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謔!原來這就是張柏年!

就算沈愛立不是太愛八卦,聽到這個名字,還是忍不住又望了一眼。

饒是她預先知道張柏年不是什麽好人,卻不得不說,真是長了一張好麵皮!劍眉星目,唇若塗脂,遠遠看過去,笑起來還很有親和力。

不由感歎道:“這人長的還挺好看的!在供銷科應該還能發揮點長相的優勢?”

王恂抬了抬眼鏡,朝那邊又看了一眼,不置可否地道:“沈技術員,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選對象可不能光看臉皮啊!”

又頗有深意地道:“就你最近這鑽研勁頭,明眼人都知道你評上中級工程師是遲早的事!可得擦亮眼睛!”

沈愛立知道這是王恂好意提醒她,笑道:“不瞞您說,我現在一門心思都是趕緊升職,漲點工資,我現在腦子裏都是機器!”

這時候,王元莉也看到了沈愛立和王恂,眼睛一亮,忙朝他們揮手,“愛立,過來,過來!”她巴不得立即讓張柏年和沈愛立認識,免得為了那十斤糧票,三天兩頭來煩她!

沈愛立當沒聽到一樣,和王恂道了個別,“王哥,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哈!”

王恂點點頭,“你去,你去,”他話音還沒落,就見沈愛立快速地往食堂方向跑去,速度之快讓他瞠目,暗忖沈同誌看來也不傻啊!

倒是元莉有些奇怪,張柏年的事,當時餘鍾琪說的時候,元莉也在啊!怎麽還和張柏年待在一塊了呢?

那邊王元莉看著沈愛立逃似的背影,整個人都木掉了,怎麽回事啊?她好端端跑什麽,像是她要吃人一樣!

她正心煩著,就又聽張柏年說道:“明晚上文化館有跳舞,我弄了三張票,還麻煩王同誌幫忙約下沈同誌,總不好浪費了!”

沈愛立最近完全喊不出來,王元莉現在深悔收了張柏年十斤糧票,然而這種煩躁的情緒,在對方又拿出兩張肥皂票、兩張工業票後,立馬又壓了下去,笑道:“行,答應你的事,我肯定想法子完成。”

姨娘家最近正在攢工業票買鐵鍋,補上這兩張正好!

沈愛立一到食堂門口,剛好碰到序瑜,序瑜皺眉問道:“你跑這麽急幹嘛?有狗追你不成?”

沈愛立喘著氣道:“差不多!”將看見王元莉和張柏年的事和她說了,序瑜聽到這兩人的名字搭在一塊,竟然起了一點看好戲的心理,和愛立道:“張柏年可不是什麽蠢人,到最後還不知道誰吃虧!”張柏年是供銷科的,他能使喚王元莉幫忙,她猜也猜得到,無非是拿各種票來勾王元莉,這一套她以前就見識過。

但王元莉要是想憑空口從張柏年手裏套東西,那也是不可能的,饒是她也不得不說,張柏年後來能在供銷科站穩腳跟,可不是個沒腦子的!

沈愛立打了一份冬瓜、一份紅燒肉丸子,二`兩米飯,一共三毛錢加二`兩糧票,就和序瑜找了個位子坐下。有些煩心地問道:“這狗皮膏藥,什麽時候轉移目標啊?”

章序瑜夾了一塊土豆片,覺得今天的飯菜甚是可口,“說不定人家現在就轉移目標了!”

“啊?你是說?”沈愛立聯想到剛才看到的場景,立馬反應過來!

章序瑜輕輕點點頭,“姐妹,你終於開竅了一回,就是這個意思,那人市儈精明的很!”

沈愛立點點頭,立馬打定主意,以後都早出晚歸,盡量少和元莉碰麵,她找不到自己,還不得自己去應付張柏年,希望這事到她申城出差回來後,就能解決掉,不然想想有這麽一個人一直在暗處打她的主意,還是挺煩心的!

序瑜看出了她的顧慮,寬慰道:“你別為這些事煩心,你最近幹勁正足,好好搞你的機器去,要是她們再煩你,你和我說,我有法子治他!”

沈愛立好奇道:“讓你在省委保衛科的表哥,再打一次悶棍嗎?”她印象裏,序瑜上次就是這麽解決的!

序瑜笑道:“也不是不可以!”

沈愛立想想也就是序瑜有這樣的底氣,她可不敢讓她哥出這個頭,本來就是右`派,記得書裏說要到今年六月份才摘帽子呢!

有了原主記憶以後,她才知道,原主和媽媽這麽隱忍,也是因為她哥前幾年成了右`派,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對象完全不可能,而他下放到宜縣礦上不久,就經常去鄉裏淘換一些魚蝦和雞蛋,攢著放假帶回來。

一來二去就和楊冬青認識了,轉折點是有一次哥哥去縣裏供銷社買東西,遇到了小偷,是楊冬青看見了,跑過來把他拉走了。

後來楊冬青經常和他借書看,沈俊平還托過沈愛立在漢城購買過兩本小說,《青春之歌》和《勇往直前》,後來哥哥的信裏,不是說楊冬青樸實勤快,就是人聰明善良。

那時候是1962年,國家進入調整鞏固期,政治空氣趨於和緩放鬆,哥哥來信說,想和楊冬青結婚。

媽媽一開始不是很願意,但是想到哥哥的實際情況,就鬆了口,一開始也挺好的,確實如哥哥所說,人很勤快善良,對媽媽也很尊敬。

後麵她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家裏的氣氛就有點怪怪的,媽媽總是憂心錢不夠用,原主就提出了幫襯家裏一點。

想到這裏,沈愛立拿筷子的手忽然緊了,來這裏實際生活以後,她才發現,一個農村家庭,一個月用費二三十塊錢,都是不可想象的,更不要說四五十塊錢了,那之前的錢,嫂子真的有寄給家裏嗎?

她想周末回家問下媽媽,但是又想到,畢竟是哥哥的小家,她做妹子的,也不應該多插手,合不來就少來往就是。

中午她和序瑜一起回宿舍午休,看見了王元莉,隻是簡單打了招呼,就聽她問道:“我有兩張文化館的票,愛立你晚上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啊?”

沈愛立正準備拒絕,就聽序瑜道:“愛立最近搞提案,肯定沒空,我正想去跳舞呢,有沒有多的,給我兩張唄!”

“啊?隻有一張多的,你要是要的話,我下午送到宣傳科去?”

章序瑜看著她笑道:“那算了,謝謝元莉哈,你和朋友去吧!”說完,就拉了她小姐妹進房間,完全沒給王元莉再多話的機會!

關了房門以後,沈愛立輕聲道:“你最近搞笑哎,怎麽那麽喜歡逗她?”

章序瑜摘下挎包,躺在**兩眼放空道:“生活太無聊了唄,送到眼前的樂子,幹嘛不要呢?”

下午出門,還好沒有遇到王元莉,沈愛立準備就做梳棉機的提案了,下午蹲在前紡車間裏,為防止有什麽細節的疏漏,她想著還是多觀察梳棉機在實際運行中可能存在的問題,等傍晚回到辦公室,發現保衛科送來了一封信。

看了眼郵寄地址,有點意料之外,是宜縣楊家村的劉平寄來的,托請她幫忙找一本拖拉機修理的書,說村裏的拖拉機上次從漢城接他們回去的路上就壞了,幾個人好不容易把車推到鎮上,鎮上的維修員一直沒有修好。

他心裏過意不去,想問問愛立,有沒有這方麵的書。

沈愛立對劉平印象還挺好的,不僅因為那天幫了她一把,而且聽媽媽說,劉平父親出院那天,她去結醫療費,發現費用已經全部結清了,她私下問劉平才知道,他父親住院這幾天,他當了幾天護工,剛好夠他父親這次住院的醫療費和營養費。

下班就跑到附近幾家書店去問有沒有拖拉機修理的書,倒是真給她找到了一本今年新出的《拖拉機修理手冊》!

在申城航測局出差的葉驍華,聽到收發室說有他的信,心裏就琢磨著應該是沈愛立寄來的,他來申城以後,也就給單位和沈愛立寄了一封信。

看了眼單號上的郵寄地址,不由輕輕挑眉,打開一看,不由嗤笑:“還真是個傻子,問她什麽就說什麽,多一句的話都沒有!”

同是漢城航測局過來出差的付長垣問道:“誰的信這麽高興?”

葉驍華將信輕輕一折,又塞到信封裏,輕飄飄又帶點高興地道:“一個同學的,托我買塊申城手表!”

付長垣不由笑道:“這麽巧,上周我倆和吳睢一起吃飯的時候,不還說他們工廠年底可以有瑕疵表,怎麽樣,你要不要讓他也給你留一塊?”

葉驍華搖頭道:“那倒不用,我這裏剛好有張申城的手表票。”

“行啊,你在哪淘換來的,你要是還有這門路,趕緊給哥哥也弄一張,我這次出差,我女朋友就這麽一個要求!”現在申城手表票非常緊俏,八十塊錢在黑市都不一定買的到。

葉驍華忙道:“打住,打住,哥哥,這個忙我可真幫不了!”瑕疵表不過是騙騙沈愛立而已,他葉驍華好不容易想送一樣東西,怎麽可能還去搞瑕疵品!

沈愛立完全不知道,她的信到申城的第二天,葉驍華就去申城第一百貨公司買了一隻申城手表,付費一百元,另加一張手表票,並沒有比漢城的友好商城便宜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