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結紮
知青點的氣氛很差。
大家都很同情唐可欣， 但是隱約又嫉妒唐可欣，她有一百塊錢呢。
相比於知青點的氣氛，王家氣氛就挺好， 因為今天，這個晴朗的天， 正是王一紅回來的日子。這是老王家最高興的時候， 王一紅每次回來， 都跟過年一樣。
她每次回來， 家裏都能吃到好東西呢。
一大早，大人們都去上工了， 小孩子倒是都在院子裏磨磨蹭蹭。田巧花一看就曉得這些小崽子是咋回事兒，說：“你姑就算是回來也得中午，你們都給我上山撿蘑菇， 說要是偷懶， 今天就別吃雞了。”
小孩子們立刻支棱起來， 一個個果斷的背著小背簍兒出門， 小雞燉蘑菇，還是要的。
寶丫混在姐姐妹妹裏， 還沒走到山腰就碰見猴哥兒，小姑娘高興的揮手：“猴哥兒，寶丫在這裏。”
猴哥兒：“我去河邊釣魚，你去不？”
寶丫：“去！”
她一秒就甩了兄弟姐妹，嗖嗖的跟著小夥伴跑了。
大丫二丫：“……”
三丫：“寶丫又不幹活兒了。”
二丫倒是很實在，說：“她不幹活兒也有小叔兜底兒，我們走吧。”
他們如果不幹活兒， 可沒人維護他們。
小孩子們一起上山，寶丫則是跟著猴哥兒去河邊， 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說：“我爸爸說，去河邊一定要注意安全。”
猴哥兒：“放心，有我呢，我可是七歲的大孩子。”
寶丫：“七歲也是小孩子，我哥哥都十歲了，我爸還說他是孩子呢。我爸爸也說你是孩子。”
猴哥兒：“反正我比你大。”
寶丫：“比我大，就是大孩子嗎？”
寶丫一路碎碎念，猴哥兒覺得寶丫話好多好密哦。
不過寶丫是村裏最可愛的女娃兒。
寶丫小臉兒粉嘟嘟。
兩個小孩兒一起來河邊，猴哥兒：“這裏這裏，這裏可好了，我上次就看見顧香織在這裏抓魚。抓都能抓到，釣魚肯定也行，這是一個好地方。”
寶丫：“哇哦。你好厲害，連她的秘密基地都發現啦。”
猴哥兒：“嘿嘿，那是，我是誰啊。我可是最厲害的猴哥兒，咱們村裏就沒有我不知道的事兒，這裏……呃。”
倆人正在叭叭叭，就看到顧香織站在水裏，盯著他們兩個，六隻眼睛對上，彼此都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兒。
寶丫：“嗬嗬。嗬嗬嗬。”
猴哥兒挺胸：“你能來，我也能來！”
顧香織看著他們，板著臉說：“隨便你們。”
她繼續抓魚，寶丫看著香織挽著褲腿兒站在水裏，說：“香織，你的病好了嗎？我爸爸說，現在天氣涼了，水也冷，不能這樣下水的，身體很容易寒涼的。”
她抬起腿，給她展示自己的小布鞋還有襪子，說：“腳是要注意保暖的。”
顧香織看著她的小布鞋，她的小布鞋是藍色的，上麵還點綴了小花，有點孩子氣，但是正適合寶丫，小女娃兒就喜歡這樣花花綠綠的小花兒。小布鞋做的很好，是千層底，十分的厚實，這種底子穿著也舒坦。
香織曉得，這是田巧花給寶丫做的，田巧花很會做鞋，他們家人的鞋子都是她做的。她眼中閃過一抹羨慕，不過很快的，她就說：“我不怕涼。”
她低頭繼續抓魚，寶丫看到香織的手和腳都紅彤彤了。
她抿抿嘴，又撓撓頭。
“香織……”
“別叫了，你把我的魚都嚇跑了，你抓你的，我抓我的！”顧香織很快的抓到一條魚，捏著魚上岸，直接啪啪啪幾下子摔死，說：“少管我的閑事兒。”
寶丫看著被摔死的魚，後退一步，哦了一聲。
猴哥兒：“寶丫過來，我們在這邊，肯定也能釣到。”
寶丫：“好。”
她邁著小短腿跑向了小夥伴，不過跑走的時候又回頭看了香織一眼，這才發現，香織穿的也不多。莫名間，寶丫突然就很討厭顧叔叔了，最討厭的就是他，最最討厭的第一名。
當爸爸的，怎麽可以不會照顧小孩兒。
“寶丫過來坐。”
猴哥兒拍拍自己身邊的石頭，寶丫趕緊湊過去坐下，她抻著脖子看，問：“魚兒會咬鉤嗎？”
猴哥兒：“當然，我早上可是抓了大蚯蚓，釣魚剛剛的。”
寶丫眼睛亮亮的，點頭說：“我知道，老母雞也喜歡吃蚯蚓，吃了會下蛋。”
她到底是年紀小，很快思緒就被人扯開了，寶丫撐著下巴，說：“猴哥兒，你好厲害哦，什麽都會。”
猴哥兒得意：“孫悟空本來就是什麽都會的，我自然也什麽都會。”
他得意一笑，又說：“寶丫，你唱個歌兒吧。”
寶丫：“好呀，唱什麽？”
“什麽都行，寶丫唱歌把魚引來。”
寶丫拍著胸脯說：“好！”
她清脆的唱了起來，不遠處的香織：“……”
你們確定，不是給魚嚇跑了？
她默默的卷了卷褲腿兒，再次下水，著涼不好？她不努力，誰給她魚吃？真是小天真！
還別說，香織還真是厲害，雖然她不會釣魚，徒手抓魚，但是成果倒是跟用了魚餌的猴哥兒差不多。顧香織就地開始烤魚，寶丫和猴哥兒也蹭了點火，猴哥兒釣上來六條小魚，說：“給你吃一條，剩下的我帶回家，可以嗎？我想給我爸媽嚐一嚐。”
寶丫鄭重點頭：“好，謝謝猴哥兒。”
她摸摸兜，空空噠，她小聲說：“我回家跟我爸爸要玉米，等我分你一根玉米吃。”
猴哥兒眼睛一亮，趕緊說：“好！”
他說：“那我可等著你哦。”
寶丫：“放心啦，我說話算話的。”
猴哥兒笑了出來，說：“那我給你挑一隻最大的烤給你吃。”
寶丫：“哧溜兒~”
小口水，流下來了。
兩個人很快的烤上，寶丫開心的說：“我家今天還能吃雞呢，我姑姑要回來。”
猴哥兒羨慕的說：“你姑姑真好。”
村裏人誰不知道，王家的閨女嫁得好也能幫扶娘家，真是羨慕都羨慕不來。大人羨慕，小孩子也羨慕，猴哥兒就羨慕的很，他沒有姑姑呢。
“那你要多吃點，別吃虧呀。”
寶丫：“我家是分著吃，固定噠。”
“對哦。”
兩個小孩兒碎碎念，再一抬頭，就見顧香織已經開始踩火了，她一個人烤了六條魚，全都吃光了，直接給火踩滅，抱著胸盯著他們兩個小孩兒，說：“你們走的時候要給火滅了，要是引起著火，我可會揭發你們的。”
猴哥兒：“！”
寶丫：“！”
倆人齊刷刷：“我們才不會！”
顧香織：“最好這樣。”
她轉身離開。
猴哥兒：“你看她，氣焰好高。”
寶丫撓撓頭，說：“她說的好像也對，如果我們引起著火，就要挨揍了。”
寶丫摸摸小屁股，不怎麽想挨揍。
猴哥兒：“我也不想。”
因為顧香織的提醒，兩個小孩兒走的時候不僅把火弄滅了，還澆了水上去，這才放心的各自回家，寶丫一個人蹦蹦跳跳的回家，剛進院子，就看到院子裏多了一輛自行車，寶丫叫：“姑姑！”
王一紅麻溜兒的從屋裏出來，爽朗的笑：“寶丫回來啦？怎麽就你自己啊？”
寶丫：“我去河邊釣魚了，沒去山上。”
王一紅逗她：“魚呢？”
寶丫無辜的左看右看，就是不看王一紅，這時王一城也從屋裏出來，直接抱起女兒，說：“啊……”
寶丫：“啊~”
剛“啊”出口，立刻捂住嘴巴，王一城：“你看看，你看看你個小家夥兒一嘴的腥味兒，你還偷吃。我還是不是你最好的爸爸了？都不知道給我留點？你說養孩子多難。你全心全意付出，孩子都會吃獨食了。”
寶丫趕緊的：“沒有噠，不是我想吃獨食，這是猴哥兒釣的，他給寶丫的，寶丫不會釣魚……”
小姑將趕緊為自己解釋，她不是想要吃獨食的呀。
可是小孩子一起吃，她怎麽好拿走嘛。
小寶丫覺得自己好為難。
王一紅可見不得小姑娘著急的樣子，說：“你差不多得了，別欺負孩子。”
她上前揉揉寶丫的頭，說：“來，給你一塊糖，寶丫下午吃。”
寶丫立刻眉眼彎彎。
王一城：“咋不給我？”
王一紅：“……”
田巧花終於停了午飯的鍋鏟，死魚眼瞪著王一城，大有他在嗶嗶一句，就幹掉他的表情。
王一城：“……”心裏苦！
好在，這時大家都下工回來了，幾個哥嫂看見王一紅，都格外的高興：“一紅回來啦？”
田秀娟主動去廚房幫忙，陳冬梅也不遑多讓。
柳來弟又覺得自己過得苦了，她沒有兒子，進廚房幫忙的資格都沒有，她想去幫忙，可是又怕被攆出來，要知道，廚房可是能嚐味道的。
她好苦，好苦好苦。
王一紅可不管她幹啥一臉的愁苦，反倒是主動給一起回來的小孩子們一人分了一塊糖，大家拿了糖，高興的原地蹦蹦跳。柳來弟立刻說：“二丫，你們幾個的糖我給你們保管。”
女娃兒吃什麽糖，配吃糖嗎？這糖留在她手裏，偶爾吃一塊兒，將來說不定能生兒子呢。
二丫抿著嘴，心裏難受，不想給。
三丫張口叫：“奶，三嬸搶小孩子的糖啦……”
田巧花瞬間拎著鍋鏟出來，說：“柳來弟，你是不是有病？這麽大個人搶孩子糖吃？你有沒有臉？你們老柳家就這麽教閨女的？”
柳來弟被罵了，趕緊說：“我不是，我不是的……我就是隨口說說。”
田巧花還不知道她？
她冷哼，說：“你給我管好自己，我沒工夫整天管你那些破事兒。”
柳來弟唔了一聲，愁苦的點頭。
因為王一紅回來，他們家今天飯菜屬實不錯，每人都有一碗雞湯，雞湯裏有一塊雞肉呢。就如同寶丫猜測的那樣，一雞兩吃，剩下的雞肉燉了蘑菇，每個人也分了兩塊。
作為家裏的主要勞動力，成年人又比小孩兒雞湯裏多一塊肉。
王一紅坐在飯桌上，感歎她媽真是幾十年如一日啊，不過這樣也好，就沒爭搶的事兒，個人吃個人的。倒是也不耽誤嘮嗑了。她說：“我那個小姑子，去上環了。”
“上環？上環幹啥？”
王一紅：“不想再生了，她都生了六個兒子了，說是實在不想繼續生下去了，再這麽生，都要養不活了。這不國慶回來跟我婆婆商量，說是不生了，再也不生了。要不然我昨天就回來了，因為她的事兒，我昨天陪她去醫院了。哎你們還別說，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麽稀奇的事兒，你們曉得不？原來男人也可以做手術不生孩子的。”
她是第一次聽說，還真是見識了。
王家其他人也驚訝，王一林說：“啥？男人做？那以後還成嗎？”
田巧花瞪他一眼，給他使了一個眼色，現場還有孩子呢。
他趕緊閉嘴了。
王一紅倒是沒避諱，說：“這有啥不成的？我聽大夫說了，啥也不影響，就是做了那個手術，就不能生了，不過好像以後想生還可以再做一個手術。反正我也不懂，我陪我小姑子去上環，正好碰見一個男人去谘詢，那男人也是不想生了。我這順嘴聽了一耳朵，還別說，我真是第一次聽說男人還能這麽幹，以前隻聽說女人上環兒就不能生，沒想到男人也有辦法，叫什麽結紮。”
王一紅是說個稀罕事兒，但是她弟弟王一城同誌倒是放下了飯碗，很感興趣的說：“姐，那是啥手術？叫啥名？花錢多不？男人做了，對身體沒影響吧？”
話音剛落，大家齊刷刷的看向了他，懵了。
這不是誇張，實打實的，一個個都懵了。
好半天，王一紅結結巴巴：“你你你、你問這個幹啥？”
王一城理直氣壯：“我也不想再生了啊。”
他高興的說：“要是真的有這麽個辦法，那不是很好？正好我也省了心。”
田巧花變了臉色，說：“你胡說什麽，你現在就寶丫一個孩子，怎麽的還不得再生一個？沒個兒子哪行？”
王一城：“沒兒子咋就不行了？那我四姐不是比我們幾個兒子還孝順？孝不孝順也不看男娃兒女娃兒。我就覺得這樣挺好，我養我們寶丫一個就好，我可不敢說我再生一個會不會偏心眼兒，那還不如就生寶丫一個。沒有兩個就沒有攀比，我就是我們寶丫一個人的爸爸。我現在家裏有好吃的是我跟寶丫分，要是再多一個，還得三個人分，我虧不虧啊！且不說他以後孝不孝順，就說孩子小時候當家長得付出多少，我可不幹了。養胖一個小寶丫都很難了，不想要，不想再要了。”
他伸手揉了一下閨女的頭。
寶丫眨巴眨巴眼睛，她雖然很小，但是也是知道事情的。
她知道爸爸不要別的小孩，隻要她。
小寶丫湊到爸爸身邊，靠在爸爸的腿上。
“我肯定會孝順的。”
王一城睨著她，說：“你要是不孝順，我就打斷你的狗腿。”
寶丫咯咯咯的笑出來，一點也不害怕。
她更靠近爸爸，說：“將來我要賺很多很多錢，然後給爸爸買好多好多吃的，買好多好多衣服。”
王一城：“你倒是能吹牛。”
寶丫舉手：“我發四。”
王一城：“去去去。”
爺倆兒這樣，田巧花終於忍無可忍，說：“你們別鬧妖兒了，老五，你這樣我可不能答應，你就算是不考慮自己，也該考慮將來再婚，你不肯再生，人家誰會跟你結婚？再說了，寶丫沒個兄弟幫襯，將來要是在婆家受欺負……”
還沒說完就被打斷，王一城：“不合適就不娶唄？我是想再婚，但是我也不盲目啊。實在不行將來我跟著我女兒一起出嫁，我就是我女兒的陪嫁，到時候我就住她家，看誰看欺負她，我王一城可不是好惹的。不管是誰。別人敢做初一，我就敢做十五。再說了，寶丫，你告訴你奶我怎麽教你的？”
寶丫響呱呱：“誰要是打我，我就揍死他！沒有人可以欺負我！如果有人欺負我，就要反擊，打的過就打，打不過就跑，找幫手再打……”
田巧花：“你可閉嘴吧。”
她覺得腦子都疼了，揉著太陽穴說：“王一城你個混蛋，你到底會不會教孩子，你看看好好的單純小丫頭讓你教成啥樣了，這樣哪兒成？”她以前咋沒發現呢，這小子竟是瞎胡鬧。寶丫多單純的小孩兒啊，現在還變成小霸王了。
王一城：“那有什麽不成的？反正別人挨欺負我不管，但是我閨女挨欺負就不行。我養的女兒可不是軟弱的小綿羊。”
田巧花：“……哎呦，哎呦我這個腦殼子，你是想氣死我啊，總之我不答應……”
王一林：“小弟，你聽媽的吧，這沒個兒子真不行……”
王一城：“你管好你自己。”
王一林：“……”
小弟真凶啊。
雖然小五子整天你說這個凶說那個凶，但是王一林一直都覺得小五子是最凶的。他做事兒是真敢下手啊。
王一城：“你們一個個的別管我哈，我自己的事兒，我自己就能決定，有兒子沒兒子我自己樂意，你們管得著嗎？你們要是非要管我，我可也要管你們了啊！”
“不必！我不管你！”王一林反應最快，這小子可是個光棍兒，到時候深更半夜敲他的窗戶，他還不嚇萎了？
他可是還要晚上忙忙碌碌生兒子的。
別人不要兒子，他要！
“小弟，我肯定是不管你的。”
王一城：“這還差不多。”
他笑著說：“姐，你再給我說說，那個手術，縣裏能做嗎？還是要去市裏？需不需要好好保養？”
王一紅：“你別問我，我不知道。”
她都不敢看他媽的臉色了。
這小子真能找事兒啊。
人家挺熱鬧都是聽個樂子，他不同，還能自己找事兒啊。
田巧花：“你閉嘴吧，總之不同意。”
王一城笑眯眯的：“我自己同意就行，媽，您看您這麽大歲數了，可別管閑事兒了。”
他咕咚咕咚把雞湯喝了，心滿意足的說：“還是雞好吃啊。”
田巧花冷漠臉：“你上輩子就是個黃鼠狼。”
王一城笑眯眯：“您看您，不聽您的就打擊報複，黃鼠狼有我這樣的英俊的嗎？”
田巧花又瞪了他一眼，覺得眼前的急停都不好喝了。真的太氣人了。
王一城倒是平靜的很，他既然已經決定了，就不想改變。不管別人怎麽勸，日子總是自己過，他可不會因為別人的眼光而為難自己。這年頭，為難自己隻為了配合別人的想法的人不少，但是王一城可不是。
他叭叭的吃飯，王一山憂愁的看著小弟，說：“你要是不生個兒子，你這一脈可就斷了。而且以後別人會戳你脊梁骨的。”
王一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大哥啊，你看我在乎嗎？再說，別人給我不痛快，我不會給人不痛快嗎？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王一山：“呃……”
還別說，這小子還真是不在乎，王一城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不管別人的目光，不管別人說啥，議論啥，他竟然都能淡定。這一點他們兄弟幾個都做不到的。
不知道為什麽，王一山突然就想到小時候別人說他們是沒爹，他們兄弟幾個都難受，隻有小五子笑嗬嗬的說：“你家倒是有爹有媽，但是還不如我隻有媽媽，可見啊，有的人活著，其實跟死人一樣。”
當時氣的那小子就要打架，不過好在啊，他們兄弟多，打架可不會輸。
這明明打贏了，這小子大過年還往人家糞坑裏扔石頭，結果濺了那家子一身粑粑。這都是他小弟能幹出來的奇葩事兒。田巧花不許他再幹這種事兒，但是這小子也沒少幹。
他每次嘴上都答應的可好了，但是就是不照做。
要知道，那個時候他才七八歲。
這個跟結紮沒啥關係，但是王一山冷不丁想起這個事兒就曉得，小弟是不在乎別人眼光且有自己主意的人，一下子還真是不知道怎麽勸了。
王一城一看大哥糾結的表情就知道這人擔心，他拍拍大哥肩膀，說：“你看你，你還叭叭的擔心我呢，你可考慮考慮自己吧。你家四個孩子呢。半大小子吃垮老子，你自己倒是生得多，多沉重的擔子啊。不過這才哪兒到哪兒，你在等過兩年，紹文紹武都大了，要結婚了，住哪兒？再往後還有三丫和紹傑呢。你看你這就是生得多。”
王一海聽了嘎嘎笑，大哥兒子多，他其實心裏多少是有點嫉妒大哥的，但是小五子這麽一說，他就爽快了。
王一城瞅了一眼二哥，繼續說：“你還有臉笑呢，你負擔一點也不比大哥輕，他家四個孩子，你家也不少啊，也是三個呢。”
王一海：“我就一個兒子，倆閨女又不花錢。”
王一城看著這個蠢貨，覺得二哥和三哥可真不愧是雙胞胎，雖然蠢的方式不同，但是都是一樣的蠢。他說：“閨女咋了？閨女要花錢的地方更多，你不好好培養還想著能嫁到城裏，鯉魚躍龍門？你整天羨慕四姐是城裏人，希望閨女能跟四姐一樣。卻不想想，你家孩子要是被你教育，比得上四姐嗎？屁也比不上。就說四姐，四姐要不是高中畢業生，要不是做事情颯爽能幹，怎麽可能那麽順利的嫁到城裏？村裏沒讀書的丫頭，你還指望她能嫁到城裏嗎？你要不是長了一張絕色的臉，就得靠別的方麵了，你得有學問，你得性格好。要是人家一看哎呦喂，這姑娘真像他媽，一團草包，那還娶個屁啊。”
陳冬梅：“………………………………”
你憑啥說我！
我咋就草包了？
“再說了，女兒嫁人，你還不得準備點像樣的嫁妝？不然就算是嫁到城裏，也是被人家踩著，你自家都高看女兒，給她備齊了嫁妝，婆家知道了你們家的態度，也不敢造次。倒不是說讓你們把嫁妝給婆家，掐在自己手裏，底氣都足。在婆家底氣足，說話才好用。這那個不用錢？你還叭叭的笑話大哥呢。你自己負擔也不輕的好不好！”
王一海一臉懷疑人生。
這樣嗎？
王一林小聲嘀咕：“那照你這麽說，我這也得攢錢了。”
王一城翻白眼：“你也沒好到哪兒去，這個時候就是我了。你看我，我就一個閨女，我就不像是你們負擔那麽重。讓我多生孩子？沒門！”
寶丫眨眨眼，小姑娘默默的放下碗，起身站到了爸爸的身後，小爪爪立刻開始給爸爸捏肩膀。
嗯，就是這麽有眼力見兒呀。
王一城給大家說的都懷疑人生了，這才把剩下的饃吃了，懶洋洋的癱坐在椅子上，一副老大爺的愜意樣子。
這說教的事兒，他可是一點也不愛做的，他反正覺得自己過得好就成，不過吧，他還是說出來了。他可不完全是好心說這些，他也是借著說這個讓他們知道，別是整天說他工分少。他工分少，他負擔少。
這要是真的算下來，他拿五個工分可能比哥嫂倆人拿十五六個工分還輕鬆呢。
誰讓他們生得多。
田巧花瞅著這個小子懶洋洋的嘴臉，隻覺得腦仁疼，這咋就生了這麽個癟犢子。這到底像了誰啊！她算是看出來了，這小子開口閉口就一個孩子，分明是怕再生一個影響他的生活水平。
妥妥是這樣。
做人咋能這麽自私？
她要是也跟這小子一樣，當年就該扔下幾個孩子改嫁！
這小崽子啊，他爹在他小時候還說這個小子比幾個哥哥聰明，現在看來，真是聰明，全都用在算計上了。真愁人。
田巧花愁的不行，但是王一城可體會不到別人的憂愁，他享受閨女的按摩，說：“再用力點。”
寶丫：“好的好的。”
小姑娘是不太聽得懂大人的話的，但是她曉得爸爸隻要她，就好高興了。不知道為什麽，寶丫也不怎麽想要弟弟妹妹，不管是弟弟還是妹妹，她都不想要。
大伯母有了紹傑，都不怎麽管三丫了，三丫就跟著奶奶竄。
二伯母有了紹勇，也是一心撲在紹勇身上，都不管大丫姐和四丫姐，他們還要照顧紹勇，紹勇如果調皮受傷，二伯母不罵紹勇，反而會罵大丫姐和四丫姐，說他們沒有照顧好弟弟。
還有三房，二丫走到哪裏都要帶著五丫和六丫，自己都不能去玩兒。
寶丫看自家就曉得，有個弟弟妹妹不好，她不要照顧別的小孩兒，她隻想一個人做爸爸的小孩兒。
寶丫用力捏肩膀，嘿咻嘿咻！
王一城笑起來，說：“算你個小崽子還有點良心。”
寶丫軟乎乎的笑了出來。
王一城打了一個哈切，說：“困了。”
這中午吃飽了，真是立刻就困了啊，他說：“我去睡會兒，你們慢慢吃。”
寶丫立刻：“我也去。”
睡得好才能長高個兒，寶丫看著自己的小短腿兒，覺得自己還有好長的路要走哦。
王一城拎著閨女去睡覺，王一紅覺得嗓子都幹癢了，她猶豫了半天，說：“媽，這……”
田巧花倒是個能適應的，她算是最早緩過來的，輕咳一聲，她說：“算了，由著他吧，這小子認準了，我也攔不住。他知道自己是在幹啥就行。”
王一山王一海王一林：“……”
從未聽過哪家的爺們不想要兒子。
可是這事兒發生在小弟身上，又覺得好正常啊。
他打小兒就奇葩啊！
是的，就是這個詞兒——奇葩。
他們算是看的真真兒的了，這小子腦子就跟一般人不一樣。
王一山還在憂愁：“這沒個兒子，以後也抬不起頭做人啊……”
他是真的很為弟弟擔心。
田巧花聲音沒有起伏：“這有兒子，他就能正常了？保不齊還是要有別的騷操作，隨他吧。”
王一山：“呃。”
田秀娟偷偷掐他一下，王一山終於不言語了。
關於王一城要結紮的事兒，王家各房可都有自己的想法。這一頓午飯之後，各房都有些憂心忡忡。
田巧花跟王一紅倆人一起回屋，也說起了小五子，王一紅有些自責：“你看我說這個幹啥，我說這個，小五子才上了心。”
田巧花：“你不說，他保不齊哪天也會知道，一樣也會這麽幹，他有這種心思，根本就跟你無關，你也別想太多。我剛才仔細琢磨一下，小五子打小兒就有主意，我們左右不了他。那就隨他吧。好在這個家裏還是我當家，咱們不分家，總歸餓不著他，就算他以後老了。我看著家裏幾個男娃兒也是好的，不會不管這個小叔的。退一萬步講，就算是他們不管，我到時候給小五子留點私房錢，也給他傍身。”
王一紅點頭。
這當父母的，就沒有不愛兒女的，饒是田巧花這樣看著凡事兒斤斤計較的，背地裏也是為兒子籌謀的。她考慮了很多，但是唯獨沒考慮寶丫，因為在他們看來，寶丫總是要嫁人的。
這也不是她們太過重男輕女，而是環境造成的。
他們這個年代的人，哪有不重男輕女的。
這不是嘴上說說就可以緩解的。
田巧花在生活上不會區分男娃兒女娃兒，這樣的人家已經幾乎沒有了。
她說：“這個家有我，就翻不起風浪。”
王一紅倒是猶豫了一下，糾結著說：“我覺得，小弟不是開玩笑，他臉皮那麽厚，是真的好意思跟著寶丫出嫁的……”
田巧花：“……”
她的臉色變換了無數次，無語，“他要真是這麽幹，我都得攔著他，要不要臉了？”
這話一說完，她自己也噎住了，他家小五子真的不要臉啊！
瞬間憂愁！
嗯，為寶丫憂愁。
這娃兒怎麽就攤上了這麽個不靠譜的爹呢？
田巧花跟閨女嘀咕這些有的沒的，大房也在說這個事兒，王一山是老派思想，真是過不去啊，深深為弟弟憂愁，倒是田秀娟開導他說：“你倒是想管小弟，你管得住嗎？你也看開點，現在他年富力強的也不擔心什麽，等老了讓咱兒子幫襯照顧。反正咱家有三個兒子呢，以後跟他們說好了，要多照顧小叔。咱家孩子也聽話孝順，你不用擔心的。”
王一山：“也隻能這樣了。”
他們說這個，二房也在說，王一海仔細琢磨小五子的話，說：“媳婦兒，你說小五子咋想的？這咋還不想要兒子呢？他是不是開玩笑啊。”
陳冬梅翻白眼：“我哪兒知道？你自己的弟弟，你不是更了解？誰知道他說的真假，我就不信，還有人不喜歡兒子，隻想要一個黃毛丫頭。”
王一海想了想，說：“他不是不喜歡兒子隻喜歡女兒，他是兒子女兒都無所謂。寶丫能出生是因為戚玉秀身體扛不住小產，不然這小子根本不想要孩子啊。他原就說過，任何人都不能影響他的生活質量，生孩子還得付出，沒必要，你瞅瞅這個話，這是人話？”
陳冬梅：“你這個弟弟啊……”
一時間，她竟然不會形容了。
王一海：“我弟弟，看來是真的不想再要孩子了。”
陳冬梅無語望天，千言萬語，她匯聚成了一句話：“我就沒見過這麽離譜的人！”
這倆人悄悄說著這個，三房也在說呢。
王一林：“他不要歸他不要，咱們一定得生兒子。”
柳來弟點頭，說：“那是肯定的，沒兒子哪行，我不僅要生，還要多生呢。”
她覺得，王一城是腦子進水了才會不喜歡兒子。
“咱可以生三個兒子，到時候把三個閨女嫁出去，換的彩禮就能給兒子娶媳婦兒了，正好嫁一個娶一個。”柳來弟算一算就覺得這買賣真好。
至於王一城說的什麽女兒也要給嫁妝，她可不聽，她結婚還不是就拎著一個小包袱出門，給啥嫁妝啊。女兒給家裏奉獻，那是應該的。
當然，她是不給娘家奉獻的，但是她女兒得給她將來的兒子奉獻。
“我算過了……”
王一林：“你別算了，媽不會同意。這個家，還不是你做主。”
王一林可不像二哥夫妻倆那麽大的誌向，沒覺得自家閨女能嫁到城裏，但是他也不太讚同柳來弟的話，這個家，還是要聽他媽的。他覺得他媽的話最有道理。
這就是沒擱了後世，如果擱了後世，王一林就算是家裏最媽寶男的，不過現在講究孝順，所以他顯的不明顯罷了。
他說：“咱們聽媽的。”
柳來弟：“……”日子苦啊，沒兒子苦啊！
雖然王一城現在是單身，但是他們都沒認為他會一直守下去，其實大家都知道，王一城一定會再婚的，這村裏的爺們，就見過寡婦守寡之後不再嫁了。但是還沒看過喪妻不娶的。
不管是二十的還是六十的，但凡是喪妻，必然要續弦，男人啊，都守不住的。
他們村子何大柱兒，他媳婦兒其實也去世了，不過就他媳婦兒病重還沒死的時候，他就找好下家，領著新人登堂入室了呢。這頭兒一死，人沒出頭七，新媳婦兒就進門了。
就這，還說是為了照顧孩子，打著照顧孩子的旗號，真真兒可笑。
這種事兒，哪哪兒都有。
他們都認定了王一城會再婚，所以才認為他應該再生一個兒子，但是卻沒想，王一城這貨不走尋常路，打算結紮了。
別說各房都在議論，就連院子裏的小孩子們也湊在一起，帶著一點點迷茫，他們聽了，懂了，但是又不是很懂。小孩子們也湊在一起議論紛紛呢。
反正就是很看不懂小叔啦。
倒是三丫真心羨慕的說：“小叔就有一個孩子，有好吃的就會給寶丫，她可以獨吞的，不用跟別人分。”
她家四個孩子，經常分成四份呢。
而且更多時候啊，爸爸疼兩個哥哥，媽媽疼弟弟，她其實什麽也沒有。
三丫撐著下巴，說：“一個小孩兒，其實也很好。”
小朋友們最關心吃，一個個的都點頭，寶丫可以分到很多好吃的，真羨慕啊。
此時寶丫倒是睡得無知無識，不知道別人都在羨慕她呢。
而此時王一城也睡得沉，不知道怎麽的，他竟然夢見了上輩子。
他跟著親爹不斷地奔跑逃命，追逐的腳步聲傳來……親爹一把拽過他，擋在了劍前，撲哧，劍入心，他倒在地上……
王一城瞬間醒了，他抹一把臉，說：“草，這咋還夢到那些了，呸呸呸！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