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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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如月如今在縣城養豬場是很能吃得開的。
一開始過去的時候, 她和其他人確實是有一些緊張的,但是後來發現城裏麵的人其實也沒有多富裕,而且在知道縣城的養豬場確實如程靜淞之前說的那樣沒有將豬肉賣到省城後, 徐如月甚至包括村裏麵一同來的人就自覺驕傲了起來。
當然了,他們也不至於去嘲諷縣城養豬場,畢竟還要和他們學習呢。但是他們也沒忍住言語間和養豬場的人說起了他們村之前賣野豬的事情。
正如鄉下人對縣城的仰望,縣城的人對省城同樣處於仰望的態度。
當知道上塘村能把豬肉賣到省城後,縣城養豬場的人自然對他們也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或者說對省城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這就導致了徐如月一行因為這件事而格外在縣城養豬場吃得開, 甚至他們的廠長都過來聽過八卦。
一開始, 徐如月他們還嚇了一跳, 以為他們是炫耀過頭了, 結果惹了人家廠長, 還特別擔心他們會被趕出去, 但後來發現沒什麽事兒後, 就幹脆又放開了。
當然了, 這也得虧現在是計劃經濟, 不管上塘村的養豬場辦的到底如何也影響不到縣城的養豬場。
就這樣,等程建功他們按照時間來縣城的時候,就被又一次接待他們的黃主任笑眯眯地問說:“怪不得你們村敢一次性養兩百多頭豬呢,原來你們竟然能把肉賣到省城, 實在是沒想到啊。”
程建功感受到黃主任的話並不帶任何的不滿,就笑說:“也是運氣好認識了一個省城的朋友,他幫忙拉線的。”
程建功他們之前並沒有和村民說太多具體怎麽把肉賣出去的事情, 所以徐如月一行說出來的也有限, 倒也沒叫黃主任有什麽疑慮。
黃主任反而讚道:“這也很厲害了,我長這麽大都還沒有去過省城呢, 說起來還不如你呢!”
程建功就說:“去省城又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情,你要是想去不也是分分鍾的事情,買個車票,直接過去。”
黃主任就笑著搖頭,“哪有那麽簡單。”
“也對,你平時上班也很忙,日理萬機啊!”程建功恭維他,然後順嘴轉移了話題道:“如今開春了,正是抓豬養豬的好時節,你平時也沒少忙吧?”
“那可不呢,尤其是今年,也不知道怎麽了,準備養豬的公社和村子特別的多,雖然每次要的量不算多,但加起來也不少,我們場原本村小豬差點都不夠。”黃主任的話語帶著明顯的不解。
徐建軍一聽就急了,“那我們村還能買到吧?”
程建功抬手往徐建軍的肩膀上一拍,安慰道:“你急什麽,我敢打包票,黃主任肯定給我們村留了。對吧?”
後麵的問句自然朝向黃主任,黃主任也笑說:“那肯定的啊,而且給你們留的都是最好的,你們來學習的那些同誌也都看過了,絕對沒問題的。”
“那可真是太感謝了。”程建功最會說漂亮話,又繼續扯道:“正好你告訴我們的雙頭雙鏵犁今天也能一起拉回去了,為了等今年的這個犁,我們村可是特意把插秧的時間往後稍稍推遲了半個月呢,就是想看看這種新犁有多厲害,回頭等我們村今年種的新稻下來了,一定給你送點嚐一嚐。”
黃主任立馬擺手:“瞧你客氣的,這也不算啥。”
程建功立馬就說應該的,和黃主任扯來扯去話家常。
沒多會兒就看到了徐如月一行,以及黃主任之前就說過的留給他們的小豬。
見到程建功他們,徐如月幾個紛紛也笑著招呼起來。
程建功他們隨口招呼了下,並沒有過多的和徐如月一行寒暄,先是確認了要的豬,然後就趕緊安排人裝車了。
畢竟外麵還有開車的司機等著,而且等下還要去農機廠。
搞定這些後,程建功又和黃主任提了一嘴回頭請他吃新稻的事情,在黃主任的微笑寒暄中帶著人和豬開始往農機廠趕。
農機廠這邊也把程建功他們要的東西準備好了,不過在看到拖拉機的瞬間,徐建軍忽然開口道:“咱們村好像沒有人會開拖拉機吧,到時候還要找人學。”
程建功便順嘴問那個接待他們的小同誌會不會開拖拉機,小同誌搖頭,“我也不會,我隻是見過別人怎麽開過。”
“那具體的步驟有嗎?”程建功又問道。
這個小同誌還真知道,就和程建功說了一遍。
農機廠也賣油,等將拖拉機以及雙頭犁以及要用的柴油都裝上車後,大貨車就帶著他們突突突回家啦。
也是這時候,程建功他們才有功夫問徐如月幾個道:“你們最近學習的怎麽樣了,有沒有把縣城養豬場的人的肚子掏空啊?”
“這……”本來還神情興奮的徐如月幾個頓時有些興奮不起來了。
“怎麽?”程建功見他們這樣,有些意外道:“你們不會告訴我你們什麽都沒學到吧?”
“那倒不是。”礙於徐如月是程建功的親媽,其他人就戳了戳徐如月,讓她先說話道:“我們學了不少呢,但我們也是過去了才知道人家縣城養豬場的技術員居然還是大學生,這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學全啊,畢竟人家可是大學生呢,有時候說的話是啥意思,我們都聽不懂。”
說著,徐如月的臉上就露出了心虛的表情。
她周遭的其他幾個也是一樣。
程建功見狀就道:“現在知道我為什麽之前一直強調說養豬場要招的人必須是讀書認字的了吧,你們看看,人家大學生都在研究到底怎麽才能更好的養豬呢。”
“那可不呢!”徐如月幾個又立馬七嘴八舌地接起了話茬道:“我們一開始聽他們說他們的技術指導員是大學生的時候還以為他們在和我們開玩笑呢,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是啊!這也是稀奇了。你說咱們以前養豬不都是隨便養養就算了麽,但人家技術員就說不一樣,還要說啥每天打掃,注意清潔,溫度,給豬吃熟食,還要啥的營養均衡,哎……我看那個認真的勁兒,這養豬比我養孩子還要仔細!”
“誰說不是呢,你說我們都活了四五十年了,還頭一回知道原來養豬啥的也要注意科學,有那麽多的講究,還要搞研究員去研究,我還以為那些大學生一畢業就去當官了呢,沒想到還有研究養豬的,真是稀奇!”
程建功就說:“不止研究養豬,研究養雞養鴨的也有,研究怎麽種出剛好的糧食的也有,之前不就是有一個抗倒伏的品種麽,咱們村還種過呢,這些就是好多讀書人研究出來的,所以現在知道村裏麵建學校,讓你們掃盲,讓孩子們讀書的意思了吧。”
徐如月幾個表示理解了,然後又開始嘰嘰喳喳和程建功他們描述這段時間的見聞,就這麽一路晃晃悠悠到了村口。
再往裏,大車就進不去了。
不過程建功他們走之前安排了人在村口等著,因此現在這裏站了不少人還有馬車、牛車。
甚至還有挑擔子的。
見到大車過來後,所有人的神情都興奮了起來,目光灼灼地盯著大貨車,嘴裏麵也一直不停地念叨著:
“來了來了,你們看見了嗎?有豬啊,真的有好多豬啊,我第一次看見這麽多的豬啊!”
“看見了看見了,你別擠了!”
“還有拖拉機,隊長和支書他們真的買拖拉機了,往後咱們村就是有拖拉機的村子啦哈哈哈……”
……
嘰嘰喳喳的聲音一直等到火車徹底停下來後才跟著漸漸平息。
或者說大家都在屏息,因為實在太激動,太緊張了。
直到程建功他們跳下來,場麵才又開始亂了起來,大家夥都自動圍在了他們身邊繼續嘰嘰喳喳。
程建功他們抬手阻止了大家夥的混亂,吼道:“先不著急,先把東西卸下來,不要耽誤運輸隊的同誌們的時間。”
幫程建功他們運東西的幾個司機在開車前就得了幾根煙,這會兒又見到他們運的是豬,倒是一致態度很好地擺手說:“沒事兒,我們不著急。”
程建功笑笑,但還是很快招呼人合力把車上的東西都卸下來,然後又抽了幾根煙謝過幾個出車的司機,等到他們倒車離開後,原本還算正常的現場再一次陷入了熱熱鬧鬧的混亂當中。
大家夥圍著豬還有拖拉機一個勁兒又摸又碰,神情狂熱。
徐如月幾個陷在人群當中嘶吼,“別摸豬了,別摸了,再把豬仔嚇壞了咋辦,都給我停下來別摸了!”
小豬崽子們也被突然多的這麽多人和陌生的環境嚇的哼唧叫喚。
最終還是依靠徐建軍的大嗓門才把所有人給喊停。
等到現場安靜後,徐如月幾個去學習的就立馬開口把所有人訓了一頓,然後才指揮著眾人往村裏麵運豬。
這可是程建功在車上就安排給他們的任務呢。
但是村裏麵的人聽歸聽,可眼神還是不由自主地往一邊的拖拉機上跑,疊聲問道:“那這拖拉機咋辦?”
“你管那麽多呢,你們都趕緊地把豬先運進去,等會兒嚇壞了他們,你們賠啊!”徐如月他們又開口衝著其他人叫嚷,覺得他們實在是多事兒。
徐建軍也開口攆他們,這才讓這些一會兒操心豬崽子一會兒又擔憂拖拉機的人離開。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後,徐建軍一摸腦袋說:“不過他們說的也對,拖拉機咋辦,之前忘了送村裏的人去學開拖拉機了,這我們也不會開啊。”
程建功就道:“我試試看。”
“啊?”徐建軍一臉的震撼,“你會?”
“先試試看。”程建功含糊道:“我們之前不是問過農機廠的人怎麽開拖拉機了。”
“可那個小同誌也隻是說了一下啊。”徐建軍道。
“所以試試看,聽著不難。”程建功已經按照從小同誌那兒聽到的步驟灌油,然後搖了起來。
沒多會兒,程建功就將拖拉機搖響。
他放下手柄,跳上車,握上手扶,動了起來。
盧支書和徐建軍在一邊看的大氣也不敢出,神情緊張,但又怕出聲後會影響程建功。
但是叫他們沒想到的是程建功居然真的僅憑農機廠那個小同誌的幾句話就真的把拖拉機開了起來。
當拖拉機的輪子往前滾動,他們親眼看著程建功的速度從慢到快,也親眼見證他如何在短短的時間內就能很絲滑地操作拖拉機的身影。
徐建軍實在沒忍住咋舌,“這這這……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就幾句話,也沒有見過別人開,就這麽上手了!”
盧支書也感歎道:“所以他聰明啊,要不然咱們村哪有現在。”
“也是,建功確實聰明。”徐建軍歎氣,“他的這個腦袋到底是咋長的呢,你說?”
盧支書搖頭,“這誰知道呢。”
在這兩個人感歎的時候,程建功都快把拖拉機玩出花兒來了。
直到確定真的沒什麽別的了,程建功才重新把拖拉機停下,然後扭頭看向徐建軍和盧支書說:“挺簡單的,你們要學嗎?”
徐建軍和盧支書立馬點頭。
程建功就跳下車,讓徐建軍和盧支書一人把著一台拖拉機,然後他就在一邊從頭開始指導。
程建功自己玩的時候沒覺得多難,但是在指導徐建軍和盧支書的時候倒是發現麻煩還挺多的。
不管是不同路徑的各種轉向,還是基礎啟動時的掛檔和換檔,抑或者是加減速等時候的不同變換都讓這兩人手忙腳亂。
程建功一時間甚至陷入了深深的懷疑當中,“這玩意兒……很難嗎?”
徐建軍&盧支書:“……”
“建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那麽聰明,做什麽都能很快上手的。”徐建軍喊道:“這可是車啊,要是一不小心碰到哪兒被我們開壞了咋辦?再要是不小心,我們開著撞著人了怎麽辦?”
程建功:“……”
“我覺得就是因為你們太小心太緊張了,所以才一直學不會。”程建功吐槽了一句,但還是盡職盡責地教徐建軍和盧支書。
沒辦法。
看徐建軍和盧支書這個表現就知道回頭村裏麵的其他人要是學開拖拉機將會是什麽鬼哭狼嚎的場麵。
程建功不想感受那個時刻,所以必須將眼前這兩位教會,然後讓他們學會後再交給其他人。
不過好在徐建軍和盧支書也沒有太笨,總算在那群送豬的人返回過來的時候麵勉強能把車拖拉機穩開起來了。
所以等村裏的人看見徐建軍和盧支書一前一後慢慢開著拖拉機前進的時候,所有人都瞪大眼睛愣在了原地。
接著,這群人就張牙舞爪地叫喚了起來,“啊啊啊啊……你們看見了嗎,大隊長和支書竟然會開拖拉機,他們居然會開拖拉機……”
他們兀自叫喚的歡快,卻完全沒有注意到徐建軍和盧支書在他們滿臉興奮地莽過來的時候都被嚇了一跳。
程建功也喊道:“刹車!小心!”
這倆人立馬緊急停車,盧支書甚至還因為太緊張而弄錯了檔位,差點變成了加速,好在程建功就在他的車上,及時動手幫他改正了過來。
拖拉機停好後,這群人也正好衝了過來。
徐建軍根本就不理會他們嘰嘰喳喳的吵鬧,也不回答他們的任何問題,而是衝著他們吼道:“都給我閉嘴,你們一個個的心咋那麽大呢,沒看見我和支書開著拖拉機呢,你們不知道往兩邊靠一靠,還眼也不眨就直接往這邊衝,萬一我們撞到你們可咋辦,啊!”
“一個個的,都想死嗎?看見車了往邊上躲不知道嗎,就知道衝衝衝,要真把你們軋在車輪底下,到時候血流了一地,缺胳膊斷腿甚至還有沒命的,我看你們還怎麽笑得出來。”
特別衝的一番話將原本興高采烈的人群給罵懵了。
好一會兒後才有人開口說:“可是你們不是會開車嗎?”
徐建軍就沒好氣地繼續吼道:“我們啥時候會開車了,我和支書這都是現學現賣,沒看見我倆開的特別慢嗎?這要不是有建功在一邊提醒我們,你們今天高低也得被撞幾個!”
不過罵了一番後,徐建軍心裏的那口緊張的氣也逐漸消散了。
他揉了把臉道:“你們又過來幹啥,養豬場沒事兒了?”
“我們這不是想著拖拉機還在村口了麽,你們也沒說你們會開拖拉機,我們怕你們弄不進村,所以就想過來幫忙抬一下。”這話特別的小,大概因為徐建軍剛才的那番話還沒有醒過神來。
徐建軍就擺手說:“行了,現在看見了,你們該幹嘛幹嘛去。”
但是來的人卻不想走了。
拖拉機誒,這可是比養豬場更加稀有的東西啊。
養豬場不就是養豬的麽,也沒啥好驚訝的,可拖拉機他們還是第一次這麽近地親眼看見呢!
徐建軍看出了他們的意思,笑罵道:“拖拉機都已經進村了,你們有的是時間看,都堵在這裏幹啥,趕緊給我讓開,等下我和支書繼續開的時候要是不小心再碰到你們哪個了,到時候可別指望我們給你們賠償!”
聽到這句,擠擠攘攘的人群總算是讓開了路。
徐建軍和盧支書又繼續開車。
大概是周圍看著的人實在太多了,這兩人剛開始啟動的時候又遇到了點小錯誤,但總算是無傷大雅。
就這樣,拖拉機在前麵慢悠悠地行走,後麵綴著一群看稀奇的走到了平場。
之後,程建功又繼續指導徐建軍和盧支書開拖拉機,直到他們的技術逐漸純熟。
在這期間,其他圍觀群眾也從徐建軍和盧支書的嘴裏曉得了程建功光憑借人家農機廠的小同誌的一番介紹就會開拖拉機的事情。
程建功的聰明名聲再度高漲。
跟在林素媛身後過來看熱鬧的程玉溪就撇嘴,“不就是個拖拉機,有什麽了不起的,看把他們都得意的,我們以前出入還一直坐小轎車呢!”
“你不想看可以回去,沒人逼著你過來。”林素媛扭頭,“況且這重點是拖拉機嗎,重點是程建功沒有人教就直接上手了,甚至還能教別的人。”
程玉溪撇嘴,但是不敢反駁林素媛,隻好輕“哼”了一下。
倒是其他程家人嘀咕了幾句“以前也沒發現程建功這麽聰明厲害”的話。
等到程靜淞他們放學回來的時候,徐建軍和盧支書也學的差不多了。
小孩子們比大人們更無序。
在見到拖拉機後,所有人都激動地圍過來手舞足蹈,甚至還有很多試圖爬上後麵的車棚裏麵。
徐建軍他們阻攔不住,隻能叫他們按批次坐好,然後和盧支書一起將所有的孩子都拉了一遍。
程建功抱著胳膊看著程靜淞三個道:“你們怎麽不上去坐車?”
程靜淞擠了下嘴角,程定坤直接翻白眼,程斯年則是默然無語。
等到這些孩子都坐過之後,早就圍觀徐建軍和盧支書學車的大人們也想要嚐試一下坐車的滋味。
但是都被他倆以浪費油給拒絕了。
程建功見沒自己什麽事兒了,又確定程靜淞三個不想坐車,便和徐建軍他們招呼一聲,領著三個孩子往回走。
路上。
程靜淞背著小書包嘰嘰喳喳地問道:“爸爸,你們今天接到奶奶他們了吧,奶奶怎麽樣了啊?有沒有瘦啊?在縣城受過欺負嗎?還有她學習的怎麽樣了?”
程建功厚實的手掌拍在程靜淞的後腦勺上道:“你倒是緊張她!”
程靜淞點頭,“那當然啊,好歹是奶奶啊!”
程建功就說:“她好著呢,和縣城的人都打成一片了,據說就連縣城養豬場的廠長都專門和她說過話。”
“真的嗎?”程靜淞的眼眸中充滿了驚喜,“奶奶現在的變化這麽大的嗎?”
程建功輕“哼”了一下,但是沒有繼續說什麽。
回家後,程靜淞把自己的小書包一放就喊著程定坤和程斯年道:“大哥,姐姐,我們一起去看奶奶啊!”
程斯年毫不猶豫地點頭,倒是程定坤稍微猶豫了一下。
程靜淞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說:“一會兒不修煉也沒事的,奶奶可是走了很久呢,她回來了,我們當然要趕緊去看看了。”
程定坤隻好跟著程靜淞的節奏往外麵跑。
程建功就慢悠悠地跟在他們的身後。
三個小家夥一股腦兒跑到了養豬場,就看見徐如月他們每人一個隔間,在裏麵忙忙碌碌,看上去還挺煞有介事的樣子。
程靜淞跑立馬就衝著徐如月的背影喊道:“奶奶,奶奶……”
徐如月在一群豬的哼唧聲中根本聽不見程靜淞的叫喚,直到程靜淞他們跑近了又繼續喊道:“奶奶,奶奶……”
徐如月起身,捶了捶彎的有點酸的腰,就看見了程靜淞三個。
回來後見到孫子孫女都過來看自己,徐如月說不開心是假的。
但是她還是張嘴問道:“你們過來幹啥啊?”
程靜淞的小嘴叭叭道:“當然是來看你啊。奶奶,你最近在縣城過的怎麽樣啊?有人欺負你嗎?你吃的好不好呀?睡的怎麽樣啊?”
徐如月擦了擦手上的灰,咧著嘴對著程靜淞說:“你小小年紀咋這麽能念叨呢!”
“我擔心你嘛!”程靜淞把徐如月從頭看到了腳後跟,然後點頭,一臉深沉道:“瘦了,這段時間餓壞了吧!”
徐如月:“……”
也不知道為啥,反正就是想要把嘴咧的特別的大。
程靜淞叭叭念叨的關心也引來了其他人的注意。
他們也紛紛放下手中的活,然後走過來對著徐如月羨慕說:“你家的幾個孩子可真好,看樣子這是一放學就過來看你了吧,不像我們幾個家的,別說孩子了,連大人的影子都沒見到。”
“三寶啊,你們看見我們家的xxx了嗎?”幾個人紛紛念著自家孩子的名字。
程靜淞就說:“他們現在都在平場上坐拖拉機呢,建軍叔叔和支書叔叔現在都會開拖拉機了,大家都在那兒看熱鬧呢。”
“大家都在,那你們幾個咋沒在啊?”他們問道。
“我們想奶奶了嘛,所以先過來看看奶奶。”程靜淞當然不會說他們幾個對坐拖拉機沒興趣。
但是這句話卻又再次讓好些人有些酸了,紛紛朝著徐如月感歎說羨慕她的話。
徐如月也在一邊咧著嘴客氣,等互相恭維了好一圈後,程建功也適時地冒頭出聲道:“忙的怎麽樣了?”
麵對程建功這個廠長,大家夥包括徐如月在內都是緊張的,因此他們立馬一改之前聊天的態度,紛紛繼續忙了起來。
程建功就拍拍手說:“先別忙了,說說你們現在忙的怎麽樣了?”
其他人還是有些緊張,程建功幹脆點了徐如月問道:“徐如月同誌,你先說。”
徐如月被程建功這麽正經的樣子嚇了一跳,立馬拽了拽圍在身上的圍裙,輕咳了一下說:“我負責的單間已經全部打掃完畢了,豬也喂過了。現在天還不熱,裏麵也鋪了保暖的幹草,基本上算是完成了。”
“其他人呢?”程建功又一一看過去。
程靜淞三個就看見其他人也一一和程建功說自己的工作情況,而後,程建功又仔細了解了一番他們去養豬場的具體學習情況,甚至還檢查了一番幾個人的筆記。
程靜淞就扯著程定坤和程斯年的袖子說:“我第一次發現爸爸居然還挺嚴格的,其他人看起來度好怕他啊。”
程定坤撇嘴,“他是廠長。”
“也對。”程靜淞點頭,又見程建功那邊的工作一時半會兒估計結束不了,就對著程定坤兩個說:“那要不然我們回去吧,正好提前做飯。”
程定坤立馬轉身就走,但是又被程靜淞一把給薅住了,“哥哥你慢點,等下我們一起去摘槐花吧。”
現在這個時節正是槐花開的最盛的時候,最近家裏麵也已經吃了好幾次的槐花了,但是徐如月還沒有嚐過,程靜淞想要她晚上也嚐一嚐。
程定坤歎氣,但是沒有拒絕。
也就在程靜淞他們三個轉身要走的時候,徐建軍和盧支書帶著浩浩****的人群過來了。
程靜淞這個小好奇專門留下來聽了一會兒才知道原來是讓村裏麵之前報名自己養豬的過來抱自家的豬回家。
想到自家的徐如月和程建功都在,程靜淞三個又放心離開了。
等他們一起摘了槐花回家後做了槐花飯,炒了去年過年的時候特意留下來的臘肉,又燉了一條專門讓程定坤幫忙撈上來的魚後,徐如月和程建功也一前一後的回來了。
徐如月又立刻腳不停歇地把家裏要養的四頭小豬給仔細安頓好,然後才在家裏麵裏裏外外查看了起來。
她走之前種下的那些菜種如今早就長的鬱鬱蔥蔥了,四周去年冬天種下的各種果樹如今也都煥發了新彩,顯然這個冬天的移栽並沒有影響他們的活力,並且如今已經有不少也有打了花苞。
尤其是最早挖回家的那兩顆石榴樹上綴滿了大紅色的石榴花,看著熱鬧又喜慶。
靠著豬圈那一邊的牆角爬著的金銀花也長的格外的茂盛,滿院子都是它們的香味,
梔子花樹也打了花苞,隻是如今都還青澀,顯然要等一段時間才會熱烈盛開。
當然這還不是最讓她驚喜的,最最最讓她意外的反而是立在水井邊上的葡萄樹。
那也是程建功和葉美雲去歲冬日在山上挖的,野葡萄並不好吃,而且個頭一般也不會很大。
雖然說葡萄根的生命力一般都很旺盛,但是移栽的第一年也很少有能爬起來並且結果子的。
可是家裏的這顆不僅爬起來了,並且上麵掛滿了一串串才剛剛掛果的小葡萄,顯然再過幾個月後,這些小果子就會長大,並且掛滿枝頭。
徐如月再三觀察了一番家裏麵的院子,實在沒忍住叉腰,好奇道:“真是奇了怪了,咱們家是啥風水寶地嗎?咋不管是啥東西到了咱們家的院子都能長的這麽好?”
“不僅長的好,而且味道也好呢。”程建功洗幹淨手走過來說。
“味道好?能有啥區別嗎?”徐如月奇怪道。
“你等下嚐嚐不就知道了。”正好葉美雲也回來了,程建功就喊徐如月趕緊吃飯。
飯菜端上桌後,徐如也就立馬感慨說:“還是咱們家的夥食好,外麵是真的趕不上。”
程靜淞立馬就說:“所以我才說你瘦了啊,奶奶,你趕緊多吃點肉!”
說著,程靜淞還專門給徐如月指了一塊帶著好多肉的大骨頭說:“奶奶,這塊肉多,你吃這個。”
徐如月雖然心裏開心,但是嘴上依舊表現道:“我瘦啥瘦,我好著呢,你趕緊吃你的,別總□□的心。”
“你孫女心疼你還要被你說啊。”程建功幹脆幫程靜淞把那塊大骨頭夾進了徐如月的碗裏,才繼續說:“吃吧,多吃點。”
徐如月沒忍住咧著嘴笑,嘴上客氣道:“我知道,你們別管我,趕緊自己吃。”
不過她吃飯的時候也不停歇,一會兒問一問程建功最近一段時間都在幹什麽,又打聽一番程靜淞等最近上學怎麽樣了。
還對著沒怎麽開口的葉美雲問道:“你最近在那個民兵隊感覺咋樣啊?你雖然力氣大但是身體不太好,你最近沒累著吧?”
葉美雲搖頭,“我沒事。”
“沒事兒就好。”徐如月鬆了口氣,但還是繼續叨叨道:“不過你還是要小心一點,總歸民兵隊訓練的時候也不輕鬆,小心點總是沒錯的”
葉美雲點頭,“知道了。”
葉美雲的話少,徐如月和她叮囑完了以後也不知道該怎麽繼續了,幹脆又揪著家裏麵的院子問道:“你們說咱家祖墳是不是冒煙了,去年你們從山上挖下來的石榴樹就長的好,結的果子又大又甜,惹得村裏麵都幾乎把山上的石榴樹挖光了,結果今年院子裏麵的這些又長的不錯,如果這些果子的味道也和去年的石榴一樣好的話,那除了祖墳冒青煙,我是真不知道為啥了。”
當然是因為家裏麵有程定坤這個大寶貝了。
可惜不能說。
“肯定是因為你去年先和程知仁分家分居,後來又和他離婚了,所以老徐家的祖墳才開始保佑我們,況且你去年不還燒了很多紙錢麽。”
程建功就忽悠徐如月,順便也是故意要將話題提到這些即將要被全麵打倒的“四舊”上麵。
“這倒也是。”徐如月一聽到程知仁的名字就露出了嫌惡的表情,加上有葉美雲的天打雷劈的攪合,徐如月立馬相信了程建功的這個說法,“老程家就沒有一個好東西,我就說以前咋那麽倒黴呢,看來肯定是被他們影響了運氣。”
“對對對。”程建功又給徐如月夾了點院子裏麵的菜,又道:“快點嚐一嚐自從不被老程家影響後,我們老徐家的祖墳保佑種出來的菜吧。”
徐如月點頭,先是夾了一塊青蘿卜嚐了下,很快就露出了驚喜的表情說:“還真的挺好吃的,比以前種的味道都足,而且還挺甜的,不太辣啊!”
“繼續嚐嚐其他的。”程建功又點了點其他的菜。
徐如月立馬快速品嚐了起來,然後各種驚喜以及讚美的聲音就沒斷過,並且祖墳冒青煙這種說法也被徐如月一再提起來。
徐如月還說:“太好吃了,怎麽都這麽好吃,老祖宗對我們這麽好,我覺得我們等下還是要給老祖宗再燒點紙錢的好。”
程建功就說:“你準備在哪兒燒?”
“當然是祖墳啊?”徐如月想也不想道。
程建功搖頭,“祖墳不行,最多隻能在家裏燒。”
“為啥不行?”徐如月不解。
程建功就道:“你最近在縣城,就沒聽縣城的人提起最近外麵有點亂嗎?”
徐如月露出迷茫的表情,“沒有啊。”
程建功就道:“最近外麵有點亂,你要燒紙就在家,不要到墳地,更別在外麵說起家裏麵的事,也不要提到祖墳這些。”
“為啥?”徐如月不明白。
程建功就說:“最近外麵的大城市都在搞運動,說要破‘四舊’,這個‘四舊’其中就包含祖墳、祖宗、神仙鬼怪這些封建迷信,總之鬧的挺凶的,所有膽敢相信封建迷信或者要搞封建迷信的都要被抓起來,甚至有很多人直接被打倒、抄家、丟了性命。”
徐如月卻聽的有些迷糊,“可是這世上就是有神仙啊,要不然咱們村為啥好幾次都碰見神仙顯靈,為啥要說這些是‘四舊’,為啥要抓起來還要打倒他們啊?”
“上麵的領導們要幹的事情,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又管不了,就算你和外麵的人說了這個世界就是有神仙鬼怪,也要人家相信啊,對吧?”
徐如月還是迷茫,“為啥不信呢?”
“不信就是不信唄,咱們也管不了。總之你聽我的就是了,我總不會害你。”程建功就道。
徐如月“哦”了一聲,“那我還燒紙嗎?”
“燒啊,你在屋裏燒,別在外麵燒,也別叫人看見了,更別告訴別人我們家老祖宗顯靈的事情,免得回頭外麵那些事情鬧到我們這裏的時候,這些就成了別人要打倒我們家的靶子。”程建功提點道。
依著他們家現在好多不好解釋的情況,還不如讓徐如月相信是祖宗顯靈,正好又利用這個特殊的時期讓她別往外說家裏麵的事情,就能免去他們後續很多的麻煩。
徐如月也跟著點頭,神情雖然還是不解,但也帶上了警惕道:“我知道了,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往外說家裏的事情了。”
飯後,徐如月還真在屋裏燒起了紙。
徐如月不在家的這段時間,程建功已經把家裏的供桌做好了並且還漆上了大紅色的漆,現在就正好好地躺在堂屋的正中央靠牆的位置。
上麵還供著中堂,貼著“天地君親師”。
徐如月先是恭恭敬敬地點了香,然後才開始跪下來念念叨叨的燒紙。
本來程建功打算在飯後找徐建軍他們聊一聊最近外麵的時局的事情,但是卻被徐如月叫住,和大家一起給祖宗們磕了頭。
事後,程建功想了下說:“既然都已經燒過紙了,這張‘天地君親師’還有香爐、香、黃裱紙這些都收起來吧,別再叫人看見了。”
徐如月的表情瞬間愣怔了一下,又想到程建功之前說的話,喪喪地點頭說:“……就聽你的吧。”
第二天,大家照常該幹什麽幹什麽,程建功也去養豬場轉了一圈,然後就去找徐建軍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