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我覺得他愛我(上)

方宸在牢裏養成了早起的生物鍾。

盡管昨天經曆了種種波折,但神經中樞還是準時在淩晨五點喊他起床做俯臥撐。

方宸睡意仍濃,一路閉著眼掀開被子,摸索著穿好衣服,一腳踢開躺椅,然後雙手十指交叉手腕互揉,打算做個熱身,可不期然的,掌心處傳來厚實又綿軟的觸感。

他慢慢張開眼,抬手,怔了怔。

右手手掌上纏了整整齊齊的繃帶,紗布交疊的縫隙精準得像是用尺子量過,連方宸這種強迫症晚期都挑不出什麽毛病。

他試著攥了攥掌心。

連繃帶的鬆緊都十分適宜,不會勒得太緊導致無法曲伸,也不是一甩就掉的表麵功夫。

他看著繃帶,又想起溫涼那副衣衫不整的邋遢,很難相信,這屬於同一個人的傑作。

他轉身,看向躺椅上睡得歪歪扭扭的溫某人。

果然還是意料之中的邋遢又懶散。

溫涼像是聽見了方宸的腹誹,懶洋洋地翻了個身繼續打盹,鎖骨半露,襯衫關不住冷白輕薄的皮膚。

破曉時一道熹微橘光被換氣扇割裂,明滅交疊地映著溫涼優秀的輪廓。光拂過他睡歪的襯衣領口,滑進白皙的未知領域,留下了屬於白晝的朦朧幻想。

方宸呼吸一滯,心律不齊的煩躁又卷土重來。

他草草收了視線,雙臂後展,活動了肩背肌肉,利索又焦躁地推了幾十次俯臥撐,便做不下去了。

...某人的呼吸真的吵人清靜。

方宸坐在地上,手肘搭膝蓋,眼神冷淡地投向溫涼,想找個法子讓他降低存在感。而那人正睡得昏天黑地,手臂虛虛懸在躺椅外,像一支閑散飄搖的旌旗,莫名抓人視線。

“勒死算了。”

方宸喃喃自語。

他抽了一條毛巾纏在手掌,朝著溫大睡神步步逼近。

躺椅上的人依舊沒察覺到危險將近,甚至還翻了個身,從平躺到側臥,手臂險些打到麵前的方宸。

方宸倏地捉住溫涼的手腕,五指輕握,像是抓了條涼滑的綢料。

一個上過戰場的人,皮膚上怎麽會沒有留下傷疤,反而光滑得這麽完美?

方宸探索的目光四處探究,最後,還是落在溫涼那張臉上。

兩次精神鏈接,都沒能深入溫涼的精神圖景內,反而自己的精神世界被他侵占窺視了個徹底。

方宸扣住溫涼的右手手腕,拉高,壓在靠近頭頂的躺椅上,避免他本能地動用能力。

他用力拽下藏在衣服裏的掛鏈,用牙齒咬開銜尾蛇的鎖扣,順著戒指落勢,將它輕緩套在食指上。

他修長的五指虛虛懸在溫涼的額頂,像是布下了一張掌控一切的網。

“...讓我看看,你到底藏了些什麽。”

一聲極輕的金屬共鳴聲回響在兩人的腦海裏,他們意識間飄著的鏈接細線一瞬間被扯直。方宸這次很小心,不動聲色地順著磁場波動飄在溫涼的意識之外。

溫某人的向導核心緩慢地自旋,能量緩慢地流淌著,流出歲月翻頁的沙沙聲。

方宸警惕地懸浮在那顆看得不甚清晰的核心之外。

很意外的,他並沒有受到像上一次那樣強烈的阻礙,仿佛那高聳入雲的壁壘對他而言,隻是一層薄薄的保護膜。

果然,有了哥哥的戒指,溫涼就沒有那樣抵觸了。

方宸不敢掉以輕心,隻小心翼翼地試探。

那層壁壘看起來是那樣脆弱不堪,可就算他費勁心力,也找不到突破的口徑,光滑得像是一塊沒有裂縫的冰,一望無際,無盡寒凍。

所以,除非是溫涼心甘情願讓他進去,誰也無法突破那道防線嗎?

“嗯...”

一聲喑啞的含混音落在方宸耳畔。

他極快地收了試探,退出了溫涼的意識範圍,極快地甩開了他的手腕,像是丟掉了一塊燒得火紅的碳。

“好困...幹嘛...”

溫涼剛醒時的喑啞聲線格外抓人,慢慢悠悠的倦意隨著呼吸灑在清晨的朦朧空氣裏。

他流暢精致的腕骨虛虛從軍裝硬挺的袖口中伸出來,隨意搭在額頭上,擋了眼,隻露高挺的鼻子和一雙淺色的薄唇,恰好的比例讓這遮擋更引人探索。而他領口的扣子解了兩顆,裏麵的白襯衣隨著呼吸起伏而逐漸展露邊緣,外翻不整地像是要掉下來。

方宸極快地移開了視線,蹲在在龔霽帶來的箱子前胡亂翻找,從裏麵拿出兩件嶄新的靛藍軍裝,比了一下大小,然後選了一件,隨手丟在了溫大睡神的身上,不偏不倚地蓋住溫涼的那張臉和鎖骨胸膛。

遭遇空襲差點憋死的溫涼:“……”

他又哪兒惹到小狐狸了?

這就是傳聞中的存在即該死?

溫涼長長的睫毛顫著張開,一雙迷離又浸滿睡意朦朧的眸子望著不遠處抱臂站立的方宸。

“...狐狸,一早上就這麽精神?昨晚睡得很好?”

“還要感謝長官給我下的藥。”方宸轉身,背對著溫涼,又做起俯臥撐。

“哦。”溫涼揉了揉眼睛,又揉出一道紅來,“不用謝我,你不告我對你圖謀不軌就行。”

“你敢嗎?”方宸冷眼斜他。

溫涼輕撫後頸,垂眸淺笑:“想死的時候可以試試。”

方宸沒搭理他,繼續推地麵,臉不紅氣不喘,身體繃得很直,像一根又韌又挺拔的竹子。

溫涼把手腕枕在後腦下,欣賞著方宸的晨間鍛煉。

有一說一,方宸的肌肉線條勻稱又流暢,看著瘦,可摸上去手感緊致又堅硬,實在是兼具觀賞性和實用性。

溫涼正感慨著,麵前的方宸已經從地上站了起來,單手扯下襯衫,露出肌肉線條流暢的半身,肩頭裹著傷口的白紗布上麵的黑血溢出一大片,當中又有幾抹鮮紅,怕不是因為鍛煉又扯裂了傷口。

胸口的黑金項鏈微晃,溫涼卻看也沒看,仿佛一點也認不出來一樣。

見溫涼的目光隻落在自己肩頭,方宸朝著肩上甩了個白毛巾,側身叉腰站著,眼神不善地看他。

“有什麽想說的?”

“這才幾天,就把身上弄得傷痕累累的。傷口就這麽扯來扯去的,你也不怕感染。要是發炎了,可是會發高燒的。要不要我給你上點藥啊?”

溫涼支起手肘,聲音是剛睡醒的喑啞,帶著磨砂玻璃的顆粒感和金屬磁性,方宸耳朵發癢,用力揉了揉,揉得耳尖發紅微燙,嘟囔著:“什麽蟲子這麽吵。”

溫涼:“?”

方宸又瞥他一眼,靜了一會兒,才手腕輕震,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淡淡道:“這個,謝了。”

溫涼明知故問,笑眯眯看他:“啊?你說什麽?”

方宸白了他一眼,立刻換了個話題:“今天選課結果就要下來了,我很忙,一會兒就要走了。”

溫涼看他一眼,唇角輕彎,隨即安詳地躺回了原處,悠悠地歎道:“其實,我以為你會選龔霽。”

“....我以為你會反感龔中尉的教條主義。”

“這麽說也確實。我不想被人管著,想必你也是。所以你沒選他,倒也有點道理。”

方宸很顯然不願意把自己和溫鹹魚相提並論,於是又起了個話題:“你是怎麽認識的他?”

“哦,之前五十三號塔牆被強地震撕裂了,沒錢修,上麵派義工過來支援,隻有他來了。”

“他的能力怎麽樣?”

“普通偏下。”溫涼的話很中肯,“但是,他的基本功很紮實,學識不止淵博,簡直是恐怖。”

“哦。”

見方宸毫無興致地應了一聲,溫涼支起手肘,懶洋洋地問他:“你為什麽要選趙景栩?”

方宸淡淡道:“我要晉級,他能幫我。我不在乎過程,我隻要結果。”

溫涼有些意外地看著方宸。

方宸回看一眼:“怎麽了?”

溫涼輕撫後頸,打了個嗬欠:“沒什麽,有點困了。”

方宸斜他一個飛眼:“你一天到底要睡多少小時才能睡夠?”

溫涼淺笑:“我希望睡滿二十四小時。”

方宸:“死後長眠,我可以幫你實現夢想,你覺得怎麽樣?”

溫涼身體舒展,襯衫紐扣被張開的雙臂虛虛扯開,露出隱約可見的雪白肌膚,還有襯衫下若隱若現的腰線。

“早就準備好了,來吧。”

看著溫渣男張開手臂,滿懷春意,方宸隻站在原地,表情意味不明。

溫涼:“怎麽?”

方宸:“你是不是...”

溫涼很篤定:“是。”

想死,挺急的。

方宸:“……”

極品渣男,見一個撩一個。

想弄死他,挺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