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冶冶黃
溫遲遲提著食盒,加快腳程,很快就到了宋也的院子中。
院落僻靜卻不荒涼,春夏之時前有曲水蜿蜒,嶙峋怪石;秋冬之時後有菊梅交替,絢麗爛漫。
是個無人打擾,自得其樂的好地方。
徐家雖然窮奢極侈,但也並非是個底蘊悠長的世家。因而除卻這府內實在是鮮有人至的荒涼之地,處處都極工盡善,恨不得將地磚上都鑲上金子。
但這個院落卻鍾靈毓秀,鬼斧神工,一派渾然天成的天地靈氣模樣。
溫遲遲四處打量,她跟著父兄見過蘇氏園林,知道它名貴精致,可是這處院子與蘇州的那些園林相比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宋公子究竟是京城中何等厲害的大官,才能得徐家的官老爺如此厚遇呢?
溫遲遲想事情想的入神,一抬頭,便見著宋也看了過來。
她此刻已經到了屋子中。
溫遲遲斂了臉上困惑的神色,將頭低了下來。
雖不敢看他,她卻不由地想起了上午的事,她做出那樣的事.......還被他拒絕了。
她死死地咬著嘴唇,臉上卻是一陣燒紅。
宋也看破了溫遲遲的窘迫,並不出聲。
他是要溫遲遲先開口。
昨日在池邊流淚,今日脫衣裳的時候手攥到發白。
他瞧出她的不願意。
可是向來隻有別人求著他,沒有他哄著別人的道理。
下了鍋還使勁掙紮的獵物縱然吃時味道尚可,但也是敗壞興致的,不是麽?
一個女人而已,沒了換下一個就是。可是她救命的機會隻有一次,她若不再識時務一些,他宋也至於麽?
宋也隻略微等了一會兒,魚便上鉤了。
“公子,”溫遲遲一邊低聲喚他,一邊將提盒打開,將雞絲粥從裏頭拿出來放桌上,“冬日夜長又寒涼,用些粥暖暖身子吧。”
“用過晚膳了。”宋也隻略微掃了一眼便拒絕了。
溫遲遲愣了一會兒,便將粥碗重又放回了提盒中。
天氣冷,雖然屋子裏燃著銀骨炭火,但也會很快涼的。
宋也等了她會兒,見著她不說話,便沒了耐心,“你若是沒事,便請回吧。”
溫遲遲麵薄,上午之事已經夠讓她羞紅了臉的,此刻她送粥,又是晚上,頗有些費力討好,用心不純的意味,他又拒絕了。他會怎麽想她?
她是在斟酌該怎麽說。思量過多,尋常話也會變得燙嘴了起來。她也怕自己再多了一句錯話,惹了他的不快,他便要將她扔到袁秀珠的院子中了。
此時驟然聽見他這麽說,臉頓時一陣青一陣白,她摸不準他的脾氣,便隻好如實道:“上午經曆了那樣的事情,我一整日都惴惴不安,生怕有變,也生怕......生怕連累了公子。”
宋也瞧溫遲遲。她不肯抬頭,便隻能看見她潔白修長的脖頸,以及在冬衣包裹下仍有起伏的玲瓏身子。他看了兩眼,錯開了眼睛。
宋也輕笑,“你這一番話,說明了你還有幾分心思。不必扯上我,說吧,這次是想問你阿娘還是你嫂嫂?”
溫遲遲點頭,“我是擔心我家中人,但是公子既然說過會保住我的家人,便不會坐視不理,是嗎?”
宋也目光落在她身上。
好一會兒,才懶懶地嗯了一聲。
溫遲遲心裏發怵,隻當他同意了,說起了另一樁事,“公子,少夫人突然對我動手,可能是因為我瞧見......”有些難為情,但還是繼續道:“我似乎瞧見少夫人同另一個男子待在一處。”
宋也不意外,話鋒一轉,“可是告訴我沒用,你應當告到徐家那兒。”
他頓了頓,淡道:“或許徐成見著你立功,一個心情好,叫你做了他的正經夫人。”
溫遲遲:“我沒有這個意思。”
她當真沒有這種心思。
她從小見的,阿爹與阿娘白首偕老,阿兄與阿嫂相濡以沫。
而徐成自不是她的良人。
何況她這些時候見識到的這些,早令消磨了她單純的心思。她的身份,怎麽可能給這樣的人家做正經夫人。
宋也:“袁氏告病,這些日子難為不了你。”
今日晌午之時,袁秀珠身體不佳,要閉門靜養之事便傳遍了整個府裏。
溫遲遲閉門不出,自然不知曉。
宋也這是在給她打鎮定劑。
溫遲遲聽見他這麽說便放下心來,至於袁秀珠究竟是心病還是真的身體不適她沒有半分要知道的心思。
她雖然不知道宋也是什麽人,但她總覺得他有鐵血手腕,並不像表麵看上去的那樣。
他答應的事,她不應當懷疑的。
就像他所說,她別無選擇,隻有逼著自己相信。
她鬆了一口氣,朝宋福了福,“多謝公子,今日多有叨擾。”說罷,轉身便走。
剛要踏出屋子,便聽一道溫涼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你每日這般端著,累不累?”
溫遲遲收回腳,抬起霧蒙蒙的眼睛看他,搖頭否認,“我沒有裝。”
“是麽。”宋也品味她的話,顯然是不信的。
他說:“三日後,徐家要行納妾禮,姑娘已不是完璧之身,什麽樣的結局姑娘想必已經設想過數次了。”
溫遲遲臉色驟然一片蒼白。
她整整兩日都沒有睡得著,睡著了也會驚醒,怎麽會不慌張?
可是他連麵上的體麵都不給她留。
宋也:“姑娘想要什麽,姑娘心裏清楚。宋某想要什麽,姑娘是個聰明人,不妨仔細揣度。不對等的交易,隻有足夠有誠心,才能談的成,才能讓注定賠本的人賠得心甘情願,不是嗎?”
溫遲遲懵了好一會兒,才品出他話中另一番味道。
但她也隻是隱隱覺得,並不確定自己是否會對了意。
她囁嚅道:“我並不明白,我還需要時間想。”說罷,她便提著裙擺匆忙地出了門。
宋也看著桌上放置提盒,想起裏頭裝的似乎是雞絲粥,不由地哂笑,命人送出去的東西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自己手中。
晾了她一天,她害怕了一整天,餓了一整天,此時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性子烈麽,倒談不上,但他還未到意興闌珊的時候,也覺得有幾分意思。
作者有話說:
宋狗:抱我大腿。
白兔: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