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忽悠
雖然架沒有打成, 但是這學還是要上的。
程靜淞和那些腦子犯渾的中二病患者的這一場衝突正好是在下午上課前。
大概是因為這件事開始的快也結束的壞,所以沒有老師知道。
也或許是老師們知道了,但是不敢管也不敢參與, 反正程靜淞下午上課的時候並沒有遭到老師們的問話。
這個表現在上半年也是不可能的,顯然還是因為如今世道的原因。
程靜淞他們下午四節課,放學的時候才將將過六點,外麵的太陽還高高的懸掛著。
等到老師轉身往外走的時候,程靜淞想也不想就趕緊說:“走, 我們也回家告狀去!”
程斯年下意識跟著程靜淞動了起來, 倒是程定坤的動作卻不急不緩道:“現在你知道惹事了。”
程靜淞撇嘴, 想著教室裏麵還有很多人, 所以沒將那幾個人性, 騷擾橘子的話給說出來。
收拾好後, 程靜淞還看了橘子一眼說:“橘子姐姐, 你也快點收拾好東西, 和我們一起回家吧, 免得那些人又找你麻煩。”
橘子明顯愣了下, 定定地看了程靜淞好幾秒鍾才抿著唇點了點頭,特別小聲地說:“謝……謝謝。”
“沒事兒。”程靜淞脆生生地接了一句,然後抬手就把自己的書包塞給了程定坤。
程定坤:“?”
“幹什麽?”程定坤皺眉看她。
程靜淞特別理直氣壯地說:“不是說了要回家告狀的麽,還不知道剛才那幾個王八蛋是不是早就回他們村裏麵了呢, 所以我等下要一最快地速度跑回家,背著書包影響我跑步的速度。”
程定坤:“……”
這個理由……倒是讓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程斯年見狀,捏著自己書包的那隻手有些蠢蠢欲動。
程定坤注意到了, 眉心微斂起, “你別什麽好的壞的都學……”
話都還沒有說完就被程斯年突然塞書包的動作打斷了。
程斯年也學著程靜淞道:“大哥,背著書包也影響我跑步回家的速度, 萬一我跑慢了被之前那些人抓住了打一頓怎麽辦?”
程定坤:“……”
“嗬”了一聲,程定坤沒好氣地拽起程靜淞兩個的書包,然後衝兩人白眼道:“還不快走。”
程靜淞和程斯年立刻噠噠噠地動了起來。
橘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收拾好東西走過來了,見狀,遲疑了一會兒後才特別小聲地開口說:“要不然,我幫你們拿吧。”
程定坤乜了她一眼,沒什麽情緒地開口道:“不用。”
“不用不用。”程靜淞也連忙擺手,然後就開始往外衝。
他們這個班裏的上塘村的小孩兒還挺多的,看見程靜淞他們急吼吼地往外跑,一個個也加快了回家的動作。
可是程靜淞才剛衝出門就被不知道打哪兒冒出來的齊東升給拽住了衣領子。
程靜淞:“?”
“你幹嘛?”程靜的仰頭盯著齊東升。
齊東升則看了一眼程靜淞身後跟著的一大群人,不答反問道:“你幹啥呢?”
“回家告狀啊。”程靜淞又衝著齊東升說了一遍,扭著身子掙紮道:“你快點放開我,別拽了。”
齊東升鬆手,抱著胳膊嘖嘖道:“我本來還想著過來送你們回家呢,免得趙小軍他們找你們麻煩,沒想到你年紀小膽子可不小,竟然直接要回家告狀了。”
程靜淞理直氣壯道:“我被欺負了,告家長難道不是理所應當的麽!”
講完了,程靜淞也不和齊東升繼續下去,又開始顛著自己的小短腿往家跑。
學校距離程靜淞家裏還是有一段距離的,不過程靜淞這一年多來把身體養的不錯,尤其是今年開始吃了不少靈氣食物,所以雖然有些累,但也一口氣堅持到家了。
但是有不少和他們差不多同齡甚至年紀稍微大一些的掉隊了。
雖然外麵現在還亂著,但是也不影響程建功最近在家裏麵躲清閑。
他當下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盯著養豬場那邊的情況,以及等過幾天的又一次往省城第二機械廠送貨這件事。
所以乍一見程靜淞這麽呼哧呼哧地跑回家,程建功整個人都懵了許多。
“怎麽了?”他第一時間開口詢問。
程靜淞雙手撐著膝蓋骨又呼哧呼哧著大喘了幾口氣,然後才對著程建功道:“爸爸,我今天差點就被外麵村子的人給打了。”
“嗯?”程建功原本乜著程靜淞的表情頓住,幾秒鍾後,他換了個坐資,抬眉盯著程靜淞說:“你幹嘛了?”
程定坤走進來把程靜淞和程斯年的書包往椅子上一丟,特別嫌棄地開口說:“不自量力地多管閑事去了。”
程靜淞撇嘴,“哥,我這明明就是行俠仗義、懲奸除惡!”
程定坤都懶得理她,甩下自己的書包後就進屋去拿衣裳準備洗澡。
一路跑回來,出了一身的汗,髒死了。
程建功就衝著程靜淞招招手,“來,三寶,你和我說說你到底又惹什麽事兒了。”
程靜淞看到站在她家門口不敢進來的橘子以及好些擠擠攘攘的其他人,湊到程建功的耳邊把學校裏麵發生的事情講了一下。
程建功也跟著皺眉了。
他是沒想到如今的這場鬧劇不僅衝擊到了學校裏麵,甚至還出了這種醃臢的事情。
程建功眼皮輕抬就看見了在他們家門口縮著肩膀,眼神躲閃的橘子。
他雖然嫌棄方老三,但沒什麽連坐的思想,也不至於對一個才十來歲的小女孩有什麽意見。
又看見橘子似乎很害怕他的模樣,程建功也沒有露出別的表情,倒是抬手在程靜淞的腦門上按了下,然後站起來說:“我去找一下隊長和支書說一下這件事。”
程靜淞立馬眼巴巴地問道:“那你們要怎麽做啊,能不能把他們狠狠削一頓。”
程建功就說:“行了,我還能讓你們受委屈了,老老實實在家呆著吧。”
程靜淞:“……”
都不等程靜淞反應過來,程建功已經走到門口了。
其他圍在他們家門口的小孩們看見程建功出來,都自動讓開了點位置,紛紛瞪著眼睛盯他,眼神中還帶了些許的迷茫。
顯然這些人也不明白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不過倒是看明白了程靜淞一告狀後,程建功這個當爹的就趕緊幫她找場子的情況了。
因此等到程建功一走後,他們就嘰嘰喳喳地圍在程靜淞的身邊說:
“三寶,你爸可真好,你和外麵村子的人打架他都不說你也不打你,還會幫你報仇,我可真羨慕你啊!”
“還有我啊,我也羨慕!”
“誰不羨慕呢,我爸就愛打小孩,那鐵砂掌每次拍起來可疼了!”
“我爸還愛抽竹條呢,每次都打的我嗷嗷叫!”
“……”
小屁孩們也不等程靜淞給出回應,立馬開始吐槽起了家長們打人的各種行為。
程靜淞看橘子不吭聲,也不和參與其他人的話題,就是抱著自己的書包在一角當蘑菇,就給她搬了個板凳說:“你也坐一會兒吧。”
橘子受寵若驚,囁嚅著嘴角好一會兒後才小聲說:“三寶,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
程靜淞就說:“關你什麽事兒,是我主動參與進去的。”
“可是說到底還是因為我。”
她打小就不被父母喜歡,不管家裏麵有個什麽大小事都會被他們怪到她的頭上,她早就習慣了。
況且今天的事情本來就和程靜淞沒關係。
程靜淞又那麽被家裏的爸媽疼著,肯定會怪她的。
這件事要是再被她媽知道了,她到時候恐怕更要挨打了。
橘子不敢看程靜淞,眼睛盯著腳尖來回不停地磨著。
“真跟你沒關係!”程靜淞想了下,又搬了個小板凳放在橘子的邊上,小小聲地對她說:“我看見他們摸你了。”
橘子的臉驟然煞白,原本就膽怯的眼睛瞬間變紅了。
“哎你別哭啊!”程靜淞立馬開口說:“我也沒告訴別人啊,你放心,不會有事兒的。”
橘子攥緊了手中那個用老舊的粗布縫的書包,一雙和她這個年紀完全不想幹的黑黢黢的手居然都要和這個破書包連成一個顏色了。
之所以說居然,是因為橘子的手的顏色都要比這本破書包的顏色深。
程靜淞雖然知道如今這個年代的很多人都過的很苦,橘子這樣的可能比比皆是。
但是上塘村如今發展的很好,幾場天打雷劈下來,村裏麵膽敢明目張膽重男輕女的已經很少了,所以如今的她看在程靜淞的眼裏就有些異類了。
程靜淞就沒忍住皺了下眉,實在是搞不太明白她家裏如今也就隻有她媽和她兩個人,怎麽就能讓她一個好好的小姑娘的日子過成這個樣子。
而且程靜淞雖然多數的時間在家裏呆著,但是也見過橘子的親媽湘雲,那是一個即便上了年紀但依舊很有姿色的女人。
三十來歲吧,應該不到四十歲的樣子,身上的衣服穿的也比較體麵,程靜淞甚至還見過她穿著旗袍,姿態婀娜的樣子。
自己打扮的人模狗樣的,但是卻把孩子養成眼下這個樣子,真是不知道該說她什麽好。
並且看湘雲和方老三的長相對比,那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程靜淞真的有些奇怪這兩個明顯八杆子打不著關係的人怎麽能在一起的。
而且還生了個孩子?
或者說……橘子不是這倆人的孩子?
程靜淞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上輩子看過的各種腦洞大開的小說,然後又不免想要仔細看一看橘子的麵相。
哪知道她這剛一回神想看人呢,就注意到橘子也正在看她的眼神:
膽怯,害怕。
程靜淞:“……”
剛剛不還好好的麽,怎麽忽然又這麽怕她了?
倒是一直沒吭聲但是在她們身邊的程斯年見狀,碰了下程靜淞,提醒道:“你剛才在想什麽呢,眉頭都皺的能夾死蒼蠅了。”
程靜淞倏然回神,搖頭說:“沒想什麽,就是想到今天那幾個王八蛋,也不知道爸爸到時候要怎麽收拾他們!”
程斯年聞言,也跟著皺起了眉。
那些人在她看來也十分的惡劣。
如今的年月雖然對比她曾經存在的那時候已經很開放了,但其實也沒有那麽的開放。
如果橘子要真的被那幾個人給占了便宜,以後這一輩子就毀了。
或許不像她們以前那樣會被直接逼死,但是橘子到底能不能在一係列的流言蜚語下存活下來也是個問題。
橘子又被程靜淞和程斯年的連環皺眉給嚇到了,整個人又肉眼可見地緊張了起來。
程靜淞想到她之前說到一半的話,帶入一下,她恐怕也會很不安,就又盡量放緩了聲音說:“你真別怕,我隻告訴了爸爸,因為這種事情不能容忍,但是我們是小孩子又沒辦法處理,所以必須有大人出麵,你也放心,我爸爸不會隨便亂說出去的。”
又想到如今這個時代的局限性,程靜淞又不好把一些話直截了當地說清楚,便又改了個說法道:“我們剛剛開始上學的時候,爸爸和媽媽就和我們說如果在外麵或者在學校裏麵碰見有人像那樣碰我們,就讓我們一定要告訴他們,因為那樣是在做壞事。”
“爸爸媽媽還說如果我們碰到了,一定會幫我們報仇的,叫我們不用擔心,所以你真的別怕,我爸爸也不會把這件事講給很多人聽,頂多就會告訴隊長和支書,因為要和別的村子溝通對線,所以他們肯定不能瞞著。”程靜淞又生怕橘子會想岔,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道:
“而且如果不在事情剛剛發生的時候就開始阻止,那些人將來就會更加的變本加厲,你可能就會更加的倒黴,我們村或者別的村的一些女孩子也會遭到他們的禍害,所以這件事不管從那個方麵來說,都是要必須提前製止的。”
橘子也不知道到底聽沒聽進去,反正是咬了咬幹裂的唇角,沉默地點了點頭。
程靜淞見她這樣可憐兮兮的樣子,又忍不住歎氣,倒了杯糖水給她喝。
其他一些嘰嘰喳喳的小屁孩們看程靜淞和程斯年一直和橘子說話卻沒有理會他們,表情就有些不樂意了。
他們這些時日也沒少接受到其他村子來上學的學生說的一些關於運動的事情,比村子裏麵的很多大人們受到的影響可能都會深一些。
有些人就開口道:“二寶、三寶,你們為什麽對她這麽好,還幫她打架,還給她倒水喝,她爸可是方老三,壞的要死呢,她爸是個大壞蛋,她就是個小壞蛋,他們一家都是壞分子!”
“你們胡說八道什麽呢!”程靜淞見橘子好不容易鬆緩的表情因為這句話又緊繃了起來,雙手往腰上一插,學著徐如月以前和人吵架的模樣,昂著下巴道:“一天天的長嘴了就知道胡咧咧是吧,什麽就壞分子了,橘子是殺人了還是放火了啊?是偷雞了還是摸狗了啊?是罵過你們還是打過你們啊?”
程靜淞一連串好幾個問句將一群半大不大的小屁孩們都給問的有些發暈,愣愣地盯著她不知道說什麽。
程靜淞又撇嘴,“說話啊,我問你們呢,你們現在啞巴了。”
“徐陽林,你說!”程靜淞又指著一個十來歲的半大小子問道。
徐陽林被點名,有些尷尬地抓了抓頭皮,搖搖頭說:“好像沒有吧。”
“那其他人呢?有嗎?”
其他人還真沒有,隻好對著程靜淞搖搖頭,稀稀拉拉地開口道:“沒有。”
程靜淞翻白眼道:“你們也知道沒有啊,那你們幹嘛說人家壞!”
“可是她爸方老三壞啊,過年的時候還引了小偷進來,害我們都沒有過好年,家裏麵的錢都差點被偷了。”小屁孩們接茬。
程靜淞知道和這些年紀半大不大,還沒能形成獨立思考習慣並且足夠明辨是非的小屁孩們講道理,尤其是這種時候的道理是很難的。
所以,程靜淞幹脆轉換了一個概念道:“她爸方老三是壞,但是方老三又不是對我們村裏麵的其他人壞,他對橘子也不好啊,你們以前不還說他天天打橘子嗎?”
“好像是哦。”他們愣神之後,有些迷茫地回答。
“所以啊,方老三壞和橘子有什麽關係。”程靜淞繼續忽悠道:“方老三想要害村裏但是還沒有成功就被抓起來坐牢了,可是在他坐牢之前,他可是天天和橘子生活在一起,也天天打她,要我說,最慘的難道不是橘子嗎?”
“好像對啊。”他們皺著小眼神,覺得確實是這個理。
天天挨打確實很可憐的,大人們打小孩的時候都可疼了。
“所以,方老三壞和橘子又有什麽關係,正是因為橘子不壞,所以方老三才天天打她,想要她變壞的啊。”程靜淞又忽悠道:“你們想啊,橘子天天被打都沒變壞,所以她是不是一個好人。”
“好像是啊。”
也幸虧這一群小屁孩們的年紀都不大,而且這時候的人因為文化程度和見識都有限,所以就會想的很少,也就很容易徹底陷入了程靜淞的邏輯裏麵去了,就連橘子自己都有些眼神茫然。
也隻有程斯年偷偷笑了下,程定坤更是直接翻了個白眼。
“所以啊,你們欺負她一個好人幹嘛!”程靜淞見把他們忽悠瘸了,整個人又立馬理直氣壯了起來,說:“還有,你們忘記了老支書太爺開會的時候是怎麽說的了嗎,你們還敢在私底下搞小動作排擠橘子,回頭叫他知道了,他肯定會先告訴你們爸媽,然後再親自動手收拾你們!”
“嘶!”
讓程靜淞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好幾個姓徐的小屁孩們頓時臉色微變,齊刷刷倒吸一口氣。
程靜淞盯了他們幾眼,又逮著徐陽林這個稍微大一些的羊繼續薅羊毛道:“徐陽林,你吸氣幹什麽?你該不會被老支書太爺爺收拾過吧?”
而且他還是徐陽東這個葉美雲的迷弟的親弟弟,算是和徐學林之間還有親戚關係呢。
所以說出來的話也更具有說服力。
程靜淞的一句話瞬間將全場的重點轉移到了徐陽林的身上。
徐陽林臉上的表情飛快地變換了一會兒,然後才在大家夥的催促中說:“我沒被打過,但是我見過其他人被打過。”
“那打的厲害嗎?”程靜淞立馬感興趣地追問道。
徐陽林的臉又開始變了。
幾秒鍾後,他的兩隻手抬起來張開,比劃了一下才說:“叔爺有個馬鞭,大概這麽長,打人的時候可疼了,我以前親眼見過他一鞭子下去就把延生哥的後背上的肉都抽裂開了,延生硬是過了好幾個月才長好呢。”
在場的到底是一群小孩子,所以肉眼可見的因為徐陽林的這句話而開始麵色惴惴不安起來。
好幾個人咽了咽口水後才扒拉著徐陽林,有些膽戰心驚地說:“你說的真的假的啊?我咋沒聽過老支書太爺拿鞭子打人的事兒呢!”
“你們肯定不知道啊,你們又不姓徐。”徐陽林就說:“而且叔爺也隻有特別生氣的時候才會動鞭子,他也好久不生氣了,不過你們要是回家問家裏的大人的話,他們肯定見過。”
程靜淞見狀,立馬順嘴說:“老支書太爺也很少管事情了,但是他這次專門發話了,結果你們還不聽,我覺得他要是知道了,肯定會很生氣,說不定也又可能繼續動那條馬鞭呢!”
剛剛因為徐陽林的話才稍稍有些放心的一群小屁孩們:“……”
“不至於吧。”徐陽林咽了下口水後開口。
程靜淞聳肩,“那誰知道呢,要不然和老支書說一下?”
“那怎麽可以!”他們爭先恐後地衝著程靜淞擺手,“不可以告訴老支書/叔爺!”
之前那次開會後,他們就被家裏的大人說了不能惹事兒,要是被知道了,別說老支書動手打他們了,家裏麵肯定也不能饒了他們。
一群小破孩們又七嘴八舌地衝著程靜淞解釋說:“那也不能賴我們啊,是外麵村子的那些人說的,我們是被他們騙了!”
“傻了吧唧被騙這件事難道就比你們之前的不聽話那件事光榮嗎?”程靜淞白著他們,“真不知道說你們什麽好了,外麵的人說什麽你們就信什麽,現在倒黴了吧,我看你們怎麽辦!”
年紀小一些的懵懂,年紀大一些的則愁眉苦臉。
過會兒後,他們又衝著程靜淞說:“三寶,要不然你幫我們出個主意吧,你那麽聰明,肯定能想到好主意不讓我們挨打的。”
程靜淞故作姿態地沉吟了一會兒後才勉強點頭說:“行吧,但你們保證以後不能學外麵村子的人那樣欺負橘子,當然也不能欺負其他村裏麵的人。”
“你們得記著,咱們都是上塘村的小孩,所以是一個整體,外麵的人欺負我們村的哪一個小孩就是欺負我們所有人,所以我們必須要團結起來。”
一群小屁孩們立馬答應了。
他們本來就有很強的抱團意識,隻是那時候的團體裏麵並不包含橘子而已。
程靜淞這才說:“那這件事情我們誰都不說,就是我們彼此的小秘密,這樣大人們就應該不會知道了。”
“當然了,橘子肯定也不會說的,對吧?”程靜淞又趕緊扭頭看她,小聲道:“你得和村裏麵的小孩學著交流起來,就算做不成朋友也不能讓他們討厭你,不然我也幫不了你了。”
好在橘子也沒有真的太傻,連忙點頭,小小聲說:“我不說的。”
程靜淞立馬拍手說:“那真是太好了,那我們說好了,這件事誰也不說,就當成是我們的小秘密。”
程靜淞為了讓這個秘密更加具有形式,還拉著這群小屁孩們來了一場“喝酒”的幹杯儀式,又惹來了程斯年的笑以及程定坤嫌棄的白眼。
程靜淞其實也覺得有些羞恥,畢竟她是在忽悠小屁孩。
但是她想想自己的年紀和身高,臉皮又瞬間加厚起來。
重新幼稚一回其實也沒什麽不好啊。
程靜淞在家裏忽悠小孩的時候,程建功也找徐建軍和盧支書說了這件事。
和程靜淞之前和橘子說的一部分重合,程建功之所以重視這件事,除了他本身就厭惡這樣的行徑以外,他同樣在擔心如果不在現在就對那群人加以懲罰的話,恐怕會真的助長他們的氣焰,讓更多的女孩子被禍害。
要知道他家裏還有倆小姑娘呢。
雖然這倆的芯子都是大人,但是受控與身體的緣故,真要是在他們不注意的時候被欺負了,那才更加要命。
而且他也很清楚,有些男人的劣性到底有多恐怖,有些人真要是畜生起來,可不管她們的年紀的。
程建功怎麽可能會讓這種可能發生。
因此,程建功拿出了比上次提醒徐建軍他們時更加嚴肅的態度說了自己的擔憂,並且堅決地表示了自己的態度。
徐建軍和盧支書雖然不至於有程建功那麽嚴肅,但是也多少受到了影響。
更何況徐建軍可是結婚了並且也有女兒的。
雖然那還隻是一個需要抱著的小屁孩,但徐建軍隻要一想到他的女兒將來萬一被這樣欺負,也就特別能理解程建功了。
因為他也氣的想要爆炸。
徐建軍就說:“真是一群小畜生,也不知道他們打哪兒學來的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
程建功就說:“這也是我接下來要說的重點,你也說了他們還是小孩,那他們突然變成這樣肯定是和大人學的。”
“想一想外麵現在轟轟烈烈的運動,我猜他們多少是見識過差不多的場麵,所以才生了這樣的心思,很顯然,現在咱們周邊的村子裏已經有人不當人了。”
程建功說著又冷笑,“況且那些人可還在懷疑我們村子的處事態度呢,說我們村包庇壞分子,我們村子現在這麽顯眼,誰能保證這些心已經開始爛了的東西不會生出想要從我們村搶奪資源的事情?”
徐建軍和盧支書皆因為這句話而臉色驟變。
程建功卻又道:“這要是萬一真被他們給找人鬧出來,咱們村子真能頂得住嗎?就算咱們村子頂得住,恐怕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因為這件事而倒黴,咱們現在好不容易安穩下來的現狀恐怕又要亂了。”
徐建軍和盧支書同時捂住心口深呼吸,才勉強叫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
這兩個小年輕一時間也不敢自己拿主意了,而是齊刷刷地看向程建功道:“那咱們怎麽辦?”
程建功敲了敲手心,略微沉吟了一會兒後說:“事情畢竟涉及到女孩子的顏麵,雖然其實並沒有真的發生什麽,錯也不在橘子身上,但是萬一被更多的人知道了,誰也不敢肯定最後會被傳成什麽樣,風言風語可是能殺人無形的刀,所以這件事不能明著來,咱們晚上天黑了去一趟那幾個狗東西的村子。”
“你不會是想私下打他們一頓吧?”徐建軍開口問道。
程建功搖頭,“我幹這種沒有用的事情做什麽,我是要去找他們村的大隊長和支書,另外再找那幾個小混蛋,問清楚他們到底是從哪兒學的這些醃臢東西,以及……”
程建功頓了下,才冷笑說:“以及讓他們寫下保證書,留下證據以及把柄,這樣才能讓他們心生忌憚。”
徐建軍和盧支書想了想,覺得這個辦法倒是可行。
“但是我們就這樣闖到別人的村子裏麵,萬一要是真的鬧起來,那可能會被人家整個村子聯合起來搞我們吧?”盧支書有些擔憂道。
“所以才要天黑去啊。”程建功解釋道:“到時候在帶上我們家的小葉同誌,先去找他們的大隊長和支書,然後再找那幾個小混蛋,不用擔心他們敢怎麽樣,他們的膽子再大也不敢真對我們動手。”
“再大不了,讓我們家小葉同誌把民兵隊的給安排上,讓他們在外麵接應我們?”程建功說到這兒又沒忍住笑了一下。
徐建軍卻說:“這樣更安全,還是這樣好,咱們這邊哪個村子都有土匪,其實有很多人的脾氣不好的,還是更小心點的好。”
程建功點頭,“行,那就聽你的。”
他們隨後又一起琢磨了一下過去後的說法,當然了,主要是徐建軍和盧支書開口,程建功偶爾補充。
感覺時間差不多了,程建功也開始往家回。
等到他到家的時候,好些小屁孩也差不多走了,橘子倒是還在。
程建功見她一邊身體表現出強烈的害怕,但是又忍不住偷偷拿小眼神看他的樣子,朝她點了點頭說:“這件事村裏會解決,不用擔心。”
程靜淞就代替橘子開口問道:“已經解決了還是已經有辦法了?你們肯定不會弄的人盡皆知的對吧?”
程建功乜著程靜淞,抬手在她腦門上敲了下,“放心,我心裏有數,除了你媽還有支書和隊長,不會再有別的人知道了。”
於是,程靜淞就看向橘子說:“你看,我說了爸爸肯定不會隨便告訴別人的,你放心好了,就連你媽那兒,隻要你不說出去,她也不能知道。”
橘子又抱緊了懷裏的書包,小小聲說道:“謝謝。”
“沒事,不過你以後也大膽一些,不要總是那麽膽小了。”
眼看著天也快要黑了,程靜淞又開口道:“那你現在要回家嗎,要不然留我家吃個飯再走吧?”
程靜淞之前有注意到橘子嚐到她給她倒的糖水的表情,非常的驚喜、珍惜以及很是小心翼翼。
很顯然她在家裏根本吃不到什麽好東西。
但是程靜淞也曉得湘雲待她不好,還成天讓她幹活,如果她回去晚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又挨打。
所以程靜淞也不好直接安排什麽。
橘子果然搖搖頭,小聲說:“我該回去了。”
“那……”程靜淞想了下,從院子裏拽了串葡萄塞進她的書包裏麵,道:“那這個給你吧,好歹墊一下肚子。”
橘子不要,但是又拗不過程靜淞的強硬,隻能小心翼翼地抱著程靜淞給的葡萄往家走。
程靜淞這才有空問程建功到底打算怎麽做,然後得知了他們今晚的打算。
天快要黑的時候,在外麵忙著上工或者上班的人也開始陸續往家裏趕。
葉美雲剛到家就從程建功那裏知道了今天的事情,同樣臉色不是很好看,並且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了晚上出門的事情。
與此同時,村裏麵的廣播也響起了讓民兵隊吃了晚飯後就在村口集合的事情。
一時間村裏麵議論紛紛的,但是喇叭也隻是播報了這一件事後就啞巴了,誰也打聽不到更多細致的內容。
索性大家夥的好奇也隻是一瞬間,更多的人則投入了晚間回家後的忙碌。
因為要吃飯、幹家務或者自留地裏麵的活,還要洗澡、睡覺啊!
但是橘子家裏卻如程靜淞之前擔心的那樣發生了摩擦。
或者說湘雲又單方麵把橘子給罵了一頓也掐了一頓。
方老三被關後,方老三家裏麵的幾個兄弟就不願意和他們往來了。
湘雲為了日子能繼續過下去,也因為村裏麵如今因為方老三的緣故不可能叫她放鬆,所以她也不得不每天按點上工。
這樣的日子太苦也太累了,她每天積攢下來的怨氣和怒氣不敢對著其他人發泄,橘子就成了她唯一的出氣筒。
而今天因為橘子沒能在她回來前就做好飯,她的罵聲又格外的難聽些,掐人的動作也更加用力些。
橘子也一如既往地低著腦袋忍耐著,不敢反駁,也不能反駁。
因為哪怕她還句嘴甚至要是跑一步,隻會換來更加惡劣的對待。
等到湘雲罵好了,也掐累了,橘子才算是逃過一劫。
不過在她轉身的時候又看見橘子腳邊的椅子上放著的書包,當初被村裏麵強硬逼著讓橘子去上學,導致她被迫成為家裏麵唯一重勞力的事情又讓她沒忍住心頭火起。
湘雲一把拽起椅子上的書包就往外丟,嘴裏麵罵罵咧咧道:“我叫你上學,我讓你上學,你個小賤人,你有什麽資格去上學,你這輩子就隻配當個賤皮子,你還想讀書,你這種下賤的東西也配!”
湘雲的長相有多漂亮,她罵人的難聽程度就有多惡劣。
不僅如此,她在丟了橘子的書包後還邊罵邊衝過去動腳用力往上踩,“我讓你學,我讓你上,你個賤貨你也配……”
若是以往,橘子肯定就忍了。
畢竟她早就習慣了忍耐。
可是她今天的書包裏麵裝了程靜淞給她的葡萄。
那是一串紫油油的,又大又漂亮的葡萄。
回家的路上,她沒忍住嚐了嚐,特別的甜,甜的她覺得好像今天所經曆的那些害怕、擔憂都隨著這個味道遠去了。
她後來又陸陸續續吃了幾顆,但是因為舍不得一下子吃完,也害怕一下子吃完後日子又會重新苦起來,所以她才又將葡萄重新放在書包裏麵裝好,甚至隨身帶著。
可她沒想到湘雲今天回家發瘋也就算了,看見她的書包後竟然又鬧了起來。
她的眼眶瞬間就紅了,心裏又急又怕又忍不住生氣。
她可以不去想湘雲每天罵她的話,也可以讓自己忘記每天挨打的事情,更可以每天幹活不停歇,但是她真的沒辦法忽視程靜淞隨手給她的那一串葡萄。
那是她從小到大都沒有嚐過的味道,也是她第一次嚐到的真正的甜。
她的腦海中又想起了程靜淞對著她的感歎:
“你要膽子大一點啊!”
橘子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忽地跑上前推了湘雲一把,“你別碰我的東西!”
湘雲還是第一次嚐到橘子反抗的滋味,第一時間愣在了當場。
等到橘子從地上撿起書包,紅著眼睛翻裏麵的葡萄的時候,她才倏然回神,抬手對著橘子就是一巴掌。
“賤貨,反了天了你!”
說著,湘雲這才注意到橘子的破書包裏麵居然還有葡萄。
並且情緒稍顯沒那麽激動的她也同時聞到了空氣中傳來的香甜味道。
湘雲下意識咽了下口水,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橘子手中的書包看了兩秒,然後一把搶過去開始亂翻。
可惜的是裏麵的葡萄早就因為她之前發瘋給踩沒了,現在那些深紫色的葡萄皮和葡萄籽以及一堆糊爛的粘液粘在橘子的書包裏的每一處角落。
湘雲沒找到一個完整的葡萄,肚子裏被勾起的饞蟲叫她的脾氣更加壞了起來,。
她一臉嫌棄地將書包重新丟掉,又伸著手指頭衝著橘子教訓道:“好你個小賤人,說,你到底從哪兒偷的葡萄,是不是別人送家裏來的被你偷藏起來了,你以前是不是還偷藏過其他東西,你給我說清楚!”
橘子被她戳的東倒西歪,眼淚撲簌撲簌往下掉。
“不是!”她猛地衝湘雲吼了一下,又趕緊將書包重新撿起來,心疼地翻看著裏麵亂七八糟的一堆。
湘雲又火了,揪了橘子一把又想要繼續罵,卻不想看見了橘子正在恨恨地盯著她。
她一時間愣在當場,直到橘子抱著書包撞開她後,才反應過來。
可腳步才剛剛抬起來,她的眼前仿佛又出現了橘子的那雙眼睛,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賤貨!”湘雲嘀咕罵了句,但是到底沒有繼續跟著上前,罵罵咧咧地對著橘子又打又罵了。
這件事正在發生的時候,程靜淞他們一家已經吃上飯了。
想到她之前冒出來的腦洞,程靜淞沒忍住問徐如月道:“奶奶,方老三的媳婦湘雲到底是什麽人啊?橘子是她親生的嗎?為什麽她對橘子一點也不好?可她和方老三不是重男輕女麽,那為什麽隻生了橘子,沒再生其他的小孩兒了呢?”
徐如月好端端的吃著飯卻被這些突如其來的問題蓋一臉,懵了下後才對著程靜淞道:“你一個小屁孩子咋一天天的那麽多事兒呢!咋啥事兒你都想知道呢?”
程靜淞:“……”
“我就是有些好奇而已。”程靜淞癟嘴,“奶奶,好奇也不行麽,你告訴我唄。”
“告訴你啥?”徐如月卻像是在裝傻。
“告訴我湘雲的事兒啊,她為什麽那麽奇怪。”
徐如月翻白眼,“那我咋知道,你好好吃你的飯,一天天的啥都打聽。”
程靜淞鯁了下,很快又道:“那橘子到底是不是湘雲親生的,這個你總該知道吧?你看她就橘子一個女兒,卻偏生對她那麽壞,也太奇怪了啊。”
徐如月還真回想了下,說:“沒聽說橘子是抱來的啊,我記得她當初是懷孕了啊。”
程靜淞皺了皺臉,“所以她真的是那種難得一遇的不愛孩子的人麽?”
徐如月“呿”了下,“那指不定呢,畢竟那種地方出來的,能是什麽好東西,你沒瞧見她成天捯飭的不像個好人麽。”
“那種地方?”好不好人的,程靜淞不關心,但是程靜淞的好奇心又上來了,“那種地方又是什麽地方啊?”
徐如月:“……”
“吃你的飯去,別成天啥事兒都瞎打聽!”徐如月的態度忽然間就變的凶了些。
程靜淞略懵了下,而後擰眉仔細想了想。
橘子今年好像十三左右吧,那按照她的年紀來推算,湘雲懷她應該在五三年左右嘍?
那幾年除了土改、剿匪,似乎還有……
新的婚姻法的實行以及處理遍布全國各地的妓,女的問題。
按照徐如月剛剛的嫌棄,湘雲大概不可能是別人的小老婆。
所以……
她以前是樓裏麵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