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賀燃再出來,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手裏捏著薄薄幾頁紙,甩給柏鋒臨,然後站在一邊充當冷氣製造機。
幾張紙硬是讓他甩出了黑卡的氣勢,就差說男人,拿去花,刷爆它。
柏鋒臨噗地笑出了聲,緩緩翻開體檢單。
他翻看得很快,基本都是直奔最後的結論,前麵專業的部分他這個門外漢也看不懂,看了也是白看。
確定沒什麽問題,後麵出來的醫生也告訴他,賀燃的身體很健康,他道了謝,才拉著賀燃離開醫院。
“我都說了我沒病,你還硬要我做體檢。”
上了車,賀燃終於繃不住了,轉過頭去準備和柏鋒臨好好理論一番。
柏鋒臨單手打著方向盤,頭也不回地說:“不製冷了?快點,我還等著給我車降降溫呢。”
賀燃:“……”
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氣得賀燃想咬人。
不等賀燃說話,柏鋒臨先忍不住了,笑了起來。賀燃偏過頭去看車窗外,當聽不見。
“欸?真中暑啊?”笑夠了,柏鋒臨良心發現,問了一句。
賀燃狠狠瞪他一眼,“假的。”
“我那麽抗造,怎麽會是中暑的料子呢。”
被自己的話給堵了回來,柏鋒臨訕笑,果然,話還是不能說太滿。
賀燃一揚下巴,哼了一聲。
“對了,住哪?”車開了有二十分鍾,柏鋒臨突然想起來這茬。
賀燃沒好氣道:“我以為你又要把我送醫院呢。”
“怎麽會?”
賀燃報了地址,柏鋒臨聽了直皺眉,“怎麽住那麽偏?”
都快到城郊去了,出行多不方便啊。
“沒錢?”
不應該吧,他記得當年在南城時,賀燃年齡還沒滿十八歲,沒法給他單獨開卡,當時給了他副卡的,這幾年他沒刻意看過消費記錄,但也不至於是一分不動吧?
賀燃麵色平靜地搖頭,像是沒看到柏鋒臨皺起來的眉,“不是,有錢,和同學一起合租的,他選的地方,我看了看,覺得還可以,就租了。”
“也沒有不方便,就坐地鐵什麽的都可以……”
“合租?”
柏鋒臨沒聽他繼續往下說,直接抓住了“合租”這個重點。
賀燃有些疑惑地轉過頭看他,“對啊,合租,怎麽了?”
柏鋒臨:“……”
“和同學合租?”
一向在金錢上優渥的柏鋒臨,自然是不能理解有錢為什麽還要去合租,他自己大學時候除了住校,偶爾去他哥那裏蹭吃蹭喝蹭住以外,自己名下就好幾套房產了,隨便看心情住哪。
“是啊,”想了想,賀燃說:“你也見過的,我們班長。”
“哪個?”柏鋒臨開著車,沒工夫去回想他們班班長是誰,事實上,他自己大學四年的班長都快忘了長什麽樣了。
“季浩言。”
柏鋒臨說不知道。
“昨天聚會攔著我讓你喝酒那個。”
一提起這個,柏鋒臨有印象了。
“有印象了?”
柏鋒臨失笑,“沒有印象也不行啊。”他一轉方向盤,車子駛向高速。
他不確定賀燃現在對他是個什麽情況,恨還是不恨,但他也沒空去深想了,明天又要離開了,現在說恨不恨其實沒多大意義,一切……交給時間吧。
賀燃沒有說話,他大概是想起昨晚,明明不過是一天時間而已,再回過頭去看,他卻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恨得不夠純粹,所以俞嵐一經出現,他潛意識裏的危機,讓他發覺,原來,更深一層的,他無法控製的,是……喜歡。
賀燃轉過頭,怔怔看著主駕駛上認真開車的人。
側影輪廓極為深刻,幾年過去,男人褪去了青澀,屬與成熟男人的魅力正在與日俱增。
他也不過二十六歲,賀燃想。
“怎麽?我臉上有花?”賀燃的視線太過灼熱了,柏鋒臨想忽視都不行。
“有。”賀燃收回視線,看向視野開闊的前方,悠悠說。
要不他怎麽從前就喜歡這張臉,幾年後還是喜歡呢。
柏鋒臨:???
怎麽不按常理出牌呢?年輕人不講武德。
不講武德的年輕人賀燃並不想跟他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而是問他,“俞嵐是誰?你同學嗎?”
說是同學,好像也確實是,說是女朋友,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能感覺到,柏鋒臨對她有些不太一樣的,和單純的男女朋友不太一樣,但具體他也說不清,這讓他無可避免的更好奇了。在南城的時候,柏鋒臨身邊有人的時候不多,他那時候是剛開始創業,忙得沒時間搞些別的,後來稍微閑著點了,賀燃又高三了,他為數不多的時間就都給賀燃了。
但賀燃還是碰見過幾次他身邊跟著人的,每次碰到的人都不一樣,男女都有,但無一例外,都是足夠漂亮的。
那時候對於柏鋒臨的喜好,他心裏就有個大概印象了。
喜歡漂亮蠢貨。
但俞嵐,美是美,跟蠢是一點也不沾邊的。
柏鋒臨知道賀燃會問,本來也沒想瞞著他什麽,他問他就說了。
“同學,前女友。”
意料之中的結果,賀燃說不上多麽驚訝,隻是有些好奇地問,“那為什麽……分開?”
他雖然沒談過戀愛,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啊,很少有像他們這樣的,見了麵還心平氣和地握手,說好久不見。
那說明沒愛過,至少沒深切的愛過。
“很好奇?”柏鋒臨笑了,他沒想到有一天他會開著車,跟比他小五歲的男人說他當時為什麽跟前女友分手的事。
“嗯嗯。”賀燃可勁點頭。
“沒什麽好說的。”柏鋒臨想,是真的沒有什麽好說的,都已經過去了。
“你就敷衍我?”
“真的。”不是他敷衍,是實在沒什麽好說的。
因為太短暫了,連半個月都沒有,俞嵐追的他,然後發現性格不太合適,雙方愉快決定分手,就這樣。
“比起男女朋友的關係,更適合當朋友或者是生意夥伴。”
“就這樣?”賀燃震驚,這也太平淡了吧,所以連幾年後見麵都這麽平淡,一點水花都起不了。
“那你還想怎麽樣?”柏鋒臨好笑地反問,“暗戀?愛而不得?藕斷絲連?轟轟烈烈談個幾年遺憾分手?”
怎麽可能,賀燃巴不得他們平平淡淡呢,於是連忙擺手說沒有沒有。
柏鋒臨回過頭,老實說,要不是俞嵐提一嘴,他都快忘了他們之間還談過一次短暫的戀愛,因為比起相伴一生的伴侶來說,他們更適合當朋友,生意夥伴。
僅此而已。
賀燃靠著椅背,看著車外不斷倒退的風景,他勾出個淺淡的笑來。
車子停下來的時候,賀燃不知道什麽時候靠著椅背頭抵著玻璃睡了過去。
柏鋒臨熄了火,轉頭猶豫了一瞬,最後自己一個人下了車。
他靠著車身抽煙的功夫,賀燃關上車門下來了。
“怎麽不叫我?”賀燃邊揉著酸得快斷了得脖子,邊朝柏鋒臨走去。
等他在柏鋒臨麵前站定,柏鋒臨咬著煙,睨他一眼。
賀燃頓了下,突然也想抽煙了。
他熟練地從口袋摸出煙,卻摸遍了所有口袋也沒有發現打火機。
“借個火。”
他神態自若地湊上去,和柏鋒臨頭對著頭,呼吸交錯的一瞬間,點了煙。
柏鋒臨自始至終沒有說話,他沒有問賀燃什麽時候開始抽煙的,隻是在賀燃退開的時候,深深吐出了一口煙霧。
抽完一支煙,柏鋒臨說:“回去吧。”
賀燃點了點頭,他揮了揮手,就像一次再普通不過的,第二天依舊會碰麵的分別,說再見。
賀燃回到家打開門,季浩言不在,他回到獨屬於自己的那一間臥室,窗台上養著一盆向日葵,正朝著窗外,太陽就要落下的方向,昂揚著。
樓下柏鋒臨站了一會,才上了車,車子發動了,賀燃撥弄著金黃的花葉,目送著車子連同最後一抹餘暉一同消失在視野。
黑夜降臨了。
第二天中午吃飯的時候,他接到一通來自星環娛樂,自稱是經紀人路洄的電話。
說在網上看到他畢業典禮的發言,覺得他很有成為明星的潛質,問他要不要和星環簽約,如果有意向的話,可以先來星環娛樂找他。
季浩言說現在的騙術這麽花裏花哨了麽?淨整些沒用的。
他以為賀燃會和他一樣,把這通電話當個談資一笑而過,誰知道賀燃答應了,並和對方約好了下午的見麵時間。
氣得季浩言當場罵了賀燃,說你腦子進水了嗎?
賀燃說沒有,他隻是在下午打車去了路洄給的地址。
星環娛樂。
路洄把剛剛擬好的合同放在賀燃麵前,說:“仔細看看,沒問題就簽?”
盡管路洄知道這合同沒問題,甚至對賀燃來說是非常有利的合同,但他還是驚訝於賀燃看都沒看直接在最後一頁乙方的位置,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不怕合同有坑?”送賀燃出門的時候,路洄開玩笑似的問。
賀燃卻笑了笑,“他過目了的合同,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路洄:“……”
賀燃示意路洄不用送了,往外走的時候,路洄叫住了他。
賀燃停下步子,疑惑地看向他,“還有什麽事嗎?”
路洄拿出一把鑰匙交給了他,“地址等會發你手機,住在這裏吧,來回公司方便些。”
賀燃收下了,出了公司,粘稠的熱浪瞬間席卷了他。
賀燃站在路邊,卻恍然不覺,隻是緊緊捏著放在掌心的鑰匙。
盛夏不再,秋去冬來。
賀燃一夜爆紅,成為頂流。
二十三歲那年,憑借文藝片《田間的少年》,賀燃一舉拿下金猴最佳新人。
頒獎的是星環執行總裁。
事業蒸蒸日上的同時,賀燃越來越忙,忙到沒有時間去想一些風花雪月,愛恨都顯得無關緊要起來。
他隻是在深夜,偶爾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