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告黑狀
醃蘿卜塊是上一世辛天意曾經最討厭，也是後來她最想念的食物了。
上一世，她回到姥姥家住，最常吃的便是這個醃蘿卜塊。
冬天最常見的白蘿卜洗幹淨切成塊，直接用白醋、鹽和糖醃製，謝梅還會放一些幹辣椒，裝在玻璃瓶裏。
舅媽做的菜，辛天意向來隻吃她麵前那一道。
放什麽她吃什麽，時間長了，舅媽劉美蘭就發現了這個規律。她便經常把醃好的蘿卜塊放在辛天意麵前。
天意便隻吃這一個。
一個冬天吃下來，一壇子的蘿卜塊就吃光了。當時姥姥還總是勸天意，不要吃那麽多鹹菜，也吃點肉和蔬菜。
冬天吃光了醃蘿卜，夏天便是醃黃瓜。
那麽長的歲月，辛天意是半塊饅頭夾著這些鹹菜熬過來的。
她的嘴巴越吃越苦，日子也熬的越來越苦。
像碗櫃裏總有吃不完的醃鹹菜一樣，她以為她的人生就像這些鹹菜一樣，沒有任何意義。
直到辛天意長大，姥姥姥爺相繼去世，她再回憶當時的歲月，想起姥姥醃的鹹菜味道，卻再也吃不到了。
“醃蘿卜有什麽好的？”謝梅瞧了辛天意一眼，“你喜歡吃？”
辛天意用力點點頭，“姥姥，我現在就嚐一口？”
“吃唄。”謝梅忍俊不禁，嘴饞什麽的都有，還第一次見饞鹹菜的，又想囑咐什麽，卻看見辛天意接下來的動作。
她拿了一雙幹淨的筷子，又取了一隻幹淨的小碗，打開玻璃瓶後，用筷子一塊一塊夾出來，放進小碗裏。
夾好了，又把玻璃瓶的蓋子擰好，放在原來的位置。
謝梅欣慰頷首，原本自己是想提醒的，沒想到天意這麽懂規矩。不像她那兒子和大孫子，這倆人吃鹹菜的時候，總是嫌麻煩，經常直接伸手就捏，或者拿自己用過的筷子去夾，上次就搞臭了一瓶鹹菜，全都浪費了。
辛天意拿著筷子，捧著小碗，夾了一塊蘿卜便送進嘴裏。
謝梅看著她滿足的神情不免也跟著笑。
“這孩子，鹹菜還能好吃成這樣？”
辛天意吃著醃蘿卜，不舍得放下，劉美蘭和王剛就從外麵進來了。
劉美蘭聽見廚房有動靜，鞋子都沒來得及換，便衝進廚房。
她看見謝梅站在廚房門口，背對著她，還以為謝梅故意在堵著門，辛天意則在裏麵偷吃什麽東西。
劉美蘭立刻扒拉開謝梅，就往裏看，嘴上道：“天意這是吃什麽呢，還不到飯點呢，怎麽就先吃起來了？是你姥姥出去特意給你買的？”
話音沒落，就看見辛天意夾著最後一塊醃蘿卜，隔空晃了晃，“舅媽，我看櫃子裏有醃好的蘿卜，我夾了兩塊嚐嚐。你要不要吃？”
劉美蘭看清了蘿卜塊，臉上訕訕的，因為沒抓住所謂的小辮子，這一會兒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把手裏的菜往桌上一放，便說：“哦，我不吃，你吃吧。我先去換衣服。”
劉美蘭匆匆從廚房出來，故意沒去看謝梅，可是出門碰見了王剛，王剛正咧著嘴看她的笑話。
劉美蘭拉住王剛的胳膊就往臥室拽，兩人一進臥室，劉美蘭便道：“你別說咱們去張揚家的事啊。”
王剛詫異：“為什麽不能說。”
“你沒看見咱媽剛剛的表情？我覺得她好像等著抓我小辮子呢。這事啊，你知道我知道就好，不要再說了。省的她又要說，人家是廠長，咱們巴都巴不著呢……”
“咱媽說的也都是實話。張良朋現在已經當了廠長，咱們就消停點吧。”王剛小聲道。
“消停什麽啊。我就不服氣，他張良朋比你有能力還是比你好看啊，選他當成廠長！咱爸也是，從那個位置上下來，拱手就讓給了張良朋，自己一身的本事，全都教給張良朋了。你才是他親兒子啊！”
王剛撓撓頭，“咱爸說了，我就不是那個料。管理那麽大一個廠子，我真的不行。所以一開始就讓我去幹會計，你聽說過哪個會計最後當上廠長的？他一開始就沒想著讓我幹。”
劉美蘭氣呼呼：“反正我就不服他張良朋，他已經當上廠長了，他也不能開除你，你就老老實實當你的會計。他看在咱爸的麵子上，也不會為難你。”
“所以說，咱們剛剛就不應該去找他們。”王剛小聲道，“天意都說了是她不小心撞到別人蹭上的，不是他們故意弄的。咱們再去找……”
“你能確定不是故意的？”劉美蘭叉著腰，“反正我就是這樣，他們兒子幹的壞事，他們得知道。不光他們知道，咱們棉紡廠大院裏住的人，都得知道，張廠長家的老二又闖禍了！”
劉美蘭和王剛買了菜回來，就看見大院的地上很多紅油漆，不止地上有，樹幹上都被那些倒黴孩子刷了油漆。劉美蘭看了一眼不遠處那扇紅彤彤的大門，便猜出來辛天意的背包是誰弄髒的。
可是她沒直接去張良朋家，反而先去了袁高義家。
袁高義在鐵路上工作，經常不在家。家裏便隻有妻子王慶華和兒子袁大寶。
劉美蘭和王慶華關係好，兩人沒事就湊在一起聊天。劉美蘭就去撬袁大寶的嘴，一問，那小胖子立刻就說了，不是我弄的，是她撞過來，撞到張揚手裏的刷子上，才弄到的紅油漆。
劉美蘭輕而易舉地找到了“犯罪嫌疑人”，便拉著王剛去了張良朋家。
張廠長家的大門剛剛刷過，油漆還沒幹，通紅通紅的，劉美蘭對著王剛無聲指指大門，意思是看吧，紅油漆！
這進去便是一陣添油加醋，沒有說背包是張揚弄上了紅油漆，隻是哭訴自己那大姑姐多可憐，自己那外甥女多可憐，明天要上學了，姥爺送的新背包還被弄上了紅油漆。
張良朋不在家，妻子裴娟娟聽得心裏直冒火。
就想立刻抓住張揚的脖子揍他一頓才能解氣。
這個小兔崽子一天不打就到處惹事，又是道歉又是勸的，才把劉美蘭送了出去。
“所以你把我賣了？”
張揚瞪著袁大寶喝問。
袁大寶很委屈，隻能說：“我沒有，是她說是我弄的，我才不小心把你的名字說了出來。而且我和她說過了，你不是故意弄髒她的背包的，是她不小心撞上來，撞到了你的刷子上才……”
張揚道：“我媽才不會聽這個呢。”
他看了一眼袁大寶，“不過你還特意來告訴我一聲，還算你講義氣！”
袁大寶笑眯眯地：“我知道你在魏然家，所以就趕緊來透風報信了。”
“這樣，晚上我就去你家住了。”張揚對袁大寶說，“誰讓你把我賣了。今天晚上我是不回家去。等著我媽消了氣，我再回去。”
“行。”袁大寶立刻道：“我回家給我媽一說，我媽肯定同意。”
“誰讓你是你媽的大寶貝！”張揚哼道，“小獨苗一枝！不像我，我媽和我爸眼睛裏就隻有我哥，我就是垃圾桶裏撿來的。”
“一會兒你就跟我回家，在我家吃晚飯睡覺，明天一早咱們一起去上學。”袁大寶已經計劃好所有的事情。
魏燃在一旁推了推眼鏡，把書放到桌上，慢條斯理道：“這樣不好吧。我覺得你還是先回家和阿姨解釋清楚。你不是故意的，阿姨肯定不會說你什麽的。”
“我說不是故意的，我媽也不能信。而且她會說，不是故意的，人家還會找上門？反正我不回去，回去就得挨一頓揍。”張揚漫不經心道，然後單手摟住袁大寶的肩頭，“兄弟，今晚我就跟你混了！”
“放心吧兄弟！”袁大寶信誓旦旦，“隻要我開口，我媽什麽都會同意的！”
袁大寶說完，就憤憤不平起來，“就是那個小姑娘，怎麽告黑狀啊！又讓大人找家裏來！明明是她撞上來的，還說是我們的錯。不過，你們見過她嗎？咱們大院裏沒有這號人啊。”
魏燃搖搖頭：“我也沒見過。不過當時她說的挺好的，說是她自己撞上來的，不賴咱們。現在她家裏人又來找了，這中間可能是有什麽誤會。”
張揚想起那雙閃閃發亮的眼睛，便問：“是誰找你家去的？”
“哦，王明傑的媽媽。”袁大寶立刻捏捏拳頭道：“反正別讓我再見到她。當麵一套背後一套，不是什麽好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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