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深夜搬磚

天空淅淅瀝瀝的開始下雨。

今天早起就是一個大陰天, 悶悶的憋了一天,終於在傍晚開始下雨。

王一城屬實是不怎麽喜歡大雨天的,踩得到處都是泥濘不說, 有些活兒一樣是不少的。特別是現在這個季節,那可真是一場秋雨一場寒。

雖說叫秋雨, 但是已經立冬了。

天氣那是更涼, 王一城看著外麵的雨勢, 還不算大, 他倒是麻溜兒的又抱了一些幹柴進屋,這晚上誰冷誰知道。他們回來的及時, 沒趕上雨,幾個哥嫂下山回來倒是都趕上了,王一海罵罵咧咧的說:“都是你, 要不是你非要追兔子, 咱們哪至於耽誤回來。這趕上雨了吧?”

他埋怨自家媳婦兒, 陳冬梅也不客氣, 說:“我還不是為了吃點肉?難道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好了?那兔子可挺肥的,如果能補一補多好?倒是你, 你看看你一個大老爺們,竟然抓個兔子都抓不到,你還能幹啥。”

兩個人互相埋怨,進了屋子。

王一林瞅著老二夫妻倆那一出兒,說:“二哥,你們差不多得了,讓人看笑話。”

王一海倒是無所謂, 嚷嚷:“誰家兩夫妻不吵架的?有什麽笑話不笑話的。”

他此時已經擦幹了臉上的雨水,叫:“小五子, 小五子……”

王一城探頭:“啥事兒。”

王一海勾勾手指,低聲:“你來。”

王一城一看他眼神有點嘚瑟,就曉得必然是有什麽大好事兒了,不然這人也不至於一回來就這麽張揚,他也懶得拿雨衣,披著蓑衣湊過去,說:“咋?”

王一海得意的翹腳,說:“我今天可在山上看見好東西了。”

王一城十分配合:“二哥厲害啊,你發現啥了?”

王一海:“板栗,我發現山裏有兩棵板栗樹。”

王一林火速湊上來,說:“是我們一起發現的,我也看見了。”

“我先看見的,然後你才看見。”王一海鄭重的糾正。

王一林:“那反正我也看見了,也不差什麽啊。”

“那也是我先。”這是很重要的。

王一城:“你們就別誰先誰先了,啥時候弄回來?二哥三哥你們這次可厲害了。媽肯定特高興。”

王一海驕傲:“那是。”

他說:“要不是我沒帶背簍,我當場就給摘下來,你嫂子摘了一些,咱們今晚蒸板栗吃。”

王一城深深的看了哥哥一眼,說:“你……確定?”

王一海想到老娘的摳門兒,沉默了一下,惆悵的說:“不確定。”

這老太太還真是……

王一林眼瞅著哥哥弟弟擠眉弄眼的,說:“你倆說什麽呢?我覺得咱媽這樣過日子沒問題,這過日子就是吃不窮穿不窮算計不到就受窮,都跟你們一樣的有點錢就想嘚瑟,還過不過日子了?”

五個孩子裏,王一林是被田巧花影響最深的。要不然,柳來弟也不能一年就變了。

王一林:“反正東西是咱家的,虧不著。”

王一城:“……嗬嗬。”

他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可不是那種攢著好東西不吃不喝的類型。王一城靠在牆上,不在說這個話題,樂嗬嗬的跟哥哥分享今天看到的八卦,剛說個一二三,王一海就壓低聲音說:“今天我還看到了一個大八卦。”

王一城:“?”

王一海壓低聲音:“隔壁顧老三跟於家丫頭兩個人去山裏幽會了,倆人一起奔著山上的山神廟去了。嘖嘖。”

他露出一個男人們都懂的眼神,隨即猥瑣的笑了出來。

王一城驚訝的挑眉:“那他們可夠大膽的啊。”

王一海:“誰說不是呢,這山神廟裏,好大一張石頭床啊……”

他更加猥瑣的笑了笑。

王一城倒是說:“他們男未婚女未嫁的,咋不正八經來往呢?搞那個鬼鬼祟祟的,也不怕被人抓了。”

“那誰曉得,也許是覺得偷著來有意思?”

男人之間的談話,總是有點不著調的。

王一城也跟著笑了笑,思緒卻飄遠了,他可知道,山神廟有假黃金呢。

不過又一轉念,顧凜倒是不在意了,那玩意兒是假貨,寶丫都知道咬一口試一試,顧凜他們真是看見也不會當真的吧?他懶洋洋的說:“保不齊過一段日子我們還能吃席。”

“你這就是做夢了,你再婚都沒大辦,他家咋可能大辦?請個親戚朋友,也不會叫咱家啊。”王一林為不能占到便宜而覺得深深的苦惱。

王一城聳聳肩,說:“誰知道呢。”

哥三個靠在牆邊閑聊,田巧花一回來就看到他們這個鬼樣子,怒斥:“你們這是幹什麽,下雨天就沒事兒了是吧?還不趕緊檢查一下屋裏有沒有漏雨的地方,等雨停了修葺一下,不然冬天裏還怎麽修房頂?我真是讓你們愁死了,一個個眼裏就沒活兒。”

三個人做鳥獸散。

王一城嗖嗖的回屋,此時唐可欣正趴在窗台上,不知道寫什麽,寶丫還在擺弄幾瓶雪花膏,小姑娘高興的眉飛色舞的,一看爸爸回來了,立刻張來小手兒:“爸爸,你看。”

王一城帶著笑:“你們幹什麽呢?”

唐可欣:“我在琢磨花樣兒,寶丫說你想找四姐給她織毛衣,這個我也會啊,你就別麻煩四姐了。她又要上班又要操持家,也沒那麽空閑的。這不是現在秋收結束了,我們也沒啥活兒了,我正好給她織毛衣。”

她抬起自己的本子,說:“你看,我琢磨的花樣兒,我可以給寶丫織上一件帶圖案的毛衣。”

王一城大概瞅了一眼,看唐可欣的紙上畫了一隻憨態可掬的小兔子,旁邊標注著幾針改針字樣,橫橫豎豎的標注了很多字。他豎起大拇指,說:“厲害!”

唐可欣帶著幾分小驕傲,說:“那是,我媽就在毛線廠上班啊,那個時候廠裏處理的殘次品,我媽都會帶回來,我可是打小兒就看著的。”

王一城好奇:“你們嘉興也有毛線廠啊,我以為這種廠子都在那種養羊多的地方。”

唐可欣噗嗤一聲笑出來,說:“當然不是了。”

她說:“你把寶丫不穿的毛衣都找出來吧,我給拆一拆纏一纏,然後趁著沒事兒給織出來。”

王一城:“行。”

他笑了:“這可太好了,我本來想拿給我四姐找她幫忙的,結果忙著結婚倒是把這事兒忘了,現在有你可真是太好了。”

寶丫也在一旁點頭,她想要小兔子毛衣。

王一城:“你給她往大了點織毛衣,最好能穿個三四年左右那種,不然年年改太費勁。”

唐可欣:“行。”

她眨眼:“你就交給我吧,保證做的很好。”

王一城:“謝謝你。”

唐可欣立刻臉紅,嬌嗔:“你胡說什麽呢,都是應該的。對吧寶丫?”

寶丫撓撓頭:“我是一個小孩子,不太懂你們這些大人的事情。”

她湊上前,也開始抻著小腦袋看小兔子,高興:“這是一個可愛的小兔子。”

唐可欣:“是吧?我還會織其他圖案,你要是喜歡別的圖案,我也能給你織的。寶丫屬什麽的?”

寶丫立刻抬頭,興高采烈的說:“是小兔子呀,寶丫是屬小兔子的。”

她說:“那我就要小兔子。”

唐可欣:“那你看這不是巧了?”

王一城點頭:“是啊。”

唐可欣笑眯眯的,說:“寶丫,我會畫好幾種小兔子哦,我教你好不好?”

寶丫一愣,隨即立刻點頭,像是小雞啄米一樣:“我要學,我要學的。”

唐可欣:“來。”

兩個人又湊到了一起,王一城湊在一起看熱鬧,還主動的很:“天黑了,我給你們點煤油燈。”

寶丫軟糯的說:“好~”

這時雨越下越大,嘩嘩的不停,三個人倒是難得的溫馨,寶丫湊在唐可欣身邊,小辮子一晃一晃的,她軟乎乎的說:“唐姐姐,是這樣嗎?”

唐可欣點頭:“對啊,你好聰明。”

寶丫眼睛彎的更厲害,小辮子一晃一晃的。

唐可欣抬頭問:“寶丫明年上學嗎?”

王一城:“那當然,我閨女咋能不上學,我們寶丫不僅要上學,還要一直讀書,讀很多很多。”

他雞賊的湊到閨女身邊,說:“你琢磨琢磨,你要是讀到高中畢業,就可以偷懶十二年了。不然等過兩年你年紀大一點,你奶就要讓你下地了。咱可不做那個蠢人,你讀書越多,偷懶的年限越長。閨女,你可要努力考上高中啊。”

唐可欣嘴角抽了抽。

寶丫攥著小拳頭,堅定的說:“我一定要讀高中。”

“這就對嘍。”

寶丫鼓著小臉蛋兒說:“我不可不想下地幹活兒,好累的。”

每年秋收隊裏小孩兒都要撿麥穗兒,寶丫可是知道很累的。她一點也不樂意幹活兒。

她歪著頭問:“爸爸,你說怎麽能不幹活兒啊?”

王一城攤手:“我要是手拿把掐的,現在就不下地了。你看我這沒法子還得上工,就知道這事兒可不是說說的。不過雖然不能拿準了不幹活兒,但是我們可以偷懶啊。幹多少不是幹,閨女啊,你看,我們不幹活兒可不一定還是一件壞事兒啊。”

別說寶丫了,唐可欣都好奇的看著王一城。

王一城:“我們現在分糧政策是人六勞四,我跟我閨女都是有人頭糧的,勞動就占四成,我們才吃多少啊。賺那麽多工分有用嗎?雖說我們家人少,但是很多人家是人多的啊。他們人多的,糧食不夠吃,那麽多拿工分才能吃得飽。我們偷偷懶,少幹點。這活兒他們多幹點,我們歇著了,他們也能夠拿到足夠的工分吃飽,這不是皆大歡喜?所以啊,幹啥要強迫不需要那麽多工分的人幹活兒?就該讓那些更需要工分的人多幹活兒。這麽明著看,我們是偷懶了。但實際上,我是為村集體的大和諧而犧牲自己的名聲,做出了卓絕的貢獻。”

唐可欣:“……”

寶丫立刻鼓掌:“爸爸說得對!”

王一城:“還是我閨女懂我。”

唐可欣覺得好像哪裏不太對,但是又覺得好像很對,她琢磨了一下,更加感動,說:“五哥,你真是個高尚的人。”

王一城瞅著唐可欣,挑挑眉。

寶丫都不一定真相信了,她竟然相信了。

王一城看著唐可欣,覺得她的視線裏透漏著一股子從沒被欺騙過的單純。他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說:“唐兒啊,往後你可長點心吧,你這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可是不行的呀。”

寶丫:“就是就是。”

王一城笑:“那寶丫說,爸爸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

寶丫脆生生:“該偷懶,就偷懶。”

總結起來,就是這麽一句,其他的,不重要啦。

王一城:“你看,我閨女都懂我的意思。”

他難得真心的說:“你以後……為人處事兒,可得上點心,別被人坑了啊。別看人說什麽,得看人做什麽。”

唐可欣輕聲嗯了一聲,笑了出來,柔聲:“我知道。”

他都是為了她好,她都知道的。

唐可欣看著王一城,眼神都黏上了,王一城可沒有這個時代小年輕的羞澀,反而是大大方方的任她看,說:“好看嗎?”

唐可欣嬌聲:“好看。”

寶丫抬頭挺胸:“我也好看。”

這小丫頭倒是曖昧氣氛終結者。

王一城和唐可欣的視線對上,隨即各自別開,他笑著說:“好,你好看,你跟唐姐姐玩兒,我去看看晚飯好了沒。”

他出了門,大雨更大,伴隨著呼嘯的北風,吹得人透心涼。今早還是一個不用穿棉襖的天氣,但是明天要是不穿,保準凍個鼻涕郎當。

明明人在院子裏,風給人吹的一個踉蹌,“小五子,幫我搭把手兒。”

王一城聽到門口的動靜,趕緊去開門,王一山這個時候下班回來了。他扛著一麻袋玻璃碴子,說:“我找少安要了玻璃,你幫我接一下,小心點啊,別紮到。”

王一城:“好。”

王一山披著一件蓑衣,身上穿的也是比較單薄的棉衣,凍得臉發紅,他搓著手進門,說:“這個天兒可真是,這也太冷了。小五子,你身子骨弱,晚上多燒燒炕,別不舍得用柴火。柴火這東西滿山都是,用完了我們去撿就是了,家裏的夠用。”

王一城:“我知道。媽,我哥凍成這樣,你給他弄點薑湯啊。”

田巧花:“這不正熬著?你當我是你那麽沒成算的?”

她說:“今天藥匣子把蛇肉送過來了,那個……我給炒了,少是少了點,你們四兄弟分。”

雖然小五子說自己不要,但是當媽的卻不會這樣。

她又說:“這變天了,蛇肉我就不全留著了,晚上熬個肉湯,一人吃塊肉,喝點肉湯也暖和暖和。”

田巧花是摳門,但是也是個會過日子的,她可是算計的很明白,該是大方的時候也不能摳門,不然要是病了,那花的更多,那可是得不償失的。

所以但凡是這樣突然冷下來的日子,她可都會弄點好的,給大家補一補身子。

她寧願吃到肚子裏,也堅決不把錢花在吃藥上,想都別想。

衛生所休想賺她一分錢,休想!

田巧花:“今晚都多燒燒炕,明天多穿點。”

“曉得了。”

因為今晚飯菜比較好,王家人倒是都很高興,王一海又炫耀的說了板栗的事兒,田巧花:“等雨停了,你們去山裏都給摘回來,這是好東西,正八經管飽的糧食呢。”

“媽你放心,這個我曉得,等我們幾個一起去,嗖嗖就幹完了。”

田巧花滿意的笑。

田巧花雖說是不會把主廚兒的位置讓出來,但是兒媳婦兒也都輪著打下手兒,這晚飯操持的也快,這年頭肉是好東西,不管是什麽肉都是一樣的,雖然一人就一塊兒,但是小孩子卻啃了一嘴香。

男同誌還多了點別的東西,雖然分一分就一點,但是大家還是吃的樂嗬。

一點點肉,都是可以讓人樂嗬一天的。

王一城他們吃過晚飯,都各自回屋,唐可欣吃的有點沒著沒落的,一個人就一塊肉,可不是沒著沒落。一條小蛇本來就不算大,田巧花還留下了一點,一人分一塊,真的不大,畢竟家裏滿打滿算二十個人呢。

不過唐可欣也曉得,這日子就很不錯了。

他們城裏吃肉也不是讓你吃個飽。

大家各自回屋,王一城開始燒炕,燒炕自然也不空燒,他在爐子上放了燒水壺,正好順勢燒點熱水。熱水可是很當用的。

寶丫也不著急上炕,靠在爸爸的身邊,坐在小板凳上,說:“爸爸,我沒吃飽。”

王一城笑了出來,伸出手,寶丫立刻會意也伸手,爺倆兒一擊掌。

王一城樂嗬嗬:“你看這不是心有靈犀了不是?爸爸也沒吃飽。”

他最近比較幸運,隔三差五能搞到好東西,這可著吃,胃口倒是有點大了。平常要是這些的飯量,保準是八分飽的,但是最近就感覺沒著沒落的。

他捏捏閨女的臉蛋兒,說:“你等著。”

王一城從櫃子裏掏出一把花生,對唐可欣招招手:“過來啊。”

唐可欣趕緊湊上前,王一城把花生放在爐子上烘著,說:“這是最後的花生了,吃完拉倒。”

寶丫吞咽口水小遺憾:“花生很好吃的啊。”

誰不知道花生好吃?然而沒有了啊。這還是他在大隊部盤賬的時候厚臉皮抓的,沒了沒了,再也沒有了。

王一城:“吃吧,以後爸爸再想辦法。”

烘幹的花生香香的,王一城分了三份兒,一人一份兒。

他倒是大大咧咧的說:“唐可欣同誌,你看我跟寶丫也很好吧。以前所有好吃的都是我們兩個人分,現在我們可沒吃獨食,都帶著你一起。”

寶丫點頭:“我們都分少了呢。”兩個人分可比三個人分到的多。

不過小姑娘很快又說:“但是我樂意的,唐姐姐,你是我們一國的自己人,我知道噠。”

唐可欣感動:“寶丫把我當自己人啊。”

寶丫點頭:“那當然啊,唐姐姐對我也很好啊,你對我好,我們也對你好。”

寶丫小小的時候,爸爸就教過她啦,別人對她好,她就對別人好;如果別人要算計她,那麽她也不用客氣的。

唐可欣吃著花生,露出笑容。

她說:“寶丫真的很可愛,懂的也好多。”

她沒照顧過小孩子,但是也看得出,寶丫是個的好機靈的小朋友。

她說:“寶丫,你真是一個性格很好的小朋友。”

她們家屬樓也有小孩兒,她見過不懂事的熊孩子,也見過畏畏縮縮的小孩兒,但是像寶丫這樣的,真的沒見過。性格開朗又熱情,一點也不跋扈也不怯懦自卑。

她不禁看向王一城,覺得這一切都是王一城的功勞。

王一城:“好了,別看了,眼睛都要黏在我身上了。”

唐可欣嬌嗔著瞪他一眼。

王一城笑了笑,起身把熱水倒進了暖瓶,說:“現在天冷了,洗手之後你最好擦一擦雪花膏。不然手都要幹裂了。我們北方的冬天,大北風會教育你做人的。可馬虎大意不得。你留心觀察別人的手就知道了。”

唐可欣冷不丁想到了婆婆田巧花,她的手就很粗糙,要知道,田巧花還是大隊部的小幹部,要是換了別的操持家務的家庭婦女,該是更差的。

她說:“我知道了。”

她又感慨:“你們家東西挺齊全的,我原來在知青點,女知青裏隻有林錦有暖壺。其他女知青都沒有的。”

她們從外地來的,自然不可能帶著暖瓶。而買暖瓶也是也需要票的,所以唐可欣也沒有,她突然就感慨:“幸好我跟你結婚了,不然這冬天我連個暖瓶都沒有,可咋辦啊。”

王一城:“我家也不是都有,我家隻有我媽那屋有一個,是當初四姐工作之後送給我媽的。再就是我這裏有一個。不過燒水壺是一個屋子一個的,隻要有柴火,可以隨時隨地燒水,也是方便的。”

大概看唐可欣疑惑,王一城說:“我這個暖瓶是寶丫媽媽的陪嫁。”

唐可欣愣了一下,垂著頭哦了一聲。

王一城:“行了,開小灶也開完了,炕也暖和了,你們去炕上坐吧,弄點熱水洗洗臉泡泡腳,也舒坦,我出去上個廁所。”

“好。”

唐可欣倒是挺細心的,抱著寶丫上炕,說:“你等著,唐姐姐給你弄水。”

寶丫高興的搖晃小腳丫,軟乎乎的:“唐姐姐你最好啦。”

唐可欣也翹起了嘴角。

王一城出了門,外麵冷颼颼的,他披著蓑衣,感覺這天上廁所,屁股都要凍掉了。

就這,現在也才十一月初,過一段兒更是完蛋。

他從廁所出來,隻覺得真是透心涼,他提著褲子正要走,就聽外麵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王一城:“?”

這大風大雨的,誰還在外麵幹啥?

王一城一下子就警惕起來。別是偷雞賊吧?

雖說他一直覺得偷雞賊是隔壁的小丫頭香織,但是如果另有其人也不奇怪。他立刻警惕起來,從廁所摸出來,靠近了牆根兒,外麵哼哧哼哧的,王一城默默的搬過來一塊石頭站在牆頭往外看,居高臨下張望。

他們院子裏,就是大石頭多,沒辦法嘛,誰不樂意看熱鬧呢。

王一城向外頭看,這一探頭,就看到是隔壁的,隔壁的老少五個男人傾巢出動,一個個都穿著蓑衣,背著背簍,氣喘籲籲的。那深一步淺一步的,不曉得是從哪兒回來。

但是看得出來,他們背著很沉的東西,一個個都累的不行,大喘氣呢。

王一城眼見著幾個人進了隔壁院子。

他那動作倒是麻溜兒,跟個小燕子一樣,嗖嗖的就又竄到另一側的牆頭,踩著石頭往隔壁看,這一看,就愣住了。

為啥呢。

王一城也沒有想到,這一探頭,竟然正好看見他們幾個把籃筐放下,裏麵倒出來的,竟然是磚頭。

王一城幾乎是一秒就肯定,這是山神廟的磚頭。

確定一定以及肯定。

他有點迷茫:這些人是沒有看出這個磚頭有問題嗎?這金子多明顯有問題啊。

王·困惑·一城。

莫不是他太精明了?

他撓撓頭,悄麽悄的趴在牆頭,就看顧老頭低聲說:“你們給都堆在這裏,明天雨停了就蓋雞圈啊。”

顧家老疙瘩立刻說:“爸,這麽重要的東西,就扔在院子裏,這哪行啊。要是讓人偷了……”

還沒說完,顧老頭就錘了過去,說:“你個蠢貨,給我閉嘴,小聲點,生怕別人不知道是吧?”

他趕緊左右張望,王一城火速的縮回頭,躲了起來。

顧老頭確認沒問題,低聲:“你把磚頭放在屋裏,不是擎等著告訴別人有問題?你三哥說得對,我們給壘成雞圈,才是最安全的。誰也想不到的。這城裏鬧得歡,難保不會來村裏鬧騰,我們家裏可不能留東西。”

“可是……可是那我們也不能直接壘雞圈吧?那個於招娣不就知道?她不會出賣我們?”

顧老頭:“暫且先這樣穩住她,等我想到了好主意,咱們再想辦法,好在於招娣是個蠢貨,這種腦子空空的蠢女人,你三哥就能應付了。”

他的聲音壓得低低的,伴隨著雨聲,王一城聽得並不清楚,當然了,真要是那麽大聲,顧老頭兒也是個蠢貨了。王一城雖然聽不清楚,但是他對這個磚頭熟悉啊,真是一眼就認出這個了。

嗯,其實也不用熟悉,這村裏還有哪兒能弄出這麽些個磚頭啊。也隻有山神廟了。

這山神廟有一些磚頭也是村裏很多人都知道的,不過卻很少有人去拿,雖說現在破除四舊,不講究這個了,但是很多老人家還是相信的。而一般人家也都是老人家當家,自然不會去占這個便宜。

按照他們的說法,占神仙的便宜,那不是瘋了?

再說這些磚頭,你要說蓋房子還差得遠了,壘個灶台吧,未見得比石頭好用,那就沒有必要了。

再一個,也有人覺得這拿回家也算是挖牆腳吧?生怕被誰盯上再去舉報一下,多少也是個麻煩,所以沒人為這個去拿這麽點東西。正是因此,王一城一看就知道他們是從山神廟背下來的。

算一算那累成這個狗樣兒也是正常的,這咋能不累呢。

這一條路,還真是挺遠的了。

王一城趴在牆頭上張望著,再也沒有比他更鬼祟的了。

顧家人作為當事人的,一個個都帶著興奮與激動,顧老大:“我們這次是發了大財了,我就知道自己是個有財運的人。沒想到果然如此。”

顧老二:“誰說不是呢?我們這運氣真是……”

大家都興奮著,顧老頭低聲:“你們小點聲,這要我說多少遍?”

頓了一下,看了一眼三兒子,說:“你們哪裏有什麽好運?真的有好運的是老三,你們都是跟老三沾光,你們可得知道多少啊!這要不是老三哄住了於招娣,這哪有我們的份兒?你們可得記著兄弟的情誼。不然我都饒不了你們。另外,再想到解決的法子之前,老三,你還得哄著於招娣啊。”

顧家其他幾個兄弟不以為然,老爹要是這麽說,他們可不讚同。

這消息又不是隻有老三一個人聽見,他們也都聽見了的,這又怎麽知道他們哄騙不了於招娣呢?無非也就是老三是個單身,比較也容易罷了。

這要是換了他們,也可以的。

也就是老頭子,還覺得他們該對老三感恩戴德。

不過自古以來孝道都是大過天的,他們自然不會忤逆老頭子的話,隻好說些好聽的:“爸,這個我們知道的。”

確實,如果老三能穩住於招娣,他們倒是省事兒了。

“老三,這件事兒可少不得要你再多上心。”

“就是啊,這是關乎咱們顧家的大事兒,這有了家底兒,咱們多好的日子過不成?”

“對的。”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顧凜也微微翹起了嘴角,雖說他也曉得自己幾個兄弟都有自己的心思,但是那又怎麽樣,這功勞總歸是自己的。

他能找到這麽多金磚,就是顧家的大功臣。就算是真的要分家,自己也合該分個多的,他們可沒有自己這樣的機緣。

“於招娣那邊,我暫且應和著她,不過爸,我是堅決不會娶她的。她這樣輕浮的女人,我是不會娶進門的。”顧凜還是重點重申了這個,他看得出來,他爹是想讓他娶於招娣的,因為這樣最簡單。

但是顧凜不樂意,一個輕浮的女人也想進他家的門?

他顧凜再怎麽,也不至於娶一個這樣的媳婦兒。

雖然他是鰥夫,雖然他帶著孩子,可是他是個好男人啊。還愁娶不到好媳婦兒?

他堅定:“我是不會要她的。”

顧老頭抿抿嘴,心裏有點不高興,其實按照他的想法,顧凜娶了於招娣是最好的,這樣就能把金磚的秘密保護下來。那樣於招娣幾十這個家裏的人了,她再蠢也不能連自己都出賣。

他們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

但是老三竟然不肯,他竟然很不願意。

顧老頭對他也是有些意見的,別以為他不知道,以前老三其實也考慮過於招娣的,不然也不會去幫於招娣幹活兒,他也想有個女人操持家務的,晚上更是不至於寂寞難眠。

不過現在選擇多了,可不就立刻看不上於招娣了。

說起來,就說長相,於招娣都不如對他有意思的女知青陳文麗。

再一個,顧老頭多少也有點了解兒子的心態,兒子打小兒就跟王一城比較,上一次結婚,他已經沒有比過王一城了。這一次王一城再婚,又是很不錯。

他明白兒子想要把王一城那個臭小子比下去的心,但是於招娣也不錯啊,雖然人是蠢了點,但是實打實的給他們好處了啊。雖然不能張揚,但也是占便宜的。

這小子啊,還是年輕。

他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說:“老三啊,爸曉得你年輕人喜歡那各方麵都好的,自然是不會把於招娣這樣的人看在眼裏,但是你看……”

顧凜突然就抬頭,嘶吼:“我是絕對不會娶於招娣的。”

他高聲:“大丈夫有所謂有所不為,我是絕對不會把自己的感情當做兒戲的。逢場作戲,我一個男人尚且可以說的過去,但是如果讓我用自己的婚姻作為代價,我是堅決不幹的!我寧願不要一分錢,也要真摯的愛情。愛情是無價的。”

顧老頭:“……”

顧家幾兄弟:“……”

偷聽了的王一城:“……”

你這麽大聲,我肯定聽得到啊。

顧凜認真:“我相信以自己的能力,一定可以讓我將來的媳婦兒過上最好的生活,人可以沒有吃喝,可以沒有金錢,但是不能沒有愛。”

他堅定又認真。

如果不是偷聽,王一城都想當場鼓掌了。

顧凜這話要是傳到村子裏,這多少大姑娘小媳婦兒得為之傾倒啊。

他盯著顧凜,想看看顧凜到底是哪裏跟他們普通群眾不一樣,這咋就能說出這麽擲地有聲的話?這不吃不喝隻為愛,王一城還是第一次看見呢。

“行了,我知道你看不上於招娣,但是不要說這樣的傻話了。回家。”顧老頭抹了一把臉,說:“都回家歇著吧。”

“爸,這個……”

顧老頭幽幽:“放在院子裏沒關係,我可是數過的,你們誰也別想給我搞小動作,你們一個個的誰要是敢跟媳婦兒說,別怪我這當爹的翻臉無情。”

顧家幾個小子立刻安靜下來,一個個做著保證。

王一城疑惑的撓頭,覺得他們多少有點大病,這……他都聽見了啊。

這屋裏能聽不見?

也就離譜。

王一城是真的有點看不懂這家子。

王一城眼看這家人把磚頭放在牆角,一個個進屋,也從石頭上下來,抄著手轉身正要走,就見田巧花站在門口盯著他,王一城一回頭冷不丁看見親媽,嚇了一跳,就地腿軟,差點摔了。

他拍著胸脯低聲:“唉我去,老娘哎,你這是幹啥啊!你是要嚇死我。”

田巧花:“你這大晚上的幹什麽,趴門趴窗。”

王一城趕緊湊到老娘身邊,低聲:“隔壁搞事情呢。”

田巧花也是個好熱鬧的,一把拽著兒子,說:“走,去我屋兒嘮一會兒。”

王一城:“噗!”

王一城擺手:“不去不去,明天再給你講,我都困了,也得休息了。”

田巧花:“……”這什麽兒子。

她哼了一聲,轉身回屋。

走到門口,又回頭說:“早點睡,煤油不花錢還是蠟燭不花錢,給我悠著點。”

王一城:“知道知道。”

他嘟囔:“這老太太真是的,神出鬼沒的。”

王一城進了屋,就看寶丫已經睡了,小姑娘舊的雪花膏還沒用完,就拆了新的,擦得香噴噴的睡覺,隻有小腦袋露在外麵,被子滾得嚴嚴實實。

王一城看唐可欣沒睡,挑眉:“你怎麽不休息?”

他笑了出來。

唐可欣臉紅,“我等你啊。”

她好奇的問:“你幹啥呢?這麽久才回來。”

王一城:“嗐,聽牆角去了。”

唐可欣瞬間誤會了,臉色更紅,期期艾艾:“你你你……”

王一城聽她這個口氣,驚訝的看她,隨即立刻反應過來,說:“我說的是聽隔壁老顧家的,你想哪兒去了啊?你這思想……嘖嘖,很不純潔啊,你以為我聽什麽牆角啊?”

唐可欣惱羞成怒:“還不是你先這樣說,我才誤解的。都是你的錯,你不許說我。”

王一城挑眉,意味深長的笑。

唐可欣:“不許笑。”

王一城:“就笑。”

唐可欣被笑的臉紅,突然就衝上前,一把抓住了王一城,兩個人瞬間靠的很近,唐可欣拉著王一城,凶巴巴:“你少來笑話我,再笑我,我就打你了。”

王一城看著唐可欣這樣,冷不丁想起她剛來的時候,第一天也是這麽趾高氣揚的,但是一天功夫,現實就教她做人了。

不過同樣的凶巴巴,可感覺卻是此一時彼一時的。

他笑的更厲害,唐可欣:“你……”

王一城突然伸手,從身後一攬唐可欣。

兩個人靠的很近,煤油燈下,她都能看到王一城的汗毛了。

她更是能感覺到王一城的呼吸聲。

唐可欣:“你你你……”

她臉紅的要爆炸,不曉得說什麽,就在這朦朦朧朧的燭光下……

“吃花生……”

就在唐可欣和王一城越靠越近,不知道是惱羞成怒,還是打情罵俏的時候,寶丫突然出聲了,小姑娘軟軟糯糯的聲音在晚上格外的清晰。

唐可欣一下子鬆開王一城,瞬間就竄到了最遠的位置,鑽進被窩蓋住自己。

寶丫翻個身,吧嗒小嘴兒,說夢話:“花生好吃……”

王一城:“……”

唐可欣:“……”

王一城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你瞅瞅這個小饞貓。”

唐可欣臉紅的露出腦袋,瞅了一下睡得很深沉的饞貓寶丫,又縮回被子裏,不說話了……

王一城戳她的被子一下,說:“你睡啦?”

唐可欣:“我睡著了。”

王一城失笑。

唐可欣:“我真的睡著了。”

王一城長長的哦了一聲,慢條斯理的去洗臉洗腳,收拾好了,再次回來,就看唐可欣已經掀開了被子,正探頭探腦的偷看他呢。被抓包後,她又躲起來裝睡。

王一城吹滅煤油燈,拍了一下她的被子,說:“趕緊睡吧,我不會亂來的!”

這點節操,他總是有的。

唐可欣低聲:“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