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以上犯下
她知道唐清姿每天健身和練習瑜伽, 所以觸碰到手底下硬邦邦的肌肉剛開始沒在意。
萬萬沒想到,她竟然當著其他28位員工的麵,抱錯了人……
抱錯誰都能接受, 唯獨不能是陸聿北啊!
她還想拿到拓邦集團的實習蓋章, 想順利通過試用期, 想轉正, 想要年薪50萬,而不是在萬獸之王的身上撒野!
畢竟男人再好也會變成未知數,錢是真愛!
人民幣永遠不會背叛你!
脊背漸漸爬上來的恐懼感,比剛才看到的東西還要可怕。
程意綿先不動聲色地把盤在腰上的左腿放下去, 接著是右腿,胳膊, 之後瞬間彈開兩米遠,雙手合十虔誠認錯:
“對不起!我以為你是姿姿,我不是故意的!”
陸聿北拍開外衫上的褶皺, 輕咳一聲,麵色淡定打斷她喋喋不休的道歉:
“沒事, 理解。”
“我上樓換件衣服。”
高持端正的身影離開,腳步沒有絲毫遲疑,直到他消失在樓梯拐角,程意綿才晃過神。
程意綿:他說的換衣服是什麽意思,嫌我髒?
瞅瞅,我分析得沒錯吧,再有錢的男人也無法掌控,更何況是眼裏隻有自己的陸聿北。
短暫的抱錯事件在陸聿北冷漠的態度下終結。
抱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同事們回歸常態, 繼續該幹嘛幹嘛,甚至沒有一個人討論兩人有沒有可能發展成其他關係的問題。
範遠揚湊到她身邊撞了下肩膀, 言語中帶著明顯的玩味:“程學妹嘴上說不要不喜歡,原來拿下他的計劃是如此簡單粗暴,我學到了。”
程意綿哀怨地轉頭,如果沒有這麽多同事在場,她絕對會跳起來揍他。
雖然每個人的興趣愛好不同,品味各異,甚至她也了解那些愛吃筋頭巴腦,還有各種奇奇怪怪讓大多數人無法下口的美食的群體,可當她真正碰到,尊重之外是無法接受。
瞥了眼躺在地上醃製幾個小時白花花的竹蟲,她艱難吞咽口水,一臉嫌棄地跟範遠揚拉開距離,“範學長,你的興趣愛好,別人還真是無福消受。”
“很好吃的,而且竹蟲是靠吸吮竹液為生,蛋白質含量豐富,”範遠揚忍痛割愛:“等會兒我烤幾隻給你嚐嚐。”
“咦,我謝謝你,”程意綿的眉頭皺成川字,“你還是留著自己享受吧。”
坐回唐清姿身邊,拿了杯青橘味的雞尾酒,看桌子上的烤肉所剩無餘,便端著盤子給大家加餐。
玩到九點,範遠揚交代完明後兩天的行程,燒烤散場,自始至終,陸聿北都沒有下來過。
其實團建嘛,老板不在場大家會玩得更肆無忌憚,也不用收斂聊天內容,完全處在精神放鬆的狀態下,氛圍其樂融融。
程意綿幫忙收拾燒烤餐具,扭頭不見唐清姿的身影,剛好她小肚子有點漲,跟範遠揚說了句先回房間就離開了。
晚上喝了三瓶雞尾酒,這會兒比較急,她瞄準酒店一樓最近的公共廁所衝去。出來洗個手的功夫,在鏡子裏看到對麵樹下鬼鬼祟祟的兩道身影。
還以為是什麽當地危險分子,想趁他們不注意做違法行竊事件,程意綿壯著膽子悄咪咪靠近,卻聽見……
“寶貝,親一會兒再上去。”
唐清姿不像往常那般一副女強人精明幹練的模樣,撒嬌起來遊刃有餘,妥妥一個小鳥依人式的小女人形象:“哎呀,如果被同事們看到,我們兩個的工作就完了。”
“你說說,咱這位大老板閑得沒事幹亂定什麽規則,說什麽,不可以有辦公室戀情,一經發現立刻解雇,舉報者還有獎金。他難道不懂愛情是最容易在經常接觸的人身上滋生嗎?”
唐清姿小聲警告他:“在背後說陸總壞話,當心被人聽去舉報你。”
“這不叫壞話,這是實話實說。我在這個公司賣命十年,董事長都不管辦公室戀情,小陸總剛來就嚴打,”楊韜嘲笑一聲,大膽猜測:“如果他不是被人狠狠傷過,那一定是他不喜歡人類。”
唐清姿被他逗笑,“不喜歡人類?陸總又不是妖精。”
楊韜一本正經分析:“可能是外星人,你沒看星際題材電影裏邊演的,他們智商高,看不上低能人類。”
“越說越離譜,行了行了,快回去吧,特殊時期咱們特殊對待,”唐清姿摟著他的脖子,在唇上親了口,推著人離開,“你先走,我等幾分鍾。”
把人家小情侶之間的悄悄話聽進去並非她本意,程意綿躲在樹後不敢動,許願自己不要被人發現。
唐清姿剛走兩步,聽到手機鈴聲響,摸摸口袋不是自己的,驚恐看向後方的發聲源。
掛斷媽媽打來的微信電話,程意綿探出腦袋尷尬地笑了笑,衝她擺手:
“嗨。”
“意綿?”唐清姿鬆口氣,壓低嗓音問她,“你都聽到了?”
裝傻或說謊瞞別人的事她做不來,也做的不像,況且麵對的又是在公司中關係最好的同事,程意綿點頭承認:
“聽到了。”
唐清姿唯唯諾諾地求她:“我知道你跟陸總關係好,能不能看在我平時對你還不錯的麵子上,幫我保守秘密?”
“放心啦,不用你說我都會保密的!”程意綿猶豫了下,問她:“公司不允許辦公室戀情嗎,我入職的時候看規章製度,上邊沒寫。”
“是陸總上一個私人秘書被辭退後才出的新製度,你入職當天不是陸總親自談的,他沒跟你講?”
程意綿仔細回想了下,‘不允許辦公室戀情’這幾個字,他的確沒說過。
“我明白了,”唐清姿恍然大悟,又曖昧地摟著她往酒店方向去,“看來要不了多久,這個製度就會取消。”
“為什麽?”
“你剛才那樣抱他,他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態度溫和接受你的道歉,換作別人,早就卷鋪蓋滾蛋了。或許,陸總是想跟你來一場你追我趕的戀愛遊戲。”
程意綿出聲打斷她不切實際的猜測,“雖然陸聿北沒跟我提過辦公室戀情的規定,但是我入職當天他就警告我,要認清自己的地位,切莫異想天開,妄想坐老板娘的位置。或許因為我們認識時間比較長,他相信我的為人才沒提。”
“他警告過你這些?”
“對啊。”
天塌的轟隆聲在唐清姿耳邊炸開,“連最有希望的意綿都搞不定,看來我在這家公司要待到離職才能脫單了。”
“沒這麽誇張吧,”腦子滴溜轉,程意綿為她出謀劃策,“你跟楊經理結完婚,在公司的相處模式跟從前保持一致,或者公開關係後楊經理找其他工作,不就解決問題了?”
“真到離職的那天也是我走,況且,”唐清姿臉上的笑容消失,泄氣道:“在這個世界上,最經不起考驗的是愛情。”
程意綿懂這句話,她也知道大多數女人在愛情裏的小心翼翼是為何。每個人對待愛情都有不同的理解能力,而她的想法很灑脫:
“經不起考驗的愛情,給我也不要。”
所以在她眼裏,賺錢讓自己成為富婆,早日退休是夢想。這可比找對象,為男人要死要活正經多了。
團建第二天,早上8點樓下集合。範遠揚宣布今天是水上競技,加強團隊之間的合作與協調能力。
30人兩兩一組,在幸福島的海邊迎接皮劃艇挑戰賽。
到了組隊環節,程意綿毫不猶豫跑到範遠揚身邊,握拳跟他相撞:
“我跟你有默契,咱倆一隊。”
範遠揚被她身後的眼神震懾住,拒絕的姿勢和臉上表情就差跪下來求她了,“我的姑奶奶,你選了我,陸聿北怎麽辦?”
愛咋辦就咋辦,玩不了他涼拌!
程意綿無所謂地聳肩:“他暈船你不知道啊,我跟他一組圖什麽,圖他隨時能吐我一身?”
“程意綿。”
被點名聲驚嚇到的小兔子立刻變得乖順:“哎!我在呢!”
範遠揚沉默,一個表演家,一個瞪人家,你倆若是不能湊一對,月老廟都得塌了。
“陸學長,什麽事呀?”
陸聿北看向遠方排布著皮劃艇的海麵,收回視線停在程意綿臉上,有些難以啟齒,幾次開口都放棄了。
“你想參加挑戰賽?”程意綿替他說了。
“我……”
“可是你暈船,玩不了,所以陸學長還是留在酒店休息吧。”程意綿搶答,道出事實,並勸他莫要逞強。
陸聿北的眸色變得幽深,“你是跟我一起留下,還是現在上樓拿暈船藥?”
“我……”
她差點忘了,陸聿北如果不參加,兩人隊伍剩下一個單著,而她絕不會自私地讓其他同事沒得玩,所以到最後,放棄挑戰賽上樓跟他大眼瞪小眼的人還是自己。
團建集體活動,她不想退出,“稍等,我上樓拿暈船藥。”
順手拿了瓶礦泉水,親自把藥放在他掌心,擰開瓶蓋伺候著,隻為他大人有大量,等會兒組隊不要選她。
“可以了,裝起來吧。”
程意綿把礦泉水塞到側邊背包口袋裏,轉身撤退,卻被一道阻力控製在原地。
“幹什麽去?”
“那個,範學長說找人組隊,我得趕緊去……”
陸聿北清冷的聲音砸下來:“我不是人?”
程意綿尷尬地笑著,‘我不想跟你一組’的表情不加修飾,她覺得陸聿北那麽聰明一定能看出來,更不會厚著臉皮要求她。
反正又不是工作期間,等他開口要求,不如自己主動拒絕:
“陸學長,我推薦你跟範學長一組。”
陸聿北:“為什麽?”
“男孩子力氣大,帶你衝進榜首輕輕鬆鬆,”程意綿態度端正,出發點明確,“畢竟您也不想在這個小小的挑戰賽中輸了吧,傳到公司您不是冠軍,會沒麵子的。”
暗語就是:請您高抬貴手,不要盯著我坑呀。
誰知陸聿北聽了不但不采納,反而條理清晰,道出利弊:
“就因為範遠揚力氣大,我才怕他沒輕沒重傷到我。跟你一組,我覺得很好。”
您沒事兒吧?
程意綿害怕自己說出難聽的話遷怒他,極力忍著。
“而且,”陸聿北雙手抱胸,抬起下巴示意她看向正在分組的同事們,“他們好像把咱們兩個拋棄了。”
原來是算好的,就知道其他人不會選老板,就知道她沒有拒絕的餘地。
等等!
難不成,他想報剛才的抱錯之仇?
陸聿北捕捉到她探尋答案的目光,繼續說:“考驗合作和協調能力的挑戰賽,程秘書,如果我們連基本的默契都沒有,以後怎麽在一起共事?”
原因竟是這樣,您早說不就成了,害我這麽擔心。
程意綿鬆口氣,恢複笑容,“陸總說得對,默契很重要。”
事實證明,對未來憧憬或者期望抱得越高,就會摔得越慘。
程意綿被他東南西北的指示快逼瘋了,終於在又喝一口劃船槳撥過來的水後,徹底爆發:
“陸聿北,你當海裏的水是大補湯嗎,往我嘴裏灌了兩次!”
陸聿北放下船槳,“是你讓我坐前排的,我第一次玩控製不住力道和方向。”
程意綿:“陸總真會甩鍋,這一切倒成了我的錯。”
“我跟你換位置。”
程意綿冷笑:“四周都是海水,怎麽換?”
眼看陸聿北解開安全帶轉過身,正在認真思考走水路還是船路,程意綿被他的行動能力嚇到,溫聲妥協:
“你坐好別亂晃,先這樣吧,等下聽我指揮。”
“哦,好。”
陸聿北乖乖坐回去,扣上安全帶。
“雙人皮劃艇,前排的人掌控頻率,左右交替,不能像你剛才那樣左邊劃幾下右邊少劃或多劃幾下,你打亂節奏我沒辦法配合調整方向。”
陸聿北用心聆聽,跟著口號,皮劃艇的行駛軌跡慢慢步入正軌。
兩人一前一後配合,雖然落後其他組很遠,但陸聿北似是被她凶得不敢言語,從頭到尾沒有一句抱怨。
“你這麽熟練,以前玩過?”
程意綿:“嗯,跟我爸媽出門旅遊玩兒過。”
“難怪,”坐在前排的人動作放慢,少有的壓力鬆懈讓他的表情變得落寞,甚至酸溜溜地發表感言:“你真幸福,我爸媽就沒有帶我玩過這些。”
“啊?”想到以前軍訓時不經意間的話,程意綿心裏酸沉,為他難過,“是因為你小時候要做很多模擬卷子,沒時間玩嗎?”
陸聿北風輕雲淡地敘述童年成長過程:“除了學習和參加各種比賽,遊樂場我舅舅家有。想去開戰鬥機,一個暑假的功夫我就學會了。又或者被我爸帶到各地提前培養。不過我最開心的就是到南非找祁辰。”
“祁辰,聽上去像個男孩的名字。”
陸聿北轉過頭,唇角浮起淡淡笑容,“他是我發小。”
“你發小爸媽在南非上班啊?”
“嗯。”
再次回應的解釋,讓程意綿差點掄起船槳暴揍他。
他說:“我發小爸媽在南非挖礦,他們家做珠寶生意的。”
程意綿掐著自己的人中緩氣,她明白什麽叫人比人氣死人,可這就是有錢人所謂的不幸福的童年嗎?
投胎是一門技術活兒,如果有選擇的機會,她也想這麽‘不幸福’,也想高調凡爾賽。
短暫的團建很快到了尾聲。
下午返程的時候,眼睜睜看著其他同事提早整理好行李坐上輪渡出發,程意綿不能有任何怨言,留下來幫陸聿北收拾行李。
這隻是開始,現在就叫苦的話,以後工作的日子該怎麽辦呢。總之還是那句話,拿什麽錢幹什麽事。
值得慶幸的是,陸聿北終於不再逞能,提前吃了暈船藥。她有一點點失落罷了。
下船抵達停車場,守在車邊的範遠揚讓程意綿看到了解脫的曙光。
隔很遠的距離,她蹦起來揮舞雙臂,喊道:“範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