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廢品收購站

陳冬梅要氣死了。

人就不能這麽倒黴, 她走到哪兒,都有豬湊過來拉屎,還專門奔著她的鞋麵子。

十分喪心病狂。

可是她這也不能走遠了, 畢竟他們大隊的豬還沒稱呢。她長得不難看,雖然稱不上好看, 但是也是個長相清秀的, 不然王一海也不能相中她, 可是此時陳冬梅真是氣極了, 那臉真是沒法兒看了。

拉著一張臉,那臉黑的, 跟鍋底一樣。

因為氣惱的關係,嘴上更是罵罵咧咧不斷。

她站在原地,眼看終於開始了, 整個人氣壓低的不行。

各個村子過來送豬的人都偷看她, 想看這女同誌到底有哪裏不同, 竟然如此得老母豬的青睞。此時各村的老母豬已經都被拉住了, 陳冬梅站在那裏,要死不活的。

負責豬圈的老趙頭倒是挺高興的, 他招呼著朱晨火速的把豬粑粑都收拾了,一副“賺了”的樣子,整個人都帶著熱情洋溢的喜悅,跟過年一樣。

“嗬嗬嗬嗬嗬……”豬還想奔著陳冬梅呢。

陳冬梅站在原地,還不斷的有大肥豬要靠近她,但凡是想拉屎的,都使勁兒奔著陳冬梅, 趙會計看了,嘖嘖稱奇。真是怪事兒年年有, 今年特別多。

他眼看著各村極力的想要控製住自己村子的豬,突然就覺得,其實陳冬梅這樣也挺好的,雖然惡心是真的惡心了一點,但是也有好處啊。

你看看,他們飛快的收拾了豬糞,這可是好東西。

這田地最需要的都是這樣的肥料了。

他瞅了老王家二兒媳婦兒一眼,有心勸她別躲,給他們多賺一點豬糞,但是又知道這話可不好說,沒看嗎?陳冬梅氣的都要冒煙了,整個人散發著一股子怨氣,如果走近了再一看,還有臭氣。

陳冬梅謔謔的髒乎乎的,除了腳上被豬拉了屎,身上也髒兮兮的,這群豬往她身邊靠,拱的她衣服都髒兮兮的。

終於輪到了清水大隊,徐會計立刻上前,主持大家開始稱豬,任務豬可不是隨隨便便多少斤都可以的,至少要二百斤,低於二百斤那是不收的。

王一城掩著鼻子站在不遠處,直白的說:“這位女同誌,你往後一點,離我遠點。”

這個時候,他可是堅決不會承認這是他二嫂的。

陳冬梅一口氣差點上不來,這個小五子太不是人了,竟然裝不認識!

她就要張口,朱晨趕緊也說:“這個大姐,你往後點,這屋裏味兒太大了。”

又一個裝不認識的。

雖然人人都知道這叫掩耳盜鈴,但是就是裝!

陳冬梅雖然給腳背上的豬糞甩掉了,但是豬都是圍繞她拉屎,愣是用一圈豬糞把她圍在了中間,這味道不言而喻啊。收購站的幾個同誌也都掩著鼻子,十分不客氣:“你出去,你出去等著,別在這裏,屋裏地方就這麽大,你給弄得這個味兒,誰扛得住?難道還能開門開窗?”

呃,開門開窗味道更大,沒看嗎?

這路過收購站的人都走的格外快。

陳冬梅氣的不行,胸口不斷地起伏,不過卻又不敢得罪人家吃公家飯的,她攥著拳頭,沉重的出門,一步兩步,魔鬼的步伐。

就是很氣。

就是很受不住。

陳冬梅出了門,寶山大隊的豬倌兒忍不住說:“大妹子,你站在這裏,豬都衝著你去,你走遠點行不?”

他盯著陳冬梅,深深懷疑陳冬梅他們故意坑騙豬糞。

他,有理有據。

如果沒有貓膩,這豬咋會找她?

往年他們都是各自帶著鏟子和小筐,如果自己大隊的豬拉屎,直接一收。可是今年這就亂套了啊。

狐疑的視線,上下打量,堅決鎖定。

就這個女同誌,絕對絕對有問題。

寶山大隊懷疑,其他大隊也懷疑啊,不僅懷疑,還生氣,這豬要是不拉屎,最起碼還不重半斤?都怪這個女同誌。雖說這豬要拉屎沒人控製得了,往年豬也是會這樣的,但是今年數量多啊。

而且,豬糞還被鏟走了。

“大妹子,你這到底是咋整的?”

大家恨不能立刻問出個一二三。

陳冬梅一秒火大,怒叫:“我怎麽知道?我要是知道就不讓豬在我這謔謔了,你們該不會以為我是故意的吧?我是瘋了嗎?我不嫌惡心嗎?我遭了這麽大的罪,我招惹惹誰了啊!”

她怒極生悲,嗷嗷大哭起來,覺得整個人都受不住了。

“就沒有這麽欺負人的啊!我的命也太苦了啊!”

她罵完了人,自己就地一坐,哭的可慘,這事兒吧,不疼不癢,頂多惡心。

可是正是惡心,正是惡心啊!又惡心又丟人!

陳冬梅哇哇哭:“我怎麽就能遇見這種事兒啊,我就不該來公社啊,我怎麽這麽倒黴,我……”

她哭的淒慘,這時徐會計他們已經稱完了豬,結算好了出來,徐會計掃了一眼王一城,這貨躲得遠遠的,完全不想跟著丟人的樣子。徐會計歎息一聲,上前說:“你就別哭了,你看這麽大的人,不丟人麽?豬稱好了,我們走吧。”

陳冬梅:“我、我……”

“你要是不想丟人就趕緊走吧。”徐會計覺得這個時候不趕緊走,難道還要讓人看熱鬧?他低聲:“趕緊回去你收拾一下吧,你看這豬又奔著你來了。你還坐地上,這要是拉你身上……”

這麽一說,陳冬梅呼啦一下站起來,嗖嗖的就開始往回走,真是快的就像是一陣風。

徐會計說得對,她得趕緊離開。

陳冬梅飛快的離開,徐會計搖了搖頭,說:“咱們也往回走吧。”

他們今天運氣還成,正好能趕在上午回去呢。

王一城:“徐會計,我就不回去了,你們走吧。”

徐會計曉得,他點頭:“行,那我們走了。”

雙方很快的就分開,王一城也不在這兒豬糞味兒濃鬱的地方久留,嗖嗖的竄到路的一側,說:“快走快走,唉我去,這裏太臭了。”

寶丫掩著小鼻子,一副要喘不過來氣的樣子,飛快的點頭。

至於唐可欣,真是又臭又迷茫,三個人嗖嗖的離開,走過了這一側,三個人這才敢把手拿開,寶丫像是溺水了一樣,大口的喘氣,說:“好可怕哦。”

王一城嗬嗬嗬。

寶丫看了全場,深深為之震撼。

“每一隻豬豬,都要找二伯母拉屎。”寶丫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事兒呢。

王一城笑:“這不好嗎?”

寶丫:“哎?”

她抬頭,看向了爸爸。

王一城挑挑眉:“你還記得嗎?爸爸從醫院回來的時候跟你說過什麽?”

寶丫眨眨大眼睛,抿著小嘴兒沒說話。

王一城倒是直接說:“爸爸說,沒有人能欺負我們寶丫,喏,熱鬧好看不?”

寶丫這時眼睛睜的更大了。

小寶丫結結巴巴:“剛才,剛才是爸爸……”

王一城低頭捏捏小家夥兒的臉蛋兒,再次重申:“沒有人可以欺負我女兒,狗都不行!”

寶丫長睫毛忽閃忽閃的,突然就綻開笑顏,一把抱住爸爸的腿,說:“爸爸,我就知道你最疼寶丫了。”

王一城傲氣的揚了一下脖子,說:“那是當然,誰讓你是我閨女呢,趁我不在家欺負我閨女,真當我好說話啊。爸爸這就叫,君子報仇三年不晚。”

寶丫噗噗噗,笑容格外燦爛,頭發絲兒都透著開心,整個人走路都搖擺起來,糯唧唧的哼著亂七八糟自己亂編的歌兒,開心的往前走。

這個時候唐可欣還有什麽不懂的?

她驚訝的看著王一城,格外的不可思議,低聲:“你弄得啊?”

王一城聳聳肩。

唐可欣想說點什麽,但是又不知道說什麽,好半天,她看著寶丫走在前頭的後腦勺兒,小聲說:“寶丫還小,你這樣告訴她,不怕孩子說漏嘴?”

王一城淡定:“既然告訴了她,我就不怕她說。”

唐可欣:“……其實,你也可以不告訴她的。”

王一城認真:“我當然得告訴她,我就是要讓我閨女知道,有人欺負她,我這個當爹的不會算了。沒人可以欺負她之後當做沒這回事兒。不管別人喜不喜歡她,我這個當爹的是最偏愛她的,也隻偏愛她。”

唐可欣驚訝的看著的王一城,這跟知道王一城算計陳冬梅的驚訝是不同的。

她真心的說:“你對寶丫真的很好。”

王一城:“我親生的啊。”

他笑了笑,他活了兩輩子,他從來不是被人最偏愛的那個人,但是他閨女一定是。

他看著寶丫走在前邊,小丫頭因為高興都走出八字步了,得意洋洋的超囂張,王一城:“寶丫你走慢點,爸爸不是說過嗎?來公社別離我們太遠。”

寶丫俏皮的回頭,軟糯糯:“我知道的呀,寶丫想快點洗澡呀。”

王一城笑著說:“你認識地兒嗎?”

寶丫:“認識。”

她說:“我都來過的,怎麽會不認識。”

公社地方不算大,滿打滿算最繁華就這麽一條街,澡堂子也在這邊,寶丫都認得。

“那行啊,那寶丫你領著我行嗎?我是第一次來。”唐可欣又逗小孩兒。

寶丫倒是很認真:“好的呀。”

他們就一張澡票,王一城自然是不洗的,三個人一起到了澡堂子,唐可欣領著寶丫準備進去,又問:“你咋辦?”

王一城:“我溜達溜達,你們不用著急,慢慢洗,麻煩你多照看一下寶丫了。她還小,地又滑,洗不幹淨沒事兒,但是人別摔了。”

唐可欣嬌聲:“看你這話說的,怎麽就洗不幹淨沒事兒,我當然能給寶丫洗幹淨。”

三個人一起說話,一個小子賊眉鼠眼的湊上來,壓低聲音,問:“要票嗎?”

王一城沒說話,倒是唐可欣眼睛一亮,說:“有澡票嗎?我們要一張。”

“有啊,五分一張。”

唐可欣動作倒快,還不等王一城講價呢,直接給錢了,賊眉鼠眼的小子一遞票,嗖的一下就跑了。那動作快的,跟一陣風一樣。

王一城低頭一看,嗬!好麽,最後一天。

怪不得跑的這麽快!

唐可欣笑眯眯:“這下子我們都能洗澡了。”

王一城:“那行啊,走吧,進去。”

這來澡堂子洗澡,除了要澡票,還要一毛錢。要知道,一毛錢可能買不少的東西了,所以即便是工人家庭有定額的票,也不是人人都會來洗澡。

多數人還是在家洗澡的,這樣才省錢了。這不,票就省下來了。

票據都是有期限的,特別像是澡票還有理□□,這些都能自己在家幹,所以票都屬於供大於求的,正因此價錢不高。

王一城三個人一起進了澡堂子,領著手牌各自進了男女湯,這最後一天的澡票,講個價,保不齊二分就能拿下。不過既然買了,王一城就不說啥了,免得唐可欣心疼。

雖說王一城原本沒打算來洗澡的,但是進來倒是也不缺啥,澡堂子裏是有肥皂的,可以用,但帶走不成。

田巧花要是來洗澡,都要肥皂來回給自己洗個十遍八遍的,這樣才覺得自己沒有虧。王一城進了浴室,簡單一衝就進了池子,哎呦,這大冷天洗個澡是真舒坦啊……

就是不知道,二嫂那個熊樣兒,回家會不會氣爆炸。

王一城這邊泡在池子裏,那頭兒唐可欣也領著寶丫進去了,女浴池人更少,唐可欣:“快下水。”

寶丫試探的伸出腳丫子,呼!水好熱。

小姑娘上一次來洗澡還是春天呢,她又伸出小腳丫,接連幾次之後,有點適應了,小不點埋進了水裏,寶丫有點點熱,但是又好舒服的舒了口氣,說:“這好啊~”

唐可欣點頭,覺得果然還是澡堂子好。

他們一家三口倒是洗澡洗的舒坦,陳冬梅卻氣的不行,一路上罵罵咧咧的,叨叨個沒完,至於賴上小五子他們,這早就被拋諸腦後了,她現在就是鬧心,深沉的鬧心。

她大步流星的走在最前頭,徐會計帶著朱晨還有老趙頭走在後頭,不怎麽敢惹這個噴火的女人。

四個人回來可比去公社走的快多了,陳冬梅走到村口,見到於大媽正在村口洗衣服,她是冬洗三九,夏洗三伏,仿佛跟這個小河有著深深的牽絆,一刻都離不開。

於大媽正在河裏洗衣服,洗的好好的,突然就聞到一股子若有似無的味道,這味道……她回頭一看,就見走過來的是老王家的兒媳婦兒陳冬梅。

陳冬梅走的越近,那股子味道越明顯,她張口就來:“陳冬梅,你踩著狗粑粑了啊?”

陳冬梅立刻潑辣起來:“怎麽說話的啊。”

於婆子不客氣,說:“我也沒說錯啊,看你那一身臭味兒。”

上下一打量,頓時叫了出來:“我的媽呀。”

她看到了陳冬梅不堪入目的鞋子,雖說陳冬梅都給甩掉了,但是總歸是……

於婆子震驚的說:“敢情兒不是踩了狗粑粑,是拉了一腳?”

陳冬梅:“你可閉嘴吧。”

她氣急敗壞:“你有本事你管好你自己家的事兒,我的事兒用不著你多嘴。”

她心中惱怒,隻怨恨自己怎麽就遇見於婆子這個嘴碎的了,真是丟臉。

於婆子:“誰要管你家的事兒,還不是你臭氣熏天?這一身的臭味兒,莫不是掉進糞坑了?”

她嘲弄的說:“哎呦喂,怪不得嘴巴也這麽臭呢。”

陳冬梅:“你才嘴巴臭,我就算是有臭味兒也是為村裏爭取好處,可不像你,連個自家人都管不好。”

這話陳冬梅說了兩句了,於婆子後知後覺的察覺到似乎有什麽不對,不過她嘴巴可硬,說:“呦,給村裏爭取好處?這怎麽這麽能吹呢?”

老趙頭立刻開口:“這話是真的。”

他幫腔說:“多虧了陳冬梅,我們還占到別的村子便宜。弄了些豬糞回來呢。”

於婆子揚著脖子:“哼。”

這時倒是沒說不好聽的了,畢竟這要是為了村裏做貢獻,那麽她說難聽的總是不好的。

老趙頭眉眼帶著笑容,說:“你不知道我們掃豬糞的時候,寶山大隊氣的啊,吹胡子瞪眼睛的。”

於婆子一聽又來了興趣,說:“寶山大隊?他們可不是好東西,就這麽由著你們了。”

“那可不!”

老趙頭:“我們厲害唄。”

他笑著說:“這不錯,今年真不錯啊。”

徐會計:“別嘮嗑了,老趙你也回去歇一歇,下午去豬圈看看剩下的豬,這段日子可得好好喂。”

“這我知道。”

幾個人很快的離開,倒是陳冬梅怒氣衝衝的砸了一個冰窟窿開始刷鞋,再一看自己衣服褲子,都沒個好樣兒,她氣哄哄的自認倒黴,就不知道她怎麽這麽點背,這些該死的。

她心情極差,但是還真是給村裏爭取了一點“好處”的,所以徐會計幾個可沒說她是被豬群圍住對著拉屎,這多難聽啊。大老爺們,說不出這個話。

陳冬梅這也不怕冷,光腳刷著鞋,刷著刷著,突然啊的尖叫了一聲,真是好懸給於婆子嚇的摔進水裏。

她一個踉蹌,扶住了,看向下遊的陳冬梅,說:“你叫喚什麽,嚇唬人是不是?”

陳冬梅呆呆的看著自己鞋子,憤怒:“小五子這個混蛋,他竟然沒回來。”

於婆子:“?”

她納悶的看著陳冬梅,嘲諷著說:“這話讓你說的,那又不是你男人,你管人家回不回來的?你可真有意思。”

陳冬梅怒吼:“你懂個屁!”

她她她,她是想跟著小五子去蹭吃蹭喝的啊!

結果被豬拉了一腳,根本就忘了這件事兒,她錯失了機會啊!她怎麽這麽倒黴啊,她……這些該死的畜生,要不是這些玩意兒,她肯定能跟著蹭吃蹭喝啊,哪裏至於現在在這裏刷鞋啊。

她這個命怎麽這麽苦啊。

這些倒黴的豬,這……哎,等等!

陳冬梅突然就沉默下來,她安靜了一下,豬?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但是又突然忘記了。

豬?

什麽豬?

陳冬梅一驚一乍的,於婆子看了,隻覺得這個女的神神道道的,莫不是被熏的腦子出問題了?

她快速的收了衣服,果斷地嗖嗖溜走。

這娘們,不行。

陳冬梅撓頭:“我忘記啥了呢?總覺得好像有啥重要的事兒,一下子過去,差點抓住,又沒有抓住。”

她自言自語,正念叨著,就看到他男人往這邊走,她趕緊叫:“孩她爸!”

王一海正是來找她的,走到河邊,沒靠近就捂著鼻子說:“這味兒也太衝了吧?”

陳冬梅惱怒,隨即想到剛才老趙頭的話,趕緊故作高傲的說:“我還不是為了咱們村子做貢獻?不然我能這樣嗎?你不念著我的好,怎麽的還要嫌棄我?王一海你可真是個人。”

王一海沒動,依舊掩著鼻子,說:“你可別裝了,誰不知道誰,你還能管別人?”

他後悔來找陳冬梅了,這個味道實在是太大,這平時感覺豬圈也沒這麽大味兒啊。

他說:“我先回去了,這是給你帶的鞋。”

雖說王一海甕聲甕氣的,但是他們夫妻感情也成,不然他也不能一聽說她在河邊光腳刷鞋,就來送鞋了。隻是嫌棄味兒大也是真的嫌棄。

“算你還有點良心。”

王一海:“你這咋弄成這樣?我就說,這豬圈的活兒是比旁的輕鬆,可是這也髒,你總是說這活兒七個工分合適,你看,知道厲害了吧?”

陳冬梅不服氣的梗著脖子:“這話怎麽說的,根本不是這麽回事兒,我就是倒黴,誰知道那些豬是不是吃錯藥了,怎麽一個個都奔著我來……”

她跟旁人不好直說,但是跟自己男人倒是說的詳細,罵罵咧咧,這是想到都惡心。

王一海:“那你也太倒黴了吧?你這一天天的……”

他真心的說:“你給弄幹淨在回家哈,唉呀媽呀這個味兒,我……哎!”

他正說著,突然就頓住了,說了一句:“豬。”

陳冬梅:“對啊,就是這些畜生,該死的玩意兒,你不知道。我今天真是又惡心又丟臉。幸好別人不認識我,這要是在村裏,我可真是沒臉見人了。”

好在是在公社,好在啊!

她碎碎念,王一海突然問:“小五子呢?”

陳冬梅:“我怎麽知道?領他媳婦兒走了吧?這個混蛋,我都那麽倒黴了,他不來幫忙還假裝不認識我,你說他缺德不?”

王一海表情有幾分一言難盡,要說不說的,不過想了想,還是說:“你別得罪小五子。”

陳冬梅不服氣,叫道:“我是嫂子,我……”

還沒說完,王一海就不讓她說:“你隻是嫂子,別廢話那麽多了。你就是廢話太多,才讓豬糞弄一腳。”

要不說是親兄弟呢,雖說成家了各房都有自己的心思,但是到底從小一起長大,而且他家跟一般人家還不同,沒有爸,幾兄弟打小兒就抱團。

不抱團兒就得挨欺負。

他其實有點懂小五子這個人。

他說:“我就說上次你擠兌寶丫那事兒沒完吧?”

這遙遠記憶裏的事兒被王一海扒拉出來了,陳冬梅:“你說啥玩意兒,這都是猴年馬月的事兒了?再說……”

“猴年馬月小五子哪兒也沒過去啊。”王一海:“你又不是不知道,小五子就隻有寶丫一個孩子了,他以後都不可能再生,咋可能算了。他這人的就沒有算了的時候,打小兒就睚眥必報的。”

他讀書不好的,但是對這個詞兒真是記憶猶新啊。

他就覺得這個詞兒適合小五子。

陳冬梅氣的發抖:“可就因為我當初說了寶丫,那我也沒打著她啊,他就給我來這一出兒,啊對,是他,一定是他,他回來的時候還專門提了豬。當時我還怕他對村裏的豬下手陷害我,沒想到是這樣,我我我,我太慘了!對對對,我剛才就覺得我好像抓住什麽,又錯過了,就是豬,他當時就問了我豬,他他他,他早就想要算計我……”

王一海:“好了,你看你氣的語無倫次的。”

“我找他算賬去我!~”陳冬梅嗷的一聲,就要走人。

王一海:“你算了吧,你找他算賬,他轉過頭還算計你,你算計得過他嗎?”

他說:“你啥時候看他吃虧過?”

陳冬梅還是生氣:“他他他……”

“你別他了,這小子是敢不生兒子傳宗接代,斷子絕孫都無所謂的狠人,你別招惹他啊。”

王一海覺得這些都是小事兒,真是沒有必要沒完沒了,一家子和和睦睦的不挺好的?他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說:“你有爭來爭去的功夫,不如好好在媽麵前表現,多爭取媽的優待。小五子又沒有兒子,你跟他過不去幹啥?他也不能爭家裏的東西,倒是大哥,大哥可是有三個兒子的。”

這話一出,陳冬梅倒是收起了張牙舞爪,想了想,說:“孩她爸,還是你說得對。”

“那是當然,你當我是個蠢的?我妹妹都能考上高中,我能腦子慢?我當年就是不愛讀書,不是不聰明。”

“孩她爸,還是你最聰明,你說得對,大房三個兒子,大嫂又是媽的外甥女兒,雖說是遠親,但是也都是姓田的,我這要是再不好好表現,人就要被他們拉過去了。”

王一海點頭:“所以我說,你關心點正事兒,你別去惹小五子,他又不好惹,你惹他也沒用啊。咱媽哪裏可是有一個正式工作的,她還能幹一輩子?年紀大了總是要讓出來的,到時候正好孩子們都大了……咱們不能不為孩子多爭取啊。這可是鐵飯碗。”

他有自己的算計,這小時候是親兄弟,長大了遇見外麵的事兒他們兄弟自然也抱團兒。但是都有自己的孩子了,誰家能不算計?他也是要算計的。

家裏就這麽一個正式的工作。

這是能傳家的。

雖說村裏各家都是重視長房,但是也不是沒有跟其他兒子過的,王一海還是想給自己兒子爭取的。就算是爭取不來,他媽肯定也有私房錢啊。

雖說他家孩子上學的多,比別人家開銷大很多很多。但是他媽節省啊,那肯定是有的。所以老太太的歡心是要討的。

王一海:“你別分不出輕重。”

陳冬梅:“知道了知道了。”

也是虧得陳冬梅烘臭,倒是沒人過來,不然的話,王一海可不敢在外麵說這個。

陳冬梅:“孩她爸,我都聽你的,不過小五子真是的,他不樂意我不說他閨女就是了,至於這樣嗎?我今天可真是丟臉。哎,我想跟著他去四妹家蹭飯都沒去成。”

她睨了男人一眼,說:“你看小五子都知道去四妹家蹭飯,你們一個個偏是要臉。”

王一海:“那怎麽一樣,別說四妹跟小五子關係最好,就說趙春陽跟四妹結婚,都是小五子鼓搗的,不然你以為一個農村姑娘嫁到城裏容易嗎?就連四妹的工作都是趙家找的。他跟趙家關係比我們親近多了。”

具體怎麽回事兒,王一海並不知道,但是他老娘肯定知道。

說實話,王一海真是不敢惹小五子。

他見多了這小子小時候的騷操作了。

“很多事兒,你不懂的。”他似是而非的說了這麽一句,也沒再嫌棄媳婦兒,說:“走吧,一起回家,你這衣服也得換下來洗。”

陳冬梅:“……倒黴催的。”

夫妻兩個這頭兒說著小話兒,捋順清楚了,那頭王一城他們也洗澡出來了。

唐可欣幫襯著給寶丫穿了衣服,小姑娘自己會,但是剛回來還是有點冷,唐可欣幫著她快速穿上,又用毛巾給她的小腦袋包上,這才自己穿衣服。

寶丫看著唐可欣飛快的動作,奶聲奶氣:“唐姐姐,謝謝你。”

唐可欣:“嗐,這算啥。”

她跟寶丫差不多的打扮,穿好衣服也包著腦袋出來。一出來就看到王一城已經等在了門口,他頭發是濕的,不過戴著帽子,誰讓他是臨時進來沒有帶毛巾呢。

他看著女兒粉嘟嘟的小臉蛋兒,說:“哎呦我們寶丫這下子洗幹淨了吧?”

寶丫點頭,認真又帶著一點點羞澀:“搓掉好多小灰卷兒。”

這天冷了在家洗澡,就是洗不幹淨的呀。

王一城:“那現在洗幹淨了?”

寶丫點頭:“幹淨啦。”

王一城笑:“那倒是可以下鍋了。”

寶丫哼了一聲,說:“爸爸的玩笑不好笑,我才不要下鍋。”

小姑娘跟著兩個人一起出了門,寶丫:“我們去哪裏啊?”

她的肚子已經餓了,剛才都咕嚕嚕的叫了好幾下了。

寶丫掏出雞蛋,說:“奶給我的。”

雖然這是大秘密,但是寶丫跟爸爸沒有秘密,她都會告訴爸爸的。

王一城不意外,笑著說:“先別吃,等會兒我給你弄點熱水,泡熱乎再吃。”

他們這個時間不太好,國營飯店都關門了,雖然王一城手裏也有幾個糧票,但是中午的供應時間已經過了。

王一城:“走,我領你們去個地兒,我們湊合一下。”

“好。”

王一城領著兩個人直接拐彎,走了好一會兒,就看到一處場院,門口是小亭子,邊上立了個牌子:“廢品收購站”。

小小的門臉兒,王一城咣咣的敲窗戶:“保叔,保叔~”

窗戶嘩啦一下拉開,一個麵色凶狠的白發老頭兒探頭:“叫叫叫,你叫魂兒啊。”

他說:“來了就進來!”

王一城領著一大一小進門,說:“我新媳婦兒我閨女。”

寶丫立刻甜甜的叫人:“爺爺好。”

這是她第一次見這個白發凶爺爺,但是小寶丫嘴甜又不認生,軟乎乎的叫人,老爺子剛才還凶神惡煞的,一時間倒是有點手足無措了。

不過很快的倒是抬頭說:“你這種人竟然還有這麽可愛的閨女,真是老天爺瞎胡鬧。”

王一城委屈:“我這不是挺好的?你怎麽能說出這麽冷漠無情的話?”

保叔哼了一聲,又看唐可欣,見她緊張的縮著,也不熱情,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王一城:“我們中午沒吃飯,有熱水不?我泡一泡餅子,再給我來點肉醬。”

老頭兒不樂意的翻白眼:“你擱我這兒占便宜呢?沒有沒有。”

王一城倒是不老實,直接就進裏屋去翻找,老頭兒抬腳就衝著他屁股蹬了一腳,沒好氣兒的說:“床底下壇子裏有醬肉,你切一盤子。”

王一城高興:“哎呦這可好,您看你,我平時來您都沒好氣兒,這總算是舍得給點了。”

老頭兒懶得理他,又說:“房梁上我存的糖餅,給孩子拿一個。”

王一城:“哎呦喂,真不賴。你們倆進來,咱們在這邊吃飯。”

這小小的房子還分裏外,外間就一個桌子一把椅子,裏屋倒是還有張床,還有個不大的灶台,一張飯桌,看的出來,老爺子是住在這裏的。

寶丫站在一邊兒,乖乖的:“謝謝爺爺。”

保叔:“寶丫乖。”

寶丫眼睛明亮:“爺爺知道我叫寶丫啊。”

老頭兒點頭:“知道,你叫王美寶,對不對?”

寶丫立刻乖巧點頭。

老頭兒笑了笑,說:“你們吃點吧。”

王一城很快就忙活好了,唐可欣站在一邊兒不知所措,這老人一看就不像是好人,她根本不怎麽敢開口。

有了熱水,王一城直接泡了餅子,不過倒是也給寶丫拿了一個糖餅。

寶丫:“我有雞蛋。”

王一城:“留著,明早咱倆一人一半兒。”

幾個人:“……”

寶丫:“可以!”

保叔:“你可真好意思。”

幾個人正在說話,就聽到有人叫:“有人嗎?”

保叔從裏屋出來,看到是個姑娘,說:“有事?”

那姑娘也被他的長相嚇了一跳,吞咽一下口水,說:“我想找點廢報紙回家糊牆,這裏能買吧?”

保叔:“往裏走,報紙在左邊的空屋子,舊報紙一毛錢一斤,自己選。”

姑娘立刻點頭:“好。”

這場院差不多有幾百平了,滿院子都亂糟糟的,堆放的東西很多,破桌子破椅子,還有碎了的瓷器瓦罐兒,甚至還有看著已經散架了的自行車。

亂糟糟的,都要堆成山了。

一瞅就知道,沒人收拾。

這姑娘在院子裏打眼兒掃了一下,見管事兒老頭壓根就沒出來,拉拉棉襖,往屋裏走。院子裏不是完全空曠的,左右也有兩間屋子,她順著剛才的話,走到了左邊的屋子裏,門都沒有鎖,她一拉開門,灰塵撲麵而來,髒的不行。

她掩住了鼻子,進入了屋內,隻是這一進來,瞬間忍不住咳嗽幾聲,這裏堆得都是破破爛爛的書籍報紙,整個屋子都是,靠著窗邊的一些撕碎了的書都濕漉漉的,可見這屋子裏的東西根本就沒有精心的照顧。

她呸了一聲,平複一下,自言自語:“我得找一找高中的書,為將來恢複高考做準備。剛恢複高考的卷子一定特別簡單,我有十來年的時間,比別人多了很多機會的。”

她打定主意,仔細翻找起來:“先找高中的書,再去外麵看一看有沒有好東西,這廢品收購站可是撿漏兒必備的地兒,什麽桌子腿兒啊,梳妝台啊,衣櫃啊,保不齊就有什麽夾層,小說裏都是這麽寫的。”

她找的很認真,卻不知道,自己進來的時候被一個小不點看見啦。

寶丫是第一次來這裏,不知道這裏是幹什麽的,看到老爺爺出去,小姑娘趴著門縫往外看,等人進了院子,她驚訝的跟王一城說:“爸爸,你猜我看見誰了哦?”

王一城:“你看見誰了?”

寶丫:“於招娣姨姨。”

王一城驚訝的挑眉:“她怎麽來這兒了?”

裏屋的窗戶正好對著院子裏,這是為了方便看門的,他好奇的看著,就見來人還真是於招娣。

“你認識啊?”保叔從外屋進來。

“我們村的,就老於家閨女,她小的時候,你應該見過吧?”

保叔:“沒印象。”

他聲音沒有起伏,說:“她來淘寶的。”什麽找報紙,都是借口。

王一城驚訝的挑眉,噗嗤一聲笑出來:“她來你這破地兒淘寶?她是瘋了嗎?”

保叔倒是淡定,他說:“你以為這樣的人少,其實這樣的人真不少。我見得多了,一眼就看出來了。”從建國開始,他就在這裏看門兒了,這種人見了多了。打眼兒一看就知道他們是圖著什麽,不過他懶得管,真當人是傻子?

真的值錢的東西,有幾個能落到這種地方。

不能說沒有,但是想撿漏兒?

少!

少之又少!

這得天大的運氣。

畢竟,他們東北這一片兒也沒啥大墓,有錢人之所以有錢也是人家會藏錢啊。

他是懶得管那些,淘寶就淘寶唄,隨便他們。

反正不要礙著他就行。

“這都想著撿漏暴富,也不看看自己連個真假都看不出來,撿個屁。”

王一城笑著聳聳肩,他不感興趣的,直接轉頭:“隨她折騰,我們吃飯。”

寶丫倒是好奇的踩著小板凳趴在窗戶上看,說:“她要找什麽呀?”

王一城逗她:“尋寶唄。”

寶丫:“這裏有寶貝?”

王一城:“誰知道呢?”

不能說一定沒有,但是有的可能性也不大,但凡是出問題,誰不知道把好東西藏起來啊,能流出來的,也不會落到這種地方。

王一城:“要不要吃肉?這是醬肉。”

寶丫嗖的一下子竄過去,乖巧坐好。

王一城自己倒是又往院子裏看了一眼,果然見到於招娣鬼鬼祟祟的出來翻找起來,他樂嗬了一下,低頭幹飯!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