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在年代文裏吃軟飯（二十三） 三合一
“辰兒, 又從你老丈人家回來了？”
看到宋辰自行車上馱著的那一堆東西，徐前進就知道宋辰肯定是回老丈人家了，看著前車把手上一左一右掛著的兩隻脫了毛的大肥雞, 徐前進心裏說不羨慕那是假的。
就像趙雪茹嫁過來之前, 所有人都覺得她嫁的比趙梅子好一樣，在徐前進娶媳婦的時候，所有人也覺得他娶的媳婦比宋辰的媳婦更好。
雖然同樣是鄉下姑娘，但是趙雪茹長得漂亮身段好，家裏勞動力多不愁糧食吃，而且她還是家裏最受寵愛的閨女，相反, 趙梅子黑黑瘦瘦，家裏還是後娘當家。
可現在呢, 宋辰每次從老丈人家回來從來沒有空過手，去時兩袖清風，來時滿載而歸, 四合院裏誰不垮趙梅子娘家大氣, 那個後媽比人家親媽還好。
而且趙梅子本人也越來越優秀，當初不起眼的小黑妞現在已經成了軋鋼廠前途遠大的三級鉗工。
趙梅子今年還沒過二十二歲生日呢,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她絕對不會止步於此，更何況, 廠裏有心樹立她做典型, 現在一車間的八級鉗工孫師傅幾乎是手把手在教她, 彼此之間也就隻差一個正式拜師的名義了。
而當初被張滿多收做徒弟, 備受期待的他, 現在也隻是二級鉗工而已。
今年他跟趙梅子一塊參與三級鉗工的評定, 考之前，張滿多就歎息地說過他還差一點火候，隻是當時徐前進不死心，總想嚐試一下，那段時間，他幾乎從早到晚耗在廠裏苦練技術，可對於資質尋常的他來說，一年的時間，怎麽可能輕易就從二級鉗工升到三級鉗工呢。
徐前進不得不承認，人和人之間真的有差距，他比不上趙梅子。
有些人不僅天賦比你強，還擁有不輸給你的努力，他拿什麽追趕上趙梅子呢。
不過再給徐前進一個選擇的機會，他應該還是會選擇娶趙雪茹。
因為趙雪茹實在漂亮，這些年城裏的生活將她養的更好了，徐寡婦再怎麽苛責她，趙雪茹的日子也比在鄉下種地幹活輕鬆，她的皮膚又白又細，杏眼粉腮，加上成為人母後獨有的豐腴韻味，穿著灰撲撲的衣服，那都是人群裏最靚麗的一道風景線。
也難怪呂大膽日日看著這個漂亮的鄰家嫂子，按照這個標準找對象，對他媽給他介紹的一些普通女孩一點都看不上了。
而且趙雪茹不僅漂亮，嫁過來第一年就給他生了一個大胖兒子，現在又懷上了第二胎。
至於趙雪茹的娘家，雖不至於像宋辰他老丈人一樣送雞送蛋，可他們家這幾年確實也不缺菜吃，趙雪茹的幾個兄弟隔三差五就給這個妹子送點鄉下種的新鮮瓜菜過來，靠著這門親戚，徐家省下不少菜錢。
所以從各方麵來講，徐前進對趙雪茹這個媳婦真的沒啥好挑剔的。
而且趙梅子的閃光點在她的事業上，如果當初徐前進娶了她，又不可能將自己的工作讓給她，這樣一來，趙梅子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鄉下姑娘。
隻能說什麽鍋配什麽蓋，趙梅子就是得遇到宋辰這種胸無大誌的男人才有機會發展她自己的事業。
徐前進就是一個很守舊的男人，他不習慣枕邊人比自己還強，像趙雪茹這樣漂亮溫柔的女人，才符合他對另一半的期待。
“是啊，前進哥，你這是……”
宋辰費力地推著自行車爬台階，徐前進還幫著搭了把手。
“陪你嫂子去醫院做檢查呢，一大媽她們都說你嫂子肚子好像有點太大了，可能懷的是雙胎。”
徐前進的語氣都透露著歡喜，要是真的懷了兩個，那他們家勉強也算是三年抱仨兒了，哪個男人能有他這個福氣。
“是嗎！”
雖然宋辰已經知道了真相，可還是配合著徐前進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那確實得去醫院看看，如果真的懷了雙胞胎，那可得好好問問醫生該怎麽養，聽說懷雙胎要注意的事情多著呢，到時候也好讓徐大媽注意點，多做點孕婦適合吃的東西給嫂子好好補一補。”
好聽的話，關心人的話，宋辰向來是不吝嗇說給別人聽的。
“哈哈，那是自然，現在我媽心裏最寶貝的就是雪茹和她肚子裏的孩子了。”
徐前進一掃之前沒考過三級鉗工的鬱悶，笑得開懷。
趙雪茹站在邊上，也一臉慈愛地摸著高高凸起的肚皮，對於剛剛丈夫的話，她不置可否。
婆婆關心的恐怕隻有她肚子裏的兩個孩子，不過無所謂，反正關心的也不是別人，是她還沒出生的孩子，而且現在婆婆心疼孩子，也不敢像以前那樣拿捏她，還想盡辦法折騰點好東西回來給她滋補身體，反正好處是她享受的，就讓徐前進以為她們婆媳和睦吧。
“對了，前進哥，之前我陪梅子去醫院做檢查的時候就見到了一個懷雙胎的產婦，醫生叮囑她最後幾個月一定要小心，因為雙胎隨時都有早產的可能，到時候你記得問問醫生。”
對於徐前進的死亡，宋辰了解的也不多。
因為小說中，他隻是個存在於回憶之中的背景人物，這本小說的主角是趙雪茹，講述的是她這個漂亮寡婦周旋在男人之間，最後牢牢吊住呂大膽這個傻子拉幫套，幫她養大三個孩子的故事。
徐前進這個名字更多出現在徐寡婦的哭嚎中，每每她覺得自己受委屈了，或者她覺得兒媳婦不安分需要敲打了，都會念叨自己的兒子，讓他從地底下爬出來看看，他媳婦是多麽不守婦道，他娘又是怎麽被人欺負的。
因此宋辰對於他的死亡隻知道幾個關鍵點。
時間應該趙雪茹懷孕七個多月的時候，具體哪一天不知道，意外發生在半夜，死亡的地點是軋鋼廠，工傷，具體死因不知。
從徐前進死後徐寡婦還拿到了一筆撫恤金，趙雪茹也接了丈夫的班進了軋鋼廠來看，徐前進應該不是過錯方。
對於要不要阻止徐前進的死亡，宋辰是考慮過的。
別看他現在裝的像個好人，宋辰的本質還是冷漠的，做事情，更多從自己的利益出發，徐前進本就隻是個來往並不密切的鄰居，對於他的死活宋辰並不在意。
他要考慮的，是徐前進的死對他的生活可能造成的影響。
別看徐寡婦現在也上躥下跳挺能惹事，這和小說裏沒了兒子的她相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喪夫又喪子的老寡婦跟趙雪茹這個失去了丈夫的小寡婦，兩人一個成了四合院的罵神，一個成了四合院的哭神，一個扮白臉，一個唱紅臉，將道德綁架這個招數使喚的爐火純青。
徐寡婦怕兒媳婦靠不住，將兒子的撫恤金捂得死死的，趙雪茹接班進了軋鋼廠，卻要和之前的趙梅子一樣，從學徒工做起，那麽一點微薄的收入既要贍養婆婆，又要撫養三個嗷嗷待哺的孩子，根本入不敷出，隻能將腦筋動在了歪門邪道上。
四合院和街道上條件不錯的人家，基本上都被小寡婦哭哭啼啼借過糧、票和錢，當然，這都是有借無還。
哪戶人家要是不借，徐寡婦就過去罵門，從祖上十八代罵到子子孫孫，她就是個滾刀肉，誰氣不過要來打她，她就直接往地上一躺，然後哭訴自己早死的丈夫和兒子，罵那些欺負孤兒寡母沒人性，罵他們自己吃香的喝辣的眼睜睜看著鄰居受苦，心腸和舊社會地主一樣冷硬。
許多人都怕了這對婆媳的招數，大多隻能捏著鼻子應下，花點小錢買安寧。
在這情況下被教出來的三個孩子自然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既享用這他們母親用美色哄來的東西，又覺得趙雪茹在外頭搔首弄姿對不起他們老子，後來趙雪茹和呂大膽排除萬難結婚後，三個半大小子給呂大膽折騰了不少麻煩。
小說裏，趙雪茹這三個兒子跟呂大膽針鋒相對大半輩子，直到他們自己也都成家立業，自己也當了父母，這才體諒了母親當年的不易，也接納了呂大膽這個繼父，那個時候，呂大膽早已垂垂老矣。
這個結局，算是華國式的標準大團圓，然而過程中卻存在太多讓人無法接受的問題。
徐前進的死亡，可以說是徐寡婦和趙雪茹人生的轉折。
他如果不死，徐家還有個能掙錢的頂梁柱，徐寡婦和趙雪茹都有依靠，三個孩子在穩定和睦的家庭環境中長大，未必會成長為小說中那樣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他如果死了，徐寡婦和趙雪茹就會徹底失去控製，宋辰自認為他現在也算四合院裏條件不錯的優質股，誰知道變了性子的趙雪茹會不會盯上他呢。
他不怕麻煩，卻也不想自找麻煩。
這麽看來，徐前進活著遠比他死了更有用。
隻不過宋辰畢竟不是他親爹，頂多就是盡量幫他規避一些風險，不可能為了阻止他的死亡在那段時間裏無時無刻不盯著他保護他。
如果他該提醒的都提醒了，徐前進還是避免不了死亡，那也隻能說是命中注定了。
“如果懷雙胎真的有這個風險，在嫂子孕後期，前進哥你能不加班盡量不加班吧，那個時候你多陪陪嫂子，這遠比讓嫂子吃補品更讓她開心。”
宋辰開玩笑似的提醒徐前進。
聽到宋辰的打趣，趙雪茹略羞澀地低著頭，溫柔地撫摸著自己的肚子。
徐前進：“你嫂子哪有那麽金貴，現在她肚子裏很有可能是兩個孩子，到時候家裏就有三個孩子要養，不多賺點錢怎麽行呢，這一點你嫂子也能理解我。”
他的話讓趙雪茹臉上的笑容變得淡淡的。
雖然知道丈夫的話是對的，可趙雪茹還是遺憾自己男人的性子過於剛直，這個時候順著宋辰的話哄哄她又怎麽樣呢。
感覺自從生了大兒子仁孝後，曾經那個會甜言蜜語說軟乎話的丈夫就消失了。
對於宋辰的提醒，徐前進隻聽進一半，另一半則不以為然。
關於懷雙胎可能會早產的事徐前進記心上了，可讓他少加班這件事，他沒往心裏去。
哪有那麽巧合，偏偏在他上夜班的時候媳婦就早產了，再說了，家裏不還有他媽嗎，即便到時候真的突發意外，他媽一個大活人也可以求助院子裏的人，大概率不會出什麽問題。
而且徐前進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現在趙梅子也懷孕了，在她孕期的這段時間，多少會分散一點學習的精力，他要是能在這段時間加緊練習，是不是有可能出現反超。
因此徐前進早就已經在心裏打定主意，這段時間隻要有加班排班，他都會報名，一來多賺點錢養孩子，二來也是為了提升自己的技術，明年爭取考過三級鉗工，給家人更好的生活。
宋辰沒再多勸，要不然說著說著，倒像是他盼望著趙雪茹不好，眼紅她懷了雙胞胎似的。
反正距離她懷胎七月還有幾個月的時間，慢慢來唄。
宋辰目送兩人遠去的背影，然後推著自行車走進了中院。
徐寡婦估計又抱著她寶貝金孫出門溜達顯擺去了，一大媽和二大媽家房門開著，卻沒見動靜，宋辰徑直走向了廚房，準備在趙梅子下班前見將這些東西整理一下。
十一月的首都溫度已經降下來了，殺完脫毛的兩隻雞不需要用鹽醃漬，在這個溫度下也能保存一段時間，宋辰和往常一樣，在雞爪上綁了幾圈繩子，然後將兩隻雞懸掛在半空中的勾子上麵，防止被野貓野狗叼走。
“咯咯咯咯噠——”
翠花發出淒厲的叫聲，它在悲戚地告訴身邊的小母雞。
人類就是這樣pua可憐的母雞的，當年它的半隻老公就被吊在同樣的位置。
想要在這個家活下去，隻能下蛋，拚命下蛋。
小母雞瑟瑟發抖，對前輩的話深以為然。
當天，宋辰破天荒收獲了四個雞蛋。
*****
今天是趙梅子孕檢的日子。
趙梅子的月份比趙雪茹淺，但發現懷孕的時間卻比趙雪茹早。
在她考過三級鉗工後，夫妻倆就商量著該要孩子了，於是兩口子放棄了之前的避孕手段，對於趙梅子的例假變化也更加關注了。
嫁給宋辰後，趙梅子吃好喝好，曾經紊亂的例假時間逐漸變得正常，每個月都很準時得來，誤差幾乎不超過一兩天，所以當例假遲來了三天後，兩口子就迫不及待去了醫院。
檢查證明，趙梅子確實懷孕一個多月了。
這個時代人們的孕檢意識並不強，即便在最繁華的首都也是如此，現在依舊有接生婆的存在，每年有不少女人死在生孩子的過程中。
這兩年，婦聯也在推廣孕檢的重要性，通過大量的案例讓產婦和產婦家屬提高警惕，他們這個片區的女人在李主任轟炸式的宣傳下，對於一些女性的衛生知識總算有所了解提升，但凡條件過得去的，惜命的，現在都養成了去醫院生孩子的心理。
宋辰作為現代人，自然知道孕檢的重要性，所以他不顧趙梅子的反對，就安排好了她整個孕期的所有檢查時間。
這天檢查完後，宋辰讓趙梅子先去外麵長廊的椅子上坐著等他，他還有些問題想問醫生。
雖然趙梅子不知道到底是什麽問題讓宋辰非得背著自己問醫生，可還是聽了他的安排，走到走廊等他。
“大夫，我想問一問，有沒有什麽長效的避孕手段。”
宋辰實在是無力吐槽這個時代的避孕方式，反正現在孩子也有了，他準備想個辦法一勞永逸。
可能是因為國家還沒有開始計劃生育的緣故，這年頭想搞個**都不容易。
他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可以清洗後重複使用，原來使用**還要手動增加滑石粉。
他最親愛的大弟弟從來都沒有受過這種委屈。
可沒辦法，為了避孕，他隻能捏著鼻子清洗那個寶貝套套，還得溫柔搓洗，不能太用力，要是壞了手上這一個，想再搞一個也不容易。
現在好不容易熬到梅子懷孕了，他們隻打算要一個孩子，等到孩子出生後，總不能讓他的大弟弟繼續重複地穿舊衣服吧。
可惡的外掛，打卡了這麽多年，也沒爆點有用的東西出來，大家都是兄弟，它怎麽就眼睜睜看著它另一個弟弟受苦呢！
這年頭谘詢避孕的人少，但也不是沒有。
比如已經生了七八個孩子實在不想生的家庭，還有一些女性也在追求事業的家庭，往往也會谘詢長效避孕的方式。
“長效避孕的方法確實有，現在比較普遍且經過無數場手術認證的方式基本為兩種，一種是女性戴節育環，還有一種是男性結紮。”
說到這兒的時候，大夫已經準備為他詳細介紹節育環手術了。
“大夫，這兩種手術都有什麽優缺點？”
出乎大夫意料之外，宋辰居然對兩種手術都有興趣。
這位年邁的女大夫深深地看了眼眼前這個俊美白淨的青年，然後毫無隱瞞的，將自己所學所知盡數告知。
“節育環是針對女性的節育手術，手術過程是將金屬製成的節育環放置女性宮腔內產生無菌炎症，影響胚胎著床，從而產生避孕的效果。但這種手術可能會導致婦科炎症，而且容易造成粘連，一部分做了節育手術的婦女在術後會出現出現腰骶酸痛症狀。”
說完女性的節育手術，女大夫停頓了片刻。
說到婦科炎症給女性帶來的痛苦折磨，男人可能根本沒辦法感同身受。
“至於結紮手術，這是針對男性的輸精管結紮術，通過手術切斷輸精管，使**無法進入輸精管被排出體外，從而達到避孕的目的。手術操作簡單，成功率比較高，而且以後要是想要孩子，可以通過手術複通。”
說完這段話後，她又補充了一句。
“我們醫院一位從蘇聯留學回來的男大夫就做了結紮手術。”
“大夫，我作為普通人肯定沒你們醫生更了解這兩種手術的利弊，我想問一下，您作為醫生，更建議哪種節育手段？”
後世避孕的方法太多了，宋辰從來也沒了解過這種一勞永逸的手段，他覺得專業的事情還是要交給專業的人來判斷。
不過他聽得出來，剛剛大夫的兩段話其實已經有偏向性了。
前者對宋辰肯定更有利，反正不是他遭罪，可要是前者真的會有很多後遺症產生，是不是會影響金大腿將來在事業上乘風破浪，披荊斬棘啊，這同樣也會影響他的生活質量啊。
“我個人建議後者，我們醫院的大夫已經有過好幾場成功的結紮手術經驗，而且這種手術創口小，恢複很快，甚至可以不用住院，隻要回家修養一段時間就好。”
見宋辰沒有一味打聽節育環手術，沒有厭惡地否定結紮術，對此，年邁的女大夫已經老懷大慰了。
雖然此刻宋辰沒有告訴她他的選擇，但就憑他能聽完自己的話，認真谘詢每一種手術的利弊，讓她給出最好的選擇。大夫覺得此刻等在外麵的那位產婦已經十分幸運了。
等到門打開，看到宋辰出來的身影時，透過敞開的門縫，趙梅子接收到了老大夫傳遞給她的祝福和羨慕的目光。
趙梅子心中一動，意識到宋辰剛剛關門不讓她聽的問題很有可能和她有關。
而且這個問題在大夫看來，是有關於她，也有利於她的。
但既然宋辰不主動說，她也不追著他問，隻是靠著腦補又在心裏默默感動了一遍。
今天又是更愛宋辰的一天！
*****
時間一天天過去，轉眼又過了兩個半月。
四合院的生活波瀾不驚，誰也不知道一個潛在的危機即將出現。
反倒是軋鋼廠發生了一件大事，整個工廠的工人都震動了，就連軋鋼廠的家屬區也對這件事議論紛紛。
就在月初，軋鋼廠斥五百七十萬美元的外匯引進了倭國一批高精儀器，這是繼六十年代初蘇聯專家全部撤出華國，廢除所有科技合作項目後，軋鋼廠第一次花費如此龐大的外匯儲備和倭國進行貿易往來，這也是軋鋼廠的第一次大膽嚐試。
五百七十萬美元什麽概念，按照時下的匯率，2.46人民幣兌換一美元，五百七十萬美元就等於一千四百多萬人民幣。
現在普通工人的收入也就三四十塊錢，一千多萬，相當於近千民工人一輩子的收入。
而且這個年月，國家的外匯儲備本就緊張，政府能撥這筆錢給軋鋼廠，也承擔了很多壓力。
從梅子興奮的講述中，宋辰知道這些進口儀器和軋鋼廠接到的一批軍工廠的訂單零件有關，為此這段時間廠裏的相關工人都被要求加班，必須在倭國專家離開華國之前，學會並熟悉掌握這批儀器的使用方式。
這項任務之重，就連趙梅子這個已經懷孕快六個月的孕婦也沒有被放過，好在趙梅子這一胎十分安穩，從頭到尾都乖乖待在媽媽的肚子裏，趙梅子能吃能喝能睡，精力也如同懷孕前一樣旺盛，工作的熱情絲毫沒有被肚子裏的孩子影響到。
相比之下，趙雪茹的情況就糟糕多了。
徐前進幾乎泡在了廠房裏，為了比身邊人更好的掌握這批新式儀器，在領導麵前好好露臉，他恨不得爭分奪秒，懷孕的妻子也隻能丟給親媽一個人照顧。
懷雙胞胎和懷大兒子的感覺完全不同，曾經豐腴的趙雪茹在這段時間裏瘋狂掉秤，與之相反的是腫脹成柱子般的大腿，一戳一個凹坑，還有那大到離譜的肚子，站在那兒，她的上半身就像是圓球上戳了兩根細枝條，看著就讓人害怕。
往日刻薄的徐寡婦也被兒媳婦這懷相嚇了一跳，咬咬牙，殺了養了兩年專門用來下蛋的其中一隻母雞。
除了已經一歲半的寶貝大孫子跟著沾光吃了點雞肉絲外，剩下的大半隻雞全進了趙雪茹的肚子，就連徐前進這個兒子都沒能吃上一口雞骨頭。
但一隻母雞的營養對於一個被兩個孩子汲取養分的母親來說，收效甚微。
徐寡婦實在沒辦法，又求著一大媽和二大媽各賣了她一隻母雞，又冒著風險去黑市換了點魚和肉回來，在這樣的進補下，趙雪茹的狀態才有所好轉，但好轉的程度也是十分有限的。
宋辰沒學過醫，是個外行人。
不過他瞧著趙雪茹的狀態，或許早產對她來說反而是一件好事，她這肚子要是真等到瓜熟蒂落，恐怕得把她這個母體的精氣徹底掏空。
宋辰越發深刻的覺得，果然他們決定隻要一個孩子的想法是正確的。
*****
趙雪茹肚子裏的孩子已經滿七個月了，徐前進每天早出晚歸，和晚睡晚起的宋辰完全錯開了生物鍾。
宋辰驚訝的發現，這一個月裏，他竟然連徐前進的麵都沒見過。
不過讓他為了徐前進早起是不可能的，之前該勸的他也勸了，總不能綁著徐前進不讓他去加班學技術吧。
恐怕都不用徐前進本人反對，徐寡婦就能跳起來罵他耽擱她兒子上進。
今天宋辰破例早起了一個小時，李紅榮給他安排了一項任務，婦聯的一位大姐今天家裏有事請假，李紅榮知道他字寫得好，拜托他幫那位大姐去軋鋼廠子弟小學出一期板報。
因為還有求於榮姨，加上也不是什麽特別麻煩的事情，宋辰想了想就答應了。
今天是禮拜天，學校裏的師生都放假了。
目前小學還是比較穩定的，孩子小，還單純，小學裏絕大多數的老師也還沒受到波及，就是不知道這樣的穩定還能持續幾年。
未來注定有一段很漫長很糟糕的時間。
宋辰沒想到，在他跟門衛打完招呼，來到宣傳欄的時候，還遇見了一個熟人——三大爺王斯文。
他過來的時候，三大爺正拿著本子在其中一塊黑板報上抄錄著，這會兒已經寫了大半。
大院裏的這位三大爺雖然是管事大爺，可向來沒什麽存在感，就連小說中，對他的描述少得可憐。
在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宋辰曾經觀察過他一段時間，可惜沒什麽發現。
因為王斯文的生活實在是太簡單了，幾乎兩點一線，學校——四合院，他沒什麽愛好，休息的時間就在家備課，很少出來和院子裏的人聊天，就連他的妻子許招娣也和他性格相似，都不是愛交際的人。
一大媽他們這群碎嘴的女人曾經偷偷談論過這對夫妻，她們一致認為，王斯文和許招娣的沉默寡言是因為沒有孩子，在外人麵前抬不起頭來，她們還覺得，三大爺三大媽這樣長期躲在家裏，早晚會憋出精神病來。
或許是因為性子安靜，不愛說話的緣故，這樣的脾氣也讓人覺得他很好欺負，據一大媽她們不知道從哪裏打聽來的八卦，好脾氣的三大爺在小學裏同樣也是其他老師差使的對象，一些老師臨時有事直接讓王斯文代班，從來也不說聲感謝，或送點禮物，又比如學校的宣傳欄，本來應該是學校裏的老師輪流出板報，結果他們將這個任務直接交給了王斯文，這也導致了每個禮拜天他都得來學校加班，周周如此，從來沒有停止過，對此他也任勞任怨，從來沒有在外人麵前說過一句怨言。
這樣看來，他就是一個好脾氣近乎沒脾氣的懦弱中年，實在沒什麽亮點。
“王老師！”
“王老師你好！”
正當宋辰朝宣傳欄走過去的時候，校外跑進來一群孩子，他們手裏捧著一顆足球，顯然是禮拜天跑來操場玩耍的學生。
令宋辰比較意外的是，每一個孩子都親昵地向三大爺打著招呼。
這群孩子大點兒的看上去十二三歲，小點兒的也就八九歲的樣子，年齡跨度挺大，對王斯文的態度卻是相同的。
就連他們同一個大院的小輩，對王斯文這個三大爺都沒有這麽尊重親近過。
難道三大爺在學校裏還是個人氣頗高的好老師？
對此宋辰倒也沒有太過在意。
這個時候，正扭過頭回給學生們一個慈祥笑容，並叮囑他們玩耍的時候要注意安全的王斯文也看見宋辰了。
他的笑容一頓，手指捏緊手裏的稿件，下一秒，他的情緒又恢複了正常。
“小宋，你怎麽來了。”
三大爺的語氣有些疏離，遠不像對待那群學生那樣親近。
“幫婦聯出板報呢。”
這期的板報主要是針對兒童的，這也是婦聯的職能之一。
兩人雖然住在同一個大院裏，但彼此並不熟悉，隻是簡單問了聲好，然後就各自忙活起來了。
王斯文估計是覺得和宋辰待在一起太尷尬，加快了板書的速度，很快完成了最後那點工作，然後離開了宣傳欄，相比之下，宋辰的速度就慢多了。
畫完插畫部分，先去學校門口的國營飯店吃了碗熱騰騰的雞絲麵，麵條筋道，湯底是用雞骨架小火慢慢熬出來的，這可是功夫菜，需要不少時間，一碗鮮香的麵條下肚，宋辰才又回了小學，繼續剩下的板書。
之後又花費了四個小時。
其中包括他寫累了去門口保衛科同誌那兒蹭了碗熱茶關心了一下小同誌的生活，又厚著臉皮加入了那群踢足球的孩子，仗著身高腿長優勢連破好幾次球門，導致守門小胖子哭著要把他轟出球隊的時間。
半工作半劃水，等徹底完成李主任交給他的任務，天色也逐漸暗下來了。
宋辰算了算時間，梅子也該從廠裏回來了。
正當他檢查完自己的板報準備要走時，餘光瞟見了三大爺負責抄錄的那塊黑板，上麵好像有一個錯別字。
他走過去，確認了一下，這就是一篇很普通的勸學文章，剛剛三大爺手中拿著的應該就是原文，他隻是按照稿件抄錄，應該是抄的時候不注意，或者原文本就存在錯別字。
宋辰今天的心情還不錯，決定大方地幫三大爺改正這個錯誤。
他拿出濕抹布，直接將抄錯的那個字擦掉，然後改上正確的文字，以防萬一，他又幫三大爺完整的檢查了一遍，好家夥，錯別字還不少。
宋辰決定好人做到底，模仿著三大爺的字跡，將所有錯字別字逐一糾正。
看著終於全部正確的文章，宋辰心情大好。
以後誰還敢說他是壞人，他明明就是隱藏在群眾之中的活雷鋒！
今天做了人生中第一件不帶任何目的的好人好事，宋辰覺得自己的靈魂都升華了。
帶著這份好心情，宋辰哼著小曲，心滿意足地離開。
*****
第二天一早，王斯文早早來到了學校。
他站定在昨天抄錄完的黑板前，逐字瀏覽上麵的文章。
“王老師，又在欣賞自己的字呢？咱們學校的老師裏就屬你的板書最漂亮，下個禮拜輪到我出板報了，我那字見不了人，還是得麻煩你了。”
一個年輕的老師路過，對於王斯文站在黑板前欣賞自己板書的行為也見怪不怪了。
麵對別人的請求，王斯文一如往常點頭應下，然後又扭過頭去看著黑板上的文字。
不久後，他微微皺著眉頭離開。
又過了幾天，風吹日曬外加學校裏頑皮孩子的搗蛋，黑板上原本整齊清晰的粉筆字都被破壞了，再過幾天，會有一篇新的板書將它替代。
誰也不知道，這裏還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活雷鋒的事跡，包括王斯文本人。
作者有話說：
宋辰：比有點人品再多一點就是不一樣，都開始不受控製做好人好事了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