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轉眼就到了在宜縣的最後一天,沈愛立看他們改造得差不多了,就和陸有橋提了辭行。
陸有橋還擔憂後續試用的問題,愛立笑道:“您這邊要是不放心,我可以給您推薦一位技術員,就是上次給您介紹噴水室的孫有良同誌,他對這一塊比較有經驗。”
陸有橋又是一番感謝。
想到母親昨晚和他說的話,半開玩笑地道:“我母親見了小沈同誌兩回,就非常喜歡,昨兒個晚上,和我說,你要是她孫女就好了,就是個幹親,她都覺得心滿意足,小沈同誌回頭要不問問你家長輩,陸家是否有這個榮幸?”
沈愛立腦子裏瞬時一片黑線,完全不懂她和陸有橋的對話怎麽就拐到了這裏來?
他們不是在說噴水室的事嗎?陸家想認她做幹孫女?那她和陸白霜不就成了姐妹?
沈愛立想到這裏,心裏立時就有些不適,前頭謝家那邊半路認女兒的事,給她留下了極大的後遺症,她才不要再認什麽親戚,給自己添事兒。
想了想,誠懇地和陸有橋道:“謝謝陸奶奶和陸廠長,您二位都是極和善的人,能讓奶奶喜歡,我也覺得很榮幸。實不相瞞,我自幼就是寄養在我幹爸家的,我幹爸對我很好,和親生的也差不離,倒是不好傷他老人家的心。”
沈愛立說的也是實情,她幹爸對她很好,那張手打的床,那一匣子的小黃魚,都足見曾仲才對原主的關心,雖然給的是原主,但是她現在既然已經和原主互換了身份和人生,自然也該承接這一份恩情。
所以,就算沒有陸白霜的事,她也並不想認什麽幹親。
話音剛落,就聽陸有橋笑道:“那我們倒不好強人所難,小沈同誌也別怪我冒昧,提出這個想法,也是我覺得和小沈同誌很投緣,就算認不成親戚,以後也要常來常往才好。”雖然這事是母親起意的,但是他剛才當著愛立的麵問出來,也確然是動了和母親同樣的心思的。
聽沈愛立回拒,陸有橋心裏雖遺憾,卻也知道這事主要看沈同誌的意願,強求不得,轉而退而求其次。
沈愛立客氣地道:“自然,謝謝陸廠長的厚意。”
“再喊廠長就客氣了,以後喊陸叔吧!”陸有橋也知道,認幹親的事有些冒昧,況且小沈和白霜的關係,估計她自己也會有些介意,但是想常來往卻是真心的。
這次沈愛立在這邊待了不過六天,卻給他們廠解決了好些隱患,程潛和他匯報的時候,提到軸流風扇逆水到扇片都生鏽的事,他聽了心裏都覺得一驚,這可是安全隱患,要是不及時處理,搞不好就發生生產故障或事故,要不是小沈同誌好心,他們這些外行的哪想得到去那裏看看。
就算偶然看到了,怕是還得找人來幫忙解決,到底又是一樁事!
而且這還隻是沈愛立這些天給他們解決的最微小的一個問題。
一個很不起眼的問題,卻越發讓陸有橋覺得這小沈同誌很有潛力,若是她肯在業務上多鑽研,以後定然不會僅僅局限於漢城國棉一廠,她的路怕是他都夠不到的寬廣。
眼下,沈愛立見陸廠長這樣說,也沒有推辭,從善如流地喊了一聲:“陸叔!”
陸有橋點點頭,“這樣才好,你是準備今天下午走,還是明天上午走?”
“今天下午,回頭您這邊噴水室進入試用階段的時候,您再寄函和我們陳主任說聲,讓孫有良來幫忙調試一下,要是有什麽問題,我再過來。”
“行,我讓程潛送你去車站,路上多注意安全,回頭有空也來你陸叔這兒玩。”
“好,謝謝陸叔!”等出了陸有橋的辦公室,沈愛立微微鬆了口氣,還好他沒有過多扯認親的事,要是和陸白霜成了姐妹,她想想都覺得荒謬。
卻不知道,這一聲“陸叔”,往後喊了好些年。
不知怎麽地,今天陸有橋提認親的事,沈愛立忽然就想起謝微蘭來,上一次聽她的消息,還是葉驍華告訴她,收到了藏季海寄給的婚宴請柬的事。
滿打滿算的,謝微蘭結婚也有大半年了,不知道在申城那邊怎麽樣?想著,回頭可以在信裏問下謝林森。
這邊程潛已經在門口等她,見她出來,立即上前笑道:“沈同誌,轉眼你就要回漢城了,我還真有些舍不得你。”這幾天跟著她到處找問題,讓程潛一個文科生都覺得很新鮮,很多東西沒有接觸之前,覺得很難,接觸以後,發現他或許也可以學會。
告訴沈愛立道:“我準備自學溫濕度管理技術,說不定過個三五年,也能轉行當個技術員。”
沈愛立有些意外,“啊?程同誌那你可得好好努力,我都有點期待你早些學成。”
程潛笑笑,“回頭有不懂的,還要向沈同誌請教請教。”
“沒有問題,咱們互相學習。”
今天早上沈愛立過來的時候,就把行李帶了過來,倆人邊聊著,就朝車站去,路上愛立給程潛列了幾本溫濕度管理的入門書籍,聊得過於投入,也沒有發現程潛手裏一直提著一個行李包。
等到她上車的時候,程潛將這行李包遞過來,她還有些疑惑地道:“程同誌,這包哪來的?你的東西?”
程潛望著她笑道:“這是我們廠長讓我給你帶的,沈同誌你不要再推辭,不說噴水室改造,就是這幾天你雜七雜八地給我們廠解決的問題,也讓我們廠長感激得很了,你要是和我推辭,我可就撒腿跑了!”
沈愛立有些無奈,誠懇地道:“這怎麽好意思,上次陸廠長就給了我兩包好料子。”
“你不收我們才不好意思,沈同誌快上車吧,回頭別沒位子了!”
“哎,好,再見!”說著和程潛揮手,卻忽然看到楊冬青失魂落魄地從對麵的車上走下來,提著一個很大的軍綠色行李包。頭發有些亂糟糟的,身上的黃色平絨襖子也有些汙漬,像是坐了很久的火車一樣。
後頭的人見她不走,還推了她一下,不高興地道:“怎麽堵在車門口了?大家還等著下呢!”
楊冬青立即回過神來,讓了開來。
沈愛立一時以為自己眼花,多美姐和謝林森都說楊冬青現在在西北啊,怎麽又出現在宜縣了?
許是她的目光過於專注,楊冬青也似有所覺,抬頭朝她這邊看過來。
這一下,沈愛立發現她雙眼紅腫,眼底還有青紫,顯然是遇到了什麽不如意的事,哭了一大場。
猛地看到沈愛立,楊冬青的眼神驚慌了一瞬,她這倆天在火車上一直做著噩夢,有時也夢到沈家的人。
晃在頭頂的日頭,讓她很快反應過來,這不是夢,是真的沈愛立,不知道沈愛立怎麽會出現在宜縣,是來看沈俊平的嗎?
沈俊平已經去礦上工作了?哦,對,已經七個多月了,沈俊平定然是回去工作了。
楊冬青動了動嘴,卻又不知道說什麽,心裏不由湧上來一陣羞愧的感覺,率先忍不住低了頭,轉身匆匆朝車站外麵走去了。
腳步有些慌亂。
程潛見沈愛立忽然望著對麵出神,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問道:“那位是沈同誌的朋友嗎?”
沈愛立回過神來,笑著搖搖頭,“不是,就是看著有些眼熟。”時隔七個多月,再次看見楊冬青,沈愛立都覺得恍然如夢,幾個月前她們還是姑嫂,現在說不上是仇人,卻也能說是對頭,命運真是奇妙。
程潛也就沒再問,幫她把行李提上了車。
沈愛立到漢城的時候,剛好傍晚,坐了公交車回甜水巷子。還沒有到家,就被周叔喊住了,“愛立,你從宜縣回來了啊?怎麽這許多行李?你放著,我來我來!”
沈愛立一個人提有些吃力,忙道謝,想起來先前小茹被尾隨的事,問道:“周叔,上次那事,後來解決了沒啊?”
周老頭笑道:“解決了,哎呦,愛立,可多虧了你幫忙!第二天就給解決了,你那些工友可真是好人,我留他們吃飯,一個都不願意,哪天他們來你這串門,我可得把人逮過去喝幾杯。”
沈愛立笑道:“周叔,沒事,他們人都好著呢!你不用放心裏,事情後來怎麽處理的啊?”
“交派出所唄!栽到我周老頭手裏,我可不手軟。”
周老頭將那天的事,仔細和沈愛立說了一遍,什麽小李和小張站在巷子口裝聊天,什麽馬路對麵幾個人,前麵幾個.後麵幾個,什麽那賊坯子一在巷子口停車,小李就立即把人按住了,讓他交代的時候,他扯一些亂七八糟的,後來差點掙脫跑了,還好金宜福早帶著幾個人等在前麵,就防他這一手。
後來見他不肯說,大家一起把他送到派出所去了。
沈愛立聽得雲裏霧裏的,但是有一件事她算是聽明白了,問道:“周叔,聽你這意思,這不得有十幾號人啊?怎麽這麽多同誌幫忙啊?你家親戚嗎?”
她這話把周老頭也問懵了,“嗐,你這孩子,這不都是你喊來幫忙的嗎?我說了都是你工友啊!”
“啊?都是我們單位的啊?”她記得自己明明就喊了小李和金宜福啊,想著回頭去單位問問。
此時和周叔道:“周叔,這事解決了就好,大家都安心一點。”
周老頭點頭笑道:“是,是,你今個剛回來,冷鍋冷灶的,一會來我家吃飯。”
沈愛立忙拒絕,“不用,周叔,我煮點粥就行。”
周老頭眼下沒說,卻是轉身讓小茹給她送了兩張雞蛋餅過來,和她道:“愛立,我聽你同事說,你這回是低血糖暈倒的,要及時吃飯,你就別和我客套,趁熱吃。”
又幫著沈愛立把爐子引好了。
臨走的時候還想起來,和她道:“愛立,前倆天李同誌過來說,有你的信,讓你回來了去取。他說是西北那邊的,怕是有什麽急事。”
沈愛立忙應下,真切地感受到了“遠親不如近鄰”這句話,她不過是動了一回善念,生活都方便了很多。
等燒了開水,把雞蛋餅吃了,就去廠裏找小李取信。
順便問他道:“李同誌,我怎麽聽周叔說,那天有十幾位同誌啊?我沒喊那麽多人啊,怎麽回事啊?”
聽是這事,李柏瑞也笑了,“是金宜福,通知了你們機械保全維修興趣小組的同事了,大家有空的都來幫忙了。”
沈愛立還真沒有想到,大家這麽熱心腸。有些好笑地和小李道:“那這回,你們不是甕中捉鱉嗎?這人肯定跑不掉啊!”
李柏瑞也笑道:“是!張揚也這麽說。”
說著,把兩封信遞給了她,和她道:“我看有一封信是青市那邊來的,還有一封信封上的名字,應當是樊同誌的姐姐,怕是有什麽急事,前天傍晚就去周叔家說了一聲,讓你回來就來拿。”
“哎,好,謝謝!”她剛好奇怪楊冬青怎麽會回了宜縣,多美姐大概也就是告訴她這事兒的。
一回到家,沈愛立第一次沒有第一時間拆開黎東生的來信,而是先拆了樊多美的信來,看了幾行就不由皺了眉頭,謝林森知道了她得浮腫病的緣由,第一時間就衝出去找安少原?
忙接著往下看,就見信上寫著,謝林森和安少原打了一架,驚動了軍區的領導,在那邊產生了不好的影響,安少原為了前途,讓楊冬青回老家了。
怪不得今天她在車站看到楊冬青的時候,發現楊冬青的狀況似乎不是很好。原來不是回來探親,而是被趕回來的,那這日子可不好過。
沈愛立心裏一時又感動又擔憂,沒有想到謝林森會為她出氣,又知道部隊最講紀律了,怕這一架會給他帶來不好的影響。
又拆開了青市黎東生的信,看完後有些不確定地又看了一遍,黎東生同誌竟然邀請她去青市,參加高速梳棉機多刺輥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