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病變

某程度上,顧淮覺得自己最近很像一個玩具。

因為他的Omega近來除了訓練和出任務,最熱衷的事,就是拉著他一起探索人體奧秘。

與自己的Omega親密固然能讓他感到愉悅,但提爾有時候給他的感覺,很像是一個孩子終於得到了自己渴望已久的那個玩具,因為愛不釋手,所以恨不得天天都抱著連睡覺都要抱在懷裏。

已經數不清第幾個晚上沒回自己寢室,顧淮一手枕在腦後一手攬著趴在自己身上的提爾,在黑暗中睜著一雙清醒的眼眸,既像在看空無一物的天花板又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考量著那些旁人不得而知的秘密。

Omega的單人寢室,單人床並不算大,所以他留下過夜時提爾多半都是趴在他身上睡覺,帶著一身歡愛過後的痕跡,肌膚與他親密相貼。

其實顧淮能清晰地感覺到,被提爾臨時標記過後自己身上發生的變化,在最初的信息素紊亂不受控過去之後,他變得很需要提爾。

自從雙親在任務中犧牲後,他就沒有再依賴過任何人,但提爾對他的臨時標記,讓他從生理上和心理上都對提爾產生了一種微妙的依賴。

需要提爾的信息素,也渴望跟提爾體膚交融。

每一次擁抱與親吻,都會給精神和心理帶來巨大的滿足。

一個人能影響另一個人到什麽程度,顧淮直到被臨時標記過後才有所領會。

原來被標記是這樣的感受,難怪那麽多的Omega,一旦被標記就再也離不開自己的Alpha。

在某些時刻,顧淮會恍惚地想到自己兩個Alpha父親,同為Alpha無法標記對方的他們,也會有這種感受麽?

關於這個答案,他永遠都不會知道,雙親已經不在,他唯一能從過去的記憶中知道的,是他的雙親即便沒有標記的羈絆,也依舊很相愛。

若非愛如生命,又有哪個Alpha會不惜把自己的身體當成實驗體,放下身為Alpha的尊嚴不顧旁人的議論,隻求能與所愛之人擁有一個流著兩人血脈的孩子。

顧淮想,他大抵無法像父親那樣,他可以接受被提爾標記,但像一個Omega那樣去懷孕生子,他自問無法接受。

所以也並不要求提爾為他那樣做,即便提爾是個貨真價實的Omega。

提爾有自己的驕傲,那麽好強不願被任何人看低,為了成為特種兵比誰都努力訓練,即便已經被打得遍體鱗傷也會努力爬起來說“繼續”的戰士,不該因為他而成為一個沒有名字的附屬品。

無論男女,Alpha和Omega的地位以及受到的對待,總是和他們的性征一般分明。

Omega是弱勢的,無論量級高低都會被Alpha看不起,因為他們無法擺脫**期和標記所帶來的影響,於是始終都被當成是生育工具,並且針對Omega產生了許許多多毫無人性的暴力和侵害;而站在中間地帶的Beta,則像是一道模糊的影子,他們存在,並且是不能被抹去甚至可以說是支撐維持社會正常運作的群體,卻又極少被重視,他們默默無聞也鮮少為自己爭取什麽。

Alpha是支配一切的存在,而Omega和Beta似乎都已經習慣了被支配和掌控。

顧淮並不想去支配和掌控提爾,無論在標記前還是標記後,他都更想讓提爾可以肆無忌憚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依照自己想要的方式活著。

他想要,把提爾從那間巨大的牢獄中解放出來。

一如他想找到關於雙親的真相,把自己從過去和無所不在的監控中解放出來一般。

他們都是牢籠裏的囚徒,而他想要和提爾一起衝破牢籠走出黑暗。

或許是感知到顧淮的情緒,本來已經熟睡過去的Omega忽然又醒了過來,迷迷糊糊用臉頰蹭一蹭顧淮的頸窩肌膚,然後睜開眼在昏暗中稍稍撐起身迷蒙地看自己的Alpha,啞聲問道:“你怎麽還沒睡啊?”

轉動眼眸與Omega對視,顧淮嘴唇微動,很輕地說了句:“睡不著,沒事,你睡吧。”

“為什麽睡不著,心裏有事嗎?”提爾並沒有完全清醒過來,今天下來一個新任務給他,他晚上跟顧淮折騰了大半晚,被顧淮咬著脖子摁**弄了許久,最後結束時腰側被顧淮掐得都是印子。顧淮平常雖寵他,可兩人做的時候Alpha本性也展露得很徹底,雖說讓他在上麵放肆的時候也不少,可一旦兩個人折騰得太厲害,顧淮兩股信息素總是會洶湧得難以控製,然後顧淮就會克製不住的凶起來。

“沒事,隻是在想最近的研究課題,腦子裏事情太多了便不太能睡著。”顧淮捋一下提爾有些亂的頭毛,輕聲道:“你明天出任務,先睡吧。”

“唔……”提爾在顧淮身邊總是毫無防備,人睡得懵憕,顧淮說什麽他都聽都信,於是手臂一伸摟住顧淮又再接了個吻,便心滿意足地又把臉埋進顧淮頸窩裏,繼續趴在顧淮身上安然入睡。

一絲暖和的信息素從Omega的腺體悄然散發出來,顧淮聞到那分明無形卻又輕易暖入心扉的信息素味道,嘴角不自覺地揚起,忽然就有了被自己的Omega寵愛的感覺。

Omega或許並不是有意識這麽做,但這樣的信息素安撫還是讓他藏了太多秘密的心安定了下來。

這樣就很好,提爾是他的Omega,等到合適的時候,或者說等到一個合適的契機來臨,即便會有被抹殺的危險,他也會毫不猶豫地跟提爾完成終身標記。

他會讓提爾知道,自己是一個多了不起的Omega。

在顧淮晉為特種部隊副隊長不久後,蘇鈺在每年例行的身體檢查中被查出腺體病變,已經進入二期,並且病情惡化速度極快。

其實早在身體檢查之前,蘇鈺就已經察覺到身體有點不對勁,比方說腺體總是感覺到刺痛,信息素分泌也不穩定,並且在精神和體力都比之前要差許多。

但是這些症狀,蘇鈺一直都沒有放在心上,隻以為是自己不眠不休沉迷科研,打了太多強效抑製劑的緣故。

查出腺體病變後,蘇鈺立馬就被安排住進了軍區醫院開始進行治療。

那個時候,鄭語也剛在軍區醫院升為了主治醫生,他沒有想到,自己升為主治醫生後接手的第一個病人竟會是自己一直以來苦求不得的Omega。

顧淮跟提爾在蘇鈺住進軍區醫院時被派出去執行一個追捕及解救任務,由於其中牽涉到其他國家的利益,特種部隊不得不在行動過程中花費大量時間跟他國進行交涉,等他們終於結束任務回來時,蘇鈺已經在軍區醫院的病房裏住了將近半個月。

而在這將近半個月的治療中,蘇鈺的病情並沒有得到控製,不僅沒有好轉甚至還朝著那個最壞的結果飛速發展。

治療給蘇鈺的身體帶去了沉重的負擔,他持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每天昏睡的時間也在不斷變長,而當他醒來時往往會強打起精神在病房裏抱著電腦繼續寫自己的研究論文,甚至讓人把他實驗室裏的實驗器材和實驗樣本都搬到他的單人病房裏,在病房中繼續自己的科研實驗。

顧淮跟提爾一回到基地便前往軍區醫院,等他們換好衣服做好全身消毒進入重症住院部時,蘇鈺剛做完一輪放射治療,被鄭語送回病房。

提爾在見到蘇鈺的瞬間便被蘇鈺的模樣驚到,不過短短半個月,原本便不胖的蘇鈺比之前瘦了起碼有十幾斤,臉上都已經開始有些瘦脫相了。

鄭語把蘇鈺從輪椅裏抱上床時,蘇鈺並沒有像過去一樣表現出抗拒或是不滿,他隻是沉默地接受鄭語的照料,等鄭語替他蓋好被子,並把床位調整到合適的高度後,才坐靠在病**若無其事地笑著跟顧淮和提爾打招呼。

蘇鈺的笑容仍跟過去一樣,隻是那張臉上已經蒙上了一層灰蒙的病氣,就連那雙一貫狡黠明亮的眼眸也都變得黯淡。

顧淮和提爾站在病床邊上,誰都沒有說話。

而鄭語,眼底布滿紅血絲,拿著病曆簿跟他們說明蘇鈺現在的情況。

其實已經沒有什麽需要特別去解釋說明,無論是誰看到蘇鈺,都能看出他現在的狀況並不好。

“哎呀,你們兩個不要用這副表情來看我,我自己就是做腺體和基因方麵的研究,對自己的身體情況很了解,我沒那麽容易死,大不了就把腺體切除。”蘇鈺蠻不在乎地說著,仿佛真的沒把自己的病情放心上,情緒也沒有受到病情惡化的影響。

然而顧淮跟提爾顯然都無法被他輕易糊弄過去。

“蘇鈺,我們都很清楚,切除腺體並沒有你說的那麽簡單。”顧淮從鄭語手中取過蘇鈺的病例,快速看了一遍蘇鈺入院以來的治療過程,神色顯得越發凝重。

蘇鈺腺體病變的惡化程度比他預想的情況更嚴重,現階段所進行的治療幾乎可以說沒有起到半點作用。

提爾緊抿雙唇,神情緊繃地看著蘇鈺,他不知道這種時候應該對蘇鈺說什麽,安慰和鼓勵的話他不懂怎麽說,並且那些話對蘇鈺的並且沒有任何幫助也不是蘇鈺想聽,所以他隻能往病床邊再走兩步,然後伸手小心地握住蘇鈺已經顯得有些瘦骨嶙峋的手。

腺體對Alpha和Omega來說都極為重要,一旦受損必然會危及生命,而若是失去腺體,哪怕是手術切除,且不說手術成功率在百分之二十五以下,即便是手術成功能活著下手術台,被切除腺體的Alpha和Omega也必然要忍受大量的後遺症,就連壽命也會受到影響大大縮短甚至是削減過半;因此,為了保命而切除腺體對於他們來說絕對是下策之中的下下策,不到萬不得已沒有一個Alpha和Omega會做出這樣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