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五味子

◎你怎麽不去搶呢?◎

蘇妍原本是不想再糾纏下去,但黃桂蘭話說到這,她也隻好順勢往說下了。

“這盒雪花膏我買的時候五毛錢,你們平時也沒少用,算起來也有一半了,不過我也不是小氣的人,就還我兩毛就好。”

這話,也算還了王若雪開始那句“詢問”。

她原本隻想速戰速決,早離開這個地方,但既然都有人背後撐腰了,她也就不好再做縮頭烏龜。

“你怎麽不去搶呢?”

“搶東西犯法,你可別亂教唆我。”

王若雪:……

見一屋子人都安靜下來,蘇妍耳邊終於清靜了,開始收拾東西。

一直到離開都沒再說話,倒是王若雪幾人,雖然不情不願,到底抹不開麵子,湊了錢給她,但大有和她再理論一番的氣勢。

最後還是蘇妍道:“算了,咱們也算朋友一場,就不用還了。”

直到幾人走出村,黃桂蘭不時看蘇妍幾眼,還是覺得蘇妍應該要堅持讓人把錢賠了。

蘇妍搖搖頭,沒再多說什麽,有些事情,她自己心裏卻是明白的。

這些人和原主關係不好不壞,但原主之前的遭遇,她們中也不是沒有其他人知曉,隻是她不是孤例,彼此都心照不宣,如果真的撕破臉,難保不會有人耍昏招。

雖然無稽之談她並不在意,但這個時代又有其特殊性,她離開這裏,萬一有之前的人打蛇上棍,順著流言默認,多少有些麻煩。

到底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大概解釋了一下,隱去了原主不好經曆的那部分,隻說是之前和那幾個人也互相幫助過,沒必要為幾毛錢鬧僵。

黃桂蘭聽她這麽一說,也不好再多幹預了,她是個喜歡較真的,之前也是想著給這妹娃撐腰,但現在看人是真想得清楚,而不是膽怯懼怕,她也就樂得清閑。

一行人回去的路上,倒是讓她們發現了來時未曾注意到的驚喜。

齊人高的樹藤上,一粒粒肉紅果實擠在一起,形成一條條圓柱形果實串,密密紮紮垂下來。

果實比豌豆粒稍小,皮薄肉厚,看起來雖比不上水晶葡萄晶瑩剔透,但也是肉眼可見的飽滿,每顆果實皮上還有兩毫米左右的條形突起,疤痕似的,位置也整齊劃一的。

這季節大部分果實已經成熟變紅,一串串紅通通掛起來,還有少許青澀果子藏在中間,猶為顯眼,倒也不影響食用。

這是典型的南方五味子,藥用價值比不上北五味,很多時候人們都忽略了它是一味藥材,因味道不錯,作為一種爽口野果,很受大人小孩的歡迎。

比如此時的黃桂蘭和周青鬆。

他們也驚喜於這個發現,但不是因為什麽止咳益氣,而是好吃。

作為一種不算常見的野果,因其形似木杆稱的稱坨,這邊人都稱它做“稱坨子”。

這在吃穿不愁的後世,吃上一點也很新鮮,更別說缺吃少喝的現在,所以三人對於這棵五味子,倒是很快統一行動。

樹不算小,藤身長也攀得寬,三個人都算是收獲頗豐。

兩人手腳麻利,自然采摘得比她多,但大家一起發現的,倒是沒分那麽清,最後果實一起平分了。

不過蘇妍還有意外發現,旁邊好幾株五味子小樹苗,她印象裏也就一兩年可以掛果的,種植難度也不大。

眼下自然不好獨吞,但問了兩人,都沒有要移栽的意思,看他們反應,蘇妍才明白過來,這時候還非常講究,山裏的一苗一樹,都算是集體的。

東西在上山,結了果子,誰遇見悄悄摘回去,自己吃沒問題,但別人也可以跟著來,要大家都知道了,自然是要一起分的。

這種來自山裏的苗,帶回去也隻能種自留地裏,占用種糧食的地不說,果實成熟了別人摘了也不好多說,畢竟人家可以說本來就是大家的東西。

如此一來,難免是為他人作嫁衣裳,費力不討好,實在是沒必要。

既如此,蘇妍也不好再多說,她還自留地都沒有呢!不過倒是可以種點進沃土,所以也趁兩人不注意,刨了兩三株放進去。

此行還算順利,她們回來的時候日頭還沒西斜,可能還不到三四點,因中午帶的是幹糧餅子,來去走了不下十裏路,還挺口渴。

她以前其實還算半個養生女孩,再熱的天也不喝冷水不洗冷水澡,冰淇淋刨冰更是一個夏天不吃幾次。

到這後熱水沒有那麽方便,她慢慢倒也適應了。

佟嬸家旁邊不遠處就有一條小溪,山泉水用小碗寬的藍竹作渠首尾相結一節節引下,泉水的甘甜帶著翠竹清香,冰冰涼涼,沁人心脾。

她手裏拿著佟嬸給她的竹杯,東西是周東陽做的,一共做了七八個,她們堂屋的桌上擺了四個招待客人,剩下的都收著。

她來了後,佟嬸見她每天喝水都要跑廚房好幾趟,特意找出來,給了她一個,方便她飲水,也順口說了東西的來曆。

喝完水,山間的風吹來,感覺頭腦清醒了不少,燥意散去,她突然想起一個事來。

周東陽外傷恢複得不錯,她這幾天給他換藥,恢複情況肉眼可見。

但他骨頭接下來得有一個月左右的複健期,就算一直躺**也不能保證一個姿勢不碰著,何況還人有三急,難保不會磕到碰到。

後世是有石膏夾板固定,現在這些東西卻不好找。

但原始簡易版的固定器她也不是沒見過,竹子不就是最方便的原材料嘛!

周東陽杯子做得這麽好,可見是有些手藝在身上的,現在即便不能自己親手做,但指揮別人,做個簡單的固定夾板,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這事宜早不宜遲,定下主意,她腦海中過一遍夾板結構,到院子裏就想著叫人。

周東陽的房間是關了起來的,估摸著是不方便,想著男女有別,也就沒有再去敲門。

恰好碰見拿著東西準備去煮麵的佟嬸子,便把這事兒和她說了。

佟嬸子一聽,自然舉雙手同意,忙說自己去和兒子說。心裏想著剛才鐵子來,這會兒關門,多半是兒子在擦身。

她也沒急著去催,隻是煮著麵,時不時往那屋裏看,可見心裏還是急的。

而此刻屋裏,折騰了十多分鍾,在鐵子幫助下,周東陽總算擦洗完了。

本來出去頭一天,他想著第二天上山要髒,就沒有洗澡,結果不想一身汗漬遇上事,又接連躺了這麽幾天,現在傷口還不能碰水,腿更是輕易動不得。

他自己糙慣了,以前出去幹活,條件不允許時,四五天沒洗過澡也不是沒有。

但他這兩天發現住自己家這姑娘可愛幹淨了,一天不洗澡都像身上有牆灰幾尺厚似的。

人家在給他換藥時雖然沒表現什麽,但他總覺得自己不對勁,總不好讓人察覺自己身上都餿了,平白惹人嫌棄。

所以鐵子今天過來,他就托人幫忙了,隻是沒想到人去拿東西來得這麽早。

周鐵整理完,正準備開門把水拿出去倒了,就聽周東陽道:“倒屋後吧!”

周鐵聞言抬頭看他,有些不解,後門自然沒有前麵大,而且還要經過一個小廊房,不明白為什麽要找麻煩的路走。

周東陽看一眼盆裏,昏暗的光線下仍不難看出些許渾濁的水,不知道想到什麽,耳根微紅。

迎著兄弟困惑的目光,卻是麵不改色道:“我媽說前麵院子要被水泡爛了。”

既然是佟姨說的,周鐵自然沒意見,他家屋後有條小溝,他是知道的,倒進去順著水流就進下麵的水田裏,倒也方便。

收拾好後開了前門,他也就準備道別了,但佟秋梅進來說了竹夾板的事,這任務自然也落到了周鐵身上。

蘇妍把自己分到的五味子洗了,總共有十幾串,拿進屋裏大家一起吃。

周鐵有些不好意思,聽完事兒就準備走,說著現在去砍竹子來不及,東西明天再來弄。

蘇妍想讓他吃點東西,但自己跟他不熟不好上去勸,隻能求助地看向佟秋梅。

佟嬸子拿了五串追上去,硬塞進他口袋裏。

周鐵強不過收下,又跟佟嬸子說,院子裏經常積水的話,他明天下工了順帶到大隊部借鋤頭過來清一下排水溝。

佟秋梅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提起這一茬,水溝之前東陽清理得勤,現在也不堵。

周鐵自己也跟著往院子裏看了一圈,確實幹幹淨淨的。

他也沒多想,隻以為是陽子哥**躺幾天頭暈了,太過煩悶,記錯了日子,以為過了很久,院子裏排水溝已經堵了。

天天不得自由地躺著,難受嘛,這種感覺他雖然沒經曆過,但他懂,一到下雨天,不能出門,他就覺得煩,何況陽子哥現在這樣。

自以為了解其中關竅的周鐵滿身幹勁離開了,而屋內,蘇妍吃著五味子,也是許久不曾嚐到的新鮮。

隻是三個人坐著,之前有事忙沒有多寒暄,這會兒閑下來,一時找不到話說,多少有些尷尬。

她總感覺有目光若有似無地看著自己,吃起東西來都有些放不開。

作者有話說:

【〔恭曰〕其果實五味,皮肉甘、酸,核中辛、苦,都有鹹味。此則五味俱也。

〔時珍曰〕五味今有南北之分,南產者色紅,北產者色黑,入滋補藥必用北產者乃良。亦可取根種之,當年就旺;若二月種子,次年乃旺,須以架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