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打賭
遠遠地,一隊身著深綠色立領軍裝的五人小隊從越野車上下來。一群人踩著風沙,氣勢迫人,五人一字排開,像一張逐漸迫近的捕獵編織網。
“呦,好久不見啊,諸位長官。”
關聽雨走在最前麵,黑色及腰長發高束,不施粉黛,卻難掩姣好麵容。
她話語輕快溫和,腳步也輕揚。
她單手撐著門口堆著的一摞障礙物,颯爽地一躍而入,身後的長發在風中輕揚,像是招展的獵獵旗幟。
“關姐?”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柴紹軒怔怔地看著她。
關聽雨俯身,揉揉柴紹軒的腦袋,順便重重地彈了個腦蹦,笑眯眯地問他。
“哦~這不是柴小少爺嘛。對了,在來的路上,正巧碰見開完會的柴中將。他囑咐我過來問一句,你是聾了還是腦殘。”
柴紹軒:“……”
“他說,唉,說什麽來著...”關聽雨蔥白似的手指戳戳太陽穴,像是記不住似的,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本子,毫無感情地照本宣科,棒讀道,“柴紹軒你這個完犢子的臭小子,老子讓你去一號白塔了嗎?!讓你資質測試結束後直接到總塔來做個行政預備軍,結果你非要下去自己找打!劉眠那條毒蛇是你能碰的嗎?!連老子碰到那混蛋都要穿三層衣服,何況你這完球的臭小子!”
劉眠:“……”
關聽雨清了清嗓子,麵無表情地繼續讀:“還有,你連個從地下囚室裏爬出來的臭蟲都打不過,你個慫到瓜的完蛋玩意兒,出去別說是老子的兒子,太他爹的丟人了!”
方宸:“……”
無差別攻擊。
無人幸免。
柴中將真虎,生氣起來連自己都罵。
關聽雨扯得喉嚨痛,幹脆把本子丟給手下,以一個驚人的速度奔向方宸,右手指尖纏著一條青色電蛇,高壓電的劈啪聲輕易擊穿了空氣,灼得在場眾人側臉微燙。
方宸連忙向後騰躍,可躲閃不及,肩膀還是被狠狠地擊了一個深洞。
他左手捂著右肩的血洞,粘稠的鮮血從指縫間緩緩淌了出來。不僅是血肉*穿的疼,傷口處隱著電流殘餘,一陣陣地絞著方宸的精神圖景,雙重打擊,讓他幾乎連站都費力。
兩人的差距幾乎是螞蟻與高山,遙不可及,方宸在她麵前甚至毫無還手之力。
關聽雨背著手微微彎腰,語氣神態不見輕蔑,隻是遺憾:“以你剛進化的水平來說,反應身手都很不錯,我對你有點興趣。可是,你不該越獄。犯了條例,我就是你的敵人。”
方宸輕咳一聲,淡淡抬眼:“我同意,沒話說。可我有不得不逃的理由,不好意思。”
“是啊,每個罪犯都有不得不說的苦衷。可諒解和理解不是我的工作,抓捕和維穩才是。你的苦衷,留給能傾聽的人吧。”
關聽雨明眸輕眯,皓白右手直接抓向方宸的後腦,希望一擊將他擊暈,直接把他帶回哨兵監獄服刑。
方宸見她來勢洶洶,再也不留手,拚盡全力側頭避過致命一擊,驀地拿出手裏早就攥著的一小塊鐵磁體,朝著關聽雨丟去。
忽然扭曲的磁場讓關聽雨的聽覺視覺有一瞬的空白,仿佛被丟在紊亂的磁暴裏迷失。
方宸不求致勝,隻求她這一瞬的失神。
他右手凝了微弱的暗紅電弧,以卵擊石地朝著那道青色電弧撞去,又行雲流水般地抽出別在腰間的小刀,踩了兩步上前,以一個迅猛的落勢將刀鋒插向她的腿關節。
他其實不喜歡殺人。
弄殘就好。
就在在刀鋒距離關聽雨幾厘米處,方宸的手腕忽得被牢牢握住。
功虧一簣。
“竟然能想出這樣的法子,你真的很聰明。”很快恢複意識的關聽雨滿臉驚歎,臉上的遺憾濃鬱得要從漂亮的眼角眉梢溢出來,“可是,你是在逃囚犯,必須跟我走。”
“要是我能從你攻擊下逃脫,你會放了我嗎?”方宸真誠發問。
關聽雨柳葉彎眉微微上揚。
被動到這種地步,居然還不肯放棄嗎?
她好久沒遇見這樣對胃口的哨兵了。
“你知道,哨兵的等級跟電弧顏色有關,是嗎?”
“我不知道。不過,現在我知道了。”
“嗯,你和我差了幾個等級,你不可能逃脫。現在,還要挑戰我嗎?”
“知道山在哪裏,才有機會翻越過去,長官,您說對嗎?”
關聽雨甚至想讚歎一句‘很好’。
察覺到關聽雨的手腕微鬆,方宸便慢悠悠地收回了進攻的架勢,從跌坐的姿勢站了起來,黑漆軍靴向後踏了半步,狐狸眼眸輕彎,神情輕鬆,無畏無懼,隻是肩頭傷口逐漸暈出的血跡沾濕他的黑色襯衫,順著袖口蔓延,染紅了他的左手手腕。
“看來長官是答應了。”
“你能避過,我讓你先跑二十分鍾。”
“二十分鍾?短了點吧。”
“別討價還價。”關聽雨輕撩落在肩上的黑長發,向後一揚,輕飄飄的語氣帶上了冷肅,“姐姐今天難得心情好,所以,別讓我不高興。”
方宸輕笑。
“知道了,關姐。”
任錢暗罵一句‘愚蠢’。
等級的差距,可不是一腔孤勇就能彌補的。他難道想要終生殘疾?!
操碎了心的任中校想要衝上前去,獨坐在一旁的劉眠忽得掀了眼簾,猛地抬起右手,將任錢牢牢禁錮在原地。
劉眠青年成名,能力自然超群。
任錢仿佛站在雷雨雲裏,轟隆震雷聲不絕於耳。
一瞬間,任錢高速旋轉的核心幾乎要被劉眠愈發濃鬱的電子雲擠壓到動彈不得。
他僵在原地,腳步還維持著一個向前邁進的姿勢,他奮力掙脫,卻頹然發現自己做不到,隻用著憤然的餘光瞪著大步朝他走來的劉眠,可意外的,在那人的臉上看了隱約的擔憂。
任錢覺得自己和劉眠至少瘋了一個。
“非要這麽衝動?這些年,你為了五十三號受了多少罰,怎麽就是不長記性?”劉眠把他推到身後,壓低了的聲音還是多少能聽出些怒意,“關巡察不會殺了他,你急什麽?”
巡察隊的官銜不高,可職權卻大。
上責分塔指揮官,下打逃犯混混,就沒有巡察隊不敢插手的事。
幸好這屆巡察隊長關聽雨是個講道理又爽朗的,否則,又要鬧一批排除異己的公報私仇。
當然,遊走在權勢之間,也難免會翻車。巡察隊長就是個短命的活計,換人如流水,可很少有人能抵抗住巨大權力的**,所以明知半隻腳懸在岩漿邊,也有飛蛾前赴後繼不怕死地搶著擔任這個職位。
任錢自然是知道其中利害,但護犢子的本能上線,哪還管得了那麽多,此刻他被劉眠護在身後,一時竟被毒蛇的好心弄得語塞:“...你到底要幹什麽?!”
劉眠剛想說話,可忽得,他的目光像是被什麽吸引,朝著五十三號人牆後看,隻隱約看到一個懶洋洋的人影,似乎連姿勢都懶得換,就那樣一直撐著手肘坐。
任錢又皺眉:“別打五十三號的主意。”
劉眠沒回答,竟像是被一股極大的吸引力攫住了全部心神,廢了許多力氣,才堪堪將視線移開,而那瞬間,他一貫穩重綿長的呼吸竟有些不勻。
任錢立刻伸手扶住他。
“怎麽了?”
劉眠看他一眼。
“少湖,你完全沒有察覺?”
“什麽?”
劉眠陰冷的神情忽得轉過一絲玩味。
“事情變得有意思起來了。”
任錢又厭惡地皺眉,想要走,卻反手被劉眠扭住手臂的,接著,那人揣度人心的笑又在耳邊響起。
“別走,跟我一起看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