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越獄

月掛中天。

幽冷的月光射進一米見方的小窗,在坑坑窪窪的石頭地麵上印出縱橫交錯的明暗斑點,連牆角的蜘蛛網都沾上了點銀光,燦燦的亮眼。

一青年斜靠在冰冷的牆麵上,右腿微蜷,左腿隨意舒展,正百無聊賴地看月亮。

他身上鬆垮的囚服被漿洗得很幹淨,沒有久居地下的梅雨酸味兒,也沒有飽受電刑留下的黑黢黢窟窿眼兒,被月光一照,顯得柔軟又體麵。

可惜,不是每一個囚犯都是這樣平和淡定。

比如,那青年對麵正在炸毛的獅子狗,正因為囚室床窄人多沒有窗而大發雷霆...像極了開學第一天分不到好床鋪而原地撒潑的校霸。

“喂!給老子換一張床!!”

頂著一頭蓬鬆爆炸的黃毛,那中年人的五官顯得格外不拘小節,眼珠子吐沫星子一起亂飛,像是分分鍾要脫離地心引力。

“噓!!!!別吵到...”

一個怯懦的中年人強撐著膽子開口,一句話沒說完,就被獅子狗吼了回去。

“這鬼牢房就一個老眼昏花的哨兵看守,老子還怕他?”

細瘦中年人想說他誤會了,但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獅子狗拽著衣領薅了起來,像是隨手拔了一棵小蔥。

“老子也算是混過三個監獄的大哥,來了這鬼地方沒有歡迎儀式就算了,居然還讓老子親自要補給?!這裏的人都是死的嗎?!”

他抬眼,看著對麵青年不為所動的模樣,覺得更紮心了。

這年代,年輕人都不懂尊重前輩敬老愛幼嗎?

於是他抬手,指著那個青年,惡聲惡氣地道:“你,就你,那個小白臉,別裝模作樣地看什麽月亮了。我看你的床就不錯,麻溜地,從**滾起來。”

青年沒說話,隻是搭在膝蓋上的手腕微抬,右手大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食指上套著的黑金嵌套指環。他微小的動作最後頓在流暢冷白的骨節處,唇角稍微動了一動,似乎在笑。

見此,被拎起來的中年人回看了一眼獅子狗霸王,眼底帶了點不清不楚的憐憫,嘴裏嘟囔著什麽模糊的字眼。

獅子狗狐疑地拎他到耳邊,恍惚聽見了倒數聲,‘三,二...’

‘一’還沒咬住他的耳膜,獅子狗雙腿間猛地一涼,像是有什麽又冰又尖的東西緊貼著擦過他的**,在他襠下講一個差點太監的冷笑話。

獅子狗被迫倒退了半步,顫巍巍地低頭,看見銀光閃閃的匕首冷鋒正映著月光,悠悠地掛在某處,上下顫悠。

他本能地抬手去摸,在發現自己還能夠傳播人類文明的種子時,長長地舒了口氣,後知後覺地渾身湧上一股寒氣兒,腿一軟,跪倒在地上,半邊身子酸麻地直抽抽。

更像獅子狗睡抽筋兒了。

室內一瞬間安靜到落針可聞。

下一秒,驀地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鼓掌聲,像是要掀翻了這幽暗的地下囚室。

“贏了!!拿錢!!我就說方哥忍不到三秒!!”

“唉,我還以為這個雷聲大雨點小的騷包惹不到小方呢...”

“叔,你太樂觀了!方哥有點潔癖晚期和強迫症末期在身上,怎麽可能忍那麽久!”

那青年在一片起哄聲中又抱臂坐了回去,他盯著地上那隻匕首,眉尖兒微蹙,想伸手去拿,最後還是嫌髒,用布抱著黑漆把手,勉強丟進了水池裏。

“小宸啊,又交了新朋友了?”腿腳不方便的老哨兵推著送飯車,慈祥地拉開牢門的小窗,把沒什麽油水的飯菜送了進去。

方宸起身,身型高挑,肩頸勁瘦有力,他右手接過飯盒時,輕笑:“嗯。新來的獄友水土不服,失眠多夢話。我看你今天很忙,就好心地幫幫他。”

獅子狗抖著手腳,嘴張不開,眼睛卻睜得很大,顯然沒見過這麽能扯淡的小白臉。

水土不服?不服你姥姥!

好心幫忙?好心你...

方宸拿著飯轉身,腳踩過獅子狗的手腕,把獅子狗無聲的髒話堵在了嗓子眼裏,憋得他翻了白眼。

方宸修長手指捏著筷子,正要扒飯,忽然想起什麽似的,端正地坐直,一副五好學生的模樣:“文明你我他,不說髒話。這是獄訓,忘了跟你說了。你看,像我這樣,就很文明。”

獅子狗:“?”

把文明倒過來寫也不長你這樣啊?!

方宸又笑,細長眼睛笑得眯了起來,一股溫和善良無害的氣息縈繞在那張白狐狸臉上。

“我心腸真的很好,也很有耐心。如果你今天沒學會,我明天還可以繼續幫你理解。”

四周響起斷斷續續的嗆咳聲。

獅子狗被氣得頭有點暈。

方宸擱下手中的飯盒,彎腰,右臂搭在膝蓋上,垂眸仔細看倒在地上翻白眼的新入獄大哥,然後抬眼看老哨兵。

“我是不是把他失眠治好了?”

獅子狗一口氣沒上來,白眼翻得跟風扇似的。

方宸右手撐著下頜,頭微向右歪。

“看來有點效果。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替你一次性解決永久失眠問題。”

獅子狗費勁地瞅他一眼,停止掙紮,徹底暈了過去。

方宸慢慢地坐直身體,唇角還是彎著的,隻是眼底沒什麽實質的笑意,仿佛隻是隨手逗逗街邊的小狗,沒什麽所謂。

“小宸,別嚇唬人。”老哨兵又遞了一碗飯進去,“唉,明天我就不在這裏了,你們這樣,讓我怎麽能放心?”

“曲大哥,你這就要走了?”

一聽這話,四麵八方嗑瓜子看戲的囚犯紛紛湊上前,語氣裏有點不舍。

“嗯...”老哨兵顫巍巍地指了指自己的腿窩處綁著的夾板,“當年在部隊裏服役受了傷。這些年,電流在傷口裏邊兒亂竄,越來越壓不住疼了,老了啊。”

老哨兵眼底閃過一絲對歲月逝去的無可奈何。

監獄裏的人寬解他,又帶了點自嘲:“那也比我們這群被人類進化拋棄了的廢物強。跟呼風喚雨的哨兵向導相比,我們就是蟲子,鬧翻了天,不過是在紗窗裏咬開了一個小口子,有誰會在意我們呢?”

這座監獄專門關押未進化的人類罪犯。

實際上,就算放他們出去,也不會對社會造成任何嚴重危害。

因為,未進化的人類,麵對紊亂的地磁場、異常的天災,脆弱得跟幼蟲別無二致。

他們也曾想衝動地走出分塔的保護轄區,去看看這個世界到底變成什麽樣了,可還沒走出界線,就被人押送到這裏服刑。

他們算是第一批被殺給猴看的雞。

總塔為了維持社會穩定,於是造了幾座鬆垮的雞窩---未進化人類監獄,隻派一個哨兵輪守,隨意裝點門麵。

沒人願意來這裏吃苦。

一般都是沒前途的哨兵被迫下放,於是監獄裏的人就被當作了玩物,三天一電擊,五天一酷刑,直到他們遇上了現在的曲海。

“曲叔,誰接替你?”

方宸冷不丁地出聲,打斷了眾人七嘴八舌的詢問。

麵對著眾人渴求的眼光,曲海有點說不出口了。

這時,一個尖細的聲音自曲海身後高高地拋了起來。

“誰這麽沒大沒小的?跟誰攀親帶故呢?”

曲海蹣跚著腳步轉身,脫帽攥在胸前,恭恭敬敬地行禮:“羅下士。”

盡管是最低的軍官,但也是這麽多年,監獄裏的第一個帶軍銜的哨兵。

那人攥著帕子捂住口鼻,嫌惡的視線掃過囚室裏一群衣衫襤褸的人,像是居高臨下在打量什麽惡心人的毛蟲,最後,把視線落在抱臂靠牆站著的方宸身上。

“是你問的?”

方宸微抬下頜,流暢精致的骨線被月光映得晦暗,沒來由的鑲上了一層陰寒。

“嗯。”

方宸喉間震出短促的一個音,似乎不願意多說,他話裏的嫌惡比起羅下士隻多不少,仿佛一瞬間身份調轉,那狼狽落魄的青年踩在高台上,俯視著敷衍著。

這樣的語氣讓羅下士提起了折騰人的興致。

“出來。”

羅下士也隻說了兩個字,抬起手,掌間飛旋著兩隻成對的電子。

那一對電弧盤旋飛舞,逐漸割裂空氣,兩個電子間纏上如絲如縷的微弱紅色電流,仿佛纏亂了的毛線。

方宸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一組自由電子對。

方宸見過曲海的電子,盡管隻有一個,可卻是繞著固定軌道旋轉的,整齊而有力。

而這個人的電子,就跟他不學無術的模樣一樣,散亂而疲軟。

果然沒有向導願意輔佐這種看上去就沒有前途的廢物哨兵。

許是方宸眼底的同情意味過於濃厚,羅下士咬牙陰狠地說了一聲‘很好’,猛地揮袖,把電弧砸在了方宸的肩上。

方宸眼眸微眯,果斷地側轉身滾過襲擊,右肩還是被灼出一個隱約的焦黑傷口。

他側臉看著衣服領口被燒出的黑洞,用指腹輕輕捏起焦糊的邊緣,極輕地‘嘖’了一聲。

“潔癖晚期...”

在這種緊張的時刻,一個獄友還是條件反射地脫口而出,然後就被人捂著嘴擋在了身後。

曲海趕緊瘸著腿擋在方宸麵前,深深地彎下了腰,替他向羅下士請求道:“這孩子還年輕,不懂事,請長官原諒。”

羅下士深深看他一眼,怪笑著踹了他膝蓋處的傷:“給蟲子求情,你腦子是不是也單細胞化了?怪不得,直到退休都沒混上軍銜。”

曲海捂著膝蓋疼得踉蹌栽倒在地,不及阻攔,隻能硬生生地看著羅下士的電弧衝著毫無防備的方宸而去。

“小宸!!”

曲海雙耳嗡嗡作響,震**電場激發出的紊亂磁場讓他眼前一花,隻能雙手撐著地,看著床鋪被砸出了一個大洞,接著,稀稀拉拉地燃起了火苗。

曲海臉色煞白。

他眼看著方宸栽在那攤碎渣裏,像是被人砸進了土裏的一株開花竹子。

同監獄的人見狀,立刻衝了上去,把著火的斷木條一點點撥開,像是拆房子似的,一層層向下找人。

他們邊拆邊找,邊心驚膽戰。

跟哨兵相比,他們根本不值一提,就算群毆,也是白給。

曲海拖著傷腿,撥開人群,看見方宸正倚靠著床鋪的斷壁殘垣,嘴角被砸出了血跡,神情卻淡淡的,斜望著羅下士,右手的黑金指環在火焰的炙烤下,顯出異樣的光澤。

曲海鬆了一口氣,又氣憤擔憂,按著方宸的肩,跟他一起向著羅下士鞠了一躬:“快道歉!!”

方宸沒動彈。

曲海氣得拎了他的後衣領,在他耳邊壓低聲音吼:“別犯渾!!明天我就走了,誰能護著你們?!”

方宸收回視線,朝著曲海彎了眼睛:“曲叔,你的交接文件都給出去了?退休金拿全了?”

曲海有種不好的預感。

“那我就放心了。”

聽得方宸意味不明的一句話,曲海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孩子從破爛木頭間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撣了撣衣角的灰。

“長官,新官上任第一天,給你添麻煩了。”方宸揉著手腕,從靴底抽出一把小刀,小刀晃著搖曳的火光,冷銳一同映在方宸的眼底,“我要越獄,你能放行嗎?”

羅下士懷疑這個人精神有問題。

於是他又問了一遍。

“什麽?”

方宸好脾氣地重複了一遍:“越、獄。”

隨後,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眉眼間的疑惑過於真誠,仿佛在問,長官到底是怎麽失聰的。

羅下士:“……”

他絕對被這小子玩弄了。

氣急敗壞的羅下士用力抬手,猛地打出一道來勢凶猛的電弧,能看出是用盡了全力,甚至帶上了微弱的擊穿空氣的劈啪聲。這樣的強度,足以把一個脆弱的人類直接重傷瀕死。

可方宸不顧肩頭中了深深一道電擊,右腳踩地,小腿肌肉緊繃,以一個駭人的速度向前猛衝。

此刻,方宸的渾身仿佛罩了一層極淡的電子雲,淡淡地籠著他的手肘、膝蓋和肩頸,像是,六道鉛錘頭頂著中心的蝴蝶。

曲海身體猛地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方宸。

不可能。

他很確定,在監獄裏的三年,方宸絲毫沒有顯現出哨兵的任何天賦,甚至,他還替這孩子惋惜過,明明身體素質這樣強悍,但卻無法成為容納電子的容器。

可,這層電子雲是...

曲海忽得咬了自己的舌頭。

他想起來了。

進化的方式有兩種。

第一種是進入總塔的試煉營,接受輻射試煉;第二種...強行吸納別人放出的攻擊電子納為己用。

所以,方宸的挑釁是...故意的?!

一切如曲海所料。

隻消短短幾秒,方宸的身上已經多了幾個焦黑的窟窿,鮮血從傷口中飄散,像是紛揚的粉雪。

方宸手腕微動,手中的匕首猛地割破電子織成的電網,像是刀割裂帛,絲絲拉拉地電磁幹擾讓曲海和羅下士一瞬間失去了聽覺。

“怎麽可能...你這把刀...”

羅下士聽不到自己說話聲,隻能看見那把閃著寒光的鋼刀對準自己的膝蓋骨精準狠辣地捅了進來。

還有方宸唇邊一絲極有興味的蒼白笑容。

一聲清脆的‘哢嚓’,羅下士像是斷線了的木頭人,小腿支不住身體,錯位地向下軟倒。

塵埃落定得太快,一切仿佛隻在瞬間結束。

普通人看不到磁場線,隻能看到眼花繚亂的暗紅電流網覆住方宸的身體,接著,方浴霸拿出他的小刀如往常比劃了一下,然後...然後就把羅下士打倒了?!

一早就被打倒的獅子狗目瞪口呆地看著兩人對毆,才知道,原來小方浴霸是給自己留了麵子的。

他攏了攏炸毛的頭發,甚至想給小哥鼓掌助威。

圍觀全程的曲海知道沒這麽簡單,拖拽著傷腿奔向方宸,攙著他的手臂,焦急地問道:“小宸,你有沒有事?!你這麽強行吸納能量,說不好身體會爆的...”

方宸右手肘靠著曲海的肩,臉色一片蒼白。

他抬起右手,看著手腕處的皮肉崩裂,如同一朵血色的花。

羅下士捂著膝蓋,猙獰地笑:“一個普通人,怎麽敢跟哨兵正麵對上!我看你一會兒炸成粉末,還怎麽發瘋!”

方宸低低地咳了一聲,把匕首換作左手握著。

“普通人,就不配跟哨兵對打嗎?”方宸又笑,“其實,敵人越渺小,武器越落後,死法越折磨。”

說完,他左手挽了個刀花,以迅雷之勢紮向羅下士的膝蓋骨,而後者明顯沒料到方宸已經自顧不暇了,竟然還要攻擊。

人就算進化了,卻還是血肉之軀。

方宸手中的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紅刀子進出進出進出,如此反複,羅下士已經疼得意識不清了,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嚎叫,像是煮沸了的開水壺。

終於將羅下士的精神壁壘打得鬆動,方宸順勢將右手直接按在他的顱骨處,意圖深入他的精神圖景,奪取所有的電子。

“你敢...”

“我為什麽不敢?”方宸抹掉唇邊的血跡,借羅下士的衣服擦了擦手,“長官,獄警不能濫用私刑。你甚至要殺我,我反擊,隻是正當防衛,就算上了法庭,我也是正義的一方。程序正義,結果正義。”

右手的血肉迸濺的速度越來越快,方宸仿佛像個要崩塌的沙塔一般,曲海連忙握住他的手腕,聲音發顫:“小宸,不行的,沒人成功過...”

“沒人成功過,並不代表成功不在那裏。”方宸呼吸不勻,眯起的狐狸眼微微掀了一道縫,隱隱藏著些誌在必得的瘋狂,“...我還有很多事要查,還有很多仇要報。我必須要成為哨兵,今晚,我必須成功。”

溏淉篜裏

囚牢裏的燈光開始閃爍,頻率從幾秒一閃,到高頻率的交替震**閃爍,最後,‘砰’地一聲,燈泡碎裂。

在一片夜色中,隻有月光靜謐地灑進了流淌著暗紅血跡的牢房。

方宸安靜地站在那一攤血跡中,仿佛一株飄在血汙中的風絮。

曲海吞了口唾沫。

此刻,他竟有些不敢靠近方宸了。

方宸流暢的身形被月色勾得悍利,又帶了點朦朧的縹緲。

他慢慢抬手,掌心間隱有絲縷暗紅遊走,慢慢地,兩個成對的電子在他掌心間奔騰遊走,似脫韁的野馬。

隱隱有嘈雜私語響起,接著,便爆發出一陣炸裂的歡呼聲!

獄友拍桌子砸碗,幾乎要把整個牢房的頂掀開。

方宸垂眸看著自己被血跡浸透了的衣服,臉上出現了明顯的嫌棄,甚至皺起了眉。

他小步不穩地朝著曲海走了過去,想要向往常一樣,問他有沒有幹淨的換洗衣服可以借來用用,可曲海卻明顯表現出了恐懼。

老哨兵倒退半步,貼著鐵門,似乎想要奪門而逃。

人可以對弱小者肆意施與善意,卻不能坦然接受強者的示好。

方宸腳步停了下來。

他不再去看曲海,隻拉扯著自己的囚服,丟在了一旁,露出線條勻稱有力的肩背,從床鋪下隨便扯了件舊衣服就套了上去。

又拎了一個老舊軍綠色背包,往包裏塞了兩把匕首,塞了點幹糧和水,然後緊了緊食指套著的指環,拉上了拉鎖。

他把背包搭在肩上,望著地上半死不活的羅下士,又看了一眼滿頭冷汗滿眼戒備的曲海。

他繞過曲海,從監視室裏拿出一個遙控器。

“曲叔,這三年,多謝你照顧。”方宸把遙控器塞進曲海的手裏,“你要是害怕,可以選擇上報,我不怪你。”

曲海嘴唇輕顫,張了張嘴,問出一句幹啞的話:“你...要去哪?”

方宸輕輕拂過食指處箍著的指環,搖了搖頭,沒有說多餘的話,隻是背著包,一步步踏上石階。

腐朽的空氣離他遠去,四方的月色對他徹底敞開。

他用力推開鐵門,迎麵而來的,是荒涼的大漠,廣袤的夜幕,還有夜空中那一大片輕盈飄**著的彩色極光帶。

那籠罩曠野的璀璨極光壯麗地灑滿夜空,而在那其中,一座座白塔安靜地矗立著,仿佛擎天的立柱,貫穿了天地。

而在他身後,監獄的警報聲突兀地響徹夜空。

紅白光交替閃爍,映亮了方宸的背影。

他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