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愛立懵了一下,她原本還準備說這周末要去一廠,可能沒空,沒想到序瑜說的是這事。那無論怎樣也得抽出一個小時出來,序瑜幫了她很多,她的人生大事,她肯定要幫忙盯著看看。
上次聽序瑜說訂婚,愛立還感覺不怎麽真切,這次都到商討訂婚事宜了,顯然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序瑜和季澤修的事正在有序地向前推進,沈愛立忽然有種序瑜要往一個套子裏鑽的感覺。
想了一下,問道:“日期就是元旦了嗎?”
序瑜眼裏湧上一點澀意,卻笑著點頭道:“就定在元旦了。到時候兩家人一起吃個飯,大概兩三桌的樣子。”到了訂婚這一步,不出意外,結婚就是必然的了,她想著有些事需要提前和季澤修說好,免得後麵搞得不愉快。
和愛立挑開了道:“看哪些情況彼此可以接受,哪些不能接受,等同於談判。”
她麵上一如既往的明朗,好像在討論的不是她的事,她的鎮定和話語裏的冷淡,連樊鐸勻都不由微微側目。
更別說愛立了,望著序瑜若無其事的樣子,覺得心裏有些不得勁,忍不住出聲提醒道:“這是終身大事。”她在“終身”兩個字上著重提了音量,她知道序瑜以後注定是要從政的,她的婚姻到後麵怕是更難以由著自己心意,但現在一切還沒開始,她明明還有選擇的餘地!
序瑜望著愛立,知道小姐妹是關心她,但有些事就是不能順人的意,微微笑道:“這是對我來說,最好的對象。”青年才俊.政界新星,人品貴重.家世甚高,對她的家庭和她將來要走的路來說,都是最好的選擇。
隻是對一個略微品嚐了一點愛情甜果又正當妙齡的姑娘來說,或許是有幾分苦澀的。
序瑜喝了兩口湯,試圖壓下心裏的一點如蚌貝磨珠的刺痛和不適。
愛立瞬時啞然。知道是這麽一回事,但是看著序瑜真的踏上這條路,總覺得有幾分悵然。
章序瑜見氣氛有些沉悶,轉換了話題道:“愛立,先前鐸勻姐姐,不是來信說楊冬青給你寫道歉信嗎?信還沒有收到嗎?有好長一段時間了吧?”
沈愛立知道是序瑜不想再談,配合著接話道:“哦,還沒有收到,我估計楊冬青反悔了,她走之前都嘴硬的不得了,一點不承認是自己的錯,自己想改嫁,還像我媽媽故意欺負她一樣。我現在都有些期待,這封道歉信,她要怎麽編,所以我準備和多美姐姐說聲來著。”
“那你問聲,我現在也想聽點高興的事,”序瑜忽然有感而發道:“鐸勻的姐姐可真好,以後有機會,我還想認識一下,是在西北軍區那邊嗎?”
樊鐸勻有些無奈地看了看愛立,點頭道:“是,估計要在西北那邊待兩年。”聽樊多美的意思,姐夫大概這兩年就有往上走的趨勢。
說到這裏,沈愛立忽然想起來,謝林森留給她的部隊地址也是西北軍區,多美姐姐來了好幾封信了,謝林森那邊倒一封都沒有,有些奇怪地問樊鐸勻道:“謝林森最近是出任務去了嗎?我好久沒收到他的信,先前寄過去的東西,也不知道他收到沒有。”
樊鐸勻道:“應該是,他們出任務多數時候是臨時通知,等他回來肯定會給你回信。”
愛立點點頭,還有上次她吐槽謝鏡清的那封信,謝林森估計也還沒看到。
下午倆人一回單位,鍾琪就不知道從哪兒跑過來,和她倆道:“我等你倆都等了半天了,可算來了。”
序瑜笑道:“怎麽了,有什麽消息要分享嗎?”
鍾琪立即“哎呦”了一聲,拍了拍胸口,“今天中午可把我嚇死了,就中午食堂的事,我剛好在排隊打飯,忽然就聽到動靜,回頭一看,好幾個倒了下去了,嚇得我當時飯盒都差點扔了,真是僥幸,就差那麽幾分鍾,我也吃上了。”
又看著倆人道:“你們還不知道吧?王元莉今天中午也出事了,她這胎沒有保住,到了醫院就出血了,說是把床單都染透了,自己嚇得直哭。”說到這裏,微微歎道:“其實不說她,就是我聽著都覺得有幾分駭人,吃個飯把娃吃沒了。”
序瑜皺眉,那這次的食物中毒,可能比她想得還嚴重些,問道:“保衛部那邊查出來是怎麽回事了沒?”
鍾琪搖頭道:“這事現在不歸保衛部管,廠裏直接報派出所了,來了好幾位公安,聽說市公安局那邊也派了人過來。”
聽到市公安局都來了,序瑜道:“那這幾天估計就能出結果了,我們安心等著就是。”
鍾琪歎氣道:“是,現在廠裏都有些人心惶惶的,都說不敢去食堂吃飯。”
愛立忙問道:“你中午吃了沒,你這幾天中午去我那吃吧?”
鍾琪笑道:“不用,我家離得近,我媽中午給我送飯,也方便得很。”又問道:“你老實說,不會是樊鐸勻在家做飯吧?”
見她點頭,忍不住驚歎道:“姐妹,你這是什麽運氣,我當你倆處對象,都算你摘到星星了,沒想到這星星還會做飯。”
序瑜打了一下她的手,“去,去,說什麽話?我們愛立才是又閃又亮的那顆星星好吧?沒有他樊鐸勻,可還有別人能看見,他才算是摘到星星了。”序瑜沒提葉驍華的名字,但是在她心裏,還是覺得有幾分遺憾。即使今天吃了樊鐸勻做的飯,她仍舊惋惜,她姐妹沒有嫁到三元巷去。
以後說不定,樊鐸勻還要把她姐妹拐到海南去呢!
愛立給她倆笑死,“拉倒吧你倆,改明兒等你們對象來了,我也問問他們,怎麽就把你們這兩顆星星給摘走了……”
正聊著,梁婭過來和愛立道:“愛立,你在這啊,陳主任正找你呢,你快去看看,有事來了。”
沈愛立忙收了笑,問道:“梁姐,什麽事啊?”
梁婭卻不肯說,“你去了就知道了,去看看吧,反正不算壞事。就是好事嘛,也說不上。”
她這話倒讓愛立心裏一下子有些七上八下的。
想著,是車間那邊出事了,還是興趣小組那邊有什麽事兒?
她一敲門,陳主任就讓她進去,裏頭除了陳主任,還有倆個人,一個是她前次見過的宜縣紡織廠的同誌,好像叫程潛,另一位男同誌,約四十多歲的年紀,像是程潛的領導。
心下正奇怪這,就聽陳主任給她介紹道:“愛立,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宜縣紡織廠的廠長,陸有橋同誌。”
沈愛立忙道:“陸廠長好,幸會幸會!”萬想不到,會是宜縣紡織廠,就是不知道這廠長找她是有什麽事?總不會陸白霜是他女兒,特地來給人出氣吧?那就有些夠無聊了!
卻不妨聽陸有橋道:“沈同誌好,此次我們是專程來找你的,想請你去我們廠幫忙看看離心風扇的問題。”
沈愛立一進來,陸有橋就在打量她,看起來像是一位比較利落的女同誌,也不待沈愛立開口,就接著道:“上次的事,我都聽程潛說了,陸白霜是我們單位的員工,也是我的侄女,我作為廠長和叔叔,為她的傲慢和不禮貌,都要向你道歉,望沈同誌切勿往心裏去!”
陸有橋的態度很好,要是換作一周前,沈愛立肯定願意幫忙跑一趟,但是此一時彼一時,拋開陸白霜的事不提,還有梳棉機的進度問題,她現在心裏眼裏,都是大小漏底的改造問題。並不想在這個關卡給自己接別的活。
宜縣雖然不算遠,但是來回至少一天功夫,要是問題難的話,可能幾天也要待的。
愛立想清楚了關竅,就拒絕道:“陸廠長客氣了,勞您跑這一趟,上次可能是我沒有表達清楚,引起了小陸同誌的誤會,當然,這都是些小事,您不必為這件事掛懷。但是我想,陸廠長或許對我也有些誤會,我對貴廠的問題也並沒有研究,怕是不能為貴廠分憂解難,真是對不住。”
陸有橋見她推辭,並不覺得意外,繼續相勸道:“沈同誌,我們誠懇地邀請你過去幫忙看看,就算不能解決問題,我們也是心懷感激的,還希望你能夠再考慮考慮。”
又望著陳立嚴道:“陳主任,你可得幫老弟說幾句。”
陳立嚴笑道:“陸廠長,愛立同誌並沒有說假話,她的專長是梳棉機這塊,對貴廠的問題,怕是也束手無策。”他先前就知道這裏頭的彎彎繞繞,知道這陸廠長的侄女瞧不起人不說,還想借梁婭來打愛立的臉,要是此時不給陸有橋一點壓力,就算回頭愛立去了,他侄女還欺負人。
陸有橋知道,陳立嚴要的就是自己的一個態度。這請工程師去友廠幫個忙,實在是太常有的事,陳立嚴既然一開始沒有一口回絕,現在反倒這樣說,是給這小沈同誌撐腰呢!
心裏越發確定,能讓陳立嚴這樣愛護的屬下,這小沈同誌定然是真有兩把刷子的。
麵上不由歎道:“不瞞你們說,這個問題困擾我們廠很久了,在省城這邊也找了好幾位專家,但是要麽專長不是這一塊,要麽就是找到了問題,但是找不到解決的法子,我看了那篇《關於絲瓜筋過濾煤灰背後的故事》,我認為沈同誌很有鑽研精神,擅於觀察又有創造力,所以想請沈同誌跑這一趟,幫忙看看,就算解決不了,我陸有橋也記沈同誌這份人情。”
說到這裏,又和沈愛立道:“沈同誌,這問題不管大小,隻要關係生產,對我們這種縣城的小廠來說,影響了效益,就是掐著喉嚨的要命事啊!”
陳立嚴也知道是這麽回事,看向了愛立,“愛立,不然你就跑一趟,陸廠長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你就去看看,就是解決不了,也是情理之中,萬一剛好你去了就給解決了,豈不是皆大歡喜?”
這事,陳立嚴心裏有點數,梁婭或許解決不了,但是愛立應該可以。他最近半年來,仔細觀察,發現愛立在機器維修上特別有天賦,手也巧,廠裏機器有什麽疑難的小問題,機保部能不能解決他不清楚,但是愛立大概率是能解決的。
不然齊煒鳴不會三天兩頭來給他吹耳邊風,想讓愛立過去機保部。
沈愛立見陳主任這樣說,有些為難地看著他,半晌道:“陳主任,不瞞你說,我現在梳棉機這塊,正有一點突破,這一時真是走不開。”
聽到這話,陳立嚴眼睛一亮,梳棉機的事確實是大事,轉身和陸有橋道:“陸廠長,愛立同誌最近的生產任務和研發任務都很緊,您看這樣行不行,愛立去一天,要是能解決最好,解決不了的話,也不多耽擱了,您看行不行?”
陸有橋立即道:“當然沒問題,沈同誌這是去給我們幫忙,我們也不能讓她耽誤了自己的正事。”又朝愛立道:“沈同誌,不然你今天就先和我去宜縣,要是晚上能解決,我就安排車送你回來,最晚不超過明天中午,你覺得是否合適?”
沈愛立想了一會,知道陳主任這邊點頭,這事她是推不掉的,順勢點頭道:“感謝陸廠長的體諒!那麻煩您這邊稍等我幾分鍾,我去收下東西。”
轉身去工位上拿了自己的帆布包,又去隔壁和鍾琪道:“我要跑趟宜縣,麻煩你晚上下班和樊鐸勻說聲,我最快今晚,最遲明天中午就能回來。”
鍾琪一驚,“這也太急了吧?宜縣紡織廠嗎?不是上次那個傲慢的女同誌的單位,她又來了?”
愛立搖頭,“不是她,是她叔叔,陳主任這邊答應了,我爭取到了一天的時間,搞不搞得好,我都回來。”
鍾琪道:“行,我晚上下班就去和樊鐸勻說一聲,你放心吧!”
沈愛立跟著陸有橋坐了兩小時的車到宜縣,真到了才發現,這廠也不能說是小廠,規模估計也有五六千人,比不了漢城國棉一廠,但是在宜縣來說,顯然也是大廠了。
因為時間急,陸有橋也沒有耽誤,直接帶沈愛立去了車間,和她道:“機器一旦高速運轉,車間熱量就大增,工人都耐不住,我們廠工程師想到了風扇轉速的法子,一開始還好,但是隔一段時間就會發現離心風扇的拉杆斷裂掉了。”
真到了這裏看到了風扇,沈愛立就覺出奇怪來,這風速再大,還能把拉杆搞斷掉?是拉杆材質的問題?
和陸廠長道:“不知道先前斷裂的拉杆還在不在?我想看看斷裂的情況。”
程潛忙讓車間技術員找了一塊出來。
沈愛立發現還真斷裂了,回頭和陸有橋道:“陸廠長,我現在還不能判斷出具體原因,估計還得再觀察一會。”
陸有橋見她似乎有幾分把握的樣子,心裏定了一些,“好,好,沈同誌先忙,我讓程潛在這邊幫你,要是有什麽事,你就及時和他溝通。”
“好,謝謝陸廠長,您先去忙!”
陸有橋點點頭,囑咐了程潛幾句,就先處理其他事去了。這邊沈愛立讓車間技術員把風扇開到最大試試。
一開始還好,大概兩個多小時以後,程潛都盯得眼睛發酸,一看沈愛立,還聚精會神地觀察著,時不時在紙上寫著什麽數據,心想這專業的事,還是得找專業的人,他看這麽會兒,什麽都沒看出來,沈同誌的數據都記了大半頁。
正想著,忽然就聽沈愛立道:“停,停,這裏停下。”
程潛也立即來了精神,就見沈同誌忙拿起風扇軸盤,看了一圈以後,似乎確定了一個點,又拿出先前的斷裂的拉杆來比對,和他道:“大概確定了,先斷裂的不是拉杆,而是靠近軸盤的這裏,是螺絲的抗彎程度不夠導致的。”
沈愛立估摸著,先前大家沒有解決,大概可能是受了先入為主觀念的問題,以為是拉杆斷了,其實是螺絲抗彎不夠導致的斷裂。
程潛是文科生,也不懂什麽抗彎問題,木愣愣地問道:“那沈同誌有辦法解決嗎?”
沈愛立琢磨了一會道:“螺絲肯定是要換尺寸,但是換了螺絲也不一定就可以,可能還需要做一些別的改造。”
又和他道:“一天肯定是解決不了的,這個還需要多次試驗.確定,我先畫一個草圖,你們先試著改看看,過幾天你們做出來了,給我拍一份電報,我再來一趟。麻煩程同誌和陸廠長說一聲。”
程潛心裏一喜,這就是有辦法的意思了,忙道:“那可太好了,我這就去和廠長說,再給沈同誌把車安排好。”
說著就轉身去報告廠長這個好消息,卻不妨一出車間,就碰到在門口探頭探腦的陸白霜,和她點點頭,就準備走。
卻被人一把拉住,皺著眉問他道:“程潛,這騙子沒解決掉吧?要待幾天啊?我叔還真給她臉,還特地跑到省城去請她?”
程潛有些不耐煩地道:“陸同誌,你今天返崗了嗎?怎麽到這邊來了,廠長不是說,不是生產部門的工作人員,不準往這邊來嗎?”
聽他說這話,陸白霜就有些來氣,她叔把她調離了供銷科,要不是奶奶給她說好話,她怕是這次都回不來,但是卻被調去管原材料了,這活可太無聊,她待不住,就去找人聊天,聽說叔叔從省城請了一位女工程師來,就想著不會是那個沽名釣譽的騙子吧?
特地跑過來看看,沒想到還真是!
和程潛道:“我就來看看,一會就走,程潛你可得和我叔說,不要給這騙子騙了,一天解決不了,就讓她走,多待一天,都是白費咱廠裏的飯菜和錢。我叔真是,就是不信我,浪費了錢不說,還浪費時間……”
她叭嗒叭嗒的一串串,程潛實在沒有耐心聽,脫口而出道:“人家兩個小時就解決了,我現在去找車把人送走,沈同誌事可多著呢,人家最近在研究梳棉機,特地抽了一天出來,來給咱們看看。廠長這回肯定得好好謝謝人家!”說完,也不理她,去找廠長了。
陸白霜傻眼了,“啥?兩小時?”那麽多工程師沒解決的問題,她兩個小時就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