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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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揚治這輩子都過得很有目的性, 打推銷電話能讓對麵在五分鍾內不掛斷,這靠的不完全是談話技巧,還有更多要具備的能力。從身邊人會聚集到他周圍來看, 他應該還是有一點領袖氣質的。就算一個人, 他也不會感到寂寞, 因為有音樂陪伴他,他有愛好, 有才能,知道和自己獨處時消磨時間、製造意義的活動是什麽。
那個時候, 他還不是這樣的人。
高中生的他對未來有設想,希望在海外學習。那時候, 他愛看電影, 《哈利波特》《星球大戰》什麽的, 有為電影創作音樂的妄想,想成為音樂家。但同時,他又很喜歡說唱,他也想成為煲仔飯……哦不,是rap star。
離未來還有一段距離, 目前的他也會做一些讓自己快樂、增加經驗和獲得認同感的事。
參加這次比賽就是如此。
不費吹灰之力, 仲正義就毀掉了他的期待。
從第一場比賽起, 從仲正義開始露出實力起,薑揚治就把仲正義視作了對手。
用幼稚一點的話來說,她值得成為他的對手!直到評審環節結束,薑揚治都觀察仲正義。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為什麽這麽……貌不驚人又一鳴驚人?這不是少年漫畫的情節嗎?!那種隱藏實力, 然後關鍵時刻一展威武的人!
他以為自己是主角。
結果, 在那一瞬間,薑揚治感覺到了危機感。
他不想當捧高主角的配角。
最開始拿一個第二名不算什麽, 隻要之後追上——
比賽是積分製,仲正義的排名一路領先,幾乎一直都能拿到最高額的分數。薑揚治不理解,這個人為什麽能一次失誤都沒有。而且,仲正義還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
當然,這場比賽本來也不是什麽奧林匹克競賽,這麽較真的人是極個別。別人都開開心心的,隻有他,本來還要故意裝酷,現在裝都不用了,笑容想擠也擠不出來。
大家都是同齡人,有共同愛好,一塊兒相處了幾天了。這時候又是夏天,這個年紀的孩子都有暑假。
比賽結束,一些人被淘汰,可以回去了,他們也沒有著急散開。
有人約了之後去青年旅舍住,在當地旅遊幾天。有人本來就是一個舞蹈教室的,一起約好上課時間。有人在一起拍抖音,跟著符合時尚潮流、大街小巷叫人耳朵長繭的旋律跳舞。
決賽前夕,薑揚治一個人在房間裏發呆。
門被敲響了,他打開門,最不想看到的人出現在了門外。
仲正義說:“我們去玩,你去不去?”
不會是想拖累他,不讓他練習吧?薑揚治都收拾好準備去樓下的練習室了。他說:“不去。”
仲正義也不強求,她就是這樣的人。但她突然遞出一個塑料袋,張開,露出裏麵一整袋的啤酒,問他說:“要不要喝?我剛下樓給所有人買的。你不去就先拿了吧。”
“哦……”喝個飲料倒沒什麽。薑揚治拿了一罐。
他忽然意識到,都已經到買飲料的時候了,別的人沒來叫他。她卻記得他。
他對其他人沒什麽意見,這幾天他刻意獨來獨往,虛張聲勢,後來又一門心思趴在怎麽打敗仲正義上,根本不跟別人社交,他們覺得他會拒絕很正常。但是,仲正義還是來了。
雖然是競爭對手,但是個好心人。
想想更討人厭了!
跟主人公一樣。主角光環都要閃瞎了。
薑揚治想還她人情,隻是這樣而已。塑料袋很薄,啤酒的易拉罐卻堆成小山了,看著格外沉。他叫住她,從房間裏拿出一個環保袋的袋子給她:“裝著吧。看起來要破了。”
“哦,好的。”仲正義低下頭,塑料袋因重力而變薄,顏色也發白了,“虧你發現了!很細心啊!”
說著,她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腰。
薑揚治不是沒見過這種人,說話時有點愛動手動腳。不過是沒有惡意那種,就是“兄弟抱一抱”“朋友一生一起走”的感覺。說起來怪怪的,她讓他想到中學班上一些關係不錯、玩得來的男同學,還有網上認識的搞說唱的孩子。
他怕癢,應激得一縮。仲正義看著他笑起來。
她想把袋子裝進環保袋,這最好是有別人幫忙。他就像個不會看氣氛,一點都不善良的壞人,抱著手臂在旁邊看。仲正義折騰了幾次都沒裝進去,終於,薑揚治裝不下去了,還是伸出了援手。他本來就不是當酷蓋的料,沒有當高傲冷都男的本事。
薑揚治幫忙撐開環保袋,仲正義把裝滿易拉罐的塑料袋放進去。
他幹了一件蠢事。
酒店門有防盜的設置,沒有人撐著,就會自動閡上。他走出來的時候沒想太多,也沒帶房卡。門就這麽發出一聲重重的悶響,他都沒有機會表演一下“撲上去阻攔,徒勞撞上門”的橋段,就隻是傻傻地看著,手還拿著環保袋兩邊,眼睜睜看到門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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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輕人聚會的地點在某一個人的酒店房間裏。她們是一個舞蹈教室一起報名的,安排房間就住在一起,是雙人標準間。這些人把床拚攏,騰出空間來玩手遊和劇本殺。
門響了,有人說“壯妹買啤酒回來了”,然後興衝衝去開門。
仲正義的笑臉和套著環保袋的啤酒出現在了門外。
但是,她一進門,背後還有一個人。
薑揚治把連衣帽拉到頭頂,口罩掛在下巴上,迷之不好意思:“你們好。”
眾人短暫沉寂,但是,馬上有人摟住仲正義稱讚“幹得好”。又不是冤家,他願意來,大家還是歡迎的。
一開始,薑揚治還殘留了一些架子。但遊戲這東西,之所以能作為破冰活動存在,必然有他的理由。
有好笑的地方一起放聲大笑,思索和決勝時刻每個人都屏氣凝神,為了輸贏爭個麵紅耳赤。
加上他們還喝酒。
“啤酒算什麽酒?”有個大概未成年時期就開始酗酒的時尚弄潮兒說,“喝不醉的!”
在他旁邊,薑揚治盯著易拉罐,猶豫再三,還是硬著頭皮、皺著眉頭灌了下去。
這對他之後融入遊戲起到了相當大的助推作用。
每個人都玩得很開心,誰擅長帶節奏、誰被動一目了然。水平完全不影響繼續玩。仲正義不是最強的,但也不菜。薑揚治本來對這種遊戲沒興趣,喝了酒之後卻一改常態,踴躍參與,還為了一個道具跟主持人對峙,差點被主持人判下場。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個主持人記恨他了(其實沒有),最後,這場遊戲他是輸家(喝多了集體討論的時候把自己的底全抖落了)。
劇本殺這種遊戲,每個人都是分配了角色的,要當輸家還不能一個人輸。薑揚治是幫凶,他沒幫到身為凶手的仲正義也就算了,直接來了個大義滅親、敵我不分,把她也給坑輸了。
期間有好幾次,仲正義是想提醒他一下的,但這人冷著臉的時候還挺嚇人的,加上他剛和主持人吵架也挺凶,她就轉而靠自己了。最後輸了,她差點跳起來,很想踹薑揚治,薑揚治居然看著她說:“你是凶手?!”
“你都不知道我是誰你還坑我!”仲正義忍不住站起來,伸出腳去踹他。當然是輕輕的踹,一碰到他,她就順勢倒下去。他們本來就是在地毯上玩,她摔過來,兩個人剛好滾到一起。
薑揚治被推搡著倒下,本來也在笑,可仲正義身子一歪,壓到了他身上。她離得特別近,臉上的笑容像魚鉤,狠狠勒住了他。無緣無故,薑揚治想起自己玩過的遊戲,他被身體強壯的屠夫追上,抓住了。那是讓人心跳加速的體驗。
她身材很高大,突然把全部體重壓下來。重是一方麵,另一方麵,薑揚治意識到,自己身上到底是個女生:“快讓開。”
其他人笑成一團。大家都在起哄,仲正義根本沒想這些。她從不覺得自己體重有什麽不好,對不同性別又遲鈍些,高高興興,他越催她越要惡作劇:“幹嘛呀。”
他太慌張了,慌張到當時連自己都意識不到自己慌張,口不擇言地語無倫次:“都……都說要你讓開了。你……你這個死女人,一下能坐死我。”
“那是你太矮太瘦了。”仲正義這才慢吞吞撐著起來。
到這時候,薑揚治的酒已經完全醒了。他坐起身,換喝了一口果汁才鎮定下來。
接下來就是懲罰遊戲了。
十幾歲正是大人和小孩的交界線。他們最感興趣的東西裏,性是不可磨滅的一條。留在這裏玩劇本殺已經足夠文靜了,要知道,看對眼了的直接晚上滾一個酒店房間的人也不是沒有。
不過,好多個人的懲罰遊戲還是要考慮平均接受能力。懲罰的命令是接吻,不是多麽難的指令,也不怎麽簡單。
視線轉了一周,他可不想和陌生人接吻。
薑揚治沒談過戀愛,當然也沒跟人親過,或者發生更進一步的行為。
好在第一個懲罰的是主要凶手仲正義。他們已經開始轉動酒瓶,最後停下,指向是誰就是被牽連的那個倒黴蛋。還沒輪到薑揚治,他冷靜下來,在思考怎麽巧妙脫身。其他人的歡呼聲都被屏蔽在注意外。他沒有覺察酒瓶已經停下。
回過神時,薑揚治已經被吻了。仲正義碰了他一下,那至多隻是接觸。但是,呆滯數秒後,薑揚治猛地起身,直接衝了出去。
有幾個男生女生在暗暗好笑,眉來眼去,他們對仲正義沒有明晃晃的惡意,那至多隻是一種自我意識衍生出的驕傲。他們猜想薑揚治是去漱口或幹嘔了。畢竟,仲正義的外形條件並不符合跟精致帥哥的搭配。仲正義並非沒有覺察到。她隻是不理睬,跟這些人一起玩一晚上又怎樣?加了QICQ又怎麽樣?她知道自己是什麽人,也是憑自己的意願去進修自己的。
薑揚治今天穿得很嚴實,全程戴著連衣帽,健步如飛衝出去。
他抬手遮住漲紅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