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香織過往

王一城本來今天是不想出門的, 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啊。

這一大早,他就來了公社找關宇,不過他倒是沒有等大哥一起, 反而是吃過午飯就往回走了。昨晚一場大雪,路又難走了。王一城抄著手, 走到家的時候都半下午了, 不過這一進村就看到河邊兒好幾個老大娘大嫂子在洗衣服。

該說不說, 這裏是村裏八卦的發源地, 也是傳播地。

春夏秋冬,這裏都是第一手流行消息的來源。

像是村裏一些老大娘, 於大媽之類的,那是常年長在這裏的,一天都來好幾次, 真是不怕冷啊。王一城剛進村, 就被她看見了, 立刻叫人:“小五子。”

王一城:“於大媽, 您這見天兒的洗衣服啊。”

於大媽:“你來你來,聽說昨天顧三子掉進糞坑, 你也在場?”

王一城:“……?”

他真心的說:“他沒掉進糞坑啊。”

於大媽露出一個微妙的表情,說:“你這小子,不老實啊,這咋還隱瞞著?我們可都知道了,他掉進去了,何四柱兒都看見了呢,還有村裏的李狗子也看到了, 你可不能實話實說,來, 跟大娘好好說說,到底是咋回事兒?你可別因為你們是鄰居就幫著藏著不肯說。”

王一城失笑,說:“他真的沒掉進糞坑,是掉進馬葫蘆了,還是我去幫他叫的人呢。”

王一城看到了顧二嫂也在其中,說:“顧二嫂,你可得回家跟你家顧凜說啊,他得好好感謝我,我昨晚幫他喊人,今天幫他澄清,這做鄰居的,可真是沒有比我還好的了。我這麽仗義,他可得放在心裏。”

顧二嫂嗬嗬一聲,說:“他的事兒咱可不敢管,再說俺們一家人,我都不知道他怎麽掉下去的。人家也不說啊。”

於大媽:“我知道我知道,聽說是陳文麗他們幾個打架把他撞進去的,被救上來的時候扒的光溜溜呢。”

王一城:“大媽,您看,又錯了不是?他還穿著秋衣秋褲呢,主要是馬葫蘆蓋兒太窄了,他穿得厚上不來,所以才脫掉的。”

“啊,原來是這樣。這樣說倒是也對,這要是掉進糞坑,脫衣服幹嘛。”於大媽嘀咕了幾句。

“於大媽你還勁勁兒的,誰不知道昨晚還有你家於招娣的事兒,就是你家於招娣跟陳文麗打架呢。”八卦小能手之一的朱嬸子開了口。

於大媽麵色難看了一下,不過很快的說:“我是管不好那個孽障了,她就死心塌地的非要相中顧三子,我還能說啥?我也不能給她腿打斷啊。這感情的事兒,總歸半點不由人。既然她堅持,我這當媽的也不好擰著閨女,不然這閨女還不恨我一輩子?我現在隨她去了。”

於大媽確實很生氣,但是也確實拿於招娣沒有辦法,這死丫頭現在是翅膀硬了,根本不聽她的。她說一句,這丫頭有一萬句等著呢。對她一點也沒有尊敬,也半點都看不出孝順。

於大媽屬實有點傷心了。

不過她現在還能說這個話可不是看開了,而是跟女兒達成協議了。昨晚他們母女也是鬧了好大一場。這個死丫頭手裏有錢竟然不上交。

她倒是想搶,但是根本不知道於招娣藏在哪裏,於招娣是死也不交,更是一分錢都不給他們,這讓於大媽十分憤怒。不過好在最後鬧了一場,也算是勉勉強強談妥了,於招娣一個月交八塊錢,家裏任何活兒都不用她幹了,除了上工,其他的事情她都不負責,管吃管住。

於大媽一想,這樣倒是也好,最起碼能抓到手裏一些錢。

她先把死丫頭掏空再說。

而且吧,到最後,死丫頭都沒說這錢是從哪兒來的。於大媽也疑心跟顧凜有些關係。所以也不算是十分堅定的攔著女兒。如果能有點錢,也是好的。

他們家今冬算賬,估計到手也就是不到十幾塊錢,沒辦法,他家勞動力不行。一年下來能有結餘已經算是不錯了。所以於招娣這一月的八塊錢,委實是很多了。

如果這要是能夠拿一年,就是小一百呢。

天老爺,這麽多錢。怎麽花的完哦。

所以她現在還是看得開的,先抓錢。

因為這個,她今早還專門去找了媒婆,跟他們說不用給於招娣介紹對象了。之前於招娣纏著顧凜,她生怕女兒壞了名聲嫁不出去,所以恨不能早點給她嫁出去。但是現在她不嫁人,每個月就要交錢。所以於大媽又不著急嫁人的事兒了。

她說:“兒孫自有兒孫福,我也年輕過,隨著姑娘去了。”

顧二嫂鄙夷的看著她,哼笑一聲說:“您可真是大方,也不怕閨女出點啥事兒。”

“這能出什麽事兒,我相信我閨女的人品。”

於大媽:“再說我也相信顧三子的人品啊,我閨女喜歡他,大抵還是能看到他的優點的。”

其實她頂頂看不上,看不上!

但是話不能這麽說。

她趕緊轉移話題,說:“小五子你這是去公社了啊?”

王一城:“對,我過去聯係一下冬獵的事兒。”

村裏人都曉得,王一城有同學在公社能管到這個,每年都是他去找人幫忙,確實每年給他們安排的都是好手兒。有些人家就感歎,為啥同樣是念書,人家小五子也就是讀到初中,咋就能交到城裏朋友呢。

真是讓人嫉妒。

王一城:“哦對,於大媽,正好碰見你,我就不用專門去找於招娣了。你給於招娣帶個話兒,就說大廚子找她,讓她抽空去一趟公社。”

於大媽立刻追問:“什麽大廚子?怎麽回事兒?找她幹啥?”

王一城無辜的聳肩,說:“我也不知道啊,我今天去公社國營飯店吃飯。人家聽說我是清水大隊的,就讓我幫忙帶個話,具體什麽情況我哪兒知道啊。我也不認識那位。”

於大媽追問:“是國營飯店的大廚兒?”

王一城:“對,您支會她一下哈,我就不去找她了。”

於大媽點頭:“行。我會跟她說的。那大廚兒多大歲數啊?”

如果女兒能嫁到城裏就更好了。

王一城:“估計快五十了吧,我也不曉得,我先走了。”

於大媽倒是沒再繼續追問,她是知道小五子的,如果還有啥,一定會告訴她,沒說就是沒有了,畢竟他們可是一起傳播八卦的好夥伴,她麻溜兒的收拾東西,火速回家。

這事兒得問問閨女。

她竟然都認識國營飯店的人,這麽大的事兒竟然不告訴家裏,真是反了她了。

王一城一路回家,剛走到家門口。就看到自家女兒風風火火的從外麵回來,還抱著冰車,“爸爸!”

寶丫下午又去玩兒啦,她整跟村裏小夥伴滑冰呢,就聽說爸爸回來啦,小姑娘一溜煙兒的跑回來:“我想你啦!”

王一城:“你這怎麽髒乎乎的,走,回家洗一洗臉。”

寶丫小手兒一抹,小臉蛋兒更髒,說:“我們打雪仗了!”

怪不得這個狼狽的小樣兒。

王一城:“走,進家。”

寶丫還在碎碎念:“爸爸,我們上午撿到雞蛋啦,被我吃掉了。”

王一城指控她:“你吃獨食!”

寶丫立刻就不好意思了,不過小姑娘說:“可是小朋友一起,我總不能特立獨行吧?”

小姑娘也是很懂“特立獨行”四個字兒的。

她雖然沒上學,但是爸爸總是叭叭叭,所以她比別人懂得多呢。

王一城:“那你都吃了,還不興著爸爸抱怨一下?”

寶丫一想也是哦,說:“那你說我吧,我不生氣也不發火。”

王一城失笑,看著小姑娘真誠的眼神兒,說:“這當老子的啊,就是比當孩子的難。喏,你把雞蛋吃了,我吃好吃的可沒忘記你。”

寶丫立刻眼睛明亮:“是什麽呀。”

王一城:“蛋黃酥,我給你帶了蛋黃酥,你跟唐姐姐一人一個。”

他嗚嗚:“我現在還得管著唐可欣,真難。”

好在,他並不會吃虧,他這人啥都吃,就是不吃虧。

王一城:“洗手嚐一嚐。”

寶丫:“好!”

小姑娘軟乎乎的,乖巧的洗手洗臉,小嘴兒叭叭的:“爸爸,你知道嗎?我今天發現了大秘密。”

王一城立刻好奇的問:“是什麽?”

他湊到女兒麵前,帶著幾分鬼祟。

寶丫有秘密最樂意跟爸爸說了,別人都隻會說小孩子瞎說,但是她爸爸就不會,她爸爸從來都很相信她。

“我發現哦,每一次上山遇到陳知青,我都會有收獲的。”

寶丫掰著手指數:“撿到兔子那次是,撿到銀鏡那次是,還有今天撿到雞蛋,你看,已經三次了,我一共也就在山上遇見她三次,每次都有收獲。”

王一城:“好像是啊。”

寶丫得到了認同,更堅定:“是吧是吧?我也覺得每次都這樣呢。好神奇的呀。”

王一城想了想,說:“那下次爸爸帶你跟著她,咱們再試一試。”

寶丫:“好!”

寶丫很高興啦,不過很快的,小姑娘又想起來另外一茬兒,說:“爸爸,還有的,我還知道隔壁的事情,隔壁吳奶奶讓招娣盯著他家的其他人,他們家,真奇怪。”

王一城:“……”

這特麽就一個普通農戶,搞得跟皇宮內院似的,這給他們家能的。

不過吧,他是了解吳阿婆的,說吳阿婆重男輕女,這一點也沒錯,她這人就是不把女娃兒當人看,但是要說搞內奸搞盯梢兒,她那個腦子想不到的,保準是顧大叔的主意。

王一城:“肯定是你顧爺爺的主意,這老家夥心眼可多了。我小時候就見過他當麵一套背地裏一套,那個時候他還挑撥過我們家跟你舅爺家的關係呢。可惜沒屁用,我們也知道這是個什麽貨色了。”

寶丫睜大眼:“這麽壞啊。”

王一城:“那可不。”

“真看不出來。”寶丫嘟囔。

王一城:“人老奸馬老滑,這心腸一般又不善良的人,也不會隨著年紀大了變好,年輕就不善良,老了一樣不善良。不是每個長輩都值得被尊敬,這人一肚子壞水兒。”

寶丫使勁兒點頭:“哦哦哦。”

王一城:“不過你麵兒上該有的禮貌是要有的,不然別人就要說你的不是了。”

寶丫:“我知道噠。”

王一城:“這種人,咱私下裏防備著些就好。”

寶丫:“哦哦。”

田巧花正好回家拿東西,站在門口聽個一清二楚,她深深的吸氣呼氣,呼氣吸氣,感歎這寶丫沒有長歪,還真是謝天謝地。就他家小五子這個教育孩子的方式,教出的孩子也是個雞賊的。

不過吧,田巧花倒是沒攔著,小五子不能再生,就寶丫這麽一個孩子,雞賊點也不是壞事兒。她倒是寧願都是別人吃虧,反正寶丫不吃虧就行。

田巧花也喜歡男娃兒,但是她對寶丫是格外照顧一些的,實際上是家裏最受優待的,誰讓這小丫頭沒有兄弟幫襯呢,別說兄弟,姐妹都沒有!小五子就這麽一個娃兒,可得養住了。

田巧花尋思了一下,轉頭回屋,王一城抬頭看了一眼,繼續跟閨女嘮嗑,他媽過來,他可聽見了。沒介意罷了。

王一城:“等會兒我看看陳知青在哪兒,然後我們找找她。”

寶丫眼睛晶晶亮:“好。”

她開心:“我們撿漏兒。”

王一城:“對。”

不過計劃沒有變化快,他們是想跟著陳文麗撿漏兒,但是陳文麗倒是根本沒再知青點,她上午上山之後就沒回來。寶丫小腦袋瓜兒一下子耷拉下來。

王一城:“沒事兒,明天的。”

寶丫:“那好吧。”

王一城:“走,爸帶你去玩兒。”

寶丫:“玩什麽?”

王一城:“我給你堆個長得像你的雪人。”

寶丫瞬間開心起來:“爸爸最好啦。”

正好這個時候孩子們也都放學了,老王家立刻熱鬧起來,不到傍晚,就在院子裏堆了一個大大的雪人。幾個嫂子看的嘴角抽搐,這年頭兒,這麽閑的人可真是不多了。

幹啥啥不行,吃喝玩樂第一名。

王家隻要有王一城在,孩子們一貫都是歡樂的,就連十來歲的紹文紹武也跟著蹦蹦跳跳,隔壁二驢子趴在門口往裏看了一眼。羨慕的跑回家:“姐姐,姐姐我也要雪人,我也要雪人,他們家都有,我們家也得有……”

嘰嘰哇哇,亂叫起來。

吳阿婆:“小五子這個人啊,竟是會個人添麻煩……”

顧凜從山上下來沒一會兒,隻覺得沒個消停,他揉著太陽穴,隻覺得腦殼子疼,他真的是受不了小五子,怎麽就那麽煩人。

“顧大哥,顧大哥你在家嗎?”

顧凜本來就煩躁,聽到於招娣的叫聲更煩躁。

這女人怎麽又來了。

他可不是昨天從於招娣手裏接錢的時候了。

不過,顧凜根本不能得罪於招娣,他出了門,走到門口,說:“怎麽了?”

於招娣笑容燦爛,拉著顧凜說:“顧大哥,我找你有一個很重要的事兒。”

她壓低聲音,不敢讓人聽見,說:“你把金磚準備好,到時候給我拿一塊或者兩塊!”

“什麽!”顧凜吼了出來,擰緊了眉,不善的看著於招娣,說:“你要這個幹什麽!”

聲音陰冷!

顧凜直勾勾的盯著於招娣,這錢落在他們家的手裏,他是沒想著交出去的。他是沒有兒子,但是現在沒有將來總是會有的。再說,家裏還有兄弟和侄子呢。

如果侄子過得好,一筆寫不出兩個顧字兒,他也與有榮焉。但是這個錢憑什麽給於招娣,這跟於招娣有什麽關係,雖然是她先發現的,但是這東西總歸在誰家就是誰的。

他壓著火氣,說:“你一個姑娘家,你父母又重男輕女,你拿回家被他們騙了怎麽辦?再說,你要是拿出去,被人發現怎麽辦?”

顧凜努力找著借口:“你也不是不知道現在外麵的情況,這要是拿出去,少不得要惹來麻煩的。我們家是不怕麻煩的,但是如果你出事兒怎麽辦?我是不放心你的。”

於招娣沒察覺顧凜的異常,說:“我知道的,我知道你關心我。”

雖然昨天顧凜才說了冷酷無情的話,但是眼看他這麽關心自己,於招娣心裏拿點小隔閡也就很快的煙消雲散了,她說:“我曉得你的意,但是我是有大用處的。”

兩個人站在牆邊,低聲說著話,這牆,正是老王家的院牆,訛了五毛錢那個。

王一城堆完了雪人,靠著牆看熱鬧,耳邊就傳來顧凜於招娣說悄悄話的聲音,王一城就很不懂,他們家人說話怎麽都不知道回屋,難道外麵說話格外的有意思?

他豎著耳朵,聽著兩個人嘀咕。

顧凜壓著惱火,問:“什麽用處?你要是不說出個所以然,我是不會讓你冒險的。”

於招娣抬著眼,帶著笑意看著顧凜,說:“你還說你當我是妹妹,你如果隻是當我是妹妹,為什麽要這麽關心我,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你就是認不清自己喜歡誰。”

顧凜沒言語。

他心下不以為然,但是嘴上卻堅定:“你還沒說為了什麽。”

於招娣:“我想買一個工作。”

顧凜:“!”

他瞬間狂喜,顫抖著說:“你說什麽,你剛才說什麽?”

他們鄉下人,最在意的就是這個了,如果有一個工作可以讓他們選擇,那是瘋了也要拿到的。他激動的拉住了於招娣,說:“什麽工作?怎麽回事兒?我怎麽沒聽你說過?”

偷聽一號選手王一城的耳朵豎的更厲害了。

於招娣被顧凜抓的生疼,認真說:“你還記得國營飯店的大廚兒嗎?我之前的方子就是賣給他,當時我也跟他說了,讓他幫我打聽著城裏有沒有工作轉讓,如果幫我打聽到了,少不得他的好處。我估計,他是打聽到了,所以今天讓王一城給我傳話,讓我過去一趟。我曉得,肯定是因為這個事兒。”

顧凜:“王一城傳話的?準嗎?”

於招娣得意一笑,說:“他不知道是什麽事兒,就是傳話讓我去,這是我跟田大廚兒約定好的。有工作就趕緊通知我。雖然我還沒去,但是我估計這個事兒八-九不離十的。我跟他也不算熟悉,他沒事兒不會找我的。”

顧凜攥緊了拳頭,滿腦子都是“工作”,他強忍著激動,說:“那你什麽時候去?現在路不好,你一個人去城裏不方便,我陪你一起去吧。”

他認真:“我也是不放心你。”

於招娣嬌嗔:“你還說不喜歡我。”

顧凜沒言語,他勉強露出一個笑容,說:“我跟你一起過去,一起去看看是怎麽回事兒,咱們再另議這件事兒。”

他要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這麽一個動作,如果有,那麽他是不是也能拿到?想到這裏,顧凜格外的激動,隻覺得人都要飄起來了。他們大隊在外麵有正式工作的人一個巴掌都能數的出來,如果他也有了,那就是村裏年青一代的獨一份兒啊。

而且那可是鐵飯碗,如果真是有了正式工作了,相信就算是徐會計也不可能不讓他跟徐小蝶來往,他想到這裏,越發的而激動:“我跟你一起去,我們看一看是什麽工作。”

於招娣:“那好吧。”

顧凜:“現在走嗎?”

於招娣:“也不差那麽一天,我們明天早上一起去吧。”

顧凜急得很,恨不能現在立刻出發,但是又不能強迫於招娣,他努力平心靜氣,說:“那好,明天,我們明天一起去。”

於招娣:“你把金磚帶著,這種工作的事兒,慣常都是很急的。如果合適我們就立刻買下來。”

顧凜不自在的說:“還沒敲定了就是這個事兒不急吧?你帶著東西出去,也不安全。”

他說:“我們先去看一看。”

他握住了於招娣的手,說:“你別慌。”

於招娣:“那好吧。”

於招娣穿越前並沒有談過戀愛,年紀也跟現在差不多,雖然自以為有見識,但是對感情還是摸不透的。她來回幾個過往就真的相中了顧凜,但是卻不想,顧凜是真的會算計。

她柔聲:“顧大哥,那明早我們一起走。”

顧凜:“你早點出門。”

於招娣:“好。”

她也曉得,這種事兒不能讓人發現,最好是悄麽悄的,做成了才好呢。她依依不舍:“顧大哥……”

顧凜皺了一下眉,眼看於招娣這個黏膩的樣子,忍著惡心把她摟在了懷中,說:“我會保護你的。”

牆壁另一側的王一城,揉胳膊,繼續揉胳膊。

其實他不知道啊,哪是他一個偷看的啊。

隔壁的顧家的茅廁裏,香織拴上了廁所門,爬到了小氣窗往外看,他們這邊廁所一般都是蓋在大門一側,像是顧家的廁所就是挨著王家,王家的廁所挨著隔壁何四柱兒老姨的房子,都是在右側。

香織趴在窗戶上,正好能看到外麵的情形,也能聽一個大概。

二號偷看選手,顧香織小朋友。

顧香織攥緊了拳頭,隻覺得腦子嗡嗡的,她最恨的人就是於招娣,她爸偏是要跟於招娣攪合在一起,香織覺得腦子疼。有那麽一瞬間他,她連親爹也埋怨上了。

不過很快又告訴自己,不可以這樣,這是她爸。

可是,她都要壓不住心裏的火氣了。

真的好生氣啊。

香織趴在窗戶上偷看,眼看她爸攬著那個女人,那女人嬌羞的笑,而她爸爸的手則是在她的背上。

真是,賤!

香織咬牙切齒。

他們兩家都有人偷看,其實還有偷看三號選手呢,住在前一條街,王一城他們家前院兒的劉三水兒他們家,三水媳婦兒趴在後窗上,看的可熱鬧了。

他家關著窗戶,人又是靠著牆壁那邊兒,他家倒是聽不清說啥,但是看得見啊。

三水兒媳婦兒:“嘖嘖嘖,平時說的多好聽,這背地裏可夠黏糊的。”

大家都看著熱鬧,顧凜倒是也沒有跟於招娣糾纏很久。很快的把她打發了,眼看人走了,拍一拍身上不存在的土,仿佛是晦氣一樣,蹙著眉頭回了家。

王一城也離開了院牆,無語的很。

王一城這人自有一套自己的邏輯。雖然人人都說進城好,他也承認這一點,但是如果讓他賣苦力。他是寧願頂著不好的名聲在村裏混著,他上輩子年紀輕輕就死了,這輩子可是要好好過點。

不過王一城倒是從一點點隻字片語裏猜到,顧凜是相中於招娣口中的工作了。就是不知道,他們家到時候發現金磚是假的,會鬧成啥樣。

王一城聳聳肩,覺得他們家的大戲,指日可待。

至於那個工作,王一城有一種猜測,這就是關宇說的那個工作。

畢竟,如果真的有人要賣工作,也不可能一下子出來好幾個賣工作的,所以他覺得估計這跟關宇說的是同一個。王一城沒在乎,但是隔壁卻不是這樣。

顧凜回家直接進了顧老頭的房間,顧家很快的就開始了家庭會議。這樣重大的事情,女人家還有孩子家是沒有資格參加的。吳阿婆顧不得吃飯,把不重要的人都趕回了屋子。

香織回到房間,他們幾個小孩兒是住在後屋的,所有女孩子住在一起,也就晚上能稍微燒一點炕,其他時間是別想用火的,這個時候屋裏涼颼颼的。

香織直接上炕躺下,招娣看她這個樣子,哼了一聲,說:“沒出息。”

香織也不理她,直接閉上了眼睛,她心情很不好,今天看到她爸又跟於招娣攪合在一起,她的火氣就止不住的上竄,整個人都要瘋掉了。

其實,香織根本不是六歲的香織。

她死的時候,是十八歲,這十八年,她過的一點也不好,最後被折磨的瘋了慘死。

再一睜眼,她就回到了小時候落水那個時候,所有一切,都開始重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到上輩子的影響,她明明重來了,飯量還有力氣都是上輩子十八歲那個時候一樣,就連精神狀態有時候也不太好。

她死前,人人都說她是瘋子,可是她覺得自己沒有瘋。

她打小兒就生活在重男輕女的家庭,母親早逝,父親再娶,於招娣嫁過來四年多,折磨了她四年多,她遭的罪不計其數。她最恨的就是於招娣,好不容易她爸離婚了。

可不曾想,不出一年,她爸就再婚了,她爸二婚的時候,她才十二歲。

她爸跟徐小蝶結婚了,兩個人如膠似漆,根本就看不見她,她多麽想要獲得爸爸的愛,可是什麽也沒有,依舊是什麽也沒有。徐小蝶看起來對她挺好,但是卻什麽也不管她。遇到事兒還沒說個一二三就哭哭啼啼,她爸反而是埋怨她。

別人家的孩子都上學,她從來沒有上過學,徐小蝶過門不到一年生了弟弟。他們怕她嫉妒對弟弟不好,才十三歲就被他爸送去外麵做學徒了。一般是沒有收女娃兒做學徒的,因為她有了這個機會,人人都說她好幸運。

可是卻不知道,他們都被騙了。

她也被騙了。

她哪裏是做學徒,其實是去那家子做童養媳,不過現在是新社會,沒人會放在麵兒上說罷了。她自己也不知道,做學徒的日子也好苦,那家子人都是刻薄惡毒的,她挨打挨罵,受了無數的委屈挨了不計其數的打。那家子打人比於招娣還狠,簡直是洪水猛獸一樣,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

那些日子,簡直不堪回首,她好幾次告訴他爸,可是家裏人都說她太嬌氣,做學徒沒有不苦的,後來她就被那家的傻兒子欺負了。那個時候她才知道,自己是出來做童養媳的。

她逃回了家,她爸也很震驚,她爸爸說自己也不知道這件事兒,這事兒原就是她爺奶定下來的。

當時她爸還有徐小蝶是想要把她留下來的,他們兩個還跪下求她爺奶了。可是她爺奶都覺得她不清白了,留在家裏也嫁不出去,而且這些年他們家也收了人家不少好處,總歸不能退回去。

這個時候,她的好姑姑,她那絕頂的好姑姑大蘭子回來了,她是回來做說和的。

香織這才知道,她過去做“學徒”就是姑姑牽的線,她姑姑得到了一個臨時工的好處,不是一次性的,做了好幾年呢。當時香織差點氣瘋,可是就這樣還是被嫁了過去。那家子條件好,給了五百呢,他爸收了這個錢,把她嫁了過去。

她第一次知道自己這麽值錢。

要知道,這個時候的彩禮基本就三四十。至於那傳說中的三轉一響,那是城裏人家的要求,不是他們這樣的農家敢要的。可她就值了五百塊錢。

她出門子的時候,她爸把這個錢給她了,讓她藏起來。

因為這個,香織不怨恨她爸,她打小兒就渴望爸爸的疼愛,希望自家爸爸能像別人家的爸爸一樣,能像隔壁的小五子叔叔那樣對女兒好。村裏的女孩子,她最厭惡的就是寶丫。

因為她輕飄飄就有別人沒有的一切。

她本以為她爸爸不喜歡她,可是沒想到她爸爸當時哭著跟她說,她都不清白沒法兒再找人家了,嫁過去是最好的。他不是不想給她出頭,是為了她好,這個錢留這個給她傍身。

她真的很感動。

因為年紀不夠,她也沒有領證,可是不曾想這家子不是好東西。因為她嫁過去一年沒懷上,那家子竟然想賊主意,找了堂哥過來,香織都不敢想那些了,因為劇烈反抗,她跟人廝打受了重傷,傷到了腦子,所以隔三差五就頭疼欲裂。

那家子就說她瘋了。

他們把她關在柴房,不給飯還虐待她,她其實有機會求助的,可是她求了娘家好幾次,也沒有人幫她。她爸每次都勸她忍一忍,說是誰家姑娘都這樣,做兒媳婦兒沒有不被磋磨的,還說生了孩子就好了,讓她早點生個兒子。

他每一次都痛苦,可是從來沒有一次救過她。

香織最後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麽死的了,好像是又遭受那家子虐待的時候發瘋砍人,被打死的吧。

總之,她現在重新來過了。

顧香織對她爸的感情很複雜,她爸從沒救過她,可是她爸卻把那五百塊錢給了她。

重來一次,她知道自己的仇人太多了。首當其衝第一個就是於招娣,她奶也不疼女娃兒,但是不算是愛打人,不怎麽動手的。

畢竟隔壁住著全村最要臉麵田巧花,她奶總是不想被比下去,自然是不怎麽動手。

可是於招娣不是,於招娣是第一個把她打的休克的人,她可會折磨人了,那些手段聽都沒有聽過。她過的且難。不管是她爺奶她姑姑還是那一家子,她都會報仇的。

但是現在她還小,她隻能先解決麵前的事情,這一次她一定不能讓於招娣進門。

對的,於招娣一定不能進門。

金磚?

上輩子沒有金磚啊。

還是上輩子也有,隻不過她不知道?

她上輩子是家裏的小透明,更是村裏的小透明,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所以村裏的事情,她都不曉得,以至於她現在雖然重生了,但是除了力氣和膽子,沒有任何優勢。

她翻了個身,招娣厭惡的說:“你幹什麽碰我?煩死了,整天陰沉沉的,怎麽的我還欠了你的?我告訴你,識相的你就該把每次在山上找到的好東西都交出來。不然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這個家還不是你說的算,你爸沒有兒子,你媽沒了,你……”

香織抬頭看到她這個嘴臉,就想到上輩子她叉著腰說:“我告訴你,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一個讓人家糟蹋了的破鞋。你留在家裏不嫌丟人嗎?你睡過的地方我都嫌髒,你要是不嫁,我們怎麽嫁人?真是倒黴死了,跟你這種賤人是一家人。我怎麽這麽倒黴啊。看到你就想吐,賤人。”

香織有些恍惚,眼看招娣還在叭叭叭罵人說難聽的話,她猛地暴起,一個耳光甩在的招娣的臉上,罵道:“你給我閉嘴!”

招娣:“啊!你敢打我!”

別看她在弟弟和長輩麵前是縮頭縮腦的,但是在幾個小姐妹裏,她可是最厲害的,從來都是掐尖兒的。

她猛地挨了一下子,不可置信的看著香織,啊了一聲衝上去:“你敢打我!”

香織根本不懼怕她,雖然差了四歲,但是她的力氣跟上輩子成年的時候差不多,她瞬間就給招娣騎在了剩下,大嘴巴子一個勁兒的抽她:“我讓你罵我,我讓你欺負我,我讓你說!你再犯賤,我打死你!”

盼弟和棗花在一旁看了,人都懵了,他們第一次見到香織發飆啊。

好半天,兩個人啊了一聲,竄出去,尖叫:“打人啦!要打死人啦!”

家裏幾個大老爺們正在商量這工作的事兒,四個兄弟,人人都想要啊。但是顧凜是絕對不會讓步的,這是他的消息,他必須要拿到。全家正你爭我奪,就聽到外麵一陣尖叫聲起。

吳阿婆起身出去,她是唯一一個參加會議的女同誌。

吳阿婆出門,罵:“要死了你們,你們這是幹什麽?一刻不管你們就不消停是吧?”

顧二嫂倚在門上嗤笑:“孩子鬧矛盾,大人管什麽?”

她以為是自家招娣欺負別人,自然不放在心裏,反正每次鬧矛盾,都是她閨女取勝。所以顧二嫂很是悠閑,根本懶得過去。

吳阿婆瞪她一眼,邁著老寒腿往後門去,罵罵咧咧:“你們一個個小蹄子,你們是不奔著好,家裏的財氣旺氣,都是被你們這些小蹄子給打沒了的。”

她惱怒的進門,這一掀開簾子:“招娣你也注意點,別總是欺負……臥槽!”

挨打的竟然是招娣。

她嚇了一跳。

招娣都被打成豬頭了,香織把招娣壓在身下,一張臉凶狠的不得了。

吳阿婆本來以為是招娣打人,這一看,愣是冷了能有一分鍾才反應過來,其他幾個妯娌進門一看。顧二嫂哇的一聲就叫出來:“我的閨女啊,你咋被打成這樣了啊。”

她氣的不行,上來就要打人:“你個有娘生沒娘養的小賤人,你敢欺負我們家招娣,我今天非要打死你!”

她張牙舞爪的撲上來,香織最恨別人拿她沒媽媽說事兒,但凡是有人說起,就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她抄起藤編枕頭直接砸過去,顧二嫂:“啊!”

還沒叫的更多,顧香織一把薅住她的衣領子,咣咣就左右兩個大嘴巴。扇的很重。

顧大嫂看了,和同樣進門的顧四媳婦兒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往後退了退,眼裏帶著幾分笑意。別看顧老大顧老二是一夥兒的,但也不是沒有矛盾,顧大嫂看的暢快。

至於顧老四媳婦兒就更高興了,眉梢兒都挑起來了。

香織根本不看別人,火氣很大。

這個女人不是說自己值錢,賣也得賣個好價錢嗎!

她就讓她知道,嘴賤是什麽下場。

顧香織一個六歲的小孩兒,跟發了瘋一樣,咣咣的就給了二嬸子兩下,又重重的踹了一腳,她呱唧一下摔倒,直接連帶的給吳阿婆也拽到了。

吳阿婆:“啊……”

“怎麽了怎麽了?”

這下子好了,全家子都過來了。

吳阿婆:“瘋了瘋了,這個丫頭瘋了啊。”

香織眼看豬頭臉招娣,又看同樣豬頭了的二伯母,還有捂著腰的她奶,抹了一把臉,哇的一聲哭出來,說:“你們欺負我,你們全都來欺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