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有喜歡的女孩子

郭瓊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張廣卻想起來,“哦,對,你台本還沒換。”

下午臨時換角,郭瓊沒來得及修改劇本,印有旁白和串詞的台本隻有寧安然那份。

“你倆先合著看一本,晚點分好詞再重新打印。”老張說。

周司遠淡淡應嗯,垂眸看著寧安然手裏的劇本。

寧安然忙將劇本舉到了兩人視角的中間位,卻聽他淡聲說,“我看得見,不用移。”

寧安然沒接話,手上姿勢不變,低頭看劇本。

兩人都穿著白藍校服,並排站著,中間隔著半個人的距離,半低著頭,神情專注地看著同一個位置,側顏無可挑剔。

背後是餘暉映紅的大幅玻璃窗,窗紗輕曳,梧桐繁茂。

像是法國文藝電影裏的運鏡。

站在兩人側後方的陳筱筱盯著鏡頭裏的兩人,不由冒出一個念頭:好配。

“這段旁白後,你們退場,然後兩個繼姐……”郭瓊抬眼看著黃敏潔和鄭丹萍,說:“你們倆推門進來……”

郭瓊有過排舞台劇的經驗,指導起來條理分明,而先前還叫嚷著“煩死了”的學生們也個個聽得認真,就連最不想來的王維安都在埋頭做筆記。

進入主劇情後,兩隻小鳥基本沒有台詞,隻需要在中間穿插幾個問題,達到與觀眾互動的目的。但為了熟悉全劇,寧安然還是跟著郭瓊的思路,一段段往下看,隻是因為一直保持舉著劇本的姿勢,手漸漸開始酸軟。

她活動了下脖子,正考慮換隻手拿,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便闖入眼簾,幾乎同時,手裏的劇本被拿走。

她閃了下神,轉頭看向身旁的少年,在一片淺金色的陽光中,他鴉羽一般的睫毛根根分明。

因為他把劇本幾乎是全移到了她這邊,兩人距離靠得比之前要近。

寧安然收回視線,開始有點小緊張。

周司遠卻在這時淡聲開口,“筆。”

她下意識地哦了聲,頭也不敢抬地遞出筆。然後,餘光瞥見他收回劇本,在上麵做標記。

本子很快遞回她這邊,寧安然視線落回去的瞬間,臉嘭地變成了蘋果。

紙上,郭瓊剛提到的那段旁白前多出一個簡筆的兔子頭像,長耳朵、嘟嘟臉,眼睛彎彎,笑得甜甜,煞是可愛。

寧安然心動失速地盯著那個可愛的小兔頭像,胸口也仿佛揣了一隻兔子,蹦蹦跳跳。

周司遠低眼瞧著她勝似窗外晚霞的側臉,微不可查地彎起了唇。然後,右手往前再一伸,狀若無事地在小兔子的圓嘟嘟的臉頰上再左右各點了一點。

窗外梧桐搖曳,屋內少女的臉更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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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瓊指導時不僅淺顯易懂,還風趣幽默,同學們很快就找到了演戲的感覺,原本陌生局促的兩班同學也漸漸融成一片,對台詞,走位、歡聲笑聲不絕於耳。

牆上時鍾不知不覺轉了一圈,張廣看時間差不多就宣布先解散,並定了下回排練的時間。

一群人走出活動中心,天色已暗下來,落日沒進灰藍的雲層裏,如打翻的油彩。

大夥兒還沉浸在剛才的排演中,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寧安然靜靜地走在他們中間,餘光打量著前方少年挺拔的身影和好看的後腦勺,耳邊是陳筱筱歡快的笑聲——

“笑死我了,羅培排練的時候跑去和老張說自己想演樹枝,結果……哈哈哈哈。”陳筱筱話沒講完,先把自己逗笑了,捂著肚子笑個不停。

黃敏潔沒耐心,“結果什麽呀?”

“結果……”陳筱筱用手背抹掉笑出的淚花,努力憋著笑意複述:“老張上下打量他兩眼,說:‘就你這體形,哪能演樹枝,得演樹幹,還得是百年大樹那種。’”

最後幾個字破功,尾音又揉碎在一陣笑聲裏。

黃敏潔想象了下老張說這話的表情,笑得不行:“我就說張老師怎麽突然讓他演南瓜,感情是本色演出啊。”

走在前麵的羅培似是聽見什麽,猛地轉過頭來,眯著眼問:“你倆又在說我什麽壞話?”

陳筱筱:“哪能啊,我們是誇你有藝術精神,甘做南瓜。”

羅培白她,眼裏寫著:我就知道!

1班幾名女生當時也聽見了羅培和張廣那番對話,此時聽到陳筱筱的話也跟著笑了起來。

前邊男生們不禁都回過頭來看。

“這是笑什麽呢?”蔣崢亮好奇。

“不知道。”範逸臣硬邦邦地說。

蔣崢亮瞧他還是一副臭臉,就搡了他一把:“行了,不就讓你演個王子嗎?至於氣成這樣?大氣點啊!”

“你大氣,你來演唄。”範逸臣沒好氣道。

“怎麽說話呢?”蔣崢亮佯裝怒目:“我現在可是你老子!”

蔣崢亮扮演的是正是王維安心心念念的角色——老國王。

“滾你!”範逸臣飛起就是一腳,可惜被他往後一跳,靈巧地躲開了。

“不肖子,居然敢打你爹,小心晚上被雷劈。”蔣崢亮繼續嘴上占便宜。

範逸臣火冒三丈,罵了句他媽的,就追了上去……

蔣崢亮大笑著往後跑,兩個人在樓梯上你追我躲,扭扭扯扯,鬧成一團,直到脖子驀地被勒緊。

窒息感讓兩人立即停手,轉頭對上身後周司遠的側臉。

周司遠一手扯住一隻衣領,麵無表情道:“別擋道。”

他其實站在兩步下的台階,視線隻能與兩人平行,但狂妄的氣勢絲毫不減,反而更勝。

蔣崢亮和範逸臣費力掙開了他的手,摸著勒紅的脖子齊喊:“艸,你想勒死老子啊?”

周司遠懶得跟他們廢話,幹脆利落地走了。

不過,當兩人看見被堵在樓梯口的寧安然等人時,也不再多話,追在他後麵上了樓。

“我去,又酷又帥又拽,他一直這樣嗎?”陳筱筱小聲嘀咕。

“有過之而無不及。”後頭一個短發女生接過話,並不忘友情提醒:“但是,但是,千萬別動心,會死很慘。”

“怎麽說?”陳筱筱挽住她胳膊問。

這女生叫羅玲娜,是1班的,這次同扮演小老鼠。一個下午下來已經和自來熟的陳筱筱建立起老鼠的情誼。聽見她問,立即傾情相告:“他有喜歡的人。”

“啊?”陳筱筱震驚得張大嘴,“周司遠有喜歡的人?我怎麽從來沒聽說過。”

羅玲娜攤手,說:“看吧,你不信吧?那些告白被拒的女生也不信,很多人都不信,可他就是這麽說的。”

邊上旁聽的黃敏潔聽得有點懵,“等等,他自己說的?”

“對啊。”羅玲娜點頭,“高一軍訓的篝火晚會上,教官帶我們玩真心話大冒險,他抽到真心話,自己說的,他來臨川是為了喜歡的女孩子。”

“真的假的?”陳筱筱覺得難以置信,就剛才那個又酷又拽的少年居然需要偷偷喜歡女生?

“話是他說的,但真假……”羅玲娜聳了下肩,“大家都覺得他是玩遊戲時的一句玩笑,但我一直覺得不是。”

“可是,他喜歡的是誰呢?”黃敏潔問出最關鍵的一點,“我沒聽說他追過誰啊?”

“對呀,你們看他的性格也不像是不敢追女生的啊。”陳筱筱也加入了討論……

三個女生竊竊私語時,絲毫沒注意到身後走得慢騰騰的寧安然。

原來,他有喜歡的女孩子啊,還是暗戀?而她居然會臆想他隨便做的那些小舉動是別有用意,真是有點好笑。

操場的路燈亮了起來,寧安然望著台階上的影子猛地意識到一個被她忽略的問題——細數起來,昨天下午是他們同校以來第一次說話,而她竟異想天開,認為他從昨晚到今天的行為在暗示什麽?

暗示什麽?一見鍾情嗎?

接著,她又想到了下午排練休息時聽見的那場對話——

範逸臣:“我問過老張了,他說是你死活不肯演王子,他才把我拉出來做替補的。你他娘的這不是坑我嗎?”

周司遠:“你也可以不演。”

範逸臣被堵得啞口無言,噎了半晌,才嘟囔:“媽的,你以為我是你?”

周司遠涼涼瞥他一眼,不語。

蔣崢亮卻在一旁笑著補刀:“那你說個錘子!”

範逸臣啞火,嘴上還在念叨:“我說你幹嘛不演啊?”

周司遠:“詞多,懶得背。”

“臥槽了,老子也不想背啊……”範逸臣罵咧。

……

看,她明明親耳聽見他承認拒演的原因是嫌台詞太多了而已,而她竟認為他是想和她一起演小鳥……她就像一個雜技演員,自以為受到觀眾的喜愛,誰知道對方的笑容是因為身邊的小醜。

寧安然自嘲地笑了笑,並在跨進教室時,默默告誡自己:不準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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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樹欲靜而風不止。

晚自習第二節 課前,許瑤來叫她:“郭老師讓你去她辦公室,帶上劇本。”

寧安然心輕輕一磕,大致猜到了什麽。

果然,剛下到四樓,就看見從東邊走來的周司遠。

她將手中的劇本握得緊了些,佯裝沒看見他一般,垂著頭,快速穿過走廊。

周司遠望著她逃也似的步伐,眉梢輕抬,一言不發地跟在她後麵。

他腿長腳長,縱是走得不緊不慢,也幾乎和她前後腳進辦公室。

“都來了?”郭瓊盈盈一笑,指揮他們,“去那邊搬兩張椅子過來坐吧。”

“沒關係,我不用坐。”寧安然說著,特地繞到了郭瓊的右手邊,貼著牆站立。

周司遠看她一眼,什麽話都沒說。

看他們堅持,郭瓊也沒再多話,拿過寧安然的劇本後,直奔主題,“找你倆過來,是想給你們講一下串詞……”

張廣沒騙範逸臣,這兩隻小鳥對《灰姑娘》這個故事而言,完全不足為重,甚至是多餘的,但對於這堂新實驗課而言,卻是舉足輕重。

“雖然是通過舞台劇的形式來上課,但公開課的本質還是上課。”郭瓊直擊要害,“因此,這堂課能不能上好,能不能寓教於樂,不在於他們演得好不好,而在於你們能否讓這兩隻鳥生動靈活。”

“不過,老師相信,以你們的能力,肯定能做到。”郭瓊鼓勵道。

確定他們都明白了角色的重要性,郭瓊才開始分解台詞和內容。

“你們有什麽想法嗎?比如,誰為主,誰為輔。”

詞多,懶得背。

他拒絕出演王子的理由還猶如耳邊,現在他大概也不會想背那麽多旁白。

寧安然:“我來……”

周司遠:“我來……”

兩人竟異口同聲。

郭瓊聽笑了,左右各看他們一眼,玩笑:“要不,石頭剪刀布?”

寧安然下意識側頭,恰好與周司遠目光撞上。

她立刻收回視線。

周司遠瞧著她的側顏,淡淡道:“不用,她先挑,剩下給我。”

作者有話說:

小周:說實話沒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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