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們是男女朋友
潮熱的水汽填滿了整個浴室, 鏡子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霧。
寧安然裹著一條浴巾,站在鏡子前,望著裏麵隱隱綽綽的身影。
迷蒙蒙的, 看不清, 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其實, 隻要一抬手, 輕輕一抹,就能留下一片清晰的痕跡,但她遲遲不肯動作,就像她憑著多年記者生涯的敏銳猜到周司遠選在今晚必然事出有因, 可她沒有勇氣刨根問底。
至少, 結局是好的,不是嗎?又何必在意其他。至於……寧安然看向蒙在鏡麵的水霧,待門窗打開,總會慢慢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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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臥室, 寧安然換上睡衣,先去外麵倒了一杯水, 再從行李箱子裏摸出一個藥盒。
鋁製薄膜裏隻剩下最後一粒,她把水和藥一並放在床頭,再拿起手機, 給周司遠發了條信息:【洗好了, 我先睡】
聊天框沒有回應, 他應該睡著了。寧安然想到了很久未曾登錄的圍脖小號, 登了上去。
主頁第一條微博印入眼簾——【我知道這是一場冒險, 但為了他, 我願意傾其所有, 孤注一擲】
閱讀數依然是慘兮兮的一百以內。
寧安然渾不在意, 點了轉發,寫下:【謝謝】
發完,準備退出賬號時,忽然心血**打開了關注列表。
往下一拉,很快就看到了那個愛因斯坦頭像,圍脖名居然還是"熵增"。她點進去,發現他的主頁似乎被設置了僅半年可見,唯一一條是半年前轉發的一則興平社簡訊——科桑登錄湛江,深圳香港地區迎來強雷暴雨。
寧安然怔了下,越發覺得這人是社裏的同事。
退出圍脖,寧安然放下手機,準備吃藥,周司遠卻回了微信。
點開一看,是一張演唱會門票。
青州奧體中心,VIP1區,2排1座……
寧安然看著票麵上熟悉的字眼,嘴角一點點揚起來……這人,還真是死鴨子嘴硬。那晚言之鑿鑿說這票是朋友送的,還作出一副不感興趣的模樣,讓她以後他真就做個順水人情,隨手一給。
現在看來,肯定是他專程托人幫忙找的,而且,一早就想好了要和她一起去看。
也就是說,至少在美國回來前,他應該就想過要與她和好了吧?
這麽看,還真和陸沉沒什麽關係。
思及此,寧安然笑容又往上揚了些。
她看著手中的藥,思忖了片刻,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放了回去。
然而,半小時後,她還是了無睡意。
在第N次翻身後,她隻得認命爬起來,卻倔強地不肯吃藥,而是摸過手機,胡亂地刷起了朋友圈,醞釀睡意,翻著翻著就翻到了周司遠那條曬演唱會票的消息,依舊是無人點讚和評論。
盡管當時就猜到他設置為僅她可見,但今天再看,寓意又變得格外不同。
腦中一個念頭閃過,她摁住圖片,選擇保存,又把他晚上發來的另一張票一並發在了朋友圈,附言:【很幸運,還能和你一起看演唱會】
寫完,左看右看都覺得矯情,便一一刪掉,最後隻落了三個字:【很開心】
編輯完,她也學周司遠設置了分享權限。
一通操作後,滿漲的情緒總算有了宣泄的窗口,她這才地放下手機,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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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她在清脆的鳥叫鈴聲中醒來。
昨晚雖然睡得晚,但一夜無夢,睡眠質量很好。
她在**伸了個滿足的懶腰,摸過手機,關掉鬧鈴,卻發現微信圖標上豁然多出來幾十條消息。
她訝異的點開,發現微信列表上,一水兒的頭像都掛上了鮮紅的數字。
為首便是陳筱筱,貢獻了消息總量的20%:
【我靠,你居然搶到了鑽石的門票?你太特麽牛了!!!】
【我們十幾個人,搞了十幾台手機,都沒搶到,姐妹,你是怎麽做到的?】
【我再看了下,你這還是內場票,頂級奢華座位,姐,你這不是牛,是豪啊啊啊啊!!!】
【我同事買了黃牛票,內場第八排,1萬3,你這第二排……】
【哦買嘎,我看到的不是票,而是紅彤彤的毛爺爺】
【不對,你搶了兩張,老實交代,你準備和誰去看?】
……
許是嫌打字麻煩,陳筱筱後麵索性發起了語音,話題也從演唱會票演變到追問起她的八卦來。
寧安然沒聽完就退出了,再快速溜了一遍其他消息,大致分為兩類:第一類,是感慨她居然搶到了鑽石內場票的;第二類,則是詢問她是否有特殊途徑,能否再幫忙搞票的……
至於朋友圈,更是炸翻了天。
點讚評論破百,儼然一種所有微信好友全來圍觀一般。
可在一圈評論裏,唯獨沒有周司遠。
她直覺肯定是昨晚設置權限時出了錯,點進圖標一看,果然——不給誰看的選擇裏,周司遠的頭像孤零零、明晃晃地列著。
寧安然:……
本想隱晦地向周司遠示個愛,結果鬧出個大烏龍。
她把手機拍在腦門上,欲哭無淚。
礙於消息已太多人看見,此時再刪除就顯得欲蓋彌彰,最好的方式便是不回應,裝沒看見。
不過,好友們發來的消息,等會兒還是得一一回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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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哀怨地歎口氣,把手機扔回**,起床洗漱。
換衣服時,瞥到屏幕上似乎又有新消息,估摸又是哪位好友來問票的事。
她懶得理會,自顧自收拾妥當,換好鞋,準備去食堂吃飯。
一開門,一道高瘦挺拔的身影撞入眼簾。
深藍色的製服,不是修身的款式,卻被他穿得格外精神,外翻的上衣領口,完美地修飾了他鋒利幹淨的下頜線條。
這人,怎麽每回看都很驚豔。
周司遠對上她的視線,似是裝了窺探鏡,勾了下唇,聲音鬆軟散漫,“很帥?”
“蟋蟀。”寧安然啐他,反手帶上了門。
周司遠掃了眼她的手提包,說:“給你發信息了。”
“啊?我沒看見。”寧安然忙摸出手機,一看,那條未讀消息居然是他發的。
【收拾好了嗎?一起吃飯】
“我剛剛在換衣服,所以沒看手機。”她又解釋了一遍。
周司遠不以為意,“無所謂,我聽著動靜的。”
兩人一牆之隔,就算她沒看到信息,出門時他也必然能聽見。
寧安然把手機裝回包裏,問:“咱們去食堂吃嗎?”
周司遠偏著頭看她,眉眼帶著點若有似無的笑意,“你有其他推薦?”
“這裏我又不熟。”寧安然嘀咕,視線卻落在他下唇上,哪裏的純色明顯暗一些,仔細看,有一道傷口。
周司遠順著她目光,摸了下那處,笑問:“怎麽?內疚?”
寧安然瞪他一眼,熱意從耳朵爬上來。
周司遠沒再打趣,而是說:”有個地方比食堂好吃,你要試試嗎?”
“哪裏?”
“你去過。”他說。
寧安然反應很快:“你們院的餐廳?”
周司遠點點下巴,“去嗎?”
“不去。”寧安然猛搖頭,開什麽玩笑,她一個宣傳處的幹事跑去他們院吃早餐也太奇怪了吧。
“還是食堂吧。”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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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幢公寓樓是呈L形,他倆的宿舍恰好在最右邊,和其房間完美地隔開。
不長的走廊裏,兩人並排走著,寧安然不時瞥一眼身旁的男人。
他走得不緊不慢,下巴微微抬著,線條宛如刀刻,鋒利清晰,修長的脖頸被喉結頂出一塊棱角,隨著呼吸,微微滾動。
清晨的陽光渡在他冷白的皮膚,仿佛染了一層溫潤細膩的釉色。
寧安然看得有些失神,壓根沒注意轉向,直到手腕被握住。
周司遠不輕不重地扯了下她的手,悠悠道:“再看要撞牆了。”
寧安然大囧,掩飾地咳嗽了一下,轉開頭,目不斜視地望著前方。
周司遠失笑,卻沒有放開手,而是手指下挪,順勢將她的手包進掌心。
似有電流穿過掌心,心跳陡然快了兩拍。
寧安然抿住唇角的笑,任由他牽著往前。
快到樓梯口時,空寂的走廊突地傳來一道開門聲。
寧安然一怔,本能地甩開了牽著的手。
周司遠挑眉,沒好氣地看了眼心虛的某人,甚是無語。
另一頭,那人也看見了他們,遠遠就笑著打招呼,“周工,寧記者。”
寧安然也認出對方,正是那位和老張頭同名的後勤處處長,張廣。
“張處。”她笑著回應。
周司遠則是淡淡喊了聲,“張處。”
張廣幾步上前來,溫和地問,“你們也這麽早啊?”
“嗯。”寧安然趕忙道,“我約了周工聊微視頻的事兒。”
話音甫一落,就見周司遠若有似無地瞥了她一眼,似乎在嘲笑她:此地無銀三百兩。
好在張廣沒多想,反是順著她的話說:“我聽你們程處說了,這個創意很好,咱們確實應該給老百姓好好科普科普航天工作。”
“我聽說第一期已經做完了,還是陸工授課的?”張廣問寧安然。
“對。”
“不錯不錯。”張廣又轉頭看向周司遠,“周工,你是不是也錄一期啊?”
周司遠回答很是客氣,“聽寧記者安排。”
張廣聞言,立刻吩咐寧安然,“小寧啊,那你無論如何都得給他安排一期。”
“最好,還就是第二期。”張廣興奮地說,“航天雙子星,又年輕又帥氣,這一往外一放,得是多好的招新宣傳。”
他嘿嘿笑幾聲,半玩笑半認真地說,“還能幫咱們係統的男孩子們做個形象宣傳。”
張廣是管後勤的,最掛心的就是解決基地裏這群小夥、姑娘們的終身大事。
他們這行的工作性質,幾十年紮在這偏遠的草原上,要另一半要麽忍受常年兩地分居,要麽拋家棄業跟來吃苦,換誰能樂意。
隻可惜了這群優秀的孩子。
想到這裏,張廣覺得前段時間常宏亮在會上講的話是對的,還是得多組織活動,讓年輕人互相認識,增進感情,促進內部消化。
思及此,他側頭看向寧安然,“對了,小寧,你們程處有沒有跟你說文體節的事兒?”
“沒。”
“哦,那他可能晚點會跟你說。”張廣示意她邊走邊講。
“我們準備下個月初組織一次文體節係列活動……”
他們住在四樓,寧安然隨著他往下,周司遠則落後一步,走在稍後的位置。
下到轉角處,寧安然忽然感到手掌一熱。
她腳步一頓,胸口撲通一聲。
周司遠竟然趁著拐角的盲區,牽住了她的手。
心跳快得像要蹦出來。
眼看就要拐過去,寧安然緊張得手心開始發熱,周司遠卻像沒事兒人一樣,依舊老神在在地牽著她,完全沒有要鬆手的意思。
階梯已印入眼簾,寧安然心一橫,張開手指,反握住了他。
身後有似有若無地輕笑。
有意思的是,一路下樓,張廣盡顧著介紹文體節的事,絲毫沒留意到他們的小動作。
直到在樓門口要告別時,他目光一偏,才驚得瞠目結舌,“你,你們……”
盡管做了一路的心裏建設,此刻,寧安然依舊羞窘不已。
相比之下,周司遠則大方得過分,隻見他神色坦然地接過話,“我們是男女朋友。”
作者有話說:
老規矩,繼續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