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蘇瑞慶晚上回來,聽妻子說她和姐姐上午做的事,忍不住歎氣道:“青黛,你這性格,真是一刻也等不住,也不和我說一聲。”

沈青黛笑道:“你這人民的公仆,要是動了手,回頭還不得挨處分,我才不和你說。”

蘇瑞慶不讚成地道:“下回可不準這樣了,要是挨了欺負,還不是挖我的肉。”

沈青黛打了他一下,“行,行,你別貧。我和你說正經的,今天出了這一頓氣,我這心裏都好受很多。我姐真是倒黴,盡遇到這種畜生。”

蘇瑞慶點點頭,“她們那個年代,剛講自由解放,前頭沒有參照的,也沒有什麽經驗,行事不知道尺度。”想了想和妻子道:“你聽過,陳紀延家有個早逝的姑姑吧?”

沈青黛點頭,“韋嬸子說28歲,胃出血死的。”

“當時自由戀愛,處了個對象,濃情蜜意之時寫了很多情書給男方,後來得知男方早有妻小,不願意做小,就斷了聯係,過兩年又遇上一個男的,這回男方倒是很好,但是前頭那個得知了不甘心,把倆人過往的情書登在了報上。紀延姑姑羞憤欲死,喝多了酒死的。”

沈青黛聽得頭皮都發麻,和丈夫道:“還好,我姐還堅強地活著,還把一對兒女拉扯大了。”

蘇瑞慶點頭道:“是,這樣比較起來,也就是人生多點磨難。”

沈青黛告訴丈夫道:“姐姐過三天就得走了,我想著後天上午再請半天假,帶姐姐去第一百貨看看。”

“錢票你手頭夠嗎?要不要我在單位換點?”

“夠,愛立最近得了不少布票,倒不用給愛立買衣服的,後天我們也就隨便看看,你不用操心。”

夫妻倆聊了一會,才擰了燈睡下。

沈玉蘭去了一樁心事,就一心一意給妹妹一家做好吃的,一早起來又是雞蛋餅,又是小籠包,還囑咐妹妹和妹夫道:“我早上買到了半隻雞,晚上做土豆燜雞塊,你們都早些回來。”

蘇瑞慶笑道:“行,大姐,那你晚上多蒸點米飯或饅頭,我帶一個人回來吃飯。”

沈玉蘭隻當他想請同事過來,自是應下。

送青黛出門的時候,還和她商量道:“要不要再從飯店裏定倆個菜,晚上瑞慶帶同事回來呢!”

青黛笑道:“大姐,你看著辦就行,都是熟人,不必太客套。”

沈玉蘭聽她這樣說,就準備自己多花點時間,多做倆個菜。

下午正在廚房裏炸小黃魚,聽到敲門聲,忙應道:“等等,等等,馬上來!”以為是隔壁的大姐,她來這幾天,隔壁的韋大姐經常來串門聊天。

快速地把最後一個小黃魚撈起來,就去開門,沒想到會看到房子秋在門口,立時就皺了眉,“怎麽是你?”

房子秋手裏還提了好些東西,“玉蘭姐姐,我能進去坐坐嗎?”昨天沈青黛說她在青浦這邊的金華醫院工作,她今天一早就去醫院裏打聽,到了下午才打聽到沈青黛的地址。

沈玉蘭搖頭,“房子秋,我們之間,昨天已經說清楚了,沒有什麽好說的。”

房子秋咳嗽了兩聲,喃喃地道:“玉蘭姐姐,大傑哥和我算是走到頭了,他今天就去單位開離婚證明,我來這一趟,是想請求你聽我解釋,這件事和大傑哥沒有關係。”

沈玉蘭像吞了顆蒼蠅一樣,冷聲道:“房子秋,我們之間完全沒有來往的必要,你要和我說什麽?說你怎麽勾引的成大傑?說成大傑怎麽不辜負你?真的,我和你多說一個字,我心裏頭都惡心。”

房子秋這回倒沒有做泫然若泣的樣子,咬了咬唇,麵色平靜地道:“是,是我脫光了衣服,鑽在了他懷裏,讓他誤以為已成了既定事實。是我不要臉,明知道你們的關係,還想方設法地把人搶了過來,現在他要和我離婚,也是我自己咎由自取。”

說到這裏,房子秋望著沈玉蘭,低聲道:“但是他很痛苦,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所以,我請求你,玉蘭姐姐,一切過錯都在我,請你給他一個機會好不好,他真的不知情。”

沈玉蘭不想多說,準備關門,房子秋卻把手伸過來攔著,一下子夾到了手,痛得臉都像變形了一樣,兩邊正糾纏著,蘇瑞慶和賀之楨走了過來,見門口站著一位女同誌,哭哭啼啼的樣子,有些意外,蘇瑞慶開口問道:“大姐,這位同誌是?”

沈玉蘭淡道:“成大傑的妻子。”沒有預料到賀之楨今天會過來,一時低了頭,覺得有些難堪,自己最不堪的往事,就這樣被賀之楨撞見了一角。

賀之楨見她低頭,像是有什麽不好見人的樣子,心裏猜測,可能是遇到了什麽為難的事,上前道:“玉蘭,要我幫忙嗎?”

沈玉蘭搖搖頭,“沒事,賀大哥你先進來吧,晚飯快好了。”說著,又準備關門,房子秋卻像是豁出去了一樣,仍舊伸手攔著門,“玉蘭姐姐,你再給他一個機會好不好?”

沈玉蘭心裏有些不耐,蘇瑞慶適時地出聲道:“房同誌,你如果是為成大傑說事的,那你來遲了一步,我大姐已經在和賀大哥處對象了,還請你不要再為難她。”

房子秋倏然一驚,看向了沈玉蘭,她以為沈玉蘭這次過來,是成心想搶大傑哥的,原來不是嗎?沈玉蘭已經在處對象了?真像她說的,她隻是想尋求一個真相?

房子秋鬆了手,朝沈玉蘭道:“玉蘭姐姐,打擾了。”

沈玉蘭沒有理她,徑直關了門。

一時也不知道和賀之楨說什麽,匆匆地扔下了一句:“你們先坐,飯快好了!”就鑽進了廚房裏。

賀之楨剛才已經猜到了一點,和蘇瑞慶點點頭,也跟著進了廚房,擼了袖子問道:“玉蘭,要不要我幫忙?”

沈玉蘭低頭道:“不用,賀大哥,你出去坐吧!”

賀之楨接過她手上的菜籃子,笑道:“我來得倉促,給你添麻煩了。”

“賀大哥,沒有,你能來我很高興!”

賀之楨不動聲色地勸道:“玉蘭,路上我想著來見你,也很高興!你不知道,我很久沒這麽高興了,可能人上了點年紀,就喜歡回憶過往,但過往讓我懊悔的事太多了,高興的並不多,我今天想著,這日子還是應該向前看,走過的路不必後悔,就是以後的路咱們可得高高興興地走。”

沈玉蘭眼眶微濕,“謝謝你,賀大哥!”她知道,賀之楨是在勸她,也是在表明他的態度。

這邊房子秋回到家裏的時候,成大傑已經回來了,正坐在客廳裏等她,她一進來,他就遞了一份證明給她,“子秋,單位裏給我開了證明,明天我們就去婚姻辦事處把離婚證裁了吧!”

房子秋搖頭道:“大傑哥,我不會離婚,你也沒必要和我離婚,我今天去見了沈玉蘭,她又有了新對象。”

說到這裏,房子秋轉過臉來,直愣愣地望著他道:“大傑哥,她心裏早就沒你了,這是她第三個男人了,隻有我,隻有我心裏眼裏都是你,從十六七歲到如今的年齡,子秋心裏隻有你!”

奔波一天的疲憊.委屈,這一瞬間都倒了出來,房子秋忍不住哭了起來,淚眼婆娑地看著成大傑,“你卻要和我離婚,大傑哥,我隻騙了你這一樁事,難道這二十多年了,你還看不懂我的心嗎?你和我離婚,你要我以後怎麽辦?我怎麽活?”

成大傑無動於衷,即使得知沈玉蘭又有了對象,成大傑也不過是抬了下眼皮,他打定主意要和房子秋離婚,他沒有辦法再麵對她,再和她生活在一個屋簷之下。

因為她的謊言,她的蓄意欺騙,自己背叛了沈玉蘭。之前他還能騙自己,這是他對子秋的責任,他不能看著子秋喪失活著的勇氣。

今天子秋告訴他,自己是裝病的時候,這些年的信念,在頃刻之間崩塌,原來他的堅守毫無意義,原來他對子秋的每一份心軟.退讓和妥協,都是在另一個女人身上刻刀子,為了房子秋,他還拋棄了唯一的兒子。

僵持之際,房家老太太端了一碗飯菜過來,“大傑,子秋跑了一天才回來呢,先讓她吃口熱乎的吧,別回頭又病倒了,你又忙前忙後的跟著擔心。”

見女婿不吱聲,又放緩了聲調道:“大傑,子秋當年也是小孩子心性,這丫頭性格倔,認定了你,誰也勸不回頭,你也別和她計較,都這麽多年了,你再有氣,也該看看這麽些年的夫妻情分上,老話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呢!”

成大傑抿著唇,道:“媽,這是我倆的事,不管怎麽樣,我還是會給您老人家養老。”

老太太見他聽不進去,也沒有再勸,等回頭女兒把碗送到廚房來的時候,悄聲叮囑女兒道:“你別硬聲,你這兩天,身段放低些,好好哄哄勸勸,大傑心腸軟著呢!把人哄上床,這事就翻過去了,男人都是這麽個東西。”

房子秋點頭應下,“媽,我知道了。”這些年她一直裝病在家裏靜養,她的生活裏隻有這間院子和成大傑,要是成大傑真不管她,她想自己也是沒法活的。

夜裏,成大傑睡在了床下麵的腳踏上,預備等天亮就去裁離婚證。

房子秋也沒有說話,隻是蒙著被子嗚嗚咽咽地哭,等淩晨三四點的時候,成大傑才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半夢半醒間忽然一個溫熱的身體,貼在他身上,柔軟的唇在他耳畔乞求道:“大傑哥,最後一次好不好?我怕,你抱抱我!”

成大傑慣性地將人摟在了懷裏,房子秋柔嫩的手一點點地攀爬,一切似乎都水到渠成,倆個人從腳踏上滾到了冰涼的地麵上,房子秋也忍著寒意,一聲沒吭,極盡曉意溫柔,她不願想,此刻在她身上馳騁的男人,是夢是醒。

涼薄.貪欲,她瞧上的男人,也不過是這樣的一個人。一時分不清,這一輩子,她和沈玉蘭,到底誰活成了笑話?

黑暗的夜裏,房子秋雙手摟著男人正在奮力的腰,低聲喃喃道:“大傑哥,你已經對不起她了,你不要再對不起我!”

說著,忽然咬了一口男人的肩膀。

成大傑吃痛,仍舊沒有停下身下的動作,倆人目光交匯,這一刻,他們已然都是清醒著的。

房子秋知道,沈玉蘭或許沒有說錯,他潛意識裏是喜歡她的,喜歡她的低姿態,喜歡她的柔軟.攀附,喜歡以英雄的姿態出現在她的生活裏。

他要離婚,並不是因為沈玉蘭的出現,而是因為,她戳破了這個泡沫,沒有再陪他演戲。

“大傑哥,我冷,你疼疼我好不好?”

意外的是,成大傑並沒有回應,繼續發泄自己的精力。第二天一早,房子秋就發現自己發起了燒,苦著臉和成大傑道:“大傑哥,我發燒了,你帶我去醫院吧?”

成大傑沒有吱聲,隻是拿了五塊錢遞給她,在房子秋錯愕的眼神下,拎著公文包去上班了。

房子秋後知後覺地發現,這個男人開始報複她!

伸手抹掉了眼角的一滴淚,就算是相互折磨,至少這個人還是她的。

一周以後,沈愛立才從小姨的信裏得知這件事,她沒有想到,媽媽竟然真的會在申城找到成大傑,一切看起來是那麽的荒誕,但是真的發生在了媽媽的身上。

沈愛立尚來不及為媽媽的事感慨,李婧文氣喘籲籲地跑到工位上來喊她:“愛立,你快去看看,試驗出現故障了,新試製出來的刺輥比例不合適,除雜效果還不如前頭的平行刺輥。徐春風都氣瘋了,又在那裏罵你瞎出主意,搞什麽提高刺輥轉速的離心力,害得大家白白浪費半個月的時間。”

沈愛立立即問道:“怎麽會呢?這組刺輥的比例,是咱們仔細算過的啊?”忙把信放進了抽屜裏,上了鎖,和李婧文道:“行,我跟你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