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樊鐸勻很快收到愛立的信,見上麵“另起爐灶”“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一類,眼皮不由猛抽了幾下,等將信看完,又好氣又好笑。

自己不過是提了幾句在文家吃烤蛇的事,她就能往蛇精美人上想,不僅幹脆給他編了一個蛇精和書生的故事,還連“另起爐灶”這種話都說了出來。

但是也知道,這是對他上心才會有的反應,琢磨著這事還是要開誠布公地和她說一下,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同事吳清輝來還標尺給他,見他在折著信,笑問道:“鐸勻,是你對象寄來的吧?”

樊鐸勻點頭,“是!”

有些羨慕地道:“你這每次從鄉下一回來,光看信怕是都要看個把小時吧?你這小對象,筆可真勤!我以前處的那個,我寫兩三封,她勉強來一封,都算是有心腸了。”

吳清輝忽趴在他的桌上,湊近了笑問道:“你沒和她說蘇知微的事吧?”先前倆人一起去的黎族橡膠種植基地,吳清輝早看出來這蘇知微,對樊鐸勻的那點心思。

頗有經驗地提醒樊鐸勻道:“我和你說,這事一丁點兒不能提,她們女同誌就是能瞎想,你和她說一株野菜,她都能想到背著竹簍的姑娘,我那個就是瞎想鬧掰的,而且你們這還是一兩年見不到麵的情況,你多提一句,都能發生地震,她們傷不傷不說,我們是很難從地底下爬出來了。”

樊鐸勻心下有些好笑,他家這位看來也不遑多讓,他說蛇,她能想到蛇精美人來。

就聽吳清輝又道:“在我看來,這個蘇知微還挺不錯的,本身是瓊山縣農墾局的統計員,模樣兒又周正好看,一雙眼睛望人的時候,真是小意溫柔,說起話來也是嬌聲軟語的。可惜,就是樊同誌有了對象。”

吳清輝想起來都覺得可惜,咂吧了一下嘴,歎道:“如斯佳人啊!”他一開始都有些動心,後來發現人家眼光高著,他這人有自知之明,就沒有往蘇同誌跟前湊。

樊鐸勻聽了這話,眼裏閃過一絲冷漠,和吳清輝道:“你要是信我,以後遇到蘇知微最好繞路走。”有這種陰暗心思的女同誌,經了這次事以後,很難說不會狗急跳牆。

他並不認為,蘇知微會甘心嫁給文大山。

吳清輝笑得有些誇張,“怎麽,難不成你以為,她還能從你這裏移情別戀看上我?”他雖然也在瓊山縣工業局上班,但是出身於農村,家裏負擔還算重,以蘇知微的眼光,就算樊鐸勻這邊不成,也有大把比他優秀的男同誌可選。

樊鐸勻見他不當回事,也沒有再說。

晚上下班後,坐在書桌前,認真地給愛立寫了一封長信,他好不容易爭取到的對象,可不願意讓愛立對他有一點點的猜疑和誤解,平鋪直敘地將蘇知微的事說了一遍,包括最後他臨走前那一晚的事,也簡略地提了兩句:“當晚因為意外,我和醉酒的大山換了房間。沒想到,半夜那邊房間裏傳來了女聲。”

就是現在想來,樊鐸勻還覺得有些惡心,萬想不到蘇知微敢下這麽大的賭注。

那一晚確屬巧合,文大山來找他聊天,不一會兒困了,許是忘了這屋子已經借給他住了,和他道:“樊同誌,我困得不行,不招呼你了,你再坐會兒。”

說罷,自己就脫了鞋,倒床呼呼大睡起來,他想著明天一早就走,不好再來打擾人家,就連蚊帳都下了,到隔壁將就住了一晚。

沒想到半夜裏,忽然聽到隔壁有動靜,聽聲音,已然是遲了。

他和文大山是天黑以後才換的房間,這女同誌是奔著他去的。樊鐸勻當時就冷了心腸,繼續睡覺,現在想起來,都覺得這件事難堪的讓人難以啟齒。

又寫道:“愛立,請千萬歇了另起爐灶的念頭,你這話讓我心裏著慌,我會每日三省吾身,如周邊有一丁點風吹草動,也會及時向你匯報,我珍視你,勝過我的生命和名譽,絕不會讓你的伴侶沾上黑色的汙點,永不配站在你身旁。”

又想起她在上一封信裏說的薑家的事,不放心地叮囑道:“上次信中忘了說,薑家的事,既是由葉驍華那邊引起,要是薑家再來為難你,你當直接告訴葉驍華,他對薑家知根知底些,定然處理此事來,比你有更周全的法子。不知今年夏間,漢城是否有洪澇,雨季出門還當注意安全。”

落款是:“愛立的多雲同誌”。

一周以後,愛立就收到了這封信,沒想到自己猜的沒錯,還真是一個蛇精美人的故事,見他這麽赤誠,也不準備再說氣話嚇唬他,預備好好地給樊鐸勻回一封信:

“感謝多雲同誌的坦誠,希望多雲同誌再接再厲,繼續保持。前幾天我給多美姐姐寄了一些漢城的吃食過去,也給謝林森寄了幾瓶醬菜和辣椒醬,不知道吃慣了野味的多雲同誌是否需要,如果需要可來信告知……”

傍晚章序瑜見她麵上掛著笑意,問道:“是不是有什麽高興的事兒,看你心情很好的樣子。”

愛立就將蘇知微的事和她說了下,序瑜歎道:“真好,你們這自己處起來的感情,就是比旁人要牢固些,彼此之間沒有什麽可隱瞞.不能說的東西,這樣相處起來也會輕鬆愉快很多。”

愛立拍了拍序瑜,安慰道:“這周末我做竹筒飯給你吃,樊鐸勻說還給我寄了黎族的山蘭米.番薯塊和竹筒,說在飯裏加一點臘腸之類的會更香,周末我多做點,喊鍾琪和小……”忙改口道:“喊鍾琪來!”

“小李”兩個字差點脫口而出,幸好她及時收了音。

卻不防序瑜抬起頭來,問她道:“你這回的信是誰給你送的?”

“保衛部的小張,”愛立看了一眼序瑜的臉色,才道:“我好些天沒見著小李了,我都懷疑他還在不在我們單位?”以前好像經常見到小李,最近她感覺有二十來天,還是一個多月,都沒見到小李了。

序瑜麵色淡淡地道:“在的,不常到我們那兩層去。你不用顧慮我,你該怎麽和小李相處,還是怎麽處,他人挺好的,是個不錯的朋友。”

愛立點頭道:“是,小李以前給我幫了好多忙,那好,那周末我喊小李一起去吃飯。”

周三一早,愛立就特地跑了一趟保衛部找小李,等同事將小李喊過來,愛立都忽覺有些心酸,小李瘦了好些,本來合身的工服,現在都像掛在身上一樣。

人看起來也沒有以前精神,就像是受了什麽重創一樣。

“李同誌,你這周末有沒有時間,來我家吃個午飯,我對象給我寄了黎族的山蘭米和竹筒過來,我們做竹筒飯吃!”

卻見小李搖頭道:“怕是不行,我這周末要回一趟老家,謝謝沈同誌的好意。”

沈愛立微微一愣,她還沒聽小李說過他老家的事,一直以為他是漢城的,“那好吧,下回有空我們再約。”

沈愛立走前,想了想又道:“你最近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要好好吃飯的,不要把身體搞垮了。”

小李點點頭,道了一聲:“好!”望著沈愛立走遠,才進了辦公室。

沈愛立心裏忍不住直歎氣,去和鍾琪道:“小李最近瘦得真怕人,我感覺他真是可憐。”

鍾琪也歎道:“遲早有這麽一回的,也是沒辦法的事,希望小李能早點想開。我前幾天還看到小李和朱自健一起在附近那家國營飯店吃飯,我還當他想開了呢!”

又和愛立道:“你別操心了,都是成年人,這點抗打擊的能力還是有的,我可特別期待周末的竹筒飯,好好準備啊!我可等著一飽口福了!到時候寫信告訴郭景泰,吃到了他發小寄的竹筒飯,可不饞死他!”

愛立笑道:“行,行,保準讓你滿意!”

周五的時候,西北軍區家屬院的樊多美收到了一個很大的包裹,發現是沈愛立寄的,和丈夫林以恒笑道:“也不知道是些什麽東西,比我寄的可重多了。”

林以恒忙走了過來,“我怎麽聞到了一點魚幹的香味,你快打開看看。”

樊多美打開一看,還真有一大包魚幹.幹蝦和蝦米呢!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可饞死我了,來這裏,我最想的就是漢城的小魚幹了,這回可夠我倆吃好幾頓的。咦,你看,還有豆絲和醃菜。”

林以恒湊近看了一下,“這醃菜一看就是自己家醃的,小沈同誌可真夠細心的,知道咱們這吃點新鮮蔬菜不容易。”

樊多美又拿了幾包麻糖.麻烘糕.綠豆糕.酸梅膏出來,和林以恒道:“這些,咱們倒可以分一點給你戰友,我聽說安少原的對象也過來了,你看什麽時候有空,喊他們一起來家裏吃個飯,我給你們做幾道漢城菜。”

林以恒笑道:“那安少原可高興壞了,他那冷鍋冷灶的,什麽都沒置辦,新媳婦這幾天都跟他吃食堂呢!”

“行,那你問他這兩天有沒有空!我明個一早跟秦嬸子他們去城裏買點菜回來。”

林以恒道:“他那媳婦,聽說以前在漢城食品廠做工,離你家那塊不是還挺近的。”

樊多美笑道:“是嗎,那搞不好我還見過呢!叫什麽名字來著?”

林以恒搖頭,“不記得了,我們都喊她小楊同誌。”

周六中午,安少原從食堂打了飯回來,就和楊冬青道:“咱們晚上一起去林連長家吃飯,她媳婦的親戚寄了好些老家特產過來,他說給我們解解饞。”

楊冬青遞給他一雙筷子,問道:“她媳婦也是鄉下過來的嗎?長什麽樣子,說不定我這兩天在院裏還見過呢!”她來了四天,也聽別人說過這個林連長,和少原這種農村子弟兵不同,自己畢業於軍校不說,還出身於根正苗紅的革命家庭,父親是京市軍區的。

前途比少原他們要好得多!

安少原扒了一口飯,才道:“不是鄉下的,聽說是中學老師,父母都是烈士,和林連長很早以前就認識。”

楊冬青給他夾了一塊五花肉,“你慢點吃,又不急這兩分鍾,等周末我把鍋碗瓢盆置辦齊了,以後你就不用去食堂排隊打飯,直接回家吃熱乎的。”

安少原抬頭道:“好,我還沒嚐過你的手藝呢!”

楊冬青笑笑,低頭吃飯,她以前在家的時候,做飯的手藝還有些拿不出手,她這兩年在沈家,倒是跟著沈玉蘭後頭學了不少,知道燒紅燒肉要炒糖色.放大料。

望了一眼安少原,試探著道:“少原,不然你晚上和我睡一屋吧,白天你們訓練也辛苦的很,晚上你還睡地上,我心裏總有點過不去,”說到這裏,微微低了聲音道:“我身子早好了。”她來了這麽幾天,安少原以她身體沒恢複好為由,兩人一直沒有同房,楊冬青心裏怎麽都有些不踏實。

雖然少原沒有完全聽信他媽的話,但估計多少也聽進去了一些,兩人還沒有裁結婚證明,她想著,早些將生米煮成了熟飯,才穩妥些。

安少原正準備說他身體結實,睡地上沒事,就聽冬青低著頭,幽幽地問他:“少原,你是不是心裏多少有點介意我以前的事?”

安少原忙放下碗筷,“冬青,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聽你的。”

楊冬青立即露了笑臉,“你趕緊吃飯,一會還能休息會,我一會也收點老家的特產出來,晚上不好空著手上門,畢竟我過來了,和你以前一個光杆司令不同,人情往來這些,還是要稍微注意些,不然,遇到那不挑理的還好,要是遇到那挑理的,難免讓人印象不好。”

安少原一邊吃飯,一邊聽著她說,心裏又有些嘀咕,估計是媽媽和姐姐聽了沈家那邊人的話,冬青對他怎麽會不是一心一意,過來這麽幾天,明明處處都在為他考慮。

忽聽冬青有些不好意思地問他:“少原,你會不會覺得我太絮叨,太囉嗦了?”

“一點都沒有,冬青,我自小就愛聽你說話。”

一直將安少原送出門,楊冬青才稍微緩了口氣,正準備休息會,想到少原說的,林連長家的媳婦是中學老師,又忍不住去翻自己帶來的行李,準備挑一身好看點的。

她來這的時候,一路暈車,這麽幾天還沒有緩過來,臉看上去還是蠟黃的,不捯飭一下,怕是晚上就被人比的像個黃臉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