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波起
程建功最近一段時間一直有在關注外麵的形勢, 但凡有任何的風吹草動,都被他細心地留意了下來。
之前他一直不能確認,直到他昨天去縣城的時候拿到了最近的一些報紙, 就明白過來,程靜淞說的運動已然快要從外麵的大城市波及到他們這些小地方了。
徐建軍他們自然沒有這樣的先知,因此在見到程建功的第一時間問的是,“你咋這個時候過來了,養豬場的事情都弄好了嗎?”
程建功點頭, “那邊沒什麽事, 我過來和你們說些別的。”
“看看這些。”程建功將昨天得到的報紙平攤開放在了徐建軍和盧支書的麵前。
“看啥啊?”徐建軍和盧支書伸著腦袋擠在一起, 一邊好奇地盯著報紙, 嘴上還不停地叨叨道:“你哪兒來的這些報紙的, 有縣城的也有省城的, 你啥時候弄的啊?”
“昨天去縣運輸隊找車的時候順手買的。”程建功回了一句後, 手就在其中一些關於運動的報道上點了點, “我什麽時候弄到的報紙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們先看看這些報道。”
徐建軍和盧支書從程建功的話語和動作裏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 雖然心裏疑惑,但是臉上卻跟著鄭重起來。
程建功那麽聰明的一個人,現在能叫他露出這個鄭重的樣子,顯然事情應該不小。
徐建軍和盧支書的心裏免不了有些忐忑。
待到徐建軍他們徹底把程建功指出來的報道都看了一遍後, 兩人也跟著皺緊了眉頭。
“這些報紙上說的到底什麽情況,怎麽好端端的,忽然就鬧起了破‘四舊’了, 還有那些紅、衛、兵是啥意思, 為啥要打砸學校,鬥倒老師啊?”
盧支書卻道:“看報道的意思是說要破除舊的思想和風俗習慣, 要破除資本主義,照這麽看的話,祭祖、上墳,還有神仙鬼怪、算命這些應該都算是吧,那以後這些都不能做了嗎?”
盧支書想到了村子裏的天打雷劈,現在已經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一些他理解不了的神秘力量。
並且村裏麵的人也都相信舉頭三尺有神明,這要是鬧起來的話,村裏麵怎麽可能會願意搞這些所謂的破‘四舊’,怕是到時候又要有亂子了。
“領導們都開會說了,那肯定是全國性的了。”徐建軍跟著皺眉,“不過這些也算了,好歹影響的不是很大,關鍵是這裏麵還有對學校和老師動手的,咱們村可是才剛剛建了小學呢,還有這些報道說搞資產階級的反、動路線的,咱們村還才建了磚窯廠和養豬場呢,忽然又鬧起來這些,不會影響咱們吧?”
程建功沒回答,而是又將他從去年就收集的一些報道陸續攤開在徐建軍和盧支書的麵前。
等徐建軍和盧支書看完這些從去年冬天的導火索事件到最近這幾個月的一些人陸續的免職、軟禁等新聞以及一些極端口吻下對那些人的口誅筆伐的報道,才開口道:“去年的時候我就覺得事情不太對勁,回來後還和你們講過,到現在,果然鬧起來了,而且看樣子還有繼續擴大化的架勢。”
“你們注意看這些報道的走向,之前還是省城的報社轉載的滬市或者首都的一些報道,現如今已經有報道表示咱們的省城也開始亂起來了,再過段時間,恐怕下麵的市縣都會跟風鬧起來。”程建功提醒他們道:“又或者說按照上麵的要求鬧起來。”
徐建軍和盧支書也在瞬間想起來程建功去年回來後就提醒他們的事情。
那時候他們對程建功說的那些有些不明就裏,加上村裏事情多,根本就沒過多關注,可以說是過耳就忘,可沒想到程建功的政治警覺性竟然這麽高,也沒想到這件事情居然會鬧的這麽大。
徐建軍和盧支書立馬緊張了起來。
“這怎麽辦?”兩人幾乎同時開口,並且看向了程建功。
程建功就說:“從報道上麵看,如今這件事已經成了社會大潮流,恐怕不可能再有更改的跡象了,我們一個小小的村子就更別妄想和整個社會作對,到時候真要是鬧起來了,我們要做的就是如何在風暴中保護好自己。”
說著,程建功又指著一篇寫著“紅、衛、兵”的報道說:“你們看見了嗎,這些小兵可都是孩子,而且還是正在上學的孩子,這個年紀的小孩兒可沒什麽自製力,往往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腦袋一熱就跟著鬧起來了,我們先不管其他的,至少要看住咱們村的人,尤其是好些年輕人別在將來被外麵的風波影響到。”
“總的來說就是不管外麵怎麽亂,至少到時候看住咱們村子,不能亂!”程建功特意抬高了音調道。
徐建軍和盧支書連忙點頭,“這是應該的。可是學校還有兩個廠子……”
“這個應該沒事。”程建功安撫他們說:“我們建的是小學,外麵亂起來的主要還是大學和高中,小學生的年紀限製在那兒,不可能鬧得起來。”
“至於廠子也別擔心,我們是集體辦廠,屬於村裏的副業,可不是什麽資產階級。”說到這兒了,程建功又頓了下道:“唯一要注意的恐怕還是西川鎮那邊的報複,所以這段時間還是要加強村子的巡邏。”
徐建軍立馬說:“現在是你媳婦管著民兵隊,你和她說了嗎?”
程建功搖頭,“沒,我和她說這些算什麽,肯定要你們安排。”
“你也可以提前說啊。”徐建軍他們絲毫沒有自己會被程建功越俎代庖的心理。
程建功繼續搖頭,“這個不急,總歸想要村子裏麵安穩下來光是靠我們這些年輕人還是不行的,最重要的要靠老支書的威壓。”
“你說的對!”徐建軍又一拍大腿,“真要是等亂起來了,還真要靠著叔爺才可能壓製的住。”
“那我們現在去找叔爺說一下這些吧,順便也讓他幫忙拿個主意。”盧支書就道。
程建功和徐建軍也沒有意見,三人幹脆又去找徐學林了。
先後把事情和徐學林說了一遍後,徐學林這個老紅軍的神情也鄭重了起來。
但是他並沒有先開口,而是先把程建功拿過來的那一摞報紙都看了一遍,好久後才擰著眉沉聲道:“這才安穩了多久,沒想到又要亂了起來了。”
徐建軍跟著揉著臉歎氣,“誰說不是呢,我真是搞不明白,這到底是為啥啊?”
程建功直白道:“爭權奪利。”
徐建軍和盧支書的瞳孔瞬間睜大,徐學林則瞪著程建功道:“別胡說八道。”
“叔爺,你也應該看出來了吧。”程建功搖頭說:“而且爭權奪利也不可能僅限於上麵,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包括我們這些小地方。一旦讓一些真正心懷鬼胎的人有了理由,你說現在的運動會不會成為他們妄圖上位的借口。”
“再往深想一層,我們過日子難免和別人有衝突,有些人可能心底沒那麽壞也就算了,可要是有的人借著眼下這個機會報複呢?”
“到時候,你說會有多少人是真的有罪,又有多少人成為了別人上位的踏腳石或者報複的對象?”
程建功的一番話瞬間讓在場的徐建軍和盧支書都勃然變色,就連徐學林那張溝壑縱橫的臉上也不免露出了緊繃的神色。
可是很快,徐學林就說:“哪有你說的那麽嚴重!”
“已經很嚴重了,叔爺。”程建功搖頭,“按照目前這種層層遞進的事態,波及到我們這裏隻是早晚,而我擔心的是這件事情什麽時候能結束?”
程建功從程靜淞那裏了解了很多,但是這些不能說,他隻能變相提醒道:“如果能很快被鎮壓下來也就算了,如果不能呢?那到時候會是什麽樣?”
“最可能的恐怕就是全□□動,處處混亂,所有人都像是瘋了一樣開始互相防備,互相攻擊。”程建功道:“畢竟誰也不知道你身邊的到底是人是鬼。”
徐學林他們再一次被程建功說的話給嚇住了。
徐建軍下意識道:“應該不至於那麽嚴重吧?”
程建功就說:“這個誰知道呢,可萬事都要有最壞的打算不是嗎?”
盧支書早在程建功層層剝繭般說下去的時候就已經不說話了,雙眉緊緊地皺著,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徐學林則深吸了一口氣說:“還沒影兒的事情就不要亂猜測,不過事情既然已經確定了,你們先說說看你們接下來的打算。”
徐建軍立馬就開始講述他們三個之前商量的一些情況,期間見盧支書一直不吭聲,他還衝著盧支書喊道:“你咋了,被嚇傻了?”
盧支書立馬用雙手用力揉了揉臉,搖頭說:“沒有,就是有些擔心。”
“沒事兒,我們有建功的提醒,現在提前預防,將來就算亂到咱們這兒來也不會有事的。”徐建軍安慰道。
程建功卻對著盧支書說:“你應該是擔心你父母他們吧?”
盧支書家是縣城的,父母也都是知識分子,肯定心裏擔心。
“是有點。”盧支書點頭,不過很快又道:“沒事兒,現在事情還不到那一步,我們繼續討論村裏麵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徐學林就做主說:“等聊完了,你就先回家一趟吧。”
盧支書立馬點頭,“我知道了,謝謝叔爺。”
“謝我幹啥,回頭你請假也不是我來批。”徐學林擺手,接著又道:“你們之前討論的已經差不多了,不過在事情沒有明朗之前,不要對村裏麵說這些,日子該怎麽過還怎麽過。”
“另外加強巡邏這一點是正確的,至於西川鎮那邊可能會借機報複的事情,有我在這兒,他們要是想往咱們村破點啥髒水也要掂量掂量,不過……”徐學林皺著眉,看著程建功幾個道:“不過我倒是擔心他們會往你們個人身上潑髒水。”
程建功知道自己肯定承擔了西川鎮的人大量的怨氣,他們幾個裏麵最容易被報複的就是他了。
但是程建功絲毫不擔心說道:“我沒事,想往我們身上潑髒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反倒是他們自己身上還一堆罪名沒洗幹淨呢。”
“這倒也是。”徐建軍他們點頭。
程建功又道:“還有一點,既然現在鬧著破‘四舊’,破資產階級,那相關的東西肯定不能留了,回頭我會把家裏從頭到尾檢查一遍,然後仔細收起來,你們也是。”
“尤其是你家裏。”程建功又轉向盧支書。
盧支書立馬點頭,“我記住了。”
徐建軍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立馬一拍大腿道:“那照這樣的話,民兵隊的那點人肯定不夠啊,要不然再選點人進民兵隊吧?”
徐建軍主要看向徐學林。
徐學林點頭,“這個時候也不用管童飛鵬還是不是隊長了,他到底最熟悉民兵隊,讓他幫著小葉抓緊安排以及訓練新人。”
徐建軍連忙點頭,“我知道了,我會和他說的。”
幾個人接下來又聊了一番,然後才各自分開安排。
徐建軍和盧支書自然是最緊張的那部分,倒是程建功則很輕鬆。
反正事情他早就知道了,之前也不過是為了能順理成章的提醒徐建軍他們,免得將來運動狂潮突然爆發,村子裏麵陷入動亂。
不過程建功也確實和程靜淞他們一起把家裏麵不該出現,不能出現的東西都重新整理了一下。
明麵上放著的全都是一些語錄和寶典之類的指導書,表明自己偉光正的階級,其他的東西則放在了程定坤現在住的那間屋子的隔壁。
那裏麵被分成了兩個大部分。
其中的一半是放著他們之前去滬市的時候買的好些破爛,如今程建功除了正常安排養豬場的一些事情,沒事兒的時候就是一邊看書一邊研究那些破爛。
另外的一半則是他們一家其他的東西。程靜淞他們沒事兒看書或者做其他的也都在那一部分。
而且為了不被其他人發現裏麵的東西,程定坤還特意在裏麵布置了一個更加複雜的迷陣,就連徐如月都不知道真正進去的辦法,打開門的時候也隻以為那就是一間空****的房間。
他們家四周院牆下麵的木箭和木釘也比之前插的更多了,主打的就是一個防範於未然。
葉美雲倒是一下子成了大忙人。
村裏麵的民兵隊忽然要擴招,雖然很多人不清楚為什麽,但為了裏麵的工分補貼,倒也有不少人報名。
按照徐建軍他們的說法自然是想再多招點年輕力壯的男人,但現在磚窯廠已經占了一部分壯勞力,民兵隊本身也占有了不少名額,再招下去,恐怕村裏麵就不剩下多少壯勞力了,那接下來的春耕怎麽辦?
往後的農活又怎麽辦?
最終,他們這次招人按照葉美雲的心意,招的都是女性。
原本民兵隊的人有些不解村裏麵為什麽忽然要擴建民兵隊伍,加上又進來了很多的女性,就導致裏麵的一些男女衝突加劇。
葉美雲動手把那些男人給揍了一頓,然後就和童飛鵬分開單獨訓練隊裏麵的男女民兵,這也是葉美雲最近為什麽忙的原因。
因為很多女性都是剛剛參加民兵隊,所有的一切都要從頭學起,況且女性的生理條件天生就比不上男性,所以,葉美雲才不得不耗費大量的時間在她們的訓練上麵。
至於盧支書,則在回家和家人溝通過後也趕回來了。
最近在和徐建軍一起除了忙著防範即將來到的動亂外就是開著拖拉機綴著新買回來的雙頭雙鏵犁耕田。
如果還有空閑時間的話,就教村裏麵的人學開拖拉機。
在緊張的春耕之後,越來越多關於外麵運動的消息傳出來了,徐建軍他們也越來越緊張,生怕哪一天事情就要傳染到他們鄉下了。
為此,徐建軍和盧支書也幾次抽時間問葉美雲和童飛鵬村裏的民兵訓練的進度。
童飛鵬那邊還好說,原本都是熟手,又手裏有槍,倒也沒什麽可講的。
但是葉美雲這邊就有些進度緩慢了。
才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想要將一群沒經過訓練的女性練出多大的成果是不可能的,但好在她們舍不得民兵隊的工分,加上明白這次要被退了後,往後就進不來了,倒也沒有人叫過苦,也勉強跟著葉美雲學了點身手。
但若想要她們短時間內發揮出巨大的能量,最快的辦法其實就是練槍。
可別說民兵隊裏的槍幾乎都被那群男人霸占著,就是把槍給她們了,這群女性也不一定能把握的住。
所以即便葉美雲有能力把槍從那群男人手裏奪過來也沒什麽用,反而降低了整支隊伍的戰鬥力。
程靜淞也知道葉美雲最近在發愁這些事。
這天,葉美雲又一次擦黑回家。
等到吃完飯後,程靜淞就跑到葉美雲的身邊開口道:“媽媽,你有沒有想過讓民兵隊的那群姐姐練習射箭呢?”
葉美雲點頭道:“已經嚐試過了,但是我們自己手動做的弓箭不行,她們拿著那個練不了準頭,也就沒什麽用。”
“那……”程靜淞仔細想了下道:“或許可以嚐試一下弩呢?這個好像不需要什麽技巧,一般隻要瞄準就夠了。”
葉美雲的腦海裏沒有關於這方麵的辦法,就看著程靜淞道:“你會做?”
程靜淞就說:“試試吧,我隻是以前看過視頻,好像不是很難,有的小學生都會做。”
程建功在一邊聽的起了興趣,走過來坐著說:“三寶快說說看,這個要怎麽做。”
程靜淞想了下說:“具體的我也說不清楚,這樣吧,我把大致的圖形畫出來給你們看,你們自己嚐試一下看能不能做出來啊。”
程建功點頭,立馬催著程靜淞說:“那還不快點。快快快……”
程靜淞:“……”
白了程建功一眼,程靜淞道:“爸爸,你攆羊呢!”
不過程靜淞還是找了紙和筆出來,把記憶中的弩的造型給畫了出來,然後大致講了一下每個部分是做什麽的。
這個確實不難,程建功和葉美雲都眨眼間明白過來,並且都在程靜淞的解說的基礎上指點了一番,還加重了殺傷力。
程靜淞等他們說完後才開口道:“雖然但是,咱們做這個主要是為了防人,不是為了殺人啊,要那麽大的殺傷力幹什麽。”
葉美雲就道:“回頭帶她們進山打獵,讓她們見見血。”
程靜淞:“……”
程建功還跟著開口道:“既然這樣,你們看還能不能在獵一些小野豬回來,咱們養豬場最後剩下的那三頭野豬雖然活下來了,但是量相對於家豬還是有點少。”
葉美雲點頭,“可以。”
不得不說,6~
接下來,程建功和葉美雲就合作在家裏試做了第一把弩出來。
這兩人在動手以及武力方麵都沒得說,第一次動手的結果就相當的完美,第一次試射的表現也很漂亮,射程達到了足足三十米。
這還是光用木頭以及竹子結合做的,若是換了鋼鐵結構,或者再將其做的更大,其殺傷結果顯而易見。
葉美雲對這個弩非常的滿意,當下就讓程建功繼續做。
程建功哭笑不得道:“我倒是想,但是我一個人的速度哪有那麽快,去找隊長他們吧,讓他們把活安排下去,正好之前不是安排村子裏做過課桌椅麽,也了解了誰的手工活不錯,讓那些人分別做一部分,最後我來組裝吧。”
“畢竟就像三寶說的,這個東西的殺傷力還是很大的,不能讓很多人知道到底怎麽做的,免得將來可能出現意外。”程建功說著又沒忍住笑了起來,手指在剛剛做好的弩上輕輕一敲,又道:“雖然它做起來也確實很簡單,但是能防一下還是防一下吧,畢竟槍不能隨便開的時候,這東西也能要人命了。”
葉美雲又急匆匆地要去找徐建軍和盧支書,程建功就拉了她一把道:“你急什麽,現在天都黑了,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說吧,也不急在這一個晚上的時間。”
葉美雲隻好停了下來。
現在的天已經很熱了,不過到了夜裏,溫度還是保持在二十多度不到三十度,洗了澡後要是在院子裏麵坐會兒還會有些涼快。
因此,程靜淞還特意在外麵加了一件薄外套才走出來。
經過一個月的生長,水井邊上原本隻是綠豆大小的葡萄如今已經長的有程靜淞的大拇指那麽大了,碧油油地垂掛了一串又一串,看著就特別的招人喜歡。
大概是因為聚靈陣法的原因,院子裏的金銀花沒有像村子裏其他地方的凋謝,如今還在肆意盛開著。
程靜淞最近一個月采了不少金銀花曬幹,給家裏又添了一種可以喝的茶。
梔子花也開了不少,哪怕是在漆黑的夜裏也能看見大片大片的雪白。
程靜淞喜歡梔子花的味道,所以在屋裏麵也水養了幾朵。
但現在屋裏的梔子花已經養黃了。
她將枯萎的梔子花丟在徐如月準備的專用喂豬桶裏,然後?又熟門熟路地借著屋裏麵漏出來的光亮摸黑去院子裏采了兩朵半開的梔子花,重新插【進】瓷瓶裏麵放好,然後才轉進堂屋裏麵。
堂屋裏點了好幾盞煤油燈,徐如月如今正趴在桌子上寫她今天的工作日誌。
這是程建功的要求。
程建功給養豬場列了很多管理條例,以及要求,其中就有每天寫工作日誌。
程靜淞每次看見徐如月在煤油燈下一筆一畫記下她今天都幹了些什麽的樣子,都忍不住嘴角抽搐。
這讓她很容易想到了自己以前當社畜的時候也不得不每天寫工作日誌的日常。
程靜淞深感有些對不起徐如月,因為寫工作日誌這一項是她之前偶然說出來的,誰知道就這麽讓程建功給運用上了。
並且還美其名曰這樣的是為了讓他們更好的參加工作以及學習,免得他們將來參加考核的時候沒辦法通過。
程靜淞覺得程建功這是已經深諳資本家的cpu了,但是她什麽也不能說。
因為徐如月如今的工作勁頭真的很足。
而且不止如此,等徐如月好不容易把工作日誌寫完了,就交給了程靜淞說:“三寶,你快來幫我看看有沒有什麽錯別字或者語句不通順的地方啊。”
程靜淞就照常上前坐在徐如月的身邊,然後認真看著她寫下的內容。
等將徐如月的工作日子裏麵的錯別字以及一些寫的不清楚的地方指出來讓她改正後,程靜淞又開始了小老師的日常。
就是給徐如月補課。
徐如月如今除了工作勁頭足,學習的勁頭也很足的。
甚至連九九乘法表都已經背的差不多了,就是還不太能熟料掌握。
程靜淞就讓徐如月拿出她的寫字本,然後按照之前的慣例先給徐如月聽寫了一些前段時間學習的字詞和詩句,然後又讓她背了一下九九乘法表並且還調換順序抽檢了一下,這才開始今天的課程。
在她倆的邊上,程定坤繼續研究自己的神話誌怪故事書,程斯年則找了跟毛筆在練字,程建功的麵前堆砌了一大堆的破爛,他正在裏麵修修檢檢,葉美雲則捧著書在看。
這是他們一家最近一段時間的夜間日常。
講了一會兒課後,程靜淞就讓徐如月開始自己背書,然後溜達到了程建功的身邊蹲下,然後雙手托腮看著他忙碌。
程建功忙裏偷閑瞥了她一下,挑眉,小聲道:“怎麽了?”
程靜淞就歎氣。
害怕吵到徐如月學習,程靜淞也跟著小小聲說:“眼睛疼,再這麽下去,我都要近視了,爸爸,你知道沼氣發電嗎?”
程靜淞托著下巴,臉上的肉肉擠在了一起,看上去格外的肉乎乎的,看的程建功有些好笑和心軟。
程建功幹脆停了手上的動作說:“暫時沒有太了解,你展開說說,我看能不能做。”
程建功也覺得現在沒有電的生活實在不方便。
他也私下也考慮過和鎮上申請拉電的事情,不過他們整個鎮子除了公社那邊有電外,其他地方都沒有,想要拉電,恐怕成本不小,鎮上不一定能答應他們。
而且據徐建軍和盧支書說,拉電也不是鎮上能直接管的,還要鎮上去縣裏麵申請才行。
因此,他才暫時放下了這個念頭,打算等今年的養豬場產生效益後再拿著這些和鎮上談拉電的事情。
至於沼氣發電的事情,他以前的世界沒有,如今他雖然看了不少書了,但是好像還沒有看到有什麽書專門講這個的,所以他還真的不是很了解。
程建功所處世界的科技畢竟和這裏差距太大,好多基礎的東西對他來說真的是兩眼一抹黑。
不過如果程靜淞知道一些原理的話,他也不是不能嚐試做出來。
程靜淞就仔細想了下,然後說:“我知道的大概是利用牲畜糞便進行厭氧菌發酵產生大量的沼氣,然後用沼氣發電機將其轉換成電能這個過程,正好我們的養豬場的糞便可以用起來,但是我知道的隻是一些大體的情況,這其中可能還有很多的細節我不清楚,還有就是沼氣池有點危險,可能容易發生爆【炸】等情況。”
程靜淞隻是簡單概括了一下,因為徐如月那邊已經背的差不多了,該開始下一輪的學習了。
程靜淞又趕緊過去給徐如月上接下來的數學課。
等到徐如月的學習結束的時候,家裏麵的其他人也陸續停下手上的動作,然後開始各自回屋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徐如月這個大忙人又起了個大早,把早飯煮了,院子打掃了,豬還有雞這些也都喂了後,程靜淞他們才起來。
吃了飯,一家人又各自忙開了。
徐如月繼續去養豬場上班,程靜淞三個也照常上學。
程建功和葉美雲先一起去找了徐建軍和盧支書說了一下弩的事情,讓他們幫忙給安排下去。
徐建軍見到葉美雲手中的弩的殺傷力後還挺驚訝的,不過很快就高興地安排了下去。
葉美雲見沒自己什麽事兒了,就又繼續帶人訓練去了。
徐建軍最近忙的還真很少到程建功,今天驟然見到他,立馬就拉住了他和他聊起了最近外麵的變化。
徐建軍道:“我發現最近報紙上描述的關於運動的事情越來越多了,恐怕真的被你說中了,這件事情越來越瘋狂了,並且波及的範圍也越來越大了,早晚要影響到我們這裏。你說說,這到底是為啥啊,好不容易安定了,就不能好好地過日子麽!”
徐建軍歎氣。
程建功知道這是曆史的必然性,就道:“想這麽多沒意義,管好我們自己就是了。”
然後就不再看徐建軍,而是對著盧支書道:“我最近在看書,了解到一個詞叫沼氣發電,你對這個了解多少?知道這個要怎麽做嗎?”
盧支書點頭,“我讀書的時候確實有聽說過,但是具體要怎麽做的我卻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最近這幾年很多地方都在興建沼氣池是真的。而且據說前幾年,沿海那邊的fy市還建了一個沼氣發電站,怎麽,你是想在咱們村子裏麵也建一個發電站?”
“是有這個想法,沼氣可以利用牲畜糞便發酵得到,正好咱們有養豬場可以利用。”程建功點頭,把程靜淞昨天和他說的稍微說了一邊,然後才對著盧支書道:“你們之前也說了咱們村要拉電難,那不如就利用村裏的資源嚐試一下,但是我了解的不多,所以才想要過來問一問你這個大學生。”
徐建軍被程建功和盧支書這一問一答給鬧的頓時心癢癢了起來,也忘記繼續擔憂外麵的紛紛擾擾了,按著兩個人的肩膀說:“啥叫沼氣發電啊,你們這是啥意思啊?咋又和咱們村的養豬場扯上關係了呢,聽你們的意思,養豬場還能發電?那咋發啊?”
徐建軍劈裏啪啦就是一大堆,問的程建功和盧支書一時間都不知道要先回答他們哪一個了。
程建功就說:“隻是暫時有這個想法,具體的做法還不清楚呢,你先別打岔,等我們兩個把話說完。”
然後他又看相盧支書道:“你認識的人多,能不能幫我找一下相關的資料,我想研究看看。”
“沒問題。”盧支書一想到程建功這麽聰明,說不定還真能從中學到什麽,真的讓他們村裏麵可以利用沼氣通上電,那簡直叫人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盧支書一時間也顧不上其他了,立馬就說:“我現在就去找人,看能不能多弄點資料。”
程建功就說:“要盡快,如今亂象越來越多,之後想弄資料可能也不容易了。”
盧支書點頭,“你放心,我會加快速度的。”
盧支書說完就走了,徐建軍見狀又立馬扒著程建功問道:“你先別走,你先和我細細說一下,啥就發電了,為啥那個養豬場就能弄那個啥的沼氣發電啊?”
程建功有些頭疼,但還是給徐建軍解釋了一番。
徐建軍同樣越聽越興奮,兩個眼睛閃閃發亮,十分震撼道:“沒想到竟然是這樣,養個豬的好處居然有這麽多,這要是能弄成了,那咱們村可真就發達了!”
“別興奮的那麽早,這件事至少還有的等呢,你先忙好你手中的活吧。”
程建功一句話把徐建軍叫回現實,然後就不再和他廢話,而是折身去了養豬場。
既然程靜淞提到要厭氧發酵,那他倒要先在其他情況弄清楚之前,把一個可以封閉發酵的沼氣池建起來。
程建功一走到養豬場就引來了包括徐如月在內的很多人的注視。
他擺擺手說了一句“你們不用管我,忙你們的就是了”後,就轉到了養豬場的後麵。
按照程建功的規劃,養豬場在將來肯定不會隻有這麽點大,況且想要支撐他們一個村子的用電,這其中本身還包含了一個學校和兩個廠子,目前的養豬數量肯定不夠,所以沼氣池包括發電室等的建造既不能離這邊太遠,也要必須給未來的擴建留出足夠的空間。
程建功幹脆走到了高處開始觀看,並且在心裏麵給眼前的這片場地進行規劃。
下麵的一群員工不曉得程建功這是要幹嘛,但是看他一直在附近轉悠也不走,甚至左看看右觀察的,以至於都有些緊張,害怕程建功這是在看他們幹活到底怎麽樣,甚至在對他們進行考核。
畢竟他們招工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要考核,如今都上班一個月了,也差不多到了程建功說的時間了。
好些人隻覺得寒毛直豎,沒忍住湊到了徐如月的身邊試圖從她那裏得到點消息。
他們問道:“老徐啊,你和我們說實話啊,你家建功,啊不是,是廠長這到底是在幹啥啊?他是不是在考察我們的工作啊?”
徐如月也被程建功今天居然在養豬場留這麽久有些弄的有些心裏毛毛的。
她皺著眉說:“我真不知道啊,他沒在家裏麵提起過這件事啊,要不然我咋可能不和你們說呢!”
“真的假的啊?”畢竟徐如月是程建功的親媽,其他人多少還是有些懷疑她的話的。
徐如月歎氣,“我騙你們幹啥,我是真的不清楚。”
“要不然這樣,等廠長再轉過來的時候,我問問好吧。”徐如月見其他人不信,又開口道。
其他人立馬有些不好意思了,但也沒有出聲反駁,反而一直目光灼灼地盯著徐如月。
等到程建功再次轉過來後,徐如月就輕咳了下,問道:“那個,廠長啊,你到底在這兒幹啥啊?你該不會是在考核我們吧?”
程建功哪能看不出其他人的緊張,擺手說:“不是,和你們沒關係,你們忙你們自己的,我在看哪兒合適建沼氣池。”
“沼氣池是啥?”徐如月追問道。
程建功不太想和他們解釋太多沼氣發電的事情,畢竟實在費口水,就說:“等以後你們就知道了,你們先別管了,趕緊幹你們的活去。”
聽到和自己沒什麽關係,徐如月等人才算是放心,又重新投入了工作當中。
不過等程建功又轉走後,他們又重新聚集在了一起開始嘰嘰咕咕:
“廠長說的那啥沼氣到底啥意思啊?”
“別問我了,這我真不知道。”徐如月又怕他們問自己,連忙表態說:“我最近跟著我們家三寶讀的書裏麵也沒有講這些東西,我不懂。”
“你還跟著你家三寶讀書了?”反正沼氣是什麽他們也不明白,因此在聽見徐如月居然還私底下學習的時候,話題一下子歪到了另外一個層麵上。
徐如月點頭,理所當然道:“那當然了,你們難道沒有跟著家裏的孩子一塊學習嗎?”
其他人:“……”
這每天在養豬場幹活就累的不行,回家了也要幹活,他們咋還能想到學習。
不過看著徐如月這個模樣,其他人頓時不滿道:“老徐,你居然私下裏偷偷學習不告訴我們,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
徐如月就翻白眼,“你們說的好像我多壞一樣,難道你們忘了廠長一直說要看我們的學習進度,難道忘了縣城的養豬場的技術員都是大學生,就連普通的員工也都是必須讀書認字的了嗎?”
其他人又:“……”
徐如月又道:“我還以為你們和我一樣私下裏學習了呢,你們不也每天拿著你們的本子念念叨叨的麽,那你們在念啥?”
“就是咋養豬的事和每天幹的活啊。”
徐如月:“……”
徐如月再一次翻了個白眼。
不過想到這些人居然都沒有私下學習,等接下來考試肯定是她勝出,她又忍不住竊喜了。
耶!
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