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兩個人回去的時候已經九點多,沈愛立和樊鐸勻提起吃飯的事,“我小姨想邀請我們臨走之前一起去吃個飯。”
樊鐸勻好笑地看著她:“哦?隻有我們倆嗎?”
沈愛立拍了下腦門,忙道:“我忘記了,還有鍾琪、郭景泰,我預備將葉驍華也喊上。”說完,輕輕地籲了口氣,真是差點露餡,不過對於葉驍華,她原本也是準備臨走之前和他告別的。
沈愛立都能想到她要是不和葉驍華好好告別,他信裏還不知道怎麽寫。肯定都是“小沈同誌你怎麽這樣,”“我對你的不告而別非常有意見,”“你要怎麽彌補我的創傷~”之類。
一想到這場景,沈愛立都忍不住笑出聲來,“我真是沒想到,我來申城出差,不僅遇到了老同學,還和葉驍華真正交上了朋友,他人可真好玩。”雖然自己奇葩的身世和謝微蘭都讓她震驚,但是這趟旅程也有很多好的體驗。
樊鐸勻並不能否定愛立的話,點頭道:“是!”連他也不能否認,對於愛立來說,葉驍華確實是個值得交往的朋友。這一會兒,樊鐸勻發現了自己的吝嗇,竟然不願意多說一個誇獎葉驍華的詞。
沈愛立完全不知道樊鐸勻的心機,邊走邊道:“你知道吧,我和他今年第一次見到是在漢城的友誼商場,我正在被櫃員陰陽怪氣,他跳出來幫襯,我第一眼就覺得這是個時代的潮兒,哈哈哈~”
笑完以後,頗有感觸地道:“完全沒想到最後還能和他發展成朋友。”而且她覺得還是可以完全敞開心扉的那種,忽然都有點期待和葉驍華的見麵。
她都迫不及待地和他吐槽最近遇到的這一樁樁破事!
樊鐸勻能猜到她為什麽會受櫃員的奚落,問道:“最近家裏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怎麽會把身體搞成這樣?”
“啊?”對上葉驍華,沈愛立可以毫不猶豫地說是她失戀了,對上樊鐸勻,她總覺得提魏正的事有點怪怪的,撓了撓頭,對自己的這點想隱瞞的心理感覺有點丟人。
樊鐸勻見她為難,也沒有再追問,“以後要是遇到什麽不趁手的時候,寫信告訴我。”
沈愛立點頭,用腳在地上一點點地劃著圈圈,正在想著要不然現在坦白魏正的事,就聽樊鐸勻問道:“對於那位王同誌,你有沒有什麽打算?”
對這件事,樊鐸勻心裏已經有了對策,但是以他們現在的關係,怕貿然提出來讓愛立覺得唐突。
聽到他提王元莉,沈愛立皺眉道:“我已經將事情整理成材料,交給了主辦方,說她和蔣帆在大會召開期間,當眾散布謠言,毀壞他人聲譽。這兩天應該會有處理結果。”本來沈愛立還想著回漢城以後再解決王元莉的事,但是她竟然敢在這裏散播謠言,也就是當時蔣帆沒有點名道姓,不然她怕是衝上去都要給他一腳!
樊鐸勻有些意外,沒有想到她已經采取了行動,和她道:“你和她之間完全不可能息事寧人,還是要盡快處理,蔣帆那邊你不用擔心,我已經以華南工業局的名義致信京市紡織工業局……”還沒說完就見愛立轉過身來盯著他看,不由有些奇怪:“怎麽了,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愛立幽幽地道:“你昨天的傷還疼不疼?你是不是勉強陪著我走了這麽久?”她昨天看到的,蔣帆那一腳可踢得不輕,也不知道這個人是不是好麵子,一直在硬撐著。
樊鐸勻牽了下嘴角,很快將笑意壓下去,到底是不忍心讓她擔心,“沒有勉強,我們小時候在部隊裏摔打慣了的,不礙事。”
一句“沒有勉強”,讓向來有點直腸子的沈愛立,瞬間也忽然懂得了他的意思。
一種微妙的氣氛隨著晚風的輕輕吹**而蔓延開來,沈愛立抬頭看了看星星,真好,在這裏還能享受到這樣寧靜的晚上,靜的她好像都能聽見自己一聲越過一聲的心跳,不由嘀咕:“真是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嗯?你說什麽?”
沈愛立隨口道:“我在感受我的心跳……”說完就忽然反應過來,“哦,我在背詩,杜牧的《琵琶行》,我小時候最喜歡,經常背來著。”
樊鐸勻發現她一發慌或者想掩飾什麽,就會謅瞎話,也不戳破,隻是糾正道:“這首詩是白居易的。”
“啊?”沈愛立瞬間像被放了氣的氣球,蔫巴了。望了眼近在咫尺的酒店大門,她現在隻想安安靜靜地走回到酒店。
樊鐸勻和她並排走,望著她耷拉著腦袋的樣子,都覺得手心發癢,想伸手過去揉一揉她的腦袋,正在衡量著是否有可行性,兩人剛到酒店門口,就被出現在跟前的謝微蘭打斷了。
看樣子,她就是在這裏等沈愛立,或者說,她是看著沈愛立送走小姨的。
謝微蘭和樊鐸勻微微點頭,朝愛立道:“我有點私事,想和沈同誌交流一下,不知道你這邊有沒有時間?”她本來還在猶豫要不要來找沈愛立,但是晚上保衛科的人帶走王元莉,她問了內部的人才知道,原來沈愛立跑到了主辦方那裏投訴,說王元莉和蔣帆在大會期間散布謠言,毀壞她的名譽。
如果屬實,這兩位明天一早就會被遣返回原單位,主辦方也會致信向他們單位說明情況。
事情一旦上升到單位,就不會是小事。
情況屬不屬實,一問就知道,畢竟昨天打架的事,好些人在圍觀。讓她意外的是,她壓根不知道沈愛立什麽時候去的主辦方辦公室投訴,她原本以為沈愛立是鑽在研究裏,其他事情都息事寧人的性格。
她從送水鎮上一個手工作坊的小學徒,一步步走進京市謝家,從來都不敢心存僥幸,一點風險的苗頭都要提前按壓下去。
所以,她準備找沈愛立溝通。
她想過沈愛立的小姨明顯是知道謝家的事,而她們卻並沒有將這個孩子送回去,定然是有什麽隱情,並不想和謝家那邊相認。
隻要沈愛立不想和謝家相認,一切都還有回旋的餘地。
沈愛立微微想了一下,就道:“對於謝同誌和我的談話,我也非常期待。”轉頭和樊鐸勻道:“明天見!”
樊鐸勻明白她的意思,卻對謝微蘭並不放心,看了眼手表,對愛立道:“我在外麵等你們吧,我還有點事沒和你說明白。”
謝微蘭挑眉,果然男同誌的不開竅是分人的。
沈愛立無可無不可,跟著謝微蘭一起到西苑,隨意挑了一間會議室,樊鐸勻搬了把椅子坐在外麵。
值夜班的人見是謝微蘭過來,立即倒了兩杯熱茶進來,並周到地給她們關上了門。
謝微蘭望著門緩緩關上,似自言自語地道:“沒有到謝家之前,我對這一切都不敢想象。”她原本所求的不過是一碗飽飯,卻一步步越走越遠。
謝微蘭側過來看著愛立的眼睛道:“我想也許你還不知道?謝家的女兒或許是……”
“不,我知道,”沈愛立打斷了她,她知道謝微蘭的話術,不過是想坦白從寬,讓人覺得她是真誠的,之前的所作所為都是迫不得已。如果她覺得自己會可憐她,那她真是打錯了算盤。
謝微蘭沒想到沈愛立這麽敏銳,也不反駁,溫和地笑笑,“你比我想象的還要聰明一點,我第一次見你,就很羨慕你,黎東生很少這麽欣賞一位後輩。”
沈愛立垂目,“我也很羨慕你八麵玲瓏的樣子。”卻沒有想到兩人現在會以這樣的方式坐在這裏。
謝微蘭眉毛微微一挑,有些訝然,“我從小是個孤兒,跟著一個婆婆長大,婆婆以前在申城、蓉城等地方做了很多年的保姆。”謝微蘭忽然微微低了頭,過了一會偏了臉過去,抬手將眼角的眼淚輕輕抹掉,和愛立道:“婆婆對我很好,後來餓死了。”
又接著笑道:“她和我說在蓉城的時候,曾經遇到一個主家人很好,她原本是準備在這家多做幾年的,但是沒想到男方父母不同意他們的事。後來男方派人來將人帶走了,而走的時候,女主人已經有了身孕,七個月後就產下了一個小女嬰,因為比較瘦弱,小名叫‘粒粒’。”看了眼沈愛立,意有所指地道:“我想也有可能是立身、立人的立。”
“後來,女主人不知出於什麽原因,將這個小女嬰送走了,我婆婆很愛她,收了她很多小東西當念想。”說著比劃給愛立看,“這麽長的鞋子,比我們一個拳頭大點的小帽子,小包被,小襪子,還有婆婆給她做的小小的平安符。”
“本來婆婆是要和女主人回申城的,但是在路上走散了,我婆婆又去了別家做活,直到解放後,才回了老家,我剛好在路上乞討,她心裏不落忍,就收留了我。”
忽然望向愛立道:“後來的故事你定然能猜到,三年`自然災害,婆婆去世以後,我到村裏去開了證明,就來到了京市。我本名叫謝粒粒!”
沈愛立聽她說完,覺得她的思維很荒謬,問道:“謝同誌覺得你冒名頂替是迫不得已?你是不是也認為剽竊陳先暉的研究,也是迫不得已?”
謝微蘭瞳孔微縮,她的提案暫時是擱置還沒有處理的,沒想到沈愛立會知道陳先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