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邀請
等吃了飯後, 程建功就借口還要去拜訪之前幫忙的閆老師等人拒絕了謝永軍讓他去車間指導的事情,並且還和謝永軍商量了明天就拉沼氣發電機回村的事情。
謝永軍就說:“那你們安心去看那位老師,車子方麵我幫你們聯係。”
程建功謝過, 和謝永軍又寒暄幾句後就和盧支書一起離開了。
直到出了第二機械廠的大門有一會兒了,盧支書才輕輕地鬆了口氣說:“我今天的表現是不是有點差勁,差點就把生意給攪黃了吧。”
程建功搖頭,“沒事,我也沒想到他們居然一下子要這麽多量, 一開始也驚到了。”
“但是我就沒看你表現出來, 我就不行了。”盧支書苦笑。
“慢慢來, 大膽點。”程建功往盧支書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盧支書深吸一口氣, 狠狠地點了點頭。
不過又想到那些大訂單, 盧支書原本還有些沮喪的心情很快又飛揚起來, 自己一個人在那兒嘀嘀咕咕算了半天, 然後又對著程建功說:“連續三個月要一萬多斤, 算下來我們能賺六萬多塊呢, 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比去年賺的還多呢,而且這之後每個月都還會有訂單,哪怕我們以後不和其他廠子合作了,光是這個訂單也能養活我們村了。”
程建功就道:“眼光放長遠一點, 你要想的不僅僅是這樣就好了,而是想著把咱們村的養豬場擴大,讓周邊的村子、公社, 甚至是縣城、市裏的養豬場都要和我們合作, 為我們提供豬肉貨源,把我們上塘村的豬肉打造成一張漂亮的名片, 讓別人隻要一想到上塘村就想到我們這裏的豬肉相關產品,一想到豬肉相關的產品,就想到上塘村,讓上塘村的養豬場成為縣城、省城、甚至是全國的經濟名片,著名大廠才是你的目標。”
程建功說的輕鬆寫意,但是盧支書卻被他給嚇的半響轉不過來彎,也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的想法了。
程建功見狀就說:“怎麽,被我說的內容嚇到了?”
盧支書苦笑點頭,“你怎麽這麽敢想啊,我都嚇的心髒都快要停了。”
“這難道不是正常的想法嗎?”程建功搖頭,“隻有敢想敢做才會進步,一直固步自封、裹足不前、得過且過的話,這輩子的生活就一眼望到頭了,你難道就真的想一輩子呆在我們上塘村當個村支書?”
盧支書:“……”
“其實一直在這兒當村支書也不是不可以。”好一會兒後,盧支書開口說。
程建功哂笑,“我就知道你這麽想,所以才讓你好好想一想咱們村養豬場的日後發展,你還記得我之前和你還有建軍說過我不會一直管著養豬場的事吧,交給其他人也不可能,我倒是覺得你非常的合適。”
“況且你的這個性格從政的話,前景倒是沒有管著養豬場好。”程建功又拍著盧支書的肩膀說:“畢竟從政要一步一步往上爬,而養豬場管好了可是能三級跳的,所以加油吧,小夥子!”
盧支書:“……”
頓了頓,盧支書還是沒忍住道:“你以後真不打算管養豬場了?這可是你一步一步帶著才建立起來的,而且現在又有了省城第二機械廠的長期訂單,隻要村裏麵養的那些豬不出問題,咱們村的養豬場已經算是進入正軌了。”
程建功道:“我知道,所以我才提醒你一下,好好想想你將來到底要走哪條路。如果你不打算在將來接手的話,我就再找其他的人。”
頓了下,程建功又提醒道:“不過你要是接手的話,那你的戶口恐怕要徹底落在上塘村了,畢竟村裏麵的人恐怕也不能接受一個外麵的人管著村裏的廠子。”
盧支書一番激動的心情被程建功突如其來的這一筆攪亂了,他一時間也摸不著頭緒,隻好點點頭說:“我知道了,我會好好想想的。”
程建功也點頭,“不著急,總歸我也不會立刻甩掉養豬場的事情不管,你也說了養豬場算是我一步步帶著建立起來的,肯定要確認它徹底穩下來了後,我才會真正脫手不管,這個期間少說也要個兩三年呢。”
聽到這句,盧支書又輕輕鬆了口氣,“這就好,我還以為你這次回去後就不準備管了呢。”
程建功搖頭,“放心吧,不會的。”
說話間,兩人也等來了城市公交。
他們先回了一趟第四招待所。
雖然和省城第二機械廠一下子就簽了這麽大一筆長期訂單,但程建功他們最終還是決定按照來之前的打算,去一趟他們來之前專門挑選出來的幾家客戶家裏串門子。
其中孫衛東和周常奇這兩家算是他們的頭一站。
畢竟他們去年為了辦養豬場可沒少借著他們的名頭,不能用了就丟了。
況且人家還是鐵路運輸部門的,值得維護關係。
剛踏進招待所的大門,前台小哥就主動和他們打招呼了說:“你們這麽快回來了,生意談的怎麽樣了?”
程建功就晃了晃手中的合同說:“談成了,而且他們一下子就幾乎要了我們全部的產量,也不用我們再去和其他人談了。”
“真的假的?”前台小哥明顯驚訝道:“要了多少?”
程建功就說:“這個是合同的細節,不能說,不過人家是萬人大廠,正好現在天熱,又到了發高溫補貼的時候,所以全部都要了。”
前台小哥立馬反應過來說:“那要是加上高溫補貼的話,確實要的量很多了。原本我還想著和招待所這邊問一下要不要集體買呢,這樣一來,我們招待所就算想買應該也不行了吧。”
程建功點頭,“對,因為我們要先緊著機械廠那邊的訂單,如果還有剩下的話,可能才會拿出來賣,不過你也別擔心,上次你給我們留了不少建議,說好了有獎勵禮物贈送的,正好你在,我們現在就拿給你。”
前台小哥其實一大早得到這個消息後就一直惦記著了,但此刻還是露出不好意思地笑容說:“還真有啊!”
“當然有,等我們下。”
說完,程建功就和盧支書上樓了,拿東西的時候,程建功還說:“等下去其他地方就由你來主導吧,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就行了。”
盧支書想著程建功想讓他在將來接手養豬場的事,點點頭說:“好。”
程建功又拿了一個本子遞給盧支書說:“等下把肉醬給了下麵那個前台後,你再讓他簽個字,既然是辦廠,就一切都盡量從一開始就正規起來,免得後期出現賬務混亂的問題。”
作為還要管著上塘村財務的盧支書倒是立刻接受了這個,又點頭說:“是該這樣。”
之後,程建功就把主場交給了盧支書。
他們在省城轉悠了差不多一個下午,然後又去國營飯店吃了個飯,就趁著天要黑的時候,偷摸摸到了省城大學。
如今這裏不少地方都亂糟糟的,最開始被衝擊也是情況最嚴重的大學肯定更是亂象橫生,他們也不清楚閆橋他們如今如何,隻能趁夜過來,免得給人家帶來麻煩也給自己帶來麻煩。
比起上一回,這次他們敲響閆橋家的大門的時候更明顯發覺了裏麵的防備。
按照程建功的耳力,甚至都能清晰地聽見他們聽見動靜後做出的一係列的防禦和小聲討論,然後才有人試探著開口回應道:“誰啊?”
盧支書就說:“老師,是我,盧超群。”
裏麵的閆老師明顯愣了下才慢慢走過來將門打開。
見到真的是盧支書和程建功後,他才讓開地方,請兩人進去。
“這麽晚了,你們怎麽來了?”閆老師問道。
盧支書就解釋了一番,然後地上帶過來的肉醬又道:“也順便過來看看您和薛老師的情況,我們發現省城好像比之前更亂了,你們沒事吧?沒受到影響吧?”
閆老師讓程建功他們兩個坐下,上次他們來的時候沒有見到的薛令薇端了兩杯茶放在他們倆的麵前,然後就在閆老師的身邊坐下了。
盧支書就和薛令薇打了聲招呼,然後才聽見閆老師說:“難為你們還過來一樣還想著我們,我們暫時還沒什麽事兒,你們不用擔心。”
盧支書就皺眉說:“可如今省城的情況也越來越亂了,不管怎麽說,你們還是早做準備,小心一點。”
閆老師點頭表示知道了,盧支書他們也沒敢多留,很快起身告辭了。
不過走之前,程建功又道:“閆老師,日後如果覺得省城呆不下去了,可以去我們那兒。”
這不是程建功第一回和閆老師說這樣的話,但是這一回他認真點了點頭,“我們會的。”
再之後,程建功他們就趕回招待所歇息了一晚,然後又匆匆趕到機械廠那邊。
謝永軍已經幫他們聯係好貨車了,因為知道他們著急回去,所以也沒多做寒暄,隻是對著程建功道:“我知道你暫時可能不會有這方麵的考慮,但是等上塘村的發電的事情結束了,你要不要來我們機械廠上班啊?”
程建功微楞,怎麽也沒想到謝永軍忽然來了這麽一出。
就更別說盧支書了,他現在就已經緊張的不行了,生怕程建功被謝永軍給勾走了,回頭他們上塘村攤開的那一大攤子可咋辦?
謝永軍將兩人的神色變換看在眼裏,但並沒有管盧支書,而是又對著程建功說:“你腦子聰明,動手能力也很強,除了學曆低一點別的沒有任何的問題,不過這也不影響你的能力,即便從最基礎的做起來也能很快升上去的。”
“更何況你連沼氣發電機都做出來了,我肯定也不能叫你從最基礎的做起,怎麽著也叫你從技術員開始做。”謝永軍又笑了笑說:“況且你要是做得好的話,廠裏麵給你分房子,幫你把老婆孩子的戶口也轉移過來都不成問題。”
盧支書這下子實在是有些忍不住了。
他下意識往程建功的身邊靠了下,張了張嘴,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說什麽。
畢竟這可是來自省城的工作和戶口,而且還不是簡單的機會,是已經擺明馬車放在程建功的麵前了。
萬人大廠的工作啊,就是他如果遇上了,恐怕也要抓住的吧!
盧支書不敢也不能和程建功說你放棄吧,別要了,我們回上塘村去。
可是叫他意外的是,程建功笑著對謝永軍說:“暫時就不了,村裏麵有好多事都是我支棱起來的,不能就這麽半途而廢了,回頭有機會的話,我們還可以再合作啊。”
別說盧支書意外了,就是謝永軍都震驚了。
好一會兒後,謝永軍才收拾好情緒說:“你確定嗎?要是錯過這次機會,下次我就不一定還會要你了。”
程建功笑了下,“確定,村裏麵的事情比較重要。”
謝永軍歎氣。
雖然可惜程建功拒絕了他,但是見他一個年輕人卻能守住本心,堅持自己,又叫他佩服。
於是,謝永軍就說:“行吧,那我也不難為你了,你先去忙你的上塘村的事,什麽時候想來了,我這邊也都歡迎。”
“那就謝謝謝叔的邀請了,要是有機會的話。”程建功也沒有把話說死。
謝永軍搖頭,也不再拉著他們廢話,讓他們走了。
路上的時候,程建功就遭到了盧支書一個接著一個的疑問眼神,看的他都有些無語了。
程建功他們本來就坐在後麵的車廂裏麵,現在天氣又熱,車廂裏麵還不通風,悶的人難受,且現在又頻頻被盧支書的眼神“騷擾”,饒是程建功多好的耐性都有些受不了了。
程建功就揉著太陽穴說:“你一直看我做什麽,不就是拒絕了省城的工作麽,也沒什麽值得你這麽看的吧。”
“不就是拒絕了省城的工作麽!”盧支書更是瞪圓了眼睛。
比起之前的擔憂,盧支書現在則是生出了一絲絲的恨鐵不成鋼的心思道:“你也知道那是省城的工作啊,沒聽見謝廠長還說將來可以把你們家其他人的戶口都轉移過去麽,你怎麽就這麽拒絕了呢,你傻不傻啊你!”
程建功失笑,“你一開始不是還怕我開口答應了。”
盧支書也曉得程建功本事大,所以並不在乎他看出來自己的那些心思。
盧支書很真誠地說:“我擔心歸擔心,但是省城的這個工作機會真的是千載難尋啊,這可是鐵飯碗,能一代傳一代,一直傳下去的,說真的,你真不應該就這麽拒絕了。”
知道未來走向的程建功則微笑搖頭,不語。
盧支書又開始念叨了省城戶口以及能吃上商品糧的問題,對著程建功歎氣,然後總結說:“反正謝廠長最後也說了隨時歡迎你過去上班,你要不回家後和家裏人商量商量,等村子裏的事情稍定之後就過去上班吧,真別放棄這樣的好機會。”
程建功就道:“你忘記省城現在亂象橫生的事兒了。”
“那和你過去上班有什麽關係。”盧支書很是理所當然地開口說:“況且省城這麽多人要吃喝拉撒,就算再亂,該運轉的還是要運轉,不可能每一個人都會被波及到,更何況還有謝廠長呢,而且你又那麽聰明,誰能欺負的了你。”
“你現在的嘴皮子倒是利索了”程建功又笑了下。
盧支書:“……”
實在是程建功這種不以為意的態度讓盧支書有些鬱悶,他沒忍住道:“我在和你說正經的呢。”
程建功也很正經地回答道:“我也是正經的。”
盧支書又:“……”
實在太過於鬱悶的盧支書後麵幾乎都不怎麽開口講話了。
中午的時候,程建功他們和貨車司機一起隨便對付了一頓,然後就又繼續趕路。
到上塘村的時候快下午五點了。
這位司機師傅還有事,在程建功送了他兩瓶肉醬後就離開了,隻有得到消息匆忙趕過來的徐建軍開口問道:“你們這一回咋回來的這麽快,不是說好了等村裏麵的電話安好了後還要給你們打電話的嗎?”
“速度快好不好嗎?”程建功自打回來後就抱著胳膊在一旁當甩手掌櫃,此刻一邊看著其他人搬著沼氣發電機,一邊懶洋洋地回了一句。
徐建軍笑了下,“那肯定好啊,不過你們不是說這次去省城還要順便賣肉醬麽,現在回來這麽早,是談成了還是又有了其他的打算了?”
程建功衝著盧支書抬了抬下巴道:“你說吧。”
徐建軍以及其他過來的人就看向盧支書,盧支書便大致說了下,而後,他才一改之前的高興,表情變得深沉道:“但是你們知道今天早上我們去拉沼氣發電機的時候,省城第二機械廠那兒又發生了什麽嗎?”
“發生了什麽?”
“啥啊?”
“該不會又不願意買了吧?”
……
眾位聽眾臉上輕鬆的表情也逐漸地收起來,心口開始狂跳,憂慮起即將到手的鈔票了。
“不是這個……”盧支書就搖頭,然後非常仔細地說了謝永軍邀請程建功去省城工作還給戶口但是被程建功拒絕了的事情。
盧支書想的是程建功為了村子付出了這麽多,他也勸不動他,又幫不上其他的忙,隻好叫村裏麵的人知道這件事,記著程建功的恩情。
盧支書的宣揚很成功,畢竟城市戶口和工作真的在所有人心中非常的高大上。
程建功很快就收到了一群大男人的感激的星星眼,甚至還有人眼窩子比較淺,都紅了。
就連徐建軍也拍著程建功的肩膀說:“建功,不說了,我代替我們上塘村的每一個人謝謝你!”
程建功:“……”
微笑。
雖然他其實真的是因為省城亂而上塘村已經被他經營的有聲有色且大家夥已經認可了他的地位了,而且如果真的在省城工作也會讓家裏的大寶和二寶趕上上山下鄉的末尾等關係自身的原因才選擇拒絕,但並不妨礙他朝著其他人說:
“也沒你們說的那麽嚴重,畢竟我動手整了這麽多事情出來,真放下不管我也不安心啊。更何況我們是一個村子的,好多人還都是一起長大的,我心向村子不是應該的麽。”
眾人:“……”
他們其實覺得不是那麽應該,畢竟將心比心,換成他們,他們肯定選擇去省城上班。
不過也正是因此,他們才更覺得程建功的偉大,以至於接下來的時間,所有人都對著程建功重複著感動和感謝的話。
直到到了養豬場,程建功借著要按照沼氣發電機的事才讓自己的耳朵得以清淨一會兒。
但是養豬場附近的其他人卻在這個時候從他們的嘴裏知道了程建功拒絕省城工作和戶口的事。
在一片感慨和感動當中,就屬家屬徐如月的嗓門最大。
“啥東西?你們說我家建功拒絕了省城機械廠的工作,還是技術員,還是那個親自過來的謝廠長親自邀請的?”通過這些時日的改變,已經很少咋咋呼呼的徐如月又開始了咋呼。
而且她的腦仁又開始突突直跳,非常想要對程建功教訓一通,問他是不是腦袋進水了。
可惜的是程建功不在外麵。
等到程建功從發電室出來之後,身邊又圍上了好多人,繼續嘰嘰喳喳,也輪不到她。
徐如月盯著程建功看了好一會兒,才呼哧呼哧地在心裏安慰好自己,沒上前去。
反正那個謝廠長不也說了隨時歡迎她家建功去上班麽,她回頭私下裏再好好勸勸他。
帶著這個念頭,徐如月冷靜了很多,並且在一邊看著程建功很快叫停了身邊那群嘰嘰喳喳的人,開口道:“我的事就不要說了,現在新的發電機安上了,你們趕緊各自回家看一看自己家裏的電路還通不通,燈泡亮不亮,有沒有什麽別的問題,如果有的話就趕緊報上來。”
縣城派人過來幫他們村拉了電後,村裏麵的電路就已經通了,這兩天一直用的就是縣城送過來的電,但是因為如今天熱,他們這邊經常處於停電當中,所以倒也說不上算是真的用上電了。
因此,立馬就有人接茬道:“可是現在這個時候肯定停電了,一般就晚上八九點的時候有一會兒電,我們現在回家看也沒用吧。”
程建功就道:“所以我剛才才說我已經安了咱們村自己的沼氣發電機,現在大家再用電就是通過養豬場的沼氣池產生的,和縣裏麵的沒關係了,你們趕緊回去看看吧,要是有問題就報過來,我正好還在這兒,一塊兒給修了。”
大家夥兒對程建功最裏麵到底沼氣咋發電的搞不明白,但是聽明白了回家拉燈看亮不亮的事情,又趕緊稀稀拉拉地走了。
程建功這才看向徐建軍說:“電話線安上了嗎?”
徐建軍搖頭,“公社答應了,但是縣裏麵說要過兩天才能有時間過來。”
程建功點點頭,又轉口道:“還有一件事,咱們村該修路了。”
“修路?”徐建軍沒想到程建功嘴裏的話題一時間轉換的這麽快,“咋好端端的,忽然又提起修路的事了。”
程建功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挑了挑眉說:“你忘了村裏麵和機械廠那邊簽了長期合同的事了,這就意味著我們村以後每個月都要拉貨去省城,現在的貨車隻能到村口,總不能以後月月都要我們先把醬運出去,然後再裝車吧,那樣多不方便,不如趕緊把村裏麵的路修出來,讓貨車能自由進出。”
徐建軍這才明白過來,立馬就說:“行,就聽你的這麽辦,我這就安排下去。”
“快要秋收了,等秋收過後再說吧,反正短時間內也修不好,別這個時候還給其他人增加工作量了。”
徐建軍又點頭,“是我沒想到。”
“還有,別忘了我之前提的奶牛的事情。”程建功又道。
徐建軍就說:“這個可以立馬安排,反正現在咱們已經拿了一部分定金了,賬麵上不缺錢了。”
程建功點頭,目光又轉向了徐如月,開始問她目前做肉醬的情況。
從徐如月那裏了解到她們如今居然把之前獵到那些都差不多要完工了,程建功還有些詫異,“這麽快?”
徐如月就略微得意地說:“我還不知道你麽,你說要出去談生意肯定就能很快賣出去,更何況上次那個謝廠長走的時候還說了要買,我這不是怕你到時候著急要,所以就和大家夥一起趕工了,反正今天肯定能全部完成。”
程建功就對著徐如月誇讚說:“老徐同誌現在確實曆練出來了啊,那你們加油先做,等這批肉醬運出去後,我給你們全部發工資。”
“發工資?”徐如月瞪眼,“不是說都算工分的嗎?”
程建功點頭,“對,發工資,現在養豬場差不多要走向正軌了,也不能一直和村裏麵的其他賬攪合在一起,要逐步的拆分出來,所以以後不僅你們這些專門養豬的員工有工資,過來做肉醬的也會給一點,具體的等我回頭想好在說吧。”
徐如月立馬點頭,“那我趕緊和其他人說一聲。”
程建功後麵又陸陸續續安排了一些其他的瑣碎小事,看了下養豬場最近的情況,等了會過來給他反饋用電情況的眾人,確定電路沒有問題後,然後才在天黑前回家了。
還沒走到家門口,程建功就聞到了屋裏麵傳來的飯香,他吸了吸氣,果然看見程靜淞三個在廚房忙著燒飯。
程建功就抬手敲了敲房門,倚著門框笑道:“晚上吃什麽?”
聽到動靜的程靜淞扭頭衝著程建功笑了下,“前段時間打獵後分下來的肉燉了湯,然後想著你出去一趟肯定累的不行也熱的不行,所以今天專門做的涼皮。”
“涼皮,那是什麽?”
程建功幹脆走進來看,可惜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忽然聞到他身上味道的程靜淞提醒道:“爸爸,你身上怎麽這麽臭!”
程建功:“……”
“爸爸,你還是趕緊去洗一下吧,別在這裏汙染我們幾個的鼻子了。”
程建功又:“……”
要不是因為程靜淞正在做飯,程建功有點想要敲她的腦殼了。
小丫頭片子!
沒多會兒,葉美雲也回來了。
她如今天天帶人訓練,身上也不幹淨,等程建功洗漱完後,她也先去洗了個澡。
等她出來後,程靜淞他們也把飯桌擺在了外麵的院子裏,而如今家裏最忙的徐如月也踏著最後的一抹天光回到了家。
與此同時,村裏麵各家各處都亮起了昏黃的燈光,遠遠望去,星星點點連城一片,是所有人都最期待的一種顏色。
程靜淞家裏的燈自然也亮了起來,是這片星光當中最亮的那一顆。
為了在外麵吃的舒心,程靜淞還提前讓程定坤噴了一些驅蚊精華,之後這一家才在燈下坐下,開始享受忙碌一天之後的寧靜。
一開始,誰都沒有說話,隻顧埋頭幹飯。
等到吃的差不多了後,他們的速度才慢了下來。
徐如月也想起了程建功拒絕省城工作的事情,開始了自己的問話和苦口婆心的勸誡。
程靜淞還真不曉得竟然還有這一出,立馬豎起耳朵仔細聽,順便手裏還掰了一小串在水井裏麵冰鎮過的涼津津的葡萄,慢悠悠地吃著。
程建功這幾天也忙的不行,如今算是難得清閑下來,也不打斷徐如月,就一邊吃一邊過耳就忘。
至於剩下的葉美雲三位就更加不會開口了。
於是,一時間整個飯桌上就隻有徐如月一個人的聲音。
徐如月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好一會兒後才注意到,聲音戛然而止。
然後,整個院子除了大家吃飯的動靜,蚊子的嗡嗡聲,飛蛾撲火卻撞到什麽的撲打聲以及最吵人的蟬鳴和蛙叫,什麽動靜都沒了。
徐如月忽然尷尬了起來。
她看了看飯桌周圍的其他人,忽就憤憤不平地開口道:“你們都不理我是吧!”
葉美雲和程定坤依舊八風不動,該幹嘛幹嘛。
並排坐在一起的程靜淞和程斯年則齊刷刷地把小眼神遞到了程建功的臉上。
程建功呼嚕嚕吃完最後一口涼皮後又重新挑了一碗,也不吃,倒是學著程靜淞拽了一串葡萄連續吃了幾顆後才籲了口氣對著徐如月說:“你繼續說啊,我聽著呢。”
徐如月:“……”
徐如月就更生氣了,“我剛才和你說了半天,你到底聽沒聽啊?”
程建功慢悠悠地吃著葡萄,懶洋洋地開口說:“聽著呢,但是不打算聽你的,我有自己的打算。”
徐如月就皺眉,“你有啥打算啊,那可是省城的戶口和工作,而且還給你分房子,讓你帶著老婆孩子過去,你不要,你傻不傻啊你!”
程建功揚眉,“老徐同誌,你不能光想著省城的工作好,也看看我現在有什麽。”
“我現在管著村裏的養豬場,不說每個月的工資也不會少,村裏麵的人也尊敬我,我想幹什麽都沒問題,就說我在村裏吃的穿的用的住的那樣不自在。”程建功攤開了和徐如月講道:“而去省城工作呢,除了有個省城的戶口外,能分給我的房子多大,頂天二三十平方,也就咱們家的一個房間大小,到時候卻要住一家人,怎麽住的開?”
“更別說商品糧了,饑荒年早過去了,我們現在想吃什麽自己種,或者去水裏撈,或者去山上打,就連吃肉都自由了,而城裏麵的商品糧聽著高級,但其實每個月定量,就三四十斤,夠哪個吃?”
“你別總想著外麵好,外麵大城市每個月吃不飽穿不暖的多了去了,根本比不上咱們這兒。”說著,程建功又和徐如月提到了省城亂象的事情,繼續說:“你想想去年忽然過來的林素媛他們,你猜他們為什麽好好的城裏人不當要到鄉下來?”
徐如月遲疑道:“為了躲城裏麵的亂子?”
程建功點頭,“要不然呢,他們上次捐給學校的課桌椅和其他教具加起來可是幾千塊呢,能隨手撒幾千塊的大戶人家,你猜他們的實際家底到底有多少?又為什麽在這麽有錢有能力的條件下不把程知仁他們接出去,而是留在這兒當老農民。”
“怪不得呢。”徐如月頓吸一口氣,隨後又憤憤不平道:“難怪他們是兩口子,原來都是喜歡耍心眼子的。”
程建功並不在乎徐如月吐槽程知仁他們的事,但是想著林素媛他們自過來後除了一開始總是想要和他打好關係外,其他時候都老老實實的,也不打算對他們做什麽。
因此,他對徐如月提點道:“這事兒你知道就行了,別往外說,畢竟人家捐了幾千塊錢的東西。也別和人聊我不去省城的事了,就這樣吧。”
徐如月雖然已經被程建功說服了,或者說也有點清楚程建功不會聽自己的,隻好一邊點頭,一邊很遺憾地開口道:“好吧,就是可惜了省城的戶口和工作了。”
“對別人而言是可惜,對我可不是。”程建功又說:“更何況我也隻是現在不去省城而已,等到三寶他們都長大了,到時候就是你不催我,我也要去了。”
聽到程建功這樣說了,徐如月心裏最後的那點遺憾也消散了。
畢竟按照程建功說出口的事情還沒有沒辦到的規律,她選擇相信他。
徐如月還說:“這樣最好,到時候還能給他們三個在省城找對象,不管你咋說,也別總說咱們這邊多好,反正找對象這事兒,咱們這兒總是比不上省城的吧。”
程建功:“……”
忽然被cue的程靜淞三小隻:“……”
你們聊天就聊天,忽然說他們找對象的事情幹嘛!
而程定坤更是直直皺眉道:“我這輩子都不會結婚的,你們死了這條心吧。”
程靜淞就點頭,按照程定坤沉迷修仙的個性,除非找對象能幫他修仙,不然他根本不可能多看一眼。
更何況人家也確實不需要。
可惜他們四個可以理解並支持,但是徐如月卻不可能。
雖然她其實沒有太重男輕女的念頭,但骨子裏還是想要程定坤將來給程建功傳宗接代。
於是,徐如月就皺眉盯著他說:“你胡說八道啥傻話呢,哪有人這輩子都不結婚的,你見過這樣的人嗎?”
“每個人一生下來,啥歲數注定幹啥事兒,你們小時候就吃吃喝喝順便讀讀書,長大了就該結婚生孩子順便養家,等老了就讓孩子養你們,這是從老祖宗流傳下來的幾千年的規矩!”徐如月甚至還和程定坤講起了大道理。
但是程定坤卻依舊對此嗤之以鼻道:“那和我有什麽關係,我不可能結婚,你也別妄想了。”
徐如月:“……”
眼看著徐如月又被固執的程定坤給刺激了,程靜淞不想讓家裏因為這個問題提前出現家庭戰爭,就趕緊說:“奶奶,有沒有可能是哥哥現在還小,聽不懂你是什麽意思呢?就比如我這麽聰明,但是我就不是太懂結婚到底是什麽意思?”
“而且你剛才還說要結婚才能生小孩,可是為什麽要生小孩呢?我上學的時候聽好多同學說他們有的是從外麵抱回來的,有的是從水裏撈的,有的是從山上撿的,那既然都能撿了,等我們長大了去撿一個不就好了嘛,那為啥又要一男一女結婚了後生呢?到底小孩兒到底從哪兒冒出來啊?”
“奶奶,我實在對這個問題太好奇了,正好你給我講講吧。”程靜淞這個遍閱網文,甚至花市和某婆也有事沒事兒常逛的老司機這會兒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扮演著純潔無辜的小天使。
然後,徐如月就被程靜淞的這一連串的問題給問住了。
在當下這個年代,所謂的性,教育問題在所有人心中都是一件難以啟齒甚至是完全沒有概念的事情,徐如月哪能對程靜淞他們說這些。
徐如月就糊弄道“等你長大後,你就知道了。”
“可我不想長大後知道啊,我就想現在知道。”程靜淞又說:“奶奶,要不然你告訴我吧,我這麽聰明,比很多大人都厲害呢,不用長大後知道,你現在說了我也肯定能聽得懂。”
徐如月:“……”
“還有我和哥哥姐姐又是從哪兒來的啊?我們是從山上撿的還是從水裏撈的,還是你們從外麵抱回來的啊?為什麽你們就隻有我們三個呢,為什麽你們不多撿一點或者抱一點小孩呢?”
“而且我去年總是被一些大著肚子的阿姨和嬸子攔住,讓我說她們肚子裏麵的小孩子到底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小孩兒不都是從媽媽的肚子裏出來的嗎,那為什麽又說是從外麵弄的呢?”
“還有,小孩兒為什麽又會在媽媽的肚子裏麵呢?他們難道不覺得憋的慌嗎?他們到時候又怎麽出來的呢?”
程靜淞繼續裝好奇,勢必要在今天讓徐如月頭疼到往後隻要一想到結婚生孩子就會想到她如今的追問,然後好多年都不在他們麵前提這些。
徐如月果然被程靜淞一連串的問題問的有些手足無措,腦袋都成了漿糊。
她隻好借事逃遁道:“問你爸媽他們,我想起來豬還沒有喂,豬圈也還沒有打掃衝水,別等會兒再給那些祖宗熱出毛病來。”
話都還沒落地,徐如月就趕緊跑了。
等她走遠後,程靜淞臉上的無辜表情一收,瞪著程定坤道:“從今天開始到你二十歲,我不想再聽到你和奶奶討論對象這件事,我不想家裏因此發生大戰,等運動結束了,高考恢複了,隨便你怎麽說,但就現在不行。”
程定坤:“……”
又過了會兒,徐如月忙完重新進來了。
程靜淞立馬就喊道:“奶奶,那個……”
“啊對了,我還想起來一件事兒。”
徐如月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