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王一城的上輩子
陳冬梅陷入了恍惚中。
真的， 就恍惚。
她是看著陳文麗進門的，進門的時候還是以前那個樣兒，要死不活的， 臉上還有傷，看著賊拉不像樣， 但是出門的時候， 仿佛變了一個人了。
大變活人。
她臉上的傷都被遮擋了， 人還變得粉□□白的， 看起來好看了好多，如果不是親眼看著陳文麗大變活人， 她都要以為陳文麗是畫皮鬼了。
她的臉變好看了，明明眉眼還是她，但是人變好看了。
不僅如此， 她身上還帶著一點點的香氣， 說仙女兒是有點誇張的， 但是大變活人一點也不誇張。
她迷茫的站在院子裏， 陷入深深的懷疑。
王一城吹著口哨出來，你看， 初五迎財神還真是沒錯，本來以為陳文麗是來找事兒的，但是沒想到陳文麗是來送錢的。嘿，還有這樣的好事兒。
隻要給他錢，他看陳文麗都覺得真是眉清目秀。
陳冬梅懷疑人生，唐可欣也懷疑人生啊，她一直覺得自己也算是會打扮的， 城裏姑娘裏，她算是手巧的， 但是跟五哥一比，她覺得自己簡直就跟毛毛雨一樣。
他手裏也就那麽多東西，但是每一樣都能用上好幾次呢，真是每個都能發揮最大價值，唐可欣自己都懵。
她迷迷糊糊的出門，就見陳冬梅看著她的表情格外的意味深長，唐可欣正準備走，就看到陳冬梅湊到她身邊，期期艾艾的說：“那個，弟妹啊，那個陳文麗是來找你化妝的啊？”
唐可欣：“……”
她糾結著點頭，確實是，但是手是她的手，可是整體是五哥指揮的啊。
陳冬梅突然扭捏，她猶猶豫豫，更加扭捏的說：“那個，那個，你能不能給我也畫一個啊。”
唐可欣：“……”
沉默。
又是沉默。
好半天，就看陳冬梅扭捏的都要變成麻花兒了，她點了點頭：“行！”
正好，她再試試。
陳冬梅：“哎呀，這可太好了，謝謝你。”
陳冬梅已經不是今天之前的陳冬梅，今天之前的陳冬梅，翻白眼狂人。今天之後的陳冬梅，扭捏，再扭捏。
唐可欣：“五哥，五哥……”
王一城從廁所出來：“幹啥？”
唐可欣：“你來你來。你幫我看著點。”
她覺得自己要學會大手藝了。
王一城：“行啊。”
他失笑，覺得他二哥應該感謝他。
唐可欣：“五哥，我先給她淨麵。”
王一城點頭：“你如果拿不準，就手輕點，不管幹什麽都手輕點，這樣可以補救，如果你手重，就不好改妝了。”
唐可欣趕緊點頭。
王一城：“她鼻子有點塌，你在鼻子兩側稍微打一點黑色，剛才的火柴棍，打點陰影出來，這樣顯得鼻子高。你化妝也得看每個人的特點。”
“嗯嗯。”
唐可欣可真是很有興致了。
“二嫂的下顎，這個位置骨頭有點明顯，你也打一點黑灰，暈開。火柴棍兒可是很有用的。”
唐可欣也看出來了，小小火柴，大大的用處。
陳冬梅：“……”
小五子再說什麽。
他他他，一個老爺們琢磨這些？
陳冬梅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唐可欣倒是很快的動起手來。
王一城站在一旁看著，嘴角帶著笑意，
不過實際上他倒是有些神遊太虛了，王一城看著她們化妝，想到了上輩子，其實別看他記得上輩子的事兒，但是卻不太常去回想那些。畢竟，不好的事兒總是回想那不是自虐？
他又不是個腦殘，自然不會這樣做。
不過倒是沒想到，上輩子學的東西，這輩子倒是能用上。
其實王一城上輩子也算是跌宕起伏的一生了。
他活的不算久，死的時候才十七歲，別看他死的早，但是見識多的，經曆多，那是很多人比不了的。他打小兒生活在一個的商戶家庭，算是不上不足，比下有餘。
他家有一間小客棧，在京城這樣寸土寸金地方，那是頂頂不錯了。
最起碼，能支撐還算是不賴的生活，也能支撐他讀書。
他是家中的長子，不過，卻不是他爹媽最愛的孩子，打從他懂事起，爹媽就對他客氣有餘，親熱不足。才六歲就被送到書院讀書，一旬才能回家一次。
相比於他，兩個弟弟那是被父母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就這，他長到了十一歲，那個時候他最大的煩惱就是爹娘不疼他。可是不管他是表現的好，討好爹娘，還是故意調皮闖禍，招貓逗狗，好像他們都沒有情緒。
不會生氣，也不會高興。
學堂的先生多誇他有天賦，將來走科舉之路必有建樹，爹娘淺淡的笑，喜悅不達眼底。
他故意闖禍，想要讓爹娘關心，招惹是非，可縱然他們心疼賠錢，卻也不會打罵他，隻是眼底有厭惡與疏離。
就這樣不悲不喜，宛如外人，有時候等打罵都變成奢求，他真的很絕望。
更絕望的是，親爹找來了。
一切都有了解釋。
他那個時候才知道，他根本不是這家親生的，是他親爹寄養在這裏的，他們開客棧的錢，也是他親爹給的撫養費。他從來不是這家的孩子，他們也沒有把他當一家人。
原來如此。
這一年，他十一歲，他親爹領走了他，而這個親爹，是京中市井間都有些爛名聲的——大太監。
是的，他親爹竟是個太監，進宮之前故意找女人留的後，也就是他，寄養在了曾施過恩的友人家中。現在他接出了他，竟然讓他也進了宮。
現在他也進宮了，他親爹之所以這個時候接出他，就說是“迫不得已”，因為得罪了人，對家就要查到他的底子了，所以他親爹自然不能讓自己斷了後，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才七拐八拐走了關係給他弄進宮。
當然了，這種繁殖癌自然不會讓他做一個真太監，那不就絕後了。這人對留後很是執著。而他，才十一歲的年紀，他這個假太監就要在宮中行走。那個時候他真是每天都如履薄冰。
他從一個隻憂愁父母愛不愛自己的小富戶小少爺變成了一個看人臉色隨時會死的小太監。
他知道自己是假的，根本不敢想自己被人發現會怎麽死。八百種死法，他都想過，他不想有這樣的結果，他想回家，可是他再也沒有家了。
之前那個，也從來不是他的家。
好在這老家夥倒是也幹了點人事兒，給他安排在了藏書閣。他剛進宮就是在宮中藏書閣做小太監，那段日子幸好他是去了藏書閣，如果在其他地方必死無疑。
藏書閣人少事少，皇帝皇子都不是好學之人，藏書閣冷冷清清，他的緊張焦慮才沒有被人察覺，慢慢渡過了適應期。他因為自己是個假太監夜不能寐，在這樣戒備森嚴的地方做假太監，他才十一歲，沒給自己嚇死就已經算是他心態好了，那個時候他隻有偷偷看書平複心情。他在藏書閣待了三年，陰差陽錯的被調到了貴妃的宮中。
他不是貴妃心腹，是三等小太監。
但是卻也如履薄冰，這在宮中想要立足，除了嘴甜，就得能屈能伸，也得有手藝，這後宮的女人爭奇鬥豔，王一城倒是也學會了不少的手藝。
他能分辨簡單的香料，會幫著主子化妝挑衣，也會簡單精致的膳食，還有很多零碎小事。技多不壓身，這些沒卵用，但是關鍵時刻保不齊就能讓主子念著點好兒活命。
他也讀過許多書，可是讀書不救命。
這日子雖然不容易，但是也不難。
自從他進宮親爹一直沒跟他來往，這也讓人他心裏沒那麽壓抑，偶爾見麵點頭，這老頭對他也很冷漠，王一城在宮中行走，見多了牛鬼蛇神心機盤算，大抵也懂他的心態。
這老家夥又想要兒子傳宗接代，但是也怕他假太監的事兒東窗事發牽連自己，總之，宮裏沒人知道他們是父子。
他那時最大的願望就是存錢，嘴甜騙賞錢，然後攢著，找機會金蟬脫殼出宮。他又不是真太監，他出了宮，就離開京城，再也不回來這個鬼地方。
天高任鳥飛。
可誰曾想，這他媽錢還沒攢夠，機會還沒找到。
親爹腦殘開始管東廠了。
更操蛋的是，這貨權傾朝野自稱九千歲，越鬧越大，越來越膨脹。
他一點也沒享受到這個親爹有權勢的好處，倒是誅逆賊清君側的時候算上他了。這老家夥逃跑就逃跑，還非要拽著他一起跑，生死攸關的時刻更是給他推出去了。
就很草！
他被噶了！
王一城回憶起上輩子，覺得自己上輩子真是慘的一批，其實從頭到尾，他都不缺吃穿，也見過好東西，甚至見過九五之尊。但是，鬼他媽才想在宮裏做假太監。
想起來全是眼淚。
那老家夥親兒子都能推出去擋刀，活該斷子絕孫。
“五哥，五哥？你怎麽了？”
唐可欣看著王一城發呆，搖晃了一下，說：“你看我這畫的怎麽樣？”
王一城終於回神，他看了看二嫂，說：“我覺得二嫂皮膚比較黑，你唇色淡了一些。”
唐可欣左右端詳：“對啊。”
她又點到手上，給補了一層，果然是重了幾分。
她又端詳了一下，說：“這樣果然不錯。”
王一城點頭，笑著說：“是啊。”
唐可欣拿過鏡子，說：“二嫂你看看。”
陳冬梅：“我的媽呀，這是我啊。”
她覺得自己結婚那天都沒有畫的這麽好看。
唐可欣：“當然是你啊。”
她俏生生的笑了出來，轉頭問：“寶丫，你覺得二伯母好不好看？”
寶丫點頭，小臉兒認真：“好看的。”
她摸摸自己的小臉兒，覺得她可以更好看的，她眼睛黏在口紅上。
唐可欣果斷收起來：“小孩子不能擦。”
寶丫撅撅小嘴兒。
陳冬梅跟飄一樣出了門，很快的回房，此時王一海正在讀書，抓耳撓腮，冷不丁一抬頭：“臥槽！”
他呆呆的看著他媳婦兒，說：“你你你。”
陳冬梅抿著嘴，問：“好看嗎？”
王一海瘋狂的點頭，這要是不好看，還有好看的人嗎？
他結巴：“你你你，你這也太好看了。“
陳冬梅得意的笑，說：“我要是長得不好看，你能相中我？”
王一海：“嘿嘿，我就知道你跟仙女兒一樣。”
陳冬梅：“那當然，我平時就是不打扮，我要是打扮起來，那可是很美的。”
“媳婦兒……”王一海有點心猿意馬。
陳冬梅卻堅定：“你好好看書，我出去轉轉。”
這老夫老妻，打扮的好看自然不是給自己男人看的，她必須得去小姐妹哪兒顯擺，必須的。她咳嗽一聲，整理了一下衣服，飛快的出門。
王一海：“媳婦兒……”
人，走了，如同一陣風。
王一海：“我的眼光，果然最好。”
陳冬梅覺得，可不能告訴別人這是唐可欣畫的，不然的話大家都來找她化妝，那麽比過了自己怎麽辦？那可不行。
她啊，必須是全村最美的。
什麽村花兒，那小姑娘能有她有風韻？
陳冬梅得意洋洋，直奔自己老姐妹。
嗬嗬嗬，等會兒回娘家一趟，算一算也不是很遠，娘家那邊，也得顯擺到。
不然他們都不知道，她陳冬梅就是村裏一枝花。
陳冬梅的心情，那簡直是賊棒！
反正就是最快樂。
她這很快的出門，唐可欣念叨：“我倒是可以再給別人畫一畫，練練手。”
王一城：“行啊。你自己高興就好。”
唐可欣好奇的問：“你怎麽那麽厲害啊，這個都會？”
王一城笑：“我也是看喜娘畫了幾次，我這人學東西快，所以看了就懂了。”
唐可欣：“真厲害，你真的好棒啊。”
王一城：“那怎麽是呢，我倒是覺得你很棒，我一說就懂。”
寶丫撐著下巴，說：“你們好能互相吹捧哦。”
王一城和唐可欣相視一眼，哈哈大笑，笑夠了，唐可欣說：“走，寶丫，我領你出去玩兒。你爸也得看書了。”
寶丫問：“那唐姐姐你不看書嗎？”
唐可欣：“我覺得不會帶我們知青的。”
王一城：“那也看一看唄，也許就帶了呢。”
唐可欣：“也對哦。”
他們很快的坐在了一起，王一城：“等桌子做好就有桌子用了。”
“唐可欣，唐可欣在家嗎？”外麵突然傳來一陣聲音。
唐可欣疑惑的往外看，很快的趿拉鞋出來。
“我就是唐可欣。”
她出門看到是郵遞員。
郵遞員：“唐可欣是吧，這裏有你一封掛號信，你簽收一下。”
唐可欣：“好！”
她接過信封，在本子上寫下自己的名字，這是嘉興寄來的，一看就知道是她爸媽的信，唐可欣道了謝，直接拆開信封，邊走邊看……“啊！”
王一城聽到外麵的動靜，趕緊出來，就看到唐可欣坐在了院子裏，王一城趕緊上前扶住她，說：“你怎麽了？”
他擔心的問：“這是你家裏來的信？是出了什麽事兒？”
唐可欣這時已經淚流滿麵，她說：“我媽摔傷了，五哥，怎麽辦啊，我媽摔傷了。”
王一城扶著唐可欣進屋，說：“你媽什麽時候受傷的？我去大隊找大隊長，給你開一個證明，你回家看看你媽吧。”他倒是很果斷，幾乎立刻想到了下一步。
他安慰唐可欣：“你別著急，現在著急也沒有用，倒是不如撐住了，這個時候可不能亂。”
唐可欣慌亂的點頭，她抹著眼淚，說：“我媽好端端的怎麽就摔傷了，怎麽就摔傷了啊。”
喃喃自語。
王一城：“你要鎮定些，你要是這樣，我怎麽放心讓你一個人坐車回去？”
唐可欣不知所措，但是又努力想要平複自己的心情。
王一城：“你聽我說，你媽這次受傷，未必是真的很嚴重，你還記得你爸的話嗎？咱們不是都商量好了，讓你回城接班？既然是商量好了，那麽說不定真是你爸媽故意的。也許他們沒有多嚴重，就是一個給你回城的契機，你仔細想想，你爸爸的來信是不是有暗示。”
唐可欣呆呆的看著王一城，好半天，點點頭。
王一城：“你看是吧，行了，我這就去給你開證明。”
唐可欣用力點頭。
她好像隻會點頭了。
王一城也沒耽擱，很快的出門，唐可欣一個人坐著發呆，寶丫看到唐可欣這樣，上前握住她的手，說：“唐姐姐，你不要難過，你的媽媽會沒事的。”
唐可欣輕輕的摟住寶丫，說：“我好擔心啊。”
寶丫是懂得失去媽媽的滋味兒的，她也沒有媽媽的，她的小手兒拍著唐可欣，說：“沒事，會沒事。”
倒是很懂事了。
唐可欣的頭抵著寶丫，憂愁歎息。
王一城動作倒是很快，就在唐可欣抱著寶丫不知所措的時候，王一城倒是回來了，他行色匆匆，很快的進門：“小唐。”
唐可欣趕緊看過去，王一城：“我給你開好證明了。”
這就是有親戚的好處，大隊部一點也沒有為難王一城，直接開了證明。
王一城：“你收拾行李吧。”
唐可欣：“好。”
她蹲在櫃子前，衣服扒拉的亂糟糟的，王一城看了，說：“別扒拉了，所有東西都裝上，都帶走吧。”
唐可欣霍的回頭，看向了王一城。
王一城：“寶丫，你出去找紹勇他們玩兒，爸爸有些話想單獨跟唐阿姨說。”
寶丫輕輕點頭，穿上小棉鞋，夾著冰車就跑出去了。
王一城：“你媽一直都想把工作讓給你，沒有合適的機會，現在你哥哥都沒有結婚，如果真是有事兒把工作給你那是最應當的，你回去接班也是理所當然，這一次走了，恐怕就不會回來了。”
唐可欣沒忍住，飛快的上前抱住了王一城的脖子，帶著哭腔：“五哥，我舍不得你……”
她爸在信裏沒有名著寫，但是暗示了她，這一次是讓她回去接班的，雖然因為媽媽摔斷腿的事兒而十分的擔心害怕沒留意這個，但是這個時候她的理智也回來一點。
她知道，爸媽也是這個意思。
“我不想離開你。”她低聲呢喃。
王一城笑：“天下間沒有不散的宴席，我們總歸是不合適的，往後你回城了，找個好人家好好過日子。”
唐可欣沒言語。
王一城：“這一次事發突然，以前我們商量好的那些理由倒是不必用了，你回家之後確定了工作關係就給我發電報，寫信也是可以的，我這邊去縣裏知青辦給你開轉關係的證明。”
唐可欣看著他，低聲：“我下鄉時間這麽短就要回去，我家還沒有其他下鄉的人，知青辦那邊會不會為難咱們？”
王一城挑挑眉：“我替你去，你還擔心啊？”
唐可欣又開始掉眼淚：“我不想你被為難。”
王一城失笑：“我怎麽可能被為難，你就放心吧。”
唐可欣緊緊的抱著他不放，說：“我舍不得你，我真的舍不得你，你那麽好，我想跟你在一起。”
她是真的很喜歡王一城，可是她也放心不下父母，如果真的嫁在這邊，那距離就太遠了，她掉眼淚，低聲：“我就是一個自私的人。我明明喜歡你，可是又不想一輩子幹農活兒，又不想離開爸媽，我的喜歡就是說說……”
王一城：“你看你，想多了不是？我們一開始就說好了做交易的啊。你現在選擇回去，那是做正確選擇，如果你說要留下來，我才會覺得你是瘋了，有好日子不過一定要過苦日子，那不是個大傻子？人往高處走，你有更好的選擇的時候，那肯定是要緊著自己，你想啊，你爸媽為你付出這麽多，錢物哪個沒為你考慮到？他們可不是就想看著你能過的輕鬆一點嗎？如果你辜負他們，才是不孝順，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你回去一家好好生活，有空給我來信，我們不是夫妻，也稱得上一聲朋友。你叫我一聲哥哥都不為過。你如果想念我可以給我寫信，如果我再婚了，也會給你寫信的，你可得隨禮啊。”
唐可欣：“……”
她抬手錘了王一城一下，說：“你咋這就要再婚？”
王一城笑的厲害，說：“那你結婚也給我寫信啊！我給你寄新婚禮。”
唐可欣：“我才不要嫁人。”
她深深的看著王一城，突然說：“你以後不要跟別人結婚好不好？”
王一城平靜又帶笑，說：“瞎說什麽呢，以後我們都各自好好的過日子。”
他們本來就是兩條線，根本不可能永遠在一起的，就說他不可能再生孩子，就不適合唐可欣了。
“行了，趕緊收拾東西，我記得傍晚就有一趟車，我送你去縣城。”
唐可欣：“五哥……”
王一城看著唐可欣，他垂垂眼，他們兩個有著夫妻之名，也一起生活了半年，多少總是有些感情的，不過王一城很確認，這種感情不是愛情。
唐可欣是什麽感情他不知道，也許少女懷春有愛情，但是王一城對唐可欣沒有。
他承認自己對唐可欣是有些好感的，但是有好感不是愛。
大概是上輩子的經曆影響了他，王一城對任何親密關係都有著本能的收斂，凡事兒留三分，也就是親媽親女兒吧，旁人他很難全心全意的對別人付出所有的感情。就連他跟寶丫的媽媽戚秀寧都不是因為相愛而結婚。
不過王一城最喜歡戚秀寧這種個性，他們夫妻兩個還真是一起作死一起享樂，都是骨子裏隻愛自己。倒是唐可欣這樣的少女不適合他。
王一城搖搖頭，主動起身：“我來給你收拾，你這次回去，做事情留個心眼兒。”
唐可欣一愣，不解的看向王一城。
王一城：“你下鄉時間短回城，雖然是有理有據的，但是難保有人嗶嗶，你千萬別說農村如何不好，免得惹來一些麻煩。當然也別撒謊說下鄉不辛苦。你可以說，你來了一個很好的地方，山清水秀，人們樸實善良，雖然辛苦，但是卻又特別有幹勁兒。”
其實這些也不用王一城提醒，他想得到，唐可欣回城，她自己想不到這些，他爸媽也會幫她想的。不過他不想跟唐可欣討論感情這種話題，索性不如說點別的。
他說：“咱們原來說好了，到時候我們鬧幾場，以我不能生這件事兒做筏子你再離開，可是現在事發突然，這個法子不能用，那麽你突然走了，又不回來，肯定有人在背地裏講究你的。不過山高皇帝遠的，你也不用擔心什麽。他們說的再多也沒用。我在這邊等你的信兒，辦手續之前是不會把你調轉回城的事兒傳出去的。”
唐可欣再次點頭，她這個時候真的很慶幸，自己下鄉是來到清水大隊，她在清水大隊雖然也遇到了些困難，但是現在想想都是小事兒，就連知青點的鬧矛盾都變得微不足道。
她現在，要回去了。
“五哥，我這輩子不知道還會不會遇到一個像你這麽好的人。”
王一城：“那可能是夠嗆了，畢竟我這種男人很少有的，你看我，又善解人意又長得英俊又體貼溫柔，你要是想再找一個我這樣的，那屬實是很困難。但是不管你咋找，都得記得，要對自己好。你看你下鄉都知道對自己好，都知道找一個最適合自己的路，別是回城了就犯傻。也別像是之前那樣，別人挑撥幾句就衝動。你看你要是不被挑撥，衝動下鄉，你爸媽哪裏至於就花這麽多錢，還得陪嫁縫紉機。”
他開了一句玩笑。
唐可欣：“我樂意！”
如果再來一次，再有一次這樣的機會，她也會選擇下鄉的。就算是不能在一起，如果不能認識這個人，她也會覺得很遺憾，她沒忍住又摟住王一城，嘀咕：“五哥，我回城如果有人欺負我這麽辦啊？”
王一城：“你是傻子？”
唐可欣：“？”
王一城：“你不會反抗啊，再說了，我跟你講，做人啊，不用太好麵子。我還是那句話，臉皮厚吃的壯，你凡事兒都有主心骨，厚臉皮點，別人就不能傷害你。你看我，我過得多快樂。”
唐可欣用力點頭。
她恨不能王一城叮囑她到一萬年。
“還有一件事兒。”
王一城認真起來。
唐可欣：“你說。”
王一城：“雖然我們相隔千裏，雖然我們沒有領證，但是到底是辦過酒席，也在名義上結婚了半年了，如果真是有什麽人跟你們家鄉那邊有人認識傳過去，你千萬要繃住，別衝動做事情。你淡定點，你要知道，你在個人檔案上，就是未婚。大不了就找我過去給你作證，看在縫紉機的份兒上，如果真有這個事兒，我保證給你辦的妥妥的。”
唐可欣嘟嘴：“你就認識縫紉機啊。”
王一城：“那不然呢。”
唐可欣：“哼。”
她假裝生氣，但是很快的，又笑了出來，她輕聲細語，但是卻又格外的認真，說：“五哥，謝謝你。”
王一城：“嗐，這有什麽，收錢辦事兒唄！我這也就是怕出現這種事兒，按理說不會，畢竟八百裏地遠呢。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所以總是得提醒你一下，真有這種事兒壞你名聲，你可不能衝動。這沒有更好。”
唐可欣用力點頭。
她真心的說：“這段日子我真的很開心，我很喜歡你，喜歡寶丫……”
停頓了一下，她嘟囔：“寶丫這個壞丫頭，竟然一次都沒有叫過我媽媽，我好賴也跟你名義上再婚了呀。”
王一城半月眼：“你可拉倒把，我看叫你唐姐姐給你叫的年輕，你挺高興的。”
唐可欣：“哼哼。”
王一城給唐可欣的東西收拾起來，說：“你這走的有點急，我也沒法兒給你準備太多東西，等會兒我出去給你換幾個雞蛋，煮了你帶著路上吃，家裏還有一些肉，之前我做的，你都帶走吧。”
唐可欣呆呆的看著王一城，王一城：“看什麽？我難得大方。”
唐可欣又開始掉眼淚。
王一城：“唉我去~你看你，哭什麽，回城是一件好事兒，再說這回去之後還不一定是怎麽回事兒，你反正是早早敲定，不然時間長了人家都反應過來在其中攪合就完了。”
唐可欣揉著眼睛，說：“嗚嗚。你怎麽這麽好啊，你這麽好，以後我還怎麽找對象啊，我會覺得人人都不如你。嗚嗚嗚，你為啥就不在我家那邊啊。這樣我們就能一起了。”
王一城拍著唐可欣的背，唐可欣嗚嗚：“我走了一定會想你的，會一直一直很想你，也會想寶丫的。嗚嗚嗚~”
王一城：“想我們什麽啊，三個人一起偷吃？”
唐可欣哭的打嗝兒：“不行嗎？三個人一起偷吃也很好啊。”
她說：“我會想你，我真的會想你的~我還沒走就開始難過了，嗚嗚嗚~”
王一城：“哎呦，看你哭的，這也太慘了。”
他感歎：“幸好化妝的不是你啊，不然可咋整。”
他真是破壞氣氛小能手，唐可欣每次勁兒上來了，王一城都要叭叭一下。
不過唐可欣是真的好難過，她摟住王一城不撒手，哭個不停。
唐可欣越哭越大聲，嗷嗷的，王家其他人都聽見了。王家幾個男同誌都在家複習呢，這不聽到動靜，一個個都出了門，麵麵相覷。柳來弟依舊在家休養中，剛才郵差來了的時候唐可欣都尖叫癱軟在地了。她自然是看見了的，現在又聽到唐可欣嚎啕大哭。這給她急的啊，抓耳撓腮啊。
可是她厚棉襖還沒做，著了涼也不好出門，隻能趴在窗戶上，脖子都要扭斷了，也看不見啊。
“咋回事兒，到底是咋回事兒啊？”
“他們夫妻鬧矛盾了，肯定是鬧矛盾了。”
柳來弟想一想就興奮，恨不能立刻鑽過去看熱鬧，小五子這人謔謔自己人都下手，她是不敢得罪他，但是吧，看熱鬧總是可以的吧？她急啊，她想出門啊。
“五丫，五丫……”
五丫沒動靜，柳來弟氣惱：“這死丫頭又跑哪兒去玩兒了，這沒幾天就要開學了，整天瞎玩兒，白瞎那個上學的錢。”
她記得屁股竄煙，這也不能出門，王家三兄弟倒是麵麵相覷的偷看，不曉得發生了什麽，要知道小五子最好，可是很難發生這樣的事兒的。
“這咋了啊？”
吳阿婆趴在了牆頭上，好奇的追問。
輪到她了，終於輪到她了。
這下子可輪到她看別人家熱鬧了，這個王家整天看他們家的熱鬧，現在也抓瞎了吧？
哈哈，風水輪流轉啊！
她也學著王家在牆頭放了塊大石頭，踩著正好看熱鬧，你看看，這不是用上了？
“小五子跟媳婦兒吵架啊？哎呀呀，這可不好啊。”吳阿婆手舞足蹈：“這才結婚幾天啊，就鬧這個，你看看這不是家宅不寧，我就說結婚不能著急，這太著急，就是不行啊！”
吳阿婆用力的抻著脖子，張望，再張望。
唐可欣倒是越哭越大聲。
這看熱鬧最忌諱就是沒有回應，不知全貌，吳阿婆著急的恨不能竄到王一城的屋裏，這到底咋了啊。
“你們幾個當哥哥的不進去勸一勸？不問問是咋回事兒？”
王家幾個兄弟都不言語。
好半天，王一林說：“吳阿婆，這關你啥事兒啊，你家的事兒掰扯明白了吧？黃皮子走了啊？”
吳阿婆臉色難看了一下，說：“胡說什麽，我們家才沒有黃皮子。”
王一林抄著手，哦了一聲，很是隨意，不太相信。
這個吳阿婆氣的！
“你小子去看看你家小五子怎麽了？這怎麽給媳婦兒弄得哭成這樣。這姑娘一個人孤身在外也不容易。”
王家幾個兄弟又不理她了，吳阿婆就很氣。
果然啊，這幾個都是嘴笨的，要是小五子在，早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搞清楚了。
“你們怎麽回事兒啊。”
大家依舊不理她。
吳阿婆：“啥人啊。”
正在嘀咕，這個時候王一城倒是出來了，這抬眼一看，哦豁，左右都有人呢。
左邊吳阿婆偷看，右邊是何大媽偷看。
何大媽這幾天回來了存在感其實挺低的，但是實際上哪哪兒都有她，不過王一城倒是挺佩服何大媽，自己外出回來自己門鎖被砸開，自家房子被侄子占了，她倒是能忍，就這麽算了，不僅算了，這幾天何四柱兒依舊住在這邊呢。
也是個有成算的老太太。
別看吳阿婆屁事兒多人也不咋地，但是王一城更樂意跟吳阿婆接觸都不樂意搭理何大媽。
這老太太是蔫壞兒。
吳阿婆是全都擺在明麵兒上，而且她的腦子也算計不來人。頂多是坑坑自家人，然而，這又不耽誤他啥事兒。
王一城不等吳阿婆開口，笑著說：“吳阿婆，你家有雞蛋嗎？我想跟你換點。”
吳阿婆：“哎？”
他遺憾的搖頭：“沒有，我家的雞蛋這幾天又是過年又是病號的，用光了。”
最近的雞也是不給力。
她趕緊問：“你媳婦兒怎麽了？哭成這樣啊。”
王一城做出一副憂愁的樣子，說：“我丈母娘摔斷了腿，我媳婦兒擔心呢。我不跟你說了，我還得找別人換雞蛋。”
“你換雞蛋幹啥？”
王一城：“她下午坐車回家，我換點雞蛋煮著車上吃。”
吳阿婆：“！”
她震驚：“她要回去啊？”
王一城義正言辭：“這當然得回去啊，要是親媽摔傷了都不回去，那這個女兒就太不孝順了吧？”
吳阿婆：“那倒也是。”
王一城沒多寒暄，很快的出門，又去找了八卦老夥伴朱嬸子，他家倒是存著雞蛋，王一城換了十二個，嗯，就這些，都換了。這才拎著雞蛋回家。
唐可欣哭了一場，眼睛腫的像是核桃一樣。
王一城碎碎念：“我就坐過一次火車，是縣裏到市裏的，時間特別短，也不曉得火車上什麽個情況。不過我想應該跟汽車差不多，人多的時候肯定是不方便，你上車之後反正別喝太多水吃太多東西，忍一忍，不然一個人上廁所也不方便。”
他又繼續碎碎念：“你別哭了，如果有機會，我帶寶丫去嘉興看你。”
唐可欣：“你就、嗚嗚、你就忽悠我。”
王一城：“沒有。”
他笑著說：“真的，到時候你帶我們在嘉興到處看看，怎麽樣？”
唐可欣用力點頭：“好。”
王一城：“路上別跟陌生人太親近，也別睡得太死哈。”
唐可欣：“嗯，你再多說點。”
她現在恨不能王一城跟她說一個世紀。
王一城：“……”
他就做過一次火車，其實沒啥經驗啊！
他也沒有什麽出遠門的機會，他們這邊去縣裏和市裏都是做汽車更方便，唯一那麽一次坐火車，還就是想要體驗一下，其實經驗十分少。
雖然現在日子比上輩子窮，但是王一城在這輩子也是有不同的見識的。
他上輩子可沒有什麽火車也沒有什麽汽車自行車，這輩子雖然吃的窮，但是他又見識了不同的東西，王一城：“你東西不少，在火車上有事兒找乘務員。”
唐可欣：“嗯嗯。”
王一城：“不知道我們直接過去買票，好不好買。”
但是又一想也沒有什麽不好買的，畢竟現在出行的人也不是很多。
他說：“你中間得倒一趟車，倒車的時候注意安全，多長點精神，哦對，在火車上別隨隨便便相信陌生人。”
他反正把能想到的都說了。
唐可欣再次點頭，她輕聲：“如果你能送我就好了。”
王一城睨了她一眼，說：“這你就不要想了，不可能的。我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沒有正當理由根本不能去嘉興。我們可沒結婚證，以陪同探親的名義都不行的。”
現在可不是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沒有正當理由的介紹信，他買不到火車票也住不進小旅館。
唐可欣也是懂的，她也就是念叨一下，不過還是很快的就打起精神：“那我走了，你一個人帶著寶丫也要好好生活。”
王一城點頭。
唐可欣：“幸好我之前勤快，把寶丫的衣服都改了，你的衣服我也整理過了，縫縫補補都做好了。”她揉揉眼睛，說：“沒想到做得快，我走的也快。”
她有些失落，但是又很快說：“我回家之後會給你寫信報平安的。你一個人帶著寶丫，往後洗澡可不方便。”
王一城：“我可以找我姐。”
唐可欣：“山裏的那個溫泉，本來還說暖和一點的時候去洗澡呢，我也沒有趕上。我還沒有報複隔壁大蘭子……呃，倒是也不用報複她，她家人都奇葩，自己人都能折騰自己人。”
她頓了頓，又說：“我還沒有看到寶丫上小學，我雖然走了，但是你要跟寶丫說，也要認真的學習啊。她可是吹牛說自己能拿第一名的。”
王一城反駁：“我閨女怎麽可能是吹牛。”
唐可欣：“反正她要是考第一名，你得給我寫信。”
王一城：“成。”
唐可欣：“我雖然做了一段時間的後媽，但是我其實不是一個很好的媽媽，都沒有怎麽照顧寶丫。你是寶丫的親爹，可得好好照顧她啊。就算，就算，就算以後你再婚，也不能對寶丫不好啊。沒有媽媽的小孩兒很可憐的。我姥姥走的早，我媽媽就是沒有媽媽。我其實也懂的，總之你可得對寶丫上心點。”
王一城：“我還不上心啊，我往後可就這一個閨女。”
唐可欣深深的看了王一城一眼，說：“那你要永遠做好爸爸啊。”
王一城：“看她怎麽對我吧，她要是長大長歪了不孝順，我可不做好爸爸。”
唐可欣：“……”
溫情的時候，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