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黃皮子

“什麽!”

王家人震驚的看著王一城, 簡直不敢相信他說了什麽,王家幾個兄弟都抓住了王一城的手,追問:“真的嗎?弟兒啊, 這是真的嗎?你沒忽悠我們吧?”

王一城甩開他們的手,說:“幹什麽玩意兒抓著我不放, 那手跟螳螂鉗子似的。愛信不信!”

“信信信, 這肯定是相信的。”

大家都咧開了嘴, 一個個帶著幾分夢幻的憧憬。

田巧花看著這幾隻傻鳥兒, 說:“你們也別得意太早,這招工標準都沒出來, 保不齊你們連報名的機會都沒有。”她真是熱鍋上澆一盆水,嘩啦一下就給大家的熱情熄滅了。

這要說起來,王家人比村子裏其他人還是能耐幾分的, 最起碼都讀過書, 他們這個年紀, 沒讀過書的才是大多數, 像他們家這樣全都讀過書的,那是很少數。

當初田巧花提出這個賠償條件的時候, 多少個人都覺得她腦子讓門夾了,畢竟啊,要錢多實在啊。但是田巧花還記得她男人的話,她男人是希望孩子能多讀書的。

雖然人不在了,但是他們夫妻感情好得很,田巧花是怎麽都要遵循亡夫的遺願的。

正因此,他家最次也是小學畢業, 王一城是初中,王一紅是高中。

這個時候田巧花是真的難受, 她說:“小五子當初學習是真的不錯,可惜了當時如果咬牙重讀一年就好了。”

她相信小五子能考上高中的,這要是考上了高中,那麽境遇早就不一樣了。這孩子沒讀高中,真是耽誤他了。不過吧,也是這混小子自己不上進,都高考了,愣是給自己吃的拉肚子,上吐下瀉人都晃**,根本就沒有精神考高中。

你說怎麽就有這種貪嘴的。

現在想一想真是想罵人。

不過那個時候的日子還真是最艱難的時刻,各個兒都餓的像骷髏頭,想一想她更是埋怨自己,她咋就不堅定點呢。孩子還是小啊。如果不是吃不飽,哪裏至於那樣。

田巧花自責,王一城一眼就看出來了,他上前摟住田巧花,說:“媽,你看你這是幹啥?這苦大仇深的,你不用擔心我的,我就算是一天書也不念,也不能虧了自己,就憑咱這張臉,還不吃飽飯?”

田巧花嘴角抽搐,推他:“去去去,你個沒臉沒皮的。”

剛才還自責呢,真是一秒就恢複狀態。

王一城笑了笑,說:“媽啊,你有那個功夫擔心擔心你這三個兒子吧,他們是小學畢業,還真不一定能報上名。”

這一說,大家還真是擔心起來。

王一山:“這咋辦啊?”

王一海王一林也著急起來,這誰不想有個正式的工作啊,這要是有個工作,那可就是實實在在的工人了。以後的日子都不一樣了。大家想到這裏,都有幾分急切了。

王一城:“不知道,如果人家卡死了報名線我們都進不去,那麽我們也不用多想了,咱家也沒那個關係去疏通。而且我懷疑疏通也是不行的。”

“為啥?”

王一城:“你們是不是傻啊,這次這麽大規模的招工,肯定是怕有問題,到時候肯定管得嚴格。”

“那咋辦?”

王一城無語:“你們三個可真是,除了這咋辦,那咋辦,你們還說說啥?咱們能管的了這個嗎?咱們連啥報名條件都不知道,但是我們可以先學習啊。我們雖然不知道報名條件,但是如果一旦可以報名,那肯定也是要考試的,我們先偷偷學習,如果可以報名,我們不就多了優勢?如果不能報名,也不過就是學習幾天,也耽誤不了什麽事兒。”

要不是看這是親哥哥,他這想轉身走人,一個個腦子怎麽就跟石頭蛋子一樣,愁死人了。

王一城常常因為自己十分聰明而覺得跟幾個哥哥格格不入,這幾個真是簡直了。

田巧花:“你弟弟說的對,你們先學著。就算是白學了也沒吃什麽虧,別是想到太多。”

“知道了。”

這個時候,王家幾個兄弟倒是聽話的。

主要是他們也沒有什麽更好的想法,田巧花看他們一個個那個樣兒,又說:“這事兒別出去多言多語,人人都知道,你們還有個屁的優勢?”

“知道了。”

這個誰不知道啊,少一個人知道就少一個人競爭啊。

他們這個水平,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的,那肯定是越少對手越好,他們先偷偷學著,至於能不能報名……先不想。

“你們幾個跟媳婦兒都好好的說,他們要是誰出去胡說八道多嘴多舌,就不是我們老王家的媳婦兒。”田巧花再三叮囑,誰讓家裏幾個兒媳婦兒都是大嘴巴呢。這不叮囑不行啊。

田巧花叮囑過了,又說:“最近家裏的活兒你們就少幹點,多讀書吧。”

大家紛紛點頭。

雖然也不知道能不能報名,但是他們總歸是小學畢業生,比很多人還是有優勢的。

王一城也不言語什麽,扛著木頭去侯貴兒家。

侯貴兒還沒下班,但是侯貴兒媳婦兒記下了王一城的要求,說是做好了就給送來。他們兩家關係好,王一城不僅不給錢,臨走還揣了兩個凍梨。

手裏拿著一個邊走邊啃,路上遇見了香織,香織遠遠的就“咻咻!”

王一城:“……”

萬萬沒想到,又是萬萬沒想到。

萬萬沒想到有一天他竟然要跟一個七歲的小孩兒鬼鬼祟祟傳暗號,你說要不要了命了。

他看懂了香織的意思,跟在她了身後,倆人走到一個角落,四下無人,香織鬼鬼祟祟的東看西看,隨即小聲說:“沒人。”

王一城:“你找我?”

香織點頭。

她認真說:“小五子叔叔,昨天那種蘑菇,你還有嗎?”

王一城:“?”

敢情兒你家昨天鬧那麽大,你還覺得不過癮是吧?

王一城似笑非笑的看著香織,香織直白的說:“我想讓我爸吃,但是誰知道讓我爺吃了。”虧了啊,早知道效果那麽好,就留給她爸了。

她默默的攥著拳頭,說:“我會再接再厲的。”

你看吧,她的思路是對的啊。

她爺爺昨天丟了人,今天早上終於清醒了過來,瞬間生無可戀,羞愧的一天沒出門,在炕上躺了一天呢。她今天一出門,全村都對她指指點點,就這,她還不是當事人呢。

如果她爺爺出門肯定更丟人,所以啊,她覺得自己想的沒有錯。

她現在更迫切想讓她爸爸丟人了,丟人就沒有人喜歡他了。

這個路子很對的。

“叔叔,你還有嗎?”

王一城搖頭:“沒有,我攢那個玩意兒幹啥?我說小香織啊,你可悠著點。雖然我們看熱鬧是很高興啦,但是你搞得多了,別人肯定能看出來的啊。”

香織蹙眉,說:“我自己心裏有數兒。”

她眼巴巴:“你真的沒有了啊?”

王一城搖頭:“沒有了,你如果想要自己上山找吧,不過你一個小孩子上山小心點。”

香織期期艾艾:“我不太認得。”

王一城:“……”

他說:“那我大概給你形容下?”

香織立刻說:“那我找到了能拿來讓你幫我看看嗎?”

她認認真真:“謝謝五叔叔。”

王一城失笑,說:“你個小孩兒就不幹好事兒,反正你別牽連我哈。”

香織立刻點頭:“我知道的,大丈夫做事,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才不會把事情牽連到別人身上。”

王一城嗤笑:“你是什麽大丈夫啊,一個小孩兒。”

香織瞪大眼。

王一城:“行了,走了。”

他轉身要走。香織看著他的背影,突然就叫住了王一城,說:“五叔叔,如果我想上學,你覺得怎麽做我爺奶能答應?”

雖然距離正式的報名入學還有小半年,但是香織也知道這種事兒不可能臨陣磨槍,得早早籌謀著,可是她爺奶他是知道的,就是兩個老逼登,壞的要命,肯定不會同意她讀書,所以香織就想找個出路。

從小到大,她也沒有什麽可以信任的人,沒人可以商量,她爸孝順,不可能忤逆爺奶的。

她這問出來,也真是病急亂投醫了。

王一城回頭,說:“這我還真是沒主意,你爺奶可不是好說話的人。你想讀書?”

香織點頭:“我想。”

她不懂那麽多大道理,但是她算是看明白了,她爺奶覺得不好的事兒,肯定是好事兒,她認真:“我特別想。”

王一城:“我也沒有什麽好主意,不過時間還長,你慢慢籌謀唄。我相信你可以想到辦法的。”

香織一愣。

王一城聳聳肩,啃著凍梨直接離開。

不該管的事兒,他倒是也不管的。

香織看著王一城的背影,歎息一聲,不過很快又打起精神,她不是輕易服輸的人。她一定不可以走上輩子的路,一定不可以。她能想到辦法的。

對的,能想到的,小五子叔叔都覺得她行,她沒道理不行,她本來就比別人多來了一次,其實是有優勢的。

顧香織一路往回走,琢磨自己最近果真很忙,她還得上山找蘑菇呢。

這個效果這麽好,必須給她爸安排上。

嗯,就這樣。

王一城啃著凍梨,感歎顧凜真幸福,他閨女可真孝順,真是大大的孝順啊。

王一城溜達回家,寶丫又趴在炕上畫畫,王一城上前,問:“你畫燒火棍子幹啥?你這燒火棍子還七扭八歪的。”

寶丫嘟嘟嘴兒,不高興的說:“我這畫的是蛇,是蛇!”

王一城:“臥槽。這可真是沒看出來。”

寶丫:“……”

爸爸就很壞。

她的大眼睛很快的又黏在爸爸的手上,立刻伸手:“爸爸,我也要,見麵分一半兒。”

王一城掏出一個扔給她,又扔了一個給唐可欣。

三個人就跟三隻鬆鼠似的。

唐可欣:“你這咋還拿人家東西。”

王一城:“那你別吃啊,臉皮厚吃的壯。”

唐可欣:“……那我還是要吃的,這是你給我的,我幹啥不吃?”

不得不說,唐可欣覺得,自己自從下鄉之後,別的先不說,臉皮肯定是變厚了,見識也變多了。就說以前,哪裏見過這麽多熱鬧啊。

三個人啃著凍梨,突然就聽到外麵一陣吵雜。

王一城:“這又咋了?”

他出了門,果然又是隔壁,他們家真是萬年的熱鬧。

王一城立刻占據了有利的位置,寶丫:“抱我抱我。”

王一城:“真是哪兒都少不了你。”

寶丫甜甜的笑,王一城給閨女撈起來,就見吵鬧的是大蘭子,大蘭子竟然被吳阿婆綁起來了,人都拖到院子裏了,大蘭子歇斯底裏:“媽,你是不是有病啊!好端端的非說我黃皮子上身,你是不盼著我好是吧?我是你親生的,你就這麽對我?我真是倒了多少黴,有你這麽個媽!”

吳阿婆也有話說:“你要不是黃皮子,怎麽不知道我跟你爸的生日?你還想抵賴?”

大蘭子氣急敗壞:“我不知道怎麽了?我不知道很奇怪嗎?你問哥哥他們啊,他們肯定也不知道。”

顧家幾個男人都有點尷尬,但是顧凜倒是很快的說:“我是知道的。”

他其實也拿不準,但是這個時候肯定不能這麽說。

吳阿婆:“你看,你哥哥都知道。”

大蘭子咬唇。

顧凜又說:“但是妹妹不知道也不代表她就是黃皮子上身了,媽,我覺得你不能這樣對妹妹,你這樣對她,我不同意!”

吳阿婆:“你閉嘴。“

顧凜麵色深沉,說:“大蘭子我是知道的,她沒有什麽心眼兒,做事情大條,所以不知道真的太正常了,如果你就要憑借這個就要定罪,我是肯定要維護妹妹的。我看著妹妹長大,她是我的親人,我不能因為莫須有的事兒就讓她遭罪。媽,咱們不能宣傳封建迷信啊。”

大蘭子感動的看著顧凜:“三哥……”

顧凜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兒,說:“媽,你別聽風就是雨,快放開妹妹。你可不能受了別人的挑撥。”

吳阿婆:“這都是我自己想的。”

顧家人:“……”

那更不行了,這老太太做事情可不行。

“我看媽說得對,大蘭子這麽糊塗,保不齊是黃皮子上身。”

顧二嫂來了一句,她還記恨年前大蘭子對她動手,現在是恨不能大蘭子遭殃呢。

天知道大蘭子落水住院,她晚上多高興,笑醒好幾次呢。

大蘭子凶神惡煞的看向了顧二嫂:“你這個賤人,都是你挑撥的。”

顧二嫂:“你可別冤枉人。”

大蘭子:“啊啊啊啊!我打死你,你這個攪家精。”

她一下子撲上去,明明是剛出院,人都沒有痊愈,但是倒是有力氣,竟然一下子把顧二嫂按倒在地,她這麽用力一掙紮,手裏的繩子也開了。

吳阿婆綁的也不是很結實。

大蘭子咣咣就開始捶顧二嫂,顧二哥趕緊上前:“你發什麽瘋!”

顧凜倒是飛快的拽住了顧二哥,指責:“二哥,你怎麽能對妹妹下手!”

顧二哥:“她打我媳婦兒。”

顧凜:“那你勸人就好了,何必如此。”

顧二哥被顧凜攔住了,顧二嫂一時間竟然還打不過大蘭子了,她伸手想要撓人,但是大蘭子已經占據上風,倒是一下子就把人壓製了。

顧二嫂很快又鼻青臉腫。

顧家其他人懵了,看熱鬧的更是懵了。

王一城:“這顧家打架打的也太隨意了。”

寶丫:“唉呀媽呀,大蘭子姑姑再欺負二驢子的媽媽。”

她捂著小臉兒,有點怕怕,但是又想看。

寶丫小小年紀,也是有些見識了的。

小姑娘嘀咕一句,二驢子就站在牆下,這反應過來了,姑姑真是欺負他媽啊。

二驢子瞬間不滿意了,媽媽是會把好東西給他,但是姑姑是會搶好東西的人,誰重要誰不重要,不言而喻。

二驢子:“不準欺負我媽。”

他就要衝上去,香織不知道什麽時候“溜達”到了二驢子身邊,說:“你打不過姑姑的,別去了,別挨揍。”

吳阿婆滿意的點頭,知道攔著人,算她做得對。

二驢子:“你放開我!”

香織:“你是小孩子,別衝上去,你這又不是炮仗,過去就能把人炸了,你是要挨揍的。你是家裏男娃兒,不能衝啊,可不能受傷。”

炮仗!

聽見了嗎!

我提醒你了!

炮仗啊!用炮仗炸大蘭子那個缺德娘們!

香織眨巴眼,努力表現“炮仗”二字。

二驢子一頓,突然用力甩來香織,直接跑回家。

他不是炮仗,但是他有炮仗啊,還沒用完呢。

他拎著炮仗出門,直接點燃了,直接扔向了大蘭子。

二驢子這動作十分絲滑,大家還沒反應過來,一個炮仗就在大蘭子背上炸了——砰!

王一城:“臥槽!”

寶丫:“唉呀媽呀。”

小孩兒的炮仗,倒是沒有大的威力,但是到底也是炮仗,直接就給大蘭子的棉襖炸了一個洞,棉花又開始飛舞。他們家的棉花,總是在飛舞,像是雪花一樣。

就好看。

嗯,反正鄰居看了是很好看的。

大蘭子被嚇了一跳,整個人都蒙了,這能不懵嗎?

突如其來啊。

她“啊”的尖叫了一聲,罵道:“混蛋,這個小混蛋,竟然敢這樣對我,我饒不了他!”

大蘭子張牙舞爪的就要衝向二驢子,二驢子飛快的又扔了一個鞭炮——砰!

大蘭子閃躲的很快,不過吧,有時候運氣總是很難說的,大蘭子似乎沒有什麽運氣,她還是躲開了,鞭炮沒在她的衣服上炸,然而卻擦著她的頭發炸了。

大蘭子的大辮子直接著火了。

“天啊!快快快!”

“我的天!”

大家趕緊慌亂上前,吳阿婆這個時候也不說女兒黃皮子上身了,趕緊說:“快打滾,快。”

大蘭子直接躺下原地打滾兒,總算是給辮子上的火苗兒熄滅了,但是她的頭發也焦糊糊的變成了短發,人更是灰鏘鏘的。現場瞬間安靜。

這個時候,突然一陣掌聲傳出來。

二驢子拍手蹦蹦跳:“好耶!”

大蘭子氣得冒煙兒,她嗷了一聲,就要撲向二驢子,然而這男娃兒在顧家的地位可不是說說的,顧老二立刻抱起兒子閃開,說:“你這是幹什麽?小孩子哪裏知道多少?再說了,我看孩子也是孝順的,你這麽欺負我媳婦兒,他做兒子的看不慣也是孝順。”

“就是,我兒子太孝順了。”顧二嫂感動的不行,要不說得生兒子啊,你看她挨揍,幾個閨女都沒動,隻有兒子一個人衝上來幫她,真真兒是個靠得住的。

小時候就知道這麽幫著媽媽,長大肯定更好。

“二驢子,你做得對!”

二驢子眨巴眨巴眼,咧嘴笑:“真的嗎?”

“那是當然。”

二驢子十分高興,大蘭子十分生氣,她對著天空“啊啊啊啊!”的瘋叫幾聲,突然就發飆,直接衝到雞窩前,瘋狂踹雞窩,雞窩踹塌了,又踹放在院子裏的背簍,咣咣咣,一陣胡鬧,拎著扁擔就要砸向窗戶,這個時候大家終於如夢初醒,飛快上前攔住大蘭子。

香織幽幽:“姑姑好像發瘋了。”

頓了一下又說:“也可能是中邪了。正常人哪有這樣的?”

她這麽一說,顧家人紛紛點頭。

大抵是因為自己最最重視的雞窩被踹了,顧老頭竟然出來了,他陰沉著臉,上前就是一個大逼鬥,直接打在了大蘭子的臉上,怒吼:“把她關起來!”

好麽,本村被關起來的少女又多了一個。

顧老頭盯著幾個兒子說:“收拾雞窩。”

他的語氣重重的,顧家的幾個嚴肅點頭。

顧老頭抿著嘴,攏了一下衣服,迅速回家。

他們家又鬧了一場,偷看的可不在少數,像是王家的牆頭,開始隻有王一城一家三口,很快就全員到齊了。

大家津津樂道:“大蘭子是真的瘋了嗎?”

熱鬧結束了,王一城也抱著閨女下來,語重心長:“閨女啊,這以後你們要是跟二驢子打架,但凡是看他掏出鞭炮,就一定要先下手為強,可別讓他點著了,直接幹他!揍他丫的,知道嗎?”

寶丫:“哦哦。”

王一城:“小孩子打架沒關係,但是我閨女不能是挨揍的那個。”

嗯,他就是這樣。

寶丫:“哦哦哦。”

她摸著自己的小辮子,說:“真嚇人啊。”

粉嘟嘟的小嘴兒撅了起來。

王一城:“他家就這樣。”

唐可欣迷迷糊糊的,感歎:“我原本特別想報仇,收拾一下大蘭子,但是怎麽的突然又覺得沒有這個必要了呢?”

王一城挑眉。

唐可欣一言難盡的皺眉,嘀咕:“他們家自己就能作死。”

她從未見過如此熱鬧的家庭,好像永遠都走在搞事情的路上,毫不消停。

這樣的人家,城裏也沒有啊。

她默默搖頭,王一城笑了出來,也是很讚同的。

“他家一直都能折騰,是不最近才能的,是很早就能。”

王一城打小兒就看過他家的熱鬧了。

唐可欣搖頭,感歎:“真是神奇哎。”

王一城笑:“這見識多了,以後看到多大的事兒,你都能臨危不亂了。”

唐可欣白他一眼,隨即笑了出來。

她很快的說:“行啦,不說他家了。你的初中高中書本都放在那兒,我給你找出來。”

王一城:“好。”

他還真是得看看。

這王家已經就要陷入學習的海洋了,不過顧家鬧事兒的消息倒是傳的沸沸揚揚的,於大媽沒有過來看,但是也聽到了完整版本,村裏的熱鬧就是傳播的這麽快。

這王顧兩家所在的這條街,巷口朱嬸子那是村裏有名的大喇叭,但凡是有點熱鬧,她都能立刻傳播到村子裏的所有角落,但凡是有一個人不知道,都對她的侮辱,是不專業。

反正,於大媽是知道的清清楚楚,正好趕上於家吃晚飯,於大媽盯著女兒認真的說:“招娣啊,你看不是媽看不上他們家,而是你看啊,他們家是真的不行,這樣的人家你如果嫁過去,那往後的日子還怎麽過?這刻薄的婆婆還有小姑子,你日後的日子可就難了,媽都是為你好。”

於大媽苦口婆心,但是於招娣卻不是這麽想,她覺得,果然不愧是主角人家,隻要主角,才能這麽熱鬧,才能永遠是話題的中心,像是他們家,這啥事兒也沒有,在村裏都沒有什麽存在感,那叫路人甲。

她上輩子就是不被重視的小透明,她受夠了做一個路人甲,她就是要過好日子,嫁得好。

別看於招娣也穿越半年了,但是她其實並沒有跳出自己“穿書”這個怪圈,她不僅沒把於家人當做自家人,甚至也沒覺得村裏人多好。她對村裏人,是帶著幾分高高在上的優越感的。

這種高高在上不僅僅是因為知道劇情,也是覺得這些人不管是眼界還是見識,都跟她沒法兒比。

她穿越前什麽都不行,是社會螺絲釘,但是現在可不是。

她哼了一聲,說:“媽,我知道你不想我嫁到顧家,拚了命的說顧家不好,我也承認顧家老太太小姑子都不是省油的燈,但是厲害也不是壞事兒,厲害那是對外人,他們對我還是很好的。”

她覺得吳阿婆對她比他媽對她都好呢。

她說:“你不要挑撥了,我知道你是什麽想法,你不就是希望我留在家裏給家裏賺錢,即便是出嫁,也要嫁給你們看好的人,然後拿彩禮嗎?我早就看透你們了。我告訴你,休想!你們的詭計,別想得逞!我可以暫時不嫁給顧凜,但是你要是在背後搞小動作給我嫁出去,我就去婦聯告你,告你們買賣婦女包辦婚姻!讓你們全家都去蹲笆籬子。”

於大媽氣的哆嗦:“你!你這個死妮子,你是發了什麽瘋!這顧三子到底是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你就這麽死心塌地,我是你媽,能害你嗎?你這個不懂事兒的……”

她氣的直接上手,捶閨女。

“我打死你,我讓你告我,我讓你蹲笆籬子,我讓你……哎呦!”她拍打著於招娣的背,倒是沒想到於招娣用力一推,把她推到在地,於招娣厭惡的說:“你打誰呢?以為我是任你打罵的小白菜啊。這個家,我是待不下去了,我給你臉,你倒是越發的不要臉了。”

於家人雖然是“於招娣”的親人,但是又不是她的親人,而且這一家子重男輕女的,對她也沒有多好。整天想著給她嫁出去,分明是想要拿彩禮。

她越想越生氣,說:“我要跟你們斷絕關係!”

“你!”

於大媽氣的都要昏過去了。

“孽障,你這個孽障,你……”

於招娣這段日子被管著,也是氣急敗壞的,這時倒是不客氣了:“你們別想關著我!一家子重男輕女的惡心貨色。”

她一腳踹開凳子,說:“我再也不會回來了,你們別想管我!”

於大媽氣的哎呀哎呀,大罵:“孽女!你這個不孝順的!你看看誰家閨女不幹活兒,你看看誰家閨女像你這麽悠閑,你竟然還說我重男輕女,好,好,你說我重男輕女,那你滾,你滾啊!”

她叫罵起來:“這個家裏的東西都是我跟你爹賺的,沒有你的一分一毫,你給我滾!”

於招娣:“你!”

她氣的跺腳:“我不拿你的東西,我自己有錢!”

於大媽冷笑:“你有錢?你有什麽錢?你幹什麽了就有錢?又沒分家,怎麽就是你的錢?我養了你這麽多年,你一點也不回報還用錢養別的男人,我這麽就生了你這麽個不省心的!”

她深吸一口氣,別看剛才還叫罵讓閨女滾,但是到底是自己親生的,她還是不舍得的,她氣的要命,但是仍是說:“我養你這麽大,你又不是喝西北風長大的。一點也不回報就想走?美得你,你要是跟我斷絕關係,拿五百塊錢來!不然別走!”

她不想讓女兒走,別看她摳著閨女的私房錢,但是到底也是親閨女,不是真的希望她不好。她是希望女兒好好在家裏待著的,提這麽大的要求,不過是給自己一個台階,也給這個死丫頭一個台階。

於招娣眼看她哥擋在門口,生怕他們又反悔不讓她走。

她高聲:“我樂意出五百塊錢,我樂意出五百塊錢一次性買斷養老,你養我這些年,也沒花上五百塊錢吧?我樂意出!咱們立字據。我樂意給這筆錢。”

五百塊錢也不算多,毛毛雨,她隻要想辦法總是能籌到的,如果買斷養老,那是很值得的。

畢竟,她是知道的,等這兩個老了,五百塊錢就啥也不能幹了。

這才五百,算什麽啊。

她越想越覺得自己的主意好,他們一定想不到,許多年後五百塊錢連一個月的花銷都不夠,她上輩子也是農村的,家裏有地自給自足,一個月五百也是怎麽都不夠的。

現在一次性買斷,那可太好了啊。

於大媽自以為自己提了一個天價,閨女就該順坡兒下驢,趕緊回屋,可不曾想,於招娣根本不樂意留下,她說:“我現在沒有。你給我一個月時間,我一個月之內籌措給你,到時候我們立字據。”

於大媽眼淚嘩嘩的:“你,你這個死丫頭……”

於招娣:“幹不幹!”

於大哥有點心動,但是於家的男人就是慫,爺倆兒屁也不敢放,於大媽咬牙切齒:“行,一個月,我給你一個月!”

於招娣立刻喜出望外,她說:“那你們沒有資格在關著我。”

於大媽:“那你還沒有資格繼續住下來!”

她冷冷的看著閨女,於招娣一梗,說:“我給生活費了。”

於大媽:“這個月沒給。”

於招娣又一梗,不過很快的,她說:“大不了這個月我給就是了。”

她哼了一聲。

於大媽抹了一把臉,說:“那行,我給你一個月時間。”

母女兩個,都是十分冷漠。

他們都憋著氣,也不吃飯了,各自回屋,於老頭趕緊跟上去安慰老伴兒,於大哥於大嫂麵麵相覷,於大哥:“小妹真厲害。”

於大嫂眼神閃了閃:“五百塊錢啊。”

如果小妹真的能弄到五百塊錢,那就更加不該讓小妹走了啊,得為家裏做貢獻啊。

哎,不對。

於大嫂立刻冷靜,不是這麽回事兒。

小妹如果在家,那錢也不會給他們花,她有錢隻會去倒貼顧家,倒貼顧老三,可不會管他們的死活。而且吧,於大嫂也是真的不想讓小妹留下。

其實她也希望於招娣離開,倒不是專門敵視小姑子,而是昨天的事兒……

她想了想,偷偷摸摸的進了屋子,於大媽一看是她,冷著臉說:“你過來幹啥?”

於大嫂小聲:“媽,我有點事兒想跟你說。”

於大媽:“說就說,這麽鬼鬼祟祟幹嘛。”

於大嫂:“那您出來。”

她不敢在家說,給人叫去了外麵,冷風嗖嗖的,兩人走到外麵空曠的地方倒是不怕被人偷聽,於大嫂小聲說:“媽,你說小妹真的是小妹嗎?”

於大媽一愣:“你說啥!”

於大嫂:“昨天那個誰,就是那個顧老頭被黃皮子上了身發瘋,我怎麽覺得,小妹也像是被上了身啊。”

於大媽嚇了一跳,罵道:“你胡說什麽!”

於大嫂:“媽,我沒胡說,真的。你看小妹最近做的事兒,像是小妹嗎?”

於大媽頓住了,不像,真的是不像。

其實她自己心裏早就有些懷疑了,自己閨女,當媽的怎麽可能一點也不清楚。不過懷疑歸懷疑,她還真是沒想道那麽多。但是今天於大嫂一說,她就反應過來了。

於大嫂:“媽,不是我想懷疑小妹,而是小妹真的不像小妹,她之前還跟二妞兒說,她會給她找個首富姑父。媽,你說,啥首富啊。她該不會是說顧凜吧?這顧凜那麽有錢?他家三代貧農啊。再說首富,你聽聽,聽著就要被送到牛棚的啊。她竟然還當做好事兒,你說對嗎?”

於大嫂又說:“二妞兒還說,姑姑不記得她的名字。媽,你說招娣再這麽著不喜歡二妞兒,也不至於不知道二妞兒的大名兒吧。”

她家二妞可不是叫招娣盼弟這種俗氣的名字,是叫於甜啊。

這都記不住,嚇不嚇人。

於大媽臉色更難看起來,低聲說:“這話不要告訴旁人。”

於大嫂:“這我知道的。”

她可是於家人,哪敢出去說?

這要是讓人知道,給家裏惹來麻煩就完了。

於大媽:“你回去,我再溜達想一想。”

於大嫂:“哎!”

於大嫂走了,於大媽歎息一聲,溜達起來,如果閨女真是被人上身,那可咋辦啊。這是他閨女啊!可是,可是又不是他閨女,沒看嗎?剛才那個恨毒了她的眼神兒。

不過,這麽說也對。

她閨女再不懂事兒,也不會這樣的啊。

這個於招娣,對他們根本毫無親情。

於大媽又歎息:“這神婆都蹲笆籬子去了,也沒人驅鬼啊。”

她又想到家裏老的老小的小。

於大媽家裏三個孩子,於招娣是有哥哥有弟弟的,不過於小弟在外廚,包吃包住,所以不怎麽在家。老大窩囊,她跟老伴兒歲數大了,老大家三個孩子都小……

於大媽也是從那個年月過來的,也知道一點亂七八糟的東西,她琢磨著,想給閨女弄點香灰吃吃,看看會不會有用。如果沒有用,再給弄點童子尿。

聽說今天顧老頭好了,保不齊是昨天的童子尿潑過去有用,也得試試。

哦對,她也得買點黑狗血。

不過都得背著人偷偷的搞起來。可不能讓閨女知道,不然她不吃,自己就前功盡棄了。

自己閨女,一定要盡力挽救!

是了,就是這樣!

於大媽瞬間又燃起了鬥誌。

她就說,自己閨女不可能是一個這麽冷酷無情的人。

她燃氣鬥誌,立刻雄赳赳氣昂昂的回家,陳文麗正在村裏閑逛,看到於大媽這一茬兒,疑惑的嘀咕:“這又是犯什麽毛病了。”

不過她可不在意,她琢磨的是怎麽賺這一百塊錢。

她對一百塊錢那是誌在必得,但是想一想就知道也沒那麽容易賺。

不過,難不倒她!

主意她已經有了,就看這麽讓這事兒更圓滑一點了。

陳文麗攥了攥拳頭,哼了一聲,驕傲的說:“這種小事兒,我陳文麗還不看在眼裏。”

她溜達著琢磨,想了半天,終於讓事情更完善了一點。

“明天就找唐可欣。”

陳文麗是說到做到的,果然第二天一大早就來找唐可欣。

王一城一早開門看到陳文麗,隻覺得晦氣,人家初五都是迎財神,他家初五陳文麗登門。

你說說,這真是煩死個人。

“你有事兒?”

他揚了揚下巴。

陳文麗:“我找唐可欣。”

王一城似笑非笑:“你可別給我們家唐可欣帶壞了啊。”

陳文麗:“我是那種人嗎?”

她說:“你讓開,我真的要找唐可欣,有正事兒。”

王一城真的很難相信陳文麗有什麽正事兒,不過他也想看看陳文麗想幹什麽,說:“那進來把。”

陳文麗進了王家,陳冬梅正好出來,跟見了鬼似的。

王一城:“小唐,有人找你。”

唐可欣:“誰啊,我的媽!”

她看到陳文麗,翻白眼:“你來幹什麽?”

陳文麗抿抿嘴,不樂意:“你真是什麽態度?”

她語氣也不是很好,但是想到還要找唐可欣幫忙,說:“我想找你幫我化個妝。”

唐可欣沒動,蹙眉看著陳文麗。

陳文麗:“再怎麽我們也是一起來下鄉的?我又沒跟你要什麽,就幫忙化個妝還不行啊?要不是其他人手藝不行,我還不找你呢。”

當她樂意來找唐可欣啊!

這不是沒有旁人了?

村裏的姑娘哪裏曉得化妝那些事兒。

唐可欣是城裏來的,打小兒日子就好,也就她吧,手裏有點粉盒口紅的。

唐可欣抿著嘴,說:“我不幹。”

陳文麗急了:“你怎麽這麽冷漠啊,就幫幫忙能怎麽?我也是為了幫別人啊。”

唐可欣挑眉,驚訝:“你幫別人?”

這還真是不怎麽能相信。

陳文麗:“當然啊!你以為呢,我要去幫別的女知青!哎呀,反正你不懂的,你就說幫不幫忙吧。”

唐可欣猶豫了一下,就聽陳文麗說:“江舟表姐被人糾纏,他出錢,我出力!”

她本來不想說,但是吧,唐可欣這人真的很煩,再磨嘰會兒趕不上二路汽車了。

“我去幫她對付本村舔狗,你也是知青,難道要看著別的女知青被糾纏?我這可是幹好事兒。”

唐可欣深深的看了陳文麗一眼,說:“坐下吧。”

她也是女知青,知道女知青不容易,清水大隊風氣還算是挺好的,但是不代表別的村子也好,既然陳文麗收錢辦事兒,她倒是也樂意出一點力氣。

“你頭發這樣不行,太亂了。”

陳文麗梳著麻花辮,很淩亂,陳文麗這是參考後世的審美,但是問題是,現在不流行啊。她是覺得這樣帶著一點點碎發更好看,然而現在的什麽不是的。

她說:“我給你頭發重新編一下。”

陳文麗坐在鏡子前,眼看自己帶著一點點飄逸的碎發麻花辮變成了喜兒同款發型,嘴角抽搐,想說你這審美他媽真不行。但是她倒是沒言語。

嗯,時代的察覺啊,她決定還是聽從唐可欣的。

唐可欣拿出自己的粉餅,打在手上,又準備往陳文麗臉上撲,一旁倚在門邊看熱鬧的王一城突然開口:“你找一根細線,給她刮下臉。”

唐可欣:“啊,我不會。”

她有點尷尬。

王一城:“那算了。”

陳文麗一秒開口:“我給錢,給我弄!”

王一城搖頭,義正言辭:“男女授受不親!”

陳文麗:“……”

屁話真多。

“一塊錢。”

王一城微笑:“我指揮,唐可欣你來。”

唐可欣:“哦哦哦!”

王一城轉頭跟著自家萌呆呆的小女兒說:“你看,不管會啥,手藝就是錢啊。”

寶丫:“哇哦!”

王一城:“寶丫你拿一根火柴過來,口紅也拿過來。”

王一城倒是沒動手,在一旁指揮唐可欣:“你往下,脖子也打上粉,所有露在外麵的地方都打上。”

他繼續指揮:“你把口紅暈在手背上,攤開了,一點點撲在她的兩頰,淺淡一點……”

“喏。這個火柴棍兒畫眉……”

“嗯,你給畫完眉毛的火柴貼著眼角勾一下,勾的淡一點,稍微把口紅勻一點在眼皮兒上,對對對,下手不能重……”

唐可欣本來就會,在王一城的指引下上手很快,沒一會兒……

陳文麗對著鏡子一照:“臥槽!”

這是哪裏來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