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運氣這回事兒
人和人啊, 選擇就是不同。
王一城也知道有工作機會,但是他簡單判斷一下就放棄,說起來, 他其實不是不會算賬,知道有個工作都是合適的。但是, 他更知道自己幹不來裝卸煤那些重活兒。
那是幹活兒嗎?那是要他去死。
他從小到大都沒幹過這種力工的活兒, 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能耐人, 好事兒也得有個強壯身體撐著, 他自認為不行。至於給哥哥牽線,他想來想去也覺得不好。
他主要是知道他老娘田巧花沒有那麽多錢, 他手裏的錢都是夠。但也就是夠,沒有更多了,畢竟他手裏的錢也是當初戚秀寧留給他的。這幾年也花了一些。
他不可能拿出去借給兄弟的, 王一城不想拿錢考驗大家的感情, 到時候如果人家就不還呢。那可是要養寶丫的錢。王一城果斷放棄了這個事兒。
一大早的, 他就樂顛顛的叫起了閨女, 打算去跟著陳文麗,這可是他們爺倆兒說好的。爺倆兒一起出門的時候正好遇到與於招娣過來找顧凜, 他們兩個出門也夠早的。
當然,顧凜沒有拿什麽金磚,第一次去,還是先問清楚。
於招娣倒是也聽顧凜的,兩個人捅捅咕咕的。
四個人遇上了,王一城笑著說:“你們感情可夠好的。”
顧凜立刻冷臉:“你胡說什麽。”
他掃了一眼穿的嚴嚴實實的父女倆,一看他們這打扮就曉得是要上山, 他嘲弄的撇撇嘴,小五子連個獵戶都不是, 領著閨女上山也就是玩兒,真是個廢物。
一個男人,撐不起門戶,就是狗屁也不是。
他可是馬上就要做工人的人了,他倨傲的揚了揚下巴,說:“於招娣,我們走。”
於招娣最喜歡他這種剛毅冷酷的範兒,這種男人真的一看就硬氣,就是小說中的“男主”,於招娣特別強調這兩個字,其實就是因為隻有這樣她才會覺得,自己將來一定要好日子過。
因為顧凜很能。
四個人一起走過巷子口。左右分開。
寶丫跟在爸爸身邊,沒走幾步回頭看了一眼顧凜,抬頭說:“爸爸,他們一起去公社。”
這是出村子的路,除了去村口洗衣服,一般人都是要出村的。
王一城:“他們應該是去國營飯店找那個大廚兒。”
他牽著女兒一起走,不過倒是沒有去知青點,盯梢兒可沒有這麽盯梢兒的,他領著閨女在山腳下轉悠,果然沒一會兒,就看到陳文麗進山。這倒不是王一城未卜先知,而是最近陳文麗是天天進山的。
別說他們,這早起上山的人還挺多的,再有三天就是冬獵,大家都想在冬獵之前進山的,希望有點收獲。不然這外圍的獵物可都保準清空。
山上隱隱約約也能看到一些身影,王一城領著閨女遠遠的跟在陳文麗後麵,陳文麗果然直奔著何家的陷阱。看來這真是人人都想薅何家的羊毛。
王一城忍不住笑了笑。
不知道何家會采取什麽措施,上兩次的野豬,他就不相信何家不生氣。這何家是獵戶,一看陷阱就曉得自家錯過了什麽,其實後來王一城複盤了一下兩頭野豬的事兒。
他揣測,之所以接連有兩頭野豬竄出來,應該是何家在陷阱上搞小動作了。
這就跟他故意折騰他二嫂一樣,他用的也是獵戶的老法子,他懂的,何家也懂。如果何家也用了一樣的東西,那麽野豬肯定是會去陷阱哪兒拉屎的。隻不過接連兩次都出了岔子罷了。
第一次是遇到了徐小蝶和顧凜,所以野豬有些慌亂,但是結果是好的,還是掉下去了。
第二次也是還沒掉下去結果就遇見了陳文麗,結果就被陳文麗引出山了。
結果是這樣,可他相信,何家是會想到的。
因為第一次掉下去的時候陷阱已經破壞了。
王一城多少還是了解何家的,他們為了自家過得好可不會管別人死活,之前的陷阱被偷被破壞,他們肯定是換了地方或者是用了別的辦法規避。就是不知道,他們具體是怎麽處理的。
正是因為有這個擔心,他很謹慎的最近沒有去掏陷阱。
丟了一隻雞一隻兔何家還能忍,錯過兩頭豬……他們家背地裏得瘋吧?
其實王一城一點也沒有猜錯,何家幾個兄弟自然是看到陷阱被人破壞了。他們家設了陷阱,弄了草藥引豬出洞,結果咧,給別人做了嫁衣,哪能高興?
而且兩頭,是兩頭啊。
第一條掉進陷阱裏不見了。
第二頭竄出來被打死了,相當於他們錯過了兩頭。
就很發瘋。
王一城謹慎的跟在陳文麗身後,寶丫說:“陳阿姨好像再扒陷阱哎。”
王一城:“是啊,不過看起來沒什麽收獲。”
寶丫當然看見啦,沒看見陳阿姨臉色好難看的嗎?而且都開始罵罵咧咧了。陳阿姨就是很會講髒話的。寶丫跟著爸爸,顛顛兒的往前走,陳文麗倒是沒留意他們,心情相當惡劣,她發現,何家好幾個陷阱都調整位置了。
這家子雞賊的,就讓她沾點便宜怎麽了。他們一家子都會打獵,難道還差那麽點吃吃喝喝?她又找到一個陷阱,直接扒拉開:“啊!”
她剛扒拉開陷阱,就突然感覺有什麽一下子竄出來,直奔著她的額頭過來。陳文麗打架都要打出經驗了,她倉皇一閃,咣當一下子摔倒在地。
三個鬆樹樓兒直接砸過來,落在地上,陳文麗定睛一看,瞬間就發現這是個小機關。不算複雜,但是拽了樹枝兒,這玩意兒就會砸過來。這東西不是石頭,但是這力道砸過來也挺疼的。
要是運氣不好頭破血流,運氣好也得砸個紅印子。
陳文麗楞了一下,隨即破口大罵:“何家一群生孩子沒□□兒的,就會搞小動作,卑鄙無恥,齷蹉可恨,不是個好東西。竟然這麽陰險,該死的東西。”
她坐在原地破口大罵,罵了一會兒覺得無趣,起身拍著土說:“這倒黴催的,保準是衝著我來的,這家子就不是好東西,等有機會看我不收拾你們。”
她罵罵咧咧的離開。
王一城領著寶丫湊過去,作為總是掏人家陷阱的“壞人”,他覺得何家這不是防備陳文麗一個人,而是所有人。不過也別說大家都盯著他們家的陷阱,主要是,人家別的獵戶守規矩,都不會在淺顯的地方幹這個事兒,但是何家就是寧可錯殺也不放過,到處都是。這玩意兒你弄得到處都是,那看到的人自然多。有的人厚道不會動,但是總是也有人不管那些的。
反正,隻要沒有當場抓到,你還能打人不成?
王一城湊過去,仔細觀察了一下,何家現在都開始動手了啊。不過好在他們家也知道顧及人命,不敢用石頭,要是用石頭才是完犢子。
他觀察這個不算複雜的陷阱,寶丫倒是在周圍到處看。
王一城:“你瞅啥?”
寶丫:“每次我看到陳阿姨摔倒,周圍都有好東西,我想找一找。”
王一城笑著說:“這讓你說的,她咋還真運氣這麽好啊,她摔哪兒就……額!”
王一城仿佛被雞掐住了脖子,他驚訝的看著寶丫,寶丫大眼睛水汪汪:“你看,有!”
還真有!
王一城:“……”
他都不知道說陳文麗是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了,她每次都能發現的,但是每次都沒有發現。
寶丫發現了什麽呢?竟然是一隻小兔子,小兔子身上帶著傷,氣若遊絲的趴在草叢裏,它已經受了很重的傷,眼看要斷氣兒。要是仔細看一看,它是從何家的陷阱裏爬出來的,不過沒幾步就扛不住了。
陳文麗剛才坐在這裏,手要是往後一摸都能摸到,然而,她沒看見。
王一城摸著下巴:“這可真是……”
古怪他媽給古怪開門,古怪到家了。
王一城有著上輩子的記憶,所以關於封建迷信,他還是相信的。別說他相信,村裏一些老人家也相信啊,大家不敢說罷了。王一城現在就覺得,陳文麗能重來一次,多少還是有點運道的,不然咋總是有好事兒。
不過吧,這要說有運道,又好像不太對。從另一方麵來說,她又沒有運道到極點了。
這麽近都看不見,那難道真的不是極端的沒運道?
有時候運氣差不是什麽都得不到,而是近在咫尺,卻一無所知。
現在陳文麗就這樣,就很離譜。
王一城笑了笑,琢磨下一次是不是也得去於招娣身邊試一試,冷不丁的,他就想到十二生肖了。那天還真是在廢品收購站遇見於招娣了。
“爸爸,你想什麽呢。”
王一城揉揉女兒的的頭,說:“我們寶丫真的很厲害。”
他一個大人都沒發現,小寶丫竟然發現了陳文麗的這個事兒,可見他閨女真是機靈啊。抓著小兔子往背簍裏一扔,說:“等我們吃烤兔子。”
寶丫:“好!”
她高興的眼睛彎彎。
寶丫以前吃的也蠻好,但是這幾個月出奇的好,她爸爸總是能弄來好東西呢。王一城自己都覺得,自己這運勢多少也上來一點了,當然了,這封建迷信要不得。
他牽扯女兒哼哼歌兒,寶丫:“我們還跟著陳知青嗎?”
王一城:“走,順著她的路線走一走。”
不一定要時時刻刻跟著,他們走一走這條路,總是可以的吧。王一城:“寶丫啊,兔子是你發現的,你說咱什麽時候吃?”
寶丫:“我想現在就吃。”
饞嘴小女娃兒揚著臉蛋兒,倒是很直接。
寶丫:“我早上沒吃飽。”
王一城睨著女兒:“你饞了就說你饞了唄,還說沒吃飽,你早上喝了一碗麥乳精,還吃了一塊蛋糕,又吃了早飯,你會沒飽?”
寶丫哼哼一聲:“你咋拆穿我。”
小姑娘嘟囔:“那我當然要找個借口呀。”
王一城笑了:“好好好,你找。反正爸爸讓你決定的。”
寶丫立刻露齒一笑,王一城看她燦爛的小臉兒和小白牙,突然說:“等過幾天,爸爸帶你去供銷社照相吧。”
寶丫迷茫的看著爸爸。
王一城真心的說:“你明年就七歲了,估計也要開始換牙了。到時候你可就有好幾年都是小豁牙,先拍點好看的照片,也留個紀念。”
寶丫:“!”
家裏小孩子多,小寶丫當然知道什麽是換牙,她憂愁的捂住嘴:“我不想換牙,我不想做小豁牙。”
王一城:“沒事兒,會長。”
寶丫哼了一聲,會長也不好。
王一城:“到時候你沒牙了,我們再去照幾張,哈哈哈哈。”
當爸爸的樂嗬嗬,寶丫鼓起小臉蛋兒,相當生氣。
王一城:“寶丫啊,小寶丫……”
寶丫:“你這樣就很過分。”
王一城:“我錯了,我錯了還不成嗎?走,咱在溜達會兒。”
爺倆兒因為有個兔子的收獲,狀態很是鬆弛,這有收獲和沒收獲可不一樣。
兩人跟著陳文麗走,發現她越發的往山裏走,這個女同誌膽子可是很大的,明明手無寸鐵,就敢往裏麵走,他們土生土長的本地人,都不敢進深山,山裏是有好東西。但是也是真的可怕。
王一城走了一會兒,覺得周圍都安靜不少,這邊絕對算是深山了,他果斷:“咱不繼續往前走了,不安全,走,我們回去。”
寶丫:“好。”
她軟乎乎的:“爸爸,上一次的野豬,就是從這邊來追我們的。”
她都記得呢。
王一城:“是啊,所以我們不往裏走,免得真是再有個野豬,傷著人。”
他可以肯定,陳文麗是奔著何家的大陷阱去的,他可不趟這個渾水了。何家一次兩次被坑,不可能沒有防備的。他領著女兒往回走。沒走多遠,寶丫突然就滑了一下子,王一城趕緊拽女兒,寶丫還是坐了一個屁股墩兒,“哎呦。”
王一城趕緊蹲下:“要不要緊?來,爸爸看看,哎呦我們小可憐兒怎麽還摔了。疼不疼?爸爸帶你去看看藥匣子爺爺。”
寶丫立刻:“我沒事!”
王一城:“你真沒事兒?”
小孩兒雪地裏摔一下不算啥,不過王一城有點不放心,還是仔細的檢查了一下女兒,看她臉色還好,說:“你可這能嚇人。你說你要是有個啥,爸爸可咋辦啊。”
他無奈又痛苦的說:“我背你下山吧,我就知道,帶你出門盡頭就是背你。”
寶丫笑的眼睛彎的像是小月牙兒,王一城:“你……哎,這啥?”
他走了幾步,也就六七米的地方,他隱隱約約好像看到一個箱子的樣子,虧得王一城眼神好,不然還不敢確定,他來到一棵樹下,這邊雪有點多,如果不是寶丫摔倒也帶了一些雪,這箱子還露不出來,這邊是個下坡兒,正好漏出來一個角。
王一城眼尖的看見了。
他扒拉了一下,還真是一個木頭箱子,箱子上麵還有個鎖頭。
寶丫睜大眼:“沒想到,我一摔也能摔出好東西。”
王一城失笑,他看了看箱子,不算大,不是那種放衣服的大箱子,甚至不是什麽好木料,就是普普通通山上常見的木頭,不過吧,帶著鎖頭,就可見這裏麵還是放了些東西的。
王一城在周圍找了找,撿起一塊石頭,咣咣咣開始砸鎖。
寶丫:“哎呀。”
她說:“我們不把箱子拿走嗎?”
王一城搖頭:“不拿,這玩意兒比兔子還大,拿下山就被人看見了。這東西被藏在這裏,肯定見不得人。”
王一城果斷的繼續,又砸了幾下子,箱子果然哢噠一下子開了。
嗯,鎖頭在厲害,也抵不過石頭。
王一城伸手就要打開,寶丫蹲在一邊兒,說:“我來我來。”
王一城:“行,你來。”
寶丫搓搓手,吹了一口氣,說:“我寶丫手氣最好!”
說完,小姑娘一下子打開箱子,毫不遲疑。
這小姑娘倒是個果斷的,王一城低頭一看,嗬了一聲。
他說:“閨女,我們收獲不錯啊。”
箱子裏麵零零散散的放了差不多能有五六十塊錢,除了錢,還有票,各種各樣都有,什麽麵額都有,很零散,除了這些,一副牌九,四五盒撲克。
箱子之所以滿滿當當,是因為除了這些小東西,還有一副厚重的皮手套,一看就是很暖和的好東西,手套下麵是一個馬甲,馬甲是牛皮的,又是兩層,裏麵竟然還夾了棉花,正是以為這個馬甲,所以箱子滿滿當當的。
王一城:“真是好東西啊。”
他看也不看牌九和撲克,直接把其他的東西嘩啦一下都塞到了兜裏,至於新的馬甲和手套,那肯定是要收起來的。他們上山就沒有不背筐的,正好放在筐裏。
寶丫指著牌九:“爸爸,這個我們不要嘛?”
王一城:“不要,這玩意兒才是個麻煩東西,有不值錢,我們要它幹什麽。”
王一城把箱子合上,破爛鎖頭掛上,已經鎖不上了,不過他不管,他直接抱起女兒,在周圍亂蹭,沒一會兒,就沒有小孩子的鞋印了。他不知道自己砸箱子的聲音有沒有人聽到,按理說他們跟陳文麗已經有很長一段距離了,她不該聽見,但是都不好說,所以王一城可不敢耽誤,給周圍女兒的腳印都抹掉,順著原路往回快走,一路踩著女兒來的時候的腳印走。大腳印蓋上小腳印。就算是有人走過來都不知道有小孩子來過。
他走的很快,幾乎是帶著小跑了,邊走還邊說:“爸爸給你的腳印蓋上,就沒有人知道這邊有小孩子。這樣也是防著被人知道,這村裏能帶孩子來深山的大人數都數的出來,我就算是那不著調的一個,咱可不能露出破綻。”
雖然女兒還小,但是王一城打小兒就跟女兒碎碎念,他跟女兒說這些,也是希望女兒從小耳濡目染,該有的小精明要有,遇事兒會多思考,他可不想自家的孩子蠢的像小豬。
寶丫:“那我們為什麽不拿撲克啊。”
王一城:“這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誰正經人家裏藏著牌九和撲克?再說還要藏到山上?我估計有人在家裏設賭了。雖說不曉得什麽原因……呃,我估計可能是有人過去查賭了,所以他們逃跑把東西藏山上了。不然誰好端端的把東西放山上。所以咱們可不能拿那個牌九,被人發現了,人家還不找我們算賬?那些人能幹這個都不是啥好東西。”
寶丫:“哦。”
王一城:“咱拿的這個馬夾手套,估計都是別人輸的,所以閨女啊,爸就跟你說,不能沾賭,賭狗可沒好下場,你看看,衣服都輸掉了。”
寶丫趕緊點頭。
雖然知道自己不能這麽幹,但是小姑娘還是抓緊了衣服,說:“我不要輸掉衣服。”
王一城點頭:“這就是了。”
“那我們拿回家穿嗎?”
王一城:“不能穿,這種好東西露麵就能被發現。”
寶丫歪頭:“那沒用哦,我們拆掉呀。”
王一城:“這個再說,先拿走。”
他抱著女兒幾乎是小跑,真的走的可快了。沒一會兒就快山下了,走到這裏,倒是慢了下來,這個時候要是還跑就很明顯了。王一城抱著閨女,說:“寶丫啊,爸爸知道你跟別的孩子不一樣,你比別人家的孩子聰明,也比同齡的小孩兒聰明,所以這些事兒啊,你心裏有就行,可不好出去宣揚。這要是說了,人家找來,我們可是要倒黴的。保不齊得挨揍幾頓呢,你懂吧?”
寶丫被爸爸表揚又被爸爸信任,嚴肅點頭:“我懂。”
王一城:“你這麽聰明,當然懂,我就是打小兒就精明,你媽也不傻,我們兩個聰明人怎麽可能生出一個小笨蛋呢。我們寶丫最精明。”
寶丫露出甜甜的笑容,點頭:“是的呀。”
他們兩個也沒想到,上山一趟收獲這麽多,王一城想,他要是再多收獲幾次,比上班賺的還多了。你說說這事兒,嘿,就是有運氣。王一城抱著閨女眼看就要下山,就看到村裏的一群小孩子結伴一起上山,這個時候沒有什麽野菜,但是也是能撿樹枝兒的,但凡是家裏人手不夠的,小孩子都是要出來幹活兒的。
他家不怎麽用幹活兒是因為他二哥三哥都是幹活兒的一把好手兒,早早就給柴房填滿了。
小孩子們正在嘰嘰喳喳,王一城看到了棗花,這是顧家大房的女娃兒,她今天沒跟顧家的女娃兒一起,而是跟著幾個小姐妹,幾個小姑將七嘴八舌的問:“你家香織真的被關起來了啊?”
棗花點頭:“對,她不懂事,在家裏鬧了一場,我爺爺說要給她關三天,不許吃飯。”
棗花想到這大冷天,又想到餓肚子的滋味兒,越發的覺得自己該是好好聽話,可不能像香織一樣,不然可太遭罪了。不過香織也該教訓一下了,對姐姐都一點也不尊敬,平日裏還吃獨食,這一次被罰,他們幾個可都在心裏高興呢。
一個羊角辮小姑娘說:“這麽冷的天,會不會凍死啊。”
棗花:“那咋可能?我爺奶說了,就是嚇唬她一下,讓她長個教訓,人怎麽可能那麽容易死?”
“可是我鄰居家的陳奶奶就是前年凍死的。”
“那不能,我家柴房不冷。”棗花堅定。
“啊,可是我覺得我家的柴房冷。”
“我家的也冷。”
棗花堅定:“反正我家肯定不冷。”
別看家家戶戶院子裏都有個柴房,但是名為柴房,實際上根本就算不得什麽房子的,都是幾片木板圍住擋住,遮風擋雨用的,要說漏風,那也是很漏風的,就沒有不冷的。
王一城深深的看了棗花一眼,感歎顧老頭吳阿婆這教孩子可真能耐,這都給教成啥樣了。
他沒多問,抱著寶丫往下走,幾個小孩兒都看到了,羊角辮羨慕的叫:“寶丫,你要一起撿柴嗎?”
寶丫搖頭:“我不撿柴啦,我家柴火還有很多很多。小羊再見哦。”
羊角辮,屬羊的,叫小羊。
小羊點頭:“那以後找你滑冰啊。”
寶丫:“好~”
小羊眼看小五子叔叔抱著寶丫走遠了,羨慕的說:“如果我爸爸是小五子叔叔就好了。”
她爸爸不僅不會抱她,就連哥哥也不會抱。
他們要是不幫家裏幹活兒,就沒有上學的機會了。
棗花抿抿嘴,不怎麽高興,說:“小五子叔叔不幹活兒,不行的。男人不能這樣的,以後我們要是結婚也不能找這樣的,都養不起家的。”
雖然才十歲,但是她已經開始琢磨這個了。
羊角辮驚訝:“你想的真早,再說哦,我覺得寶丫過的很好啊,你看她臉蛋兒白白嫩嫩的。”
另外一個女娃兒說:“我知道,我知道的啊,上一次寶丫跟二驢子吵架,我聽見了,寶丫有雪花膏的,她用雪花膏,當然白白嫩嫩啊,我媽的蛤蜊油都不給我用。”
“我也想要雪花膏。”
“雪花膏是不是很貴的啊?”
眼看大家又羨慕,棗花趕緊說:“那是她後媽買的,後媽哪有好的?”
羊角辮:“管她誰買的,能給她買就是很好的啊,你們說對不對?”
“對啊。”
“寶丫的後媽好像比別人家後媽好。”
他們也是見過村裏的後媽的,反正他們都知道不怎麽好啊。最不好的是狗蛋兒的後媽,所以狗蛋兒去跟他姥爺藥匣子爺爺住了。可是寶丫家好像不是這麽回事兒。
羊角辮幽幽:“因為寶丫的後媽有錢吖。”
“有錢真好啊!”
“是啊是啊。”
羊角辮果斷:“撿柴!沒有錢,我都不能讀書。我要多幹活兒,明年我就九歲了,我爸媽答應,讓我明年去讀小學。”
“啊,你要去讀書?”
羊角辮點頭:“明年去。”
她有點小得意了。
棗花抿抿嘴:“讀書也沒有什麽好~”
羊角辮:“那我也要讀書!”
她說:“憑啥我哥能讀書我就不能?所以我也要讀書,反正我爸媽答應了,我哥哥也是九歲去讀的,我明年也去。我哥說,讀書還是很好的。”
“是嗎?”
“那當然啊。”
棗花:“我覺得女娃兒不能跟男娃兒比,男娃兒讀書懂事,女娃兒沒必要花那個錢的啊。再說讀書有什麽好的啊……”
“你別覺得了,你家沒有女娃兒讀書的,自然不知道好不好,沒發言權,沒啥可覺得的。”羊角辮:“走,撿柴!”
棗花:“……”
絕交!
小孩子叭叭叭個不停,王一城都是不知道,他下山倒是突然想起一茬兒,他一直想要給張保國寄點東西,但是沒想好給啥好。這不是就瞌睡就來了枕頭?
他可以把馬甲寄給張保國啊。
哦不,這馬甲不能寄給張保國,張保國就在本省的海邊城市當兵,回來一趟幾個小時,反正半天也到了,如果真是穿著馬甲過來,到時候就穿幫了,這個馬甲不行。
不過,手套可以。
這種東西就沒有什麽特點了,不過一個手套有點少,他可以再換一點別的,到時候一起寄過去。終於這個馬甲……拆了怪可惜的。穿又穿不出去,他琢磨一下,瞬間笑了。
他可以送給他老丈人啊。
當然,他說的不是唐可欣他爸,而是寶丫他姥爺。
這老頭兒肯定是不能回來的,他是生怕別人說他成分定的太鬆,這從戚秀寧嫁了,他一次都沒有回來過,就連戚秀寧去世都沒有回來。不過王一城倒是不怨恨這老頭兒。
因為戚秀寧也不希望她爸回來。
她臨死前也說,她爸回不回來無所謂,不回來更好。如果回來被人盯上成分的事兒,到時候再牽連寶丫就不好了。其實從成分上來說嫁人了就跟原來的家庭沒關係了。
但是戚秀寧可不想自己女兒聽閑話。
他們壓根兒沒有必要冒險。
其實也虧得戚老頭當機立斷跟著大女兒隨軍跑了。要不然這兩年更嚴格,還真是說不好就有人會舉報戚老頭成分定的鬆。你開過店咋還能是貧農?
不可能。
但是戚老頭走了,就沒有這些顧慮了。
王一城跟戚老頭來往的不算多,一年也就一次,互相寄一點東西,主要是戚老頭給他寄。
嗯,再糾正,是給寶丫。
他這個女婿是沒有份兒的。
王一城:“老爺子啊,雖然你對我冷冷淡淡,但是你瞅瞅,我可是想著你的。我給你寄點好東西,你也多想著點你外孫女兒啊。”
他在心裏嘀咕,自言自語。
王一城一路回家,跟寶丫說:“這個棉馬甲到時候寄給你外公,怎麽樣?爸爸是個好人吧。”
寶丫用力點頭:“是好人,外公每年都給我寄東西的。”
王一城:“我也是衝著這個啊。”
寶丫:“……”
爺倆兒回家,家裏倒是沒啥人,唐可欣跟著幾個妯娌出去了,不過今天不是上山,而是去了大隊長家串門,兩家一貫是走的勤。唐可欣也盡量想要融入一些。
不管是王一城還是唐可欣都不知道,他們一家子一大早各自都出門,有個想要借錢的人在門口徘徊了好久,已經自己推演了如何借錢的幾種手段,愣是沒敲開門。
家裏,沒人。
幾個小孩兒都跟著去了。
遲盼兒氣的不行,卻又做出一副淒苦的樣子,一個人期期艾艾的回到了知青點。
她沒早上趕著人家出門前,也沒有遇到王一城他們回來,生生全都錯過了。王一城回來的時候家裏一個人都沒有,他把東西鎖進櫃子裏。
“閨女你去院子裏玩兒,幫我盯著點,有人回來了就叫我。”
寶丫:“保證完成任務。”
王一城支走了寶丫這才開始點錢,他之前在山上的時候就是約莫的錢數,現在實實在在一點,呦吼,真是不少,竟然有六十七塊錢了。
王一城低語:“這賭的還挺大的。”
如果真是臨時藏的,那肯定就是一個晚上的賭資,這一個晚上賭的真是不小了。再整理了一下票據,最金貴的糧票肯定是沒有多少的。但是其他一些小的零碎票不少。
不過要說好的票也不是沒有,他看到裏麵竟然夾雜了兩張奶粉票,這算是這堆票裏最貴重得了。哦不對,他又發現一張,竟然還有一張手表票。
不知道這是哪個敗家子兒拿出來賭的。
王一城這輩子沒見過什麽賭狗,畢竟大家都困難,折騰的少。他上輩子還真是見過,有的人真的沾上去就卸不掉了。人都魔怔了一樣,賭的一無所有一屁股債也樂此不疲。
他微微搖頭,心裏有些揣測。
他覺得,這個應該是侯貴兒說的那個,就是隔壁村子賭檔的東西,就是因為近,所以如果真是有人抓賭往山上跑,藏在哪兒也不意外,到不可能是更遠的村子,大冷天跋山涉水嗎?想一想就覺得可能性不大。
而周圍的村子就這麽一個賭檔,應該是他們的。
王一城絲毫不覺得黑吃黑不好,他可不是那種十分正義,必須一清二白的。
他把東西都收起來,這些零碎的小票,也不算是很卡著日期,可以慢慢用。倒是奶粉票時間不算長了,他抽空買了……哦不,他不買。
他可以寄給張保國。
剛才還覺得沒東西給張保國,這不是又有合適的了?
這奶粉這麽稀罕的東西,他在本地用了,被人打聽到就不好了,畢竟他也算是有點“名氣”了。嗚嗚,但是他直接寄給張保國就可以啊,張保國他們家孩子才幾個月,那肯定用得上的。
王一城:“我可真是太聰明了。”
王一城喜滋滋的把東西收起來,覺得他這算是一波肥了。這麽來一下子,把該送的禮都送了,還解決了自己的麻煩,哎呦喂,快樂!
王一城哼著小曲兒出來,眼瞅著家裏沒人,直接把兔子剁了,手腳兒很是麻溜兒,準備做成麻辣兔子,封起來慢慢吃,寶丫湊上來:“不是要烤?”
王一城:“咱們下次再遇到再烤,好不好?這難得家裏沒有人,爸爸給收拾藏起來,留著我們慢慢吃。”
寶丫趕緊點頭:“聽你的,我給你望風。”
王一城:“沒問題。”
寶丫接到了任務,在院子門口溜溜達達,小辮子一晃一晃的,望風的很認真。
王一城也麻溜兒,他是幹活兒很懶,但是為自己藏私,那可就很快了。
別看王家人做飯也就那樣,一般般,但是王一城可以啊。
他其實是有是手藝的。
嗯,上輩子的記憶加上這輩子的偷吃。
這手藝總是練出來不少。
他很快的弄好了兔子,嗆得隻咳嗽,一瞅櫃子裏還有豬腿,嗯。就是之前多收獲。不過他們家先吃傻麅子,豬腿倒是留到了現在。這次趁著家裏沒人,王一城索性繼續,直接做成了肉丁醬,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就是一個快,他很快的做好,封好了蓋子,鎖在了牆角的矮櫃裏。雖說距離結婚也有點日子了。但是他們北方的天氣冷就是這點好,東西放的住。
王一城給家裏弄得肉香撲鼻,趕緊開窗點艾蒿。
他要在別人回來之前,搞定一切。
王一城一串動作簡直快的不行,他忙活完了,這才終於懶洋洋的坐在了凳子上,感歎:“真是累死了。”
寶丫咚咚的跑回來,她說:“我嚐一口。”
王一城:“碗裏有。”
他當然留了一點出來,這剛出鍋的怎麽能不嚐一嚐。
寶丫啃著辣酥酥的辣炒兔,滋啦滋啦的吐舌頭。但是不舍得停下來,高興:“好吃的。”
王一城:“那是,你不看看是誰的手藝。”
爺倆兒心情不錯,不過也有心情不太美妙的。
這最最不美妙的,就是關在柴房的香織,她聞到肉香了,聞到了啊。雖然不算濃鬱,但是趕上今天北風,正好順著味兒過來了。她惆悵的磕開一個雞蛋,生吃掉。
可是,雞蛋哪裏能吃出肉的味道啊,更不要說還是生雞蛋。
這事兒也是巧了,誰能想到,香織偷雞蛋,都藏在柴房邊兒的牆縫兒呢。這柴房的木頭板子都活動了,她直接拆一塊兒就能把雞蛋勾到。她之前攢了四個雞蛋了,還想著拿出去偷偷煮了吃呢。
這下子被關進柴房,不行了。
她為了不挨餓,隻能偷吃生雞蛋。
可是,雞蛋生吃真是一般啊,她靠在柴火上,又想了想,索性爬到柴火上,直接拆了頂棚,她家幹活兒就是糊弄,她鑽出來,露個腦袋往隔壁看,吹口哨。
王一城還站在門口熏艾蒿呢。
一抬頭,看到顧香織了。
顧香織對王一城擺手,王一城笑了笑,來到牆邊,說:“幹啥?”
香織回頭看了看,小聲說:“小五子叔叔,你能給我點吃的嗎?”
她認真:“等我出來就還你,我發誓,不還的話我爹就是狗。”
王一城:“……”
你這要是這麽發誓,我可真不敢給啊。
你可太孝順了。
香織:“我要是不還,我們全家死絕了。”
王一城:“……”
更孝順了。
他擺手:“不用不用,你真不用發毒誓。”
這也太嚇人了吧。
顧香織:“沒事兒,因為我知道自己肯定會還。”
顧凜倒是提點了一句:“不是我不想借給你,我是覺得你沒必要借。你餓了三天不僅不暈倒還紅光滿麵的,你是生怕不知道你借糧了是吧?”
香織一愣。
王一城意味深長:“這身體虛弱的人啊,關一天不吃飯就昏過去了。”
香織又一愣,隨即點頭:“對哈,謝謝小五子叔叔。”
她又縮了回去。
王一城聳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