第36章

熱霧搖搖, 甜香緲緲。

嬋嬋趴在哥哥的肩膀上,摟著哥哥的脖子,探頭看, 吸鼻聞。

身體依然是個紅泥小火爐, 臉蛋被燙的紅潤, 眼睛裏卻沒有病氣, 亮閃閃,滿是渴望地看著哥哥手裏的小甜餅。

長公主和小太子托著下巴, 不好好地坐在板凳上, 非要擠在門檻上, 堵著門, 旁人進出都需要小心翼翼地從中間擠過去。

“太陽能曬在後背上。”為了尋一個能同時看見駙馬和嬋嬋的角度, 長公主可以找到充足的理由。

“後背暖烘烘的, 不生病。”小太子特認真地配合姑姑。

如果今天不是陰沉沉的天……

小甜餅香軟, 嬋嬋抱著小甜餅慢慢的吃, 盼了許久,隻吃了幾口, 額頭逐漸滾燙,小手捧不住小甜餅了,枕到哥哥的肩膀,再睡一會會。

長公主摸摸嬋嬋的小手,被燙的手抖, 緩緩地深呼吸三下, 裝作若無其事的平靜輕鬆模樣, 鎮定地給嬋嬋擦手和額頭, “皇宮狩獵場有一顆很大的樹,挨了三次雷劈都扛下來了, 福氣大,咱們去沾沾。”

老樹皮扭曲盤旋而上,老樹根凶橫遒鑽而下。

古老。

幽暗。

飽經風霜。

小娃娃閉著眼睛趴在大樹根上,紅彤彤的小臉蛋親昵地貼著老樹皮,白嫩嫩的小腳也掙脫了鞋襪的束縛,緊緊地粘著老樹根。

燒了兩日的小臉蛋終於褪色,粉嘟嘟,睡的安穩香甜。

長公主喜不自勝,親兩口嬋嬋,想去親親大樹時被穆月攔了下來。長公主歪頭,戳一戳小太子的頭,小太子抱住大樹去親,穆月的手都沒抬一下。長公主的疑惑一掃而空,大笑著突襲一口駙馬的臉,歡快地跑去皇宮找哥哥要狩獵場。

“狩獵場?你幹脆把皇宮要走吧。”

這句話本該是諷刺的,可武皇說出這句話時,眼神裏全是真心實意。他的糧食不多了,隻想養軍隊,不想養後宮。

“那賣了吧。”長公主聽見了金奴和湘湘的武功秘籍拍賣計劃,暗暗地學會了。

軍師垂眸,心已經波瀾不驚。

不就是賣皇宮,先皇不顧民生修建的行宮也不少,都能住。

武皇:“皇宮賣給誰?”

“傳說皇宮是聚龍氣的地方,曆史上造反的人都想打入皇宮,隻需要付一點錢就能兵不血刃地得到皇宮,他們會心動。”長公主打開哥哥的思路,“其實皇位更值錢。”

武皇:“你指的是實實在在的黃金皇座,還是虛的這個。”

長公主兩眼冒著躍躍欲試的小火苗,“哥哥可以把皇位出租,這可是獨一無二的稀缺珍品,能租出一個天價。哥哥用這筆錢養軍隊,反過來監督租戶。”

武皇瘋狂心動,和妹妹一同看向軍師和李先生。

軍師:“想辭官回家。”

他不想遺臭萬年。

李先生微笑,他非常安全,至今都還沒有人知道清水道人出山了,就像他被綁走無人援救一樣。

啊,又是有趣的一天。

湘湘為了給她的嬋嬋買下這顆三劈雷的福氣樹,從哥哥的小金庫裏拿出了整整十張銀票。

武皇見錢眼開,認真問妹妹:“你問她要不要給嬋嬋買一天的皇位,價格好商量。”

軍師忍無可忍:“皇位豈能兒戲!”

武皇若有所思。

隻有一天是有一點兒戲,添加一些必要的流程看起來更嚴肅,他登基時又是祭拜祖宗又是昭告天下,前前後後忙碌了一個月。他可以再大膽地讓一讓。

“三十張銀票可以給嬋嬋買一個月的皇位。”武皇謹慎補充,“這隻是嬋嬋的價格,其他人三百張銀票。”

小皇女聽了長公主的轉述,立馬拿出哥哥的所有小金庫,“先給嬋嬋來個十年。”

這些銀票可以讓武皇的軍糧至少三年無憂,雙方都有強烈的交易意願,禮部死諫,他們寧願一頭撞死在紅漆大門上。

武皇有點失望,他還以為他們會辭官罷朝,到時候國庫就可以不用支付已欠下的小半年俸祿了,誰知道他們死也要賴著。

“沒犯大錯,砍也砍不了。也沒本事,想用也用不上。”

武皇給軍師和李先生說自己的煩惱,軍師一副你殺了我吧的絕望,李先生一臉即將升天的滲笑。他隻能給妹妹說了。

看過一摞摞史書和一冊冊手寫書的長公主對哥哥的煩惱有了更深的見解,“評選官員的製度老化了,修剪不管用,要全麵推翻,挖根重栽。”

軍師及時打斷這兩人的可怕想法,“他們看似沒什麽用,若他們投奔其他主子,會帶來無盡的麻煩,他們太了解汴都了。”

長公主:“我父皇那麽昏庸,還有我哥哥這樣優秀的兒子,他們家裏就沒有嗎?”

李先生:不得不說,論討武皇喜歡,他和軍師加起來都不及長公主。長公主對武皇是發自內心的崇拜,對武皇能力沒有一點懷疑。讓他們去崇拜武皇?嗬。

小太子永遠支持父皇和姑姑,“他們沒有我父皇這般優秀的家人,他們沒有次一些的嗎?”

長公主:“我家駙馬不擅長讀書,咱們嬋嬋讀書可好了……”

軍師:“打擾一下,一個兩歲小娃娃是從哪裏能看出讀書好的?”

說到半截被攔話,長公主不會生氣,聽到他的質疑,看他的眼神頓時就不對了。

軍師神奇地懂了長公主的眼神,他又說了孤陋寡聞的話。

第一次軍師說出放棄北疆時,長公主背對他,這是第二次。長公主收回視線,挪挪腳,隻對哥哥和小侄子說話,“他們沒有優秀的兒子和孫子,難道沒有優秀的女兒和孫女嗎?”

小太子尚未被腐朽的思想侵蝕,“在國破家亡麵前,人人平等,都慘。”

長公主:“禮部尚書有個寫了女將賦的娘,他辦事跟不上哥哥的先進思想,讓老夫人來上朝。都要亡國了,哪裏還有那麽多講究,就得不拘一格降人才。”

軍師退後十步,他不聽不想不參與了,武皇說什麽他去做就是了,反正亡國時武皇和長公主在前麵頂著,他有帶小太子逃跑的時間。

李先生悠悠地搖晃一下不掉毛紙扇,聲幽幽:“圖窮匕見。”

討論熱烈的三人齊刷刷地看向他,眼神涼颼颼。

武皇:“說話不吉利。”

長公主:“人不吉利。”

李先生:我怎麽就不吉利了!

小院溫馨,晨氣清爽。

嬋嬋舒舒服服的窩在哥哥懷裏,抱著小疙瘩餅一點一點地含著吃,不眨眼地看著湘湘哥哥騙過來的白羊羊。

白羊羊有一頭卷卷的紅發,額頭有一個妖豔的紅火焰圖騰,臉蛋是圓鼓鼓的嬰兒肥。

嬋嬋明亮的眼睛裏是無神恍惚的瞳孔,她在很努力回憶劇情。

他好像是十幾年後主角的嶽父。

被湘湘哥哥從新婚夜騙過來的。

還沒有洞房呢。

白羊羊說他不學成不歸家。

主角的小妾沒了?

那支持了主角起事的錢糧……

嬋嬋看向金奴。

金奴正在看白羊羊,滿眼慈愛。

白羊羊好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