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回程
作為真正的政治中心, 即便首都在近些年來經曆過很多次的各種重創,但呈現在眾人眼中的這裏依舊有著足夠的曆史底蘊。
拋開後世的眼光看這裏,就會發現這裏的建築和滬市相比, 沒有滬市的特點鮮明和個性張揚,但是卻給人一種撲麵而來的大氣堂皇之感。
不管是剛剛下火車後見到的寬敞規整的火車站,亦或者是在十字路口見到的筆直站立的指揮交通的交警,哪怕是他們在車上看到的一閃而過的各類景點、建築等等的影子,都叫囂著一種我是不同的。
程靜淞幾乎是趴在玻璃上看著外麵的走馬觀花。
和年輕的滬市相比, 這裏經過了太多太多輩人的沉澱, 沉穩、大氣, 甚至還帶著災後重生的悲壯以及朝陽初升的挺拔。
程靜淞他們直接在還海澱區找了個招待所住下。
因為還要在這裏呆上幾天, 未免萬一出現什麽意外, 他們依舊去醫院做了一次例行的檢查, 然後就開始到處的玩。
他們參觀了現階段所有能進去看的景點以及遺跡, 爬了長城也去看過天AN門, 甚至還看過天AN的夜景。
當太陽下沉, 黑夜來臨, 天AN門廣場的燈光亮起,又是另一番景象。
程建功看著雖然不能說是完全燈火通明但也能掃除黑暗的光亮,甚至還感慨了一句,“什麽時候, 上塘村也能這樣到處通電就好了。”
然後程靜淞立馬就接了一句,“爸爸,這就要靠你了啊。”
結果就挨了程建功一下子。
他們當然也在這裏買了東西, 畢竟作為政治中心, 但是不代表這裏的經濟就不發達。
隻是他們已經在滬市買了太多,所以沒有在這裏太過於大手大腳罷了。
程靜淞還曾提議去潘家園逛一逛, 畢竟那裏可是在後世聞名的撿漏市場,當然也是破財市場。
畢竟在那裏被騙的人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可是道理人人都懂,但不妨礙人人都覺得自己會是那個唯一的天命之子,進去了就能撿漏發家啊!
程靜淞雖然覺得自己可能沒那樣的命,但是不妨礙她對這個後世聞名的潘家園不好奇啊。
來一趟,總要看看吧。
可等他們打聽了才知道,這個時候還沒有潘家園呢。
吃了個敗仗,程靜淞沒忍住歎了口氣,然後又開始拽著程建功他們去看四合院。
她的夢中情房。
要不是現在這個時候真的不合適買房子,而且估計有四合院的人現在大約也不能賣,程靜淞真想買啊!
所以當他們要走的時候,程靜淞還沒忍住衝著門都沒能進去的那些四合院深情了一把,“等我十年,十年後我會回來接手你們的,到時候我肯定會將你們重建的更漂亮的。”
然後就被程定坤在後腦勺上拍了一把,“正常點。”
程靜淞揉著後腦勺瞪了程定坤一下。
“我說的也沒錯,等到大運動過來,這些現在還保存完好的院子幾乎大部分都會被糟蹋,到時候啊……嘖嘖嘖……”程靜淞搖頭晃腦,一副感慨不已的模樣。
程建功他們剛剛參觀完這裏的景點和建築,自然也能感受這些曆經紛飛戰火後得以保存下來的建築到底有多漂亮,因此聽到程靜淞說被糟蹋後,紛紛皺眉。
“什麽樣的糟蹋?”第一個開口的是程斯年。
作為一個純正的古代人,程斯年就是成長在這些雕梁畫棟裏麵的,驟然聽到程靜淞這樣說,她頓時就有了有人要毀了自己的家的那種不爽感。
程靜淞就說:“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破除封建主義,資本主義這些,所以這些古建築以及住在裏麵的人自然也成了要被打倒的對象,自然就是打砸,毀壞,然後再變成一堆無關的人的居所,因為不是自己的房子,自然也不會有人認真維護,長年累月下來,自然就破了。”
程斯年的眉頭皺了更緊了。
可是這種時代大潮流是個人沒有辦法違逆的,她不爽了半天,最終也隻是非常生氣地彪了一句,“可惡!”
程靜淞又歎氣,然後安慰她說:“算啦,反正總要走過這一遭的。”
因為驟然提起這件事,導致一家人的心情都有些不好,所以幹脆就很快回去了。
並且在看過四合院後不久,因為實在在這邊呆著沒什麽事了,加上也應該回去了,就幹脆買了回城的車票。
好消息是,因為是去省城的始發站,所以有坐票,壞消息是一南一北實在距離太遠,所以要坐將近五天。
這要是中途再晚個點,都要往一周的時間跑了。
並且這時候的火車也不可能不晚點,所以當在火車上被折騰了快一周的這一家五口重新腳踏大地後,都呈現出了一種恍惚的狀態。
程靜淞甚至還要依靠葉美雲才能站得穩,因為在火車上呆的太久了,她總覺得自己的身體依舊在隨著火車的節奏搖擺。
現在是下午三點多,程建功曾經在來的火車上和孫衛東打聽過回城的火車時間,得知有現在的這個時間點以及晚上的八點多和早上九點多這三個時間段有車。
但是已經在火車上折騰太久的一家人全都同意今天絕對不坐車了,打死都不坐了!
反正都到省城了,接下來想回去實在太容易了,還是先找地方休息一番最重要。
因此,看病的這個借口再一次被安排上了。
因為著急休息,他們甚至直接找的車站附近的招待所。
省城自然是不能和繁華的滬市和首都相比,招待所不僅十分的老舊,就連房間也小上許多,以至於習慣性就開了一個大間的這一家五口甚至差點轉不開身。
而且裏麵也沒有浴室,想要洗漱還必須要自己提著開水瓶去打水。
就挺符合現在這個時代的主題,但是卻不符合這累的不行的一家人。
程建功以掌撫著腦門冷靜了好一會兒後,才開口說:“你們先在屋裏歇息會兒,我下去再開一個房間帶著大寶睡,你們三位女士住這裏。”
沒人有意見。
程建功很快下樓找到前台服務人員說了自己的新要求。
“還開一間房?”沒想到的是程建功剛說完就被這位盯著不住打量,眼神中的輕視甚至都要溢出來了。
程建功累的不行,不想和人廢話,拿出錢,擺開架勢重複道:“再開一間!”
這位冷不丁被程建功的氣勢所攝,瞬間忘了想要問出口的話,下意識跟著程建功的節奏給他開了間新房。
直到程建功走後很久,他才回過神。
不過已經沒有人關注他了。
因為在程建功開了新房間後,又腳不沾地地打了很多熱水過來,然後這一家五口就抓緊時間洗洗睡了。
這一覺,他們一直睡到還算安靜的招待所熱鬧了起來,各種來臨時住宿的人員不斷,說話聲、走路聲不絕於耳的九點多,也是很多人準備洗漱休息的時間。
程靜淞他們一家五口簡單吃了個便餐後,又隨口聊起這次出門的一些收獲,順便還彼此提醒有些事有些話能說與不能說。
最後,程靜淞舉著小手手提議道:“我們出門都快一個月了,雖然馬上就要回去了,但是我們要不要打個電話回家啊,奶奶這段時間一個人在家,我還真挺擔心她的,我覺得我們提前給她打個電話,她肯定能高興很多。”
程建功想了下就跟著點頭,“也行,不過等明天吧,現在都十點多了,村裏又沒有電話,現在打到鎮上他們也接不到。”
程靜淞一想也是,就拋開這個話題。
沒多久,這一家五口再一次躺下睡覺。
再一次一覺睡到大天亮後,幾個人才覺得整個人算是緩過來了。
雖然他們的身體還有那種在火車上的晃動感,但是人不累了。
稍微收拾一番後,幾個人便決定也在省城逗留兩天,順便也玩一下。
下樓後,程建功就借了前台的電話打到了鎮上的郵電所。
和那邊的人約定好等中午十二點的時候再打電話後,他們才在前台人員的注視中走出門。
不過這一回,他們卻沒有去醫院,而是隨便在省城逛了下,便又回去了。
到了十二點的時候,程建功就再一次撥通了電話。
徐建軍和徐如月也在這邊的郵電所裏焦急地等待著。
每一次電話鈴聲響起都是對這兩人的一種折磨。
等終於到了十二點,在聽見鈴聲響起的那一刹,之前一直焦急不安的徐如月反倒是愣住了,不敢接接線員遞過來的電話筒。
徐建軍見狀就先過去接聽。
“喂。”耳邊響起程建功那略微失真的聲音後,徐建軍一直吊著的那顆心總算是安穩了不少。
他立刻開口道:“是建功嗎?”
程建功倒是沒想到先接電話的居然是徐建軍,意外挑了下眉,開口說:“是我,我現在人在省城,過兩天就回去了,所以給你們打個電話,你們最近怎麽樣?我們家老徐同誌呢,她沒有過來?”
這時候的電話沒有外放的功能,也聽不到別人講什麽,因此當程靜淞聽到程建功問徐如月沒來的時候,她就下意識拽住了程建功的褲子,仰頭看著他,似乎這樣就能聽到些什麽一樣。
程建功屈指點了點程靜淞的額頭,然後就聽見話筒裏麵傳來徐建軍的一聲歎氣,然後他接著說:“我們都挺好的,村裏麵按照你走之前給出的主意,現在磚廠已經有了小名氣了,不少人也都來這邊買磚,將來肯定也會越來越好的。”
“還有學校也正在建了,除了咱們村的,其他幾個村子也有人來幫忙,所以建起來的速度還挺快,現在的牆已經起了有一人多高了,反正村裏一切都挺好的……”說到這兒了,徐建軍打了個頓,下意識看向邊上的徐如月,見她現在一臉憔悴的模樣,心裏有些不忍,才又接著對程建功道:“我們都挺好的,就是你們怎麽樣,身體沒事吧?”
程建功聽出來徐建軍的態度有些奇怪,而且他明明問了徐如月的情況,更何況走之前他還特意和徐建軍提了讓他幫忙照顧徐如月的事,所以按理說徐建軍肯定會第一個說她,但是徐建軍卻沒有提。
考慮到徐如月的脾氣,程建功心裏多少有些不放心,就隨口說了句“我們都沒事”後就又問道:“我們家老徐同誌呢,她最近怎麽樣?”
徐建軍有些卡殼,又沒忍住看向邊上的徐如月,小聲問道:“老姑,建功可擔心你呢,要不你也接一下電話?他都問了你好幾遍了。”
徐如月用力拽了拽身上的衣服,看著電話筒的目光遲疑又渴望。
最終還是徐建軍看不過眼,將電話放一邊拽著徐如月說:“現在打電話挺貴的,你還是快點吧,總歸這些事情也得要建功知道,你一個人也扛不下來,我們這些外人也幫不上多少,你和建功好好說說。”
徐如月就聽進去了最開始的話,下意識就說:“電話費那麽貴,幹啥非要在電話裏麵說,等他們回來後再說。”
徐建軍沒吭聲,但是將聽筒放在了徐如月的耳邊。
程建功之前聽到了徐建軍喊徐如月的小動靜,因此他特意等了一會兒。
直到聽筒裏麵傳來另外一道不同於徐建軍的呼吸聲後,程建功才敲著手下的桌麵,皺著眉,但是口中的話卻帶著微微的玩笑似的開口道:“老徐同誌,怎麽一段時間不見,你就不願意和我說話了,生我的氣了?”
徐如月這段時間是真的過的很委屈。
之前沒聽到程建功的聲音還好,如今驟然聽到這個能唯一讓自己依靠的人熟悉的口音,徐如月一時間什麽顧慮都想不起來了,之前一直繃緊的那根弦瞬間繃斷。
“哇,建功……”她拽緊電話筒用力大哭起來。
程建功被驟然加大的哭聲刺激的下意識將電話筒拿的稍微遠了點,但很快又重新貼在耳朵上,皺著眉問道:“你怎麽了?”
徐如月哭的曲不成曲調不成調,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更遑論回答他的問題了。
甚至因為她哭的實在太厲害了,導致程建功原本還想調侃她是不是因為他們離開太久所以想他們才哭的話也給咽了下去。
徐如月的哭聲實在太大了,即便現在沒有外音,但是程靜淞他們也聽到了。
程靜淞立馬又開始拽程建功的褲子,“爸爸,奶奶怎麽了?”
程建功哪裏知道。
他又和徐如月說了幾句話,但是徐如月一直哭,他也沒招,想了下,幹脆就將程靜淞彎腰單手抱起來,將聽筒塞在了她的手裏說:“你不是最會哄人了麽,趕緊哄哄她,順便問問她到底怎麽了。”
程靜淞接過這個重任,短短的小手拽著聽筒聽了會兒徐如月的哭聲後,就開口說:“奶奶,我是三寶,你怎麽了啊?”
徐如月哭泣的聲音卡了一下,好半天也隻是蹦出來一個“三寶”,然後又開始“嗚嗚嗚”了。
程靜淞這回是真的驚訝了。
按照徐如月的脾氣,她不管出多大的事,很少願意在她這樣一個小屁孩麵前露怯的,哪怕有時候被她懟了實話,她也總能用其他的方法轉移一下,絕對不表麵認輸。
可現在,她竟然連在自己這個小屁孩麵前都沒有忍住,可見能讓她哭的事情不小。
程靜淞立馬就說:“奶奶,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這就回家幫你揍死他們,你說是誰?”
徐如月簡短的吸了下鼻子,可是還是沒能說出來話,但是哭泣的動靜倒是比之前小了許多。
程靜淞盤算了一下自家的事情,覺得能讓徐如月這樣的也就隻有老程家的人了。
畢竟可能因為磚廠而得罪的西川鎮那邊的人應該也不至於獨獨針對徐如月一個,而且之前也沒見程建功和徐建軍提起這些,所以應該也不是他們。
可是老程家的人也是分等級的。
程玉銘一家,程靜淞沒覺得他們有能耐將徐如月欺負成這個樣子。
就連成天眼珠子骨碌碌轉,總是一肚子小算計的胡小文也沒這個本事。
倒是程知仁以及大房那邊有可能。
程靜淞想到了程傳家這個動不動就喜歡動手的神經病,細細的眉毛頓時皺的能夾死蒼蠅。
程靜淞就直接問道:“是不是程知仁那個老東西?還是程玉衡和程傳家這倆神經病?他們打你了?還是幹其他的了?”
徐如月還是哭,對著耳邊不斷浮現的幼嫩卻堅定的聲音,也實在說不出口最近發生的這件讓她老臉丟盡丟光的事情。
程靜淞的眉心則因為徐如月的反應皺的更緊了。
這樣隔著電話溝通最難受,程靜淞想著他們反正也沒什麽事了,而且省城以後有的是機會過來,就說:“奶奶,你別哭了,我們等下就坐車回家了,明天早上肯定能回到家裏,到時候我就幫你報仇,把程知仁的腦殼給錘爆,所以你真的別哭啦,不然我都要跟著你哭了,好不好?”
徐如月用力吸了下鼻子,好久後才甕聲甕氣地應了下。
一邊的徐建軍見他們一直這樣溝通也急的不行,幹脆就上前來接過電話筒說:“老姑,要不然我幫你說一聲。”
徐如月對著徐建軍倒是還能說出話道:“不用了,等他們回來吧。”
隻是這聲音怎麽聽怎麽沙啞。
徐建軍也琢磨著這些事電話裏麵不好說,就點點頭,然後衝著聽筒道:“喂,建功嗎?”
程靜淞就說:“建軍叔叔,是我啦,三寶。”
徐建軍有些意外,但是也沒多想,而是說道:“三寶啊,那你把電話給你爸爸,我還有話和他說。”
程靜淞沒動,而是開口問道:“建軍叔叔,我奶奶到底怎麽了?誰把她那麽厲害的人欺負成這樣,光顧著哭,話都說不出來了?”
徐建軍當然不能和他眼中的小孩子說這些,就道:“也沒啥,你爸在麽,把電話給他,叔叔和他說。”
程靜淞皺了下鼻子“哦”了聲,衝著程建功招招手。
程建功配合地接過聽筒和程靜淞一起聽,“是我。”
徐建軍確認是程建功後,就趕緊說:“你們啥時候回來啊?”
程建功就說:“大概三四點有趟車,我們坐那趟車回去,估計明天早上三四點鍾到縣城,然後我們就坐最早的一班車回去。”
徐建軍趕緊說:“那就是明天早上七八點就應該到鎮上了,那我找人去接你。”
程建功想了下後說:“行,多趕輛車。”
徐建軍還沒反應過來呢,問道:“為啥?”
程建功言簡意賅道:“拉書。”
“哦哦。”徐建軍這才想起來,他張了張嘴,本來還想和程建功就著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的時候又想起這是在打電話,而且還有徐如月的事呢,於是就轉口道:“我知道了,那兩輛車夠嗎,還是在我再多找一輛。”
程建功就說:“那還是再多找一輛吧。”
徐建軍應下,然後又聽見程建功問道:“我家裏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徐建軍立馬沒了好心情,再次歎氣,稍微含糊地說:“反正你回來就知道了,總不是啥好事兒。”
停了下,他又極其快速地貼著話筒很小聲地說了句“你爸的前妻找過來了”後又掩耳盜鈴地加大音量道:“那沒事就趕緊掛了吧,這電話費挺貴的。”
程建功倒是沒管他後麵的話,而是在意外他前麵說的那一句。
但是程靜淞卻沒有聽清這些,就抓著程建功的袖子問道:“爸爸,建軍叔叔最後麵和你說了什麽?”
程建功當然不能在前台這裏說了,又確認現在打電話不要錢,而是接電話才要錢後,程建功就一臉沉思地帶著其他人上了樓。
進屋後,程靜淞又趕緊追問了一遍,“爸爸,你現在可以說建軍叔叔最後和你說了什麽了吧。”
程建功皺著眉,臉上還帶著明顯的疑惑道:“建軍和我說我那位好爸爸的前妻找過來了。”
“啊?”
別說是程建功了,就連聽到這事兒的程靜淞幾個也都一樣驚訝了。
“程知仁的前妻?”
程靜淞到現在可都還記得徐如月之前各種罵程知仁的話呢。
其中她似乎就提到一件解放後,程知仁似乎還去找過之前走散的家人,但是最終卻敗興而歸的事。
而徐如月的話是怎麽說的來著——
好像是:“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說沒有找到人其實是人家把你趕出來了不認你了嘛!你還真以為你現在還是以前的那個大少爺呢!”
所以……程知仁當初找人的時候沒有找到他的這位前妻?
這位前妻也沒有參與當初程知仁被趕出門的事?
還有,好端端的,這位前妻現在找過來幹什麽?
程知仁都在這邊落地生根幾十年了,程靜淞不相信程知仁的那位前妻能和那王寶釧一輩子一直等著程知仁。
而且就算這位前妻真的一輩子等著程知仁,可之前程知仁找過去的時候,為什麽她不出現?
現在又偏偏挑這個時候過來?
難不成都過去這麽多年了,這位前妻才找到程知仁現在的地址?
程靜淞怎麽想都不願意相信。
還有她來了後到底又做了什麽才讓徐如月哭成那個鬼樣子
程靜淞的小嘴一通叭叭叭,說了好一通。
結果,程建功就往她的後腦勺上輕輕一拍,道:“現在想這麽多也沒用,你們先趕緊收拾收拾,我先去火車站買票。”
程靜淞幾個點頭,開始在屋裏忙活了起來。
而程建功則動身去了火車站。
可惜這次的運氣就沒有之前那麽好了,沒有坐票,隻有站票了。
考慮到徐如月現在還情況不明,程建功也沒有嫌棄,要了站票後就回了招待所。
程靜淞幾個也沒說什麽。
一家人趁著這時候還能歇腳就休息了一會兒,然後又踏上了真正回村的路程。
從縣城到省城大概要十個小時的車程,但是回程的顯示時間卻又多了兩個小時,加上路上還晚點了兩個小時,因此等程靜淞他們踏上縣城火車站的時候,外麵早就天光大亮了。
程建功幾個稍微歇了歇,又找了個沒人的地方讓程斯年取出來這次明麵上帶回家的東西,然後就一家五口就大包小包地往汽車站趕。
就這樣一路轉車,從火車站到汽車站,又從汽車站到鎮上的汽車站,他們還是比昨天和徐建軍約好的時間晚了好幾個小時。
下車的第一時間,程建功就看見了躲在蔭涼處的徐建軍幾個。
他還沒有抬手招呼人,徐建軍幾個也看見他們了,趕緊站起來跑了過來。
好幾個臉色黑黝黝的漢子衝著程建功他們笑出一口大白牙道:“建功,你們可算是回來了!”
“對啊,你們不在村子裏麵,我們還怪想你們的,一直盼著你們回來呢!”
“可不呢,不過你這次去這麽久,是不是有啥情況不對啊?”
這些人七嘴八舌地關心著。
程建功一邊漫不經心地聽著,一邊瞄了一圈四周,沒見到徐如月的身影,就知道她應該沒過來。
程建功先暫時按下有關徐如月的事情,回應眼前這些人道:“我們沒什麽事,不過現在先不說這些,趕緊幫我卸東西,都快中午了,別耽誤你們回家吃午飯。”
這些人就紛紛說“吃午飯不著急”但是人卻都聽著程建功的指揮開始往下卸貨。
昨晚就被徐建軍通知今天過來接程建功的幾個人本來還疑惑幹啥非要安排這麽多的車,因為徐建軍也沒說具體的情況,他們各自心裏都有不同的猜測。
但是現在瞧見東西真的很多,且又有程斯年在一邊被掩護著偷著往裏麵加塞,就更顯得裝貨的連個車子裝的有些嚇人。
他們終是沒忍住,對著另外坐在一輛馬車上的程建功問道:“建功,你咋出去一趟帶了這麽些東西回來,這些都是啥啊,我剛剛搬的時候還挺沉手。”
程建功就說:“大部分是書。”
“書?”幾個漢子驚訝,“啥書啊?你弄這些書幹啥啊?”
徐建軍也驚訝了,但這並不妨礙他給其他人解釋說了程建功這次出門不僅僅是看病,更重要的是為他們正在建的學校弄書的事情。
徐建軍感慨道:“這也就是建功這麽大氣,可以說咱們村子現在日子越過越好絕對少不了建功又是出人又是出力。”
其他人也被徐建軍說的驚訝住了,然後等到徐建軍說完,也紛紛跟著開口感謝程建功。
程建功擺手客氣道:“瞧你們說的,咱們都是一個村子的,我不幫你們還能去幫外人去?”
“那肯定不行!”徐建軍第一個開口,然後又擔心地看了程建功一眼說:“你一下子弄到這些書,還一路將它們都運回來了,怕是這段時間沒少費心吧。”
程建功就道:“也沒什麽,總歸是為了村裏好。”
徐建軍又說:“是啊,所以咱們村子真的得好好謝謝你。”
一邊的程靜淞聽著程建功和徐建軍說話,沒忍住翹了下嘴角又飛快地給按了下去。
程靜淞不知道徐建軍是不是有心一而再再而三提及程建功對村子的貢獻,提到村子應該感謝程建功,但是她知道程建功絕對是故意這麽說的。
徐如月的事情還不太清楚,但不管怎麽說,先拉一拉村子裏人的好感也不吃虧。
更何況涉及到程知仁的前妻,那必然就是三角關係了。
這種事情最容易引起各種各樣的風言風語,他先定下調子,不管將來事情具體怎麽發展,至少能叫村裏的一大部分人因為他為了村子做過不少事這個情況,而嘴下留情。
而這邊,程建功和徐建軍又互相扯了幾句後,程建功才重新問道:“我昨天就聽你說程知仁的前妻來了,到底是什麽情況,還有我們家老徐同誌到底怎麽回事兒,她被程知仁他們欺負了?”
提起這個,原本還熱熱鬧鬧的場麵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徐建軍舔了下牙,然後又抹了一把臉,才愁眉苦臉地開口說:“這個麽,我一時半會兒的也不知道該到底咋和你說。”
“那就慢慢說,我不著急。”程建功很平靜。
徐建軍卻沒忍住扭頭看了程建功一下,可惜也沒能從他的身上捕捉到什麽情緒,最終舔了下唇,才琢磨著開口說:“其實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咋了,反正就是你們走後過了一段時間,公社那邊突然就說我們村有人新落戶,讓我給安排一下。你也知道嘛,這情況稀奇啊,哪有這時候突然來落戶的,我就一問,結果就從領導的嘴裏聽到了你爹的名字,和那麽個情況……”
說到這兒,徐建軍頓了下。
好一會兒後才繼續說:“我當時立馬就和領導說了那是你家,他們也知道你幫著村裏建磚廠的這些事兒,其實心裏麵也不願意你家忽然出現這種情況,但是人家那邊也給了介紹信,說是他們原本就是夫妻,雖然中間隔了這麽多年,但是既然人家一直在找人,而且現在人也找到了,那事情總歸要處理的嘛,不能就一直拖著,況且那邊還說你……就是那個林素媛一定要過來定居落戶的意願很強烈,他們也隻能同意了。”
所以,程知仁的前妻的名字叫做林素媛。
這是程靜淞他們提煉的第一個重點。
然後就是這位林素媛似乎這些年一直在找程知仁,現在不知道通過什麽途徑知道了他的情況,不管不顧非要過來,甚至一定要落戶這裏。
所以……為什麽呢?
程知仁六十多了吧,那麽這位林素媛的年紀肯定也不小。
都這把年紀了,原本住習慣的地方不待,偏生要來他們這個山旮旯,這也太搞笑了。
不等程靜淞開口,程建功就已經問了,“林素媛原來是哪兒的戶籍?”
這個徐建軍熟悉,就立馬開口道:“吳市人。”
“城市戶口?”程建功確認道。
徐建軍點頭,“可不呢,就是城市戶口。”
說到這兒,徐建軍也納悶道:“我就不明白了,你說她為啥啊,好端端的一個城市戶口,吃供應糧的身份她不要,非要來咱們這兒當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老農民,別是腦子有病吧!”
“你問過原因嗎?”程建功又道。
徐建軍就說:“那我咋能沒問過呢,但是她的那個女兒說他們不求別的,隻求全家人能在一起,就是再苦再累也不怕。”
徐建軍甚至都沒忍住笑,“我可真是搞不懂了,你說你就是再想全家人能在一起,大不了你想辦法把程知仁他們接到城裏麵……”
說到這兒,徐建軍才想起來這樣說至少對程建功來說不好,連忙又不好意思地衝程建功笑了笑。
程建功回應道:“我沒事,我倒是覺得你說的很對。不過你剛才提到的女兒又是誰?”
徐建軍撓了一下腦袋說:“我沒提嗎?就是你爹和那個的女兒,說是當年一起走失的,這娘倆這些年來一直在找人,現在找到了,所以這一家也跟著過來了。”
“一家?”程建功再次捕捉到重點:“你說的一家,不會還有所謂的女婿外孫外孫女這些人吧?”
徐建軍就“啊”了一下。
程建功思考了一會兒,竟是沒忍住笑了。
徐建軍卻被程建功好久不開口,開口就發笑的事情鬧的有些發毛道:“建功,你沒事吧?”
程建功搖頭,“沒事,我就是覺得這件事怎麽想怎麽奇怪,怎麽看怎麽覺得裏麵有內情。”
徐建軍也不傻,跟著點頭說:“誰說不呢,可是人家介紹信上明明白白寫的清楚,這也說不出來啊到底啥問題啊,萬一人家真就是這樣想的呢。”
程建功冷笑,“如果隻來林素媛一個,我就姑且相信了這麽個荒唐的理由,但現在還有所謂的女兒女婿,甚至還有小孩子,換成是你,好好的城市戶口不要了,給自家孩子套在農村,一輩子走不出去?”
徐建軍忙不迭搖頭,就連其他幾個一直沒說話的也跟著搖頭,還開口說:“那我們肯定不啊!”
“所以,你們還覺得這裏麵沒問題嗎?”程建功就反問道。
被問到的人紛紛開口說:“這麽一說,好像還真的不對勁哈!”
“是啊,我之前咋沒發現這一點呢,這也太奇怪了!”
“那肯定啊,那可是城市戶口啊,啥一家人不一家人的,都這麽些年過去了,說句不好聽的話,就是再深的感情都能磨沒了,哪有實實在在的戶口有用啊,能吃商品糧呢!”
“商品糧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城市啥都比咱們好,最好的就是他們更容易弄到工作啊,那可是鐵飯碗呢,我就不信那個程玉溪和姚東星以前在城市裏沒工作,可是他們說不要就不要了。”這話是徐建軍說的。
其他人再一次附和起來:“對啊,他們指定有工作,要不然,這次來咱們村子也不能那麽大方,我看他們光是給過去看熱鬧的小孩子的糖至少都花了幾十塊錢呢!”
“對對對,還有他們穿的也是,那叫一個好看,說真的,我以前都沒見過那樣的衣裳,一點補丁都沒有,那料子一看也特別的好,在太陽底下曬著好像還反光呢!”
“那你咋不說他們還穿著皮鞋呢,那可真是叫大皮鞋呱呱叫了,看著就和咱們不一樣,那是有錢人,要不然也不能那麽大方,甚至都還挨家挨戶上門送東西了。”
這道聲音有點小,說話的那位還沒忍住偷看程建功,似乎怕他生氣一樣。
程建功並沒有生氣,反而饒有興致地問道:“他們還親自上門送東西了,送的什麽?”
這人見程建功沒生氣,也就放開了說:“其實也沒啥,還是糖。也不知道他們到底買了多少糖,家家戶戶都送了不少。”
程建功揚眉,從中聽出來了這行人想要收買人心的事情。
或許村裏麵已經有人因為這點糖而轉變心態了。
不管林素媛這些人來這邊的目的到底是什麽,明麵上的路已經走通了,現在剩下的也隻是程知仁和林素媛以及徐如月的三角情況。
但這種事也不是那麽難處理。
建國前,這片大地上多的是一個男人娶了幾個女人的事情。
建國後,這種情況自然都被順利處理了。
所以徐如月他們幾個的情況也可以說是有例可循。
畢竟在程知仁原本的心中,徐如月就是小,那按照所謂的例,徐如月定然是要被拋開的那一個。
其實這也沒什麽,畢竟事實擺在那裏,他們也不能強按程知仁非要和徐如月在一起,和那個找過來的林素媛分割。
更何況程建功還巴不得徐如月和程建功能離婚分割呢。
可是眼下是情況是這分割的三人將來會一直呆在一片土地上,這樣就免不了引起閑言碎語。
而林素媛這些人收買人心的動作,明顯就是知道這些,所以這是在故意欺負他們麽?
程建功輕“嗬”,又說:“原來隻有糖啊,看來他們沒有我大方,我這次回來可不止帶了書,還帶了好些外麵大城市的衣裳鞋子回來呢。”
幾個漢子被程建功這忽然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說的一愣,不明所以。
“啥意思啊?”
程靜淞這個小機靈就立馬開口說:“其實我們這次去了滬市看病,然後順便在那邊逛了下,就發現那邊有一個好大好大的二手市場,裏麵的東西都好便宜的,好多好好的衣裳、鞋子甚至是布料,人家都覺得舊了,不好看了,就拿出來賣,而且最重要的就是隻要幾毛錢呢,爸爸就說咱們村裏麵的叔叔伯伯的家裏要是見到這些肯定願意花錢買,所以就把家裏的錢幾乎都花光了買了好些回來。”
說著,程靜淞還解開了自己屁股下坐的袋子,從中掏啊掏出幾件衣服,然後轉向了具體的目標繼續道:“建軍叔叔,你要是想要的話也可以來我家看一看啊,真的都好便宜的,幾毛錢就可以買到一件呢,你看,大部分都是這樣的。”
徐建軍他們本來還聽的有些雲山霧罩的,等到見到程靜淞擺弄出來的衣服後,徐建軍下意識拉停了馬車,將那件明顯看著都跟全新差不多的襯衫拿手上反複看了看,問道:“這衣服……多少錢?”
他們這次花了那麽多錢,程靜淞哪能都記得清楚,就大致說了個數說:“好像……五毛吧。”
“啥?”徐建軍不自覺提高的嗓門,“才五毛,五毛錢也就隻夠買一尺多一點的布,那能做啥衣裳,這這這這……”
冷靜了一下,徐建軍又拽著另一條褲子問道:“那這條褲子呢?”
程靜淞:“三毛吧。”
“還有這些呢……”
程靜淞又連忙掏出了一下,又招呼其他幾個說:“你們也來看看啊,都是我爸爸媽媽他們好辛苦在滬市一件一件挑的呢,而且還要和人家再講價,都被人罵了呢,還要帶回來,可累了。”
早就盯著那些衣裳的漢子們下意識看向程建功,程建功就淡淡一笑,往程靜淞的後腦勺上輕拍了下說:“你們別聽這孩子瞎說,什麽累不累的,都是火車帶回來的,不過你們要是喜歡的話可以看看,我也確實想著好不容易見到這個地方,想著咱們村裏麵買布買衣裳難,就自作主張弄了點回來,如果村裏麵要是有人願意要的話,我就原價再賣給你們,我不占便宜,但也不吃虧,就當給大家夥帶貨了。”
幾個漢子被程靜淞和程建功這麽一搞,一個個心裏麵立馬都熱乎乎的,嘴上不停地說程建功是好人。
當然也沒妨礙他們手上一刻不停地摸著那些衣裳。
程靜淞覺得他們其實最主要的還是因為那些衣裳而激動的。
因此,程靜淞又說:“其實還有鞋呢,有的是皮鞋,有的是解放鞋,還有運動鞋,總之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小孩兒的都有,而且也都很便宜哦。叔叔們,你們要是喜歡的話,可一定要早一點來我家啦,因為這些東西雖然看著不少,但是咱們村子裏的人也不少啊,萬一人家買的多,你們到時候能挑的就少了,你們說對嗎?”
那怎麽可能不對。
這些可都是衣裳啊,還是好衣裳。
三毛、五毛,這麽便宜又好看的衣裳,他們這輩子也沒有見過啊!
這要是錯過了,那就是真的傻了。
一群男人心裏暗自決定回家一定要第一時間讓家裏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