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小蜜蜂,嗡嗡嗡
小寶丫, 不上當!
爸爸說了,不能隨便相信別人。
小姑娘提著小簍子,蹦蹦跳跳的去上工, 很快加入撿麥穗兒的童子軍, 小豆丁們一個個湊在一起幹的熱火朝天。午後的太陽很炙熱, 寶丫汗珠兒順著小臉蛋兒淌,膩膩的, 小姑娘抬手抹了一把,白淨淨的小臉兒立刻變成了小花臉兒。
寶丫嘟囔:“今天天氣好熱哦。”
三丫心有戚戚焉的點頭,她是個大嗓門,響呱呱的:“我褲衩子都黏在屁股上了。”她拽了拽, 說:“熱屁了!”
再一看自家妹妹,她哈哈大笑,說:“寶丫你看著像是小花貓。”
寶丫也不甘示弱:“三丫姐也像!”
她一轉頭,其他人也一樣呢,大家都是一副髒兮兮的樣子, 小家夥們活兒幹多少先不說, 看著可像是在泥土裏滾過的, 一個個都很不成樣子呢。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指著對方哈哈大笑。
朱壯壯是家裏獨苗兒, 沒有兄弟姐妹,他混在老王家小孩兒堆兒裏, 跟紹勇玩兒的最好。
朱壯壯:“我今天上午幹得多, 我媽媽說我最能幹。”
“我爸爸也表揚我了。”小寶丫不甘示弱, 她驕傲挺胸,她可是很行的。
“我們……唉呀。”三丫叫:“你們看!香織撿了兩筐了!”
寶丫趕緊順著聲音看過去, 眼睛瞪的圓溜溜兒的,顧香織小朋友左手一個筐,右手一個筐,幹活兒飛飛快,他們半簍子還沒撿上,她就已經拖著兩筐去交數了。
寶丫大震驚!
“好厲害啊。”
她真心的感歎。
其他小朋友看了,默默的點頭,看看顧香織再次進入地頭兒,飛快的開始撿麥穗兒,看看香織,再看看自己,小孩子們瞬間燃起了熊熊鬥誌,一個個大聲嚷嚷:“大家快幹活兒,不能被香織搶光了,衝鴨!”
“加油!”
小孩子們仿佛一瞬間被注滿了力量,一個個的嗷嗷的,叫的可起勁兒!
顧香織回頭看了一眼這些小崽子們,抿抿嘴,不理會他們,低頭繼續幹活兒,不過手上的動作倒是更快了幾分。
嗬,小孩兒。
小朋友們認真幹了一下午,寶丫撿了一筐半,其他人也都差不多,其實這已經是超額完成任務了,他們往常一天也就是兩個工分,今天拿了三個半呢。
小孩子們去交工,寶丫惦著腳尖兒、仰著小腦袋問記分員:“叔叔,香織今天賺了幾個工分呀?”
記分員表情都透著恍惚,他看著小寶丫,說:“四個!”
饒是他,也是驚到了啊,這丫頭才幹了一下午啊。竟然就拿了四個,這要是幹一整天,那真是趕上一個婦女了,真真兒是個厲害的。他還沒見過誰家六歲的孩子這麽能幹。
他當了這麽多年記分員,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兒。
小寶丫的小臉兒上也露出不明覺厲的表情,她驚呆的搖晃到一邊兒,看著香織已經走遠的背影,迷茫又震驚,顧香織怎麽這麽厲害呢。
她撓撓頭,軟糯糯告訴自己:“寶丫今天幹了三個半,也很多啦。昨天才兩個呢,寶丫不差的。而且爸爸說了,小孩子幹活兒多累壞了就不長個兒了,寶丫要長大個兒!”
很快的,小女娃兒果斷的說服了自己,又恢複了快樂。
在別的小孩兒還陷入迷茫中的時候,寶丫已經走出來啦,她一甩羊角辮,蹦蹦跳跳的往家跑,跑了一會兒眼看自家小姐妹還在迷茫,回頭叫:“回家吃飯呀。”
顧香織一下午拿了四個工分,火速的就傳遍了整個大隊,多少個小孩子啊,都因此挨罵了。
人家顧香織都做得到,你為啥做不到?
特別是比顧香織大一點的小孩兒,甭管男娃兒女娃兒,回家都挨罵了。饒是大家都比平日裏幹的多,但是因為顧香織一下午就拿到了四個工分,他們這多也不夠看了。
今天啊,家家戶戶都不是很愉快。
不過也有例外的,像是老王家的當家人田巧花就沒批評孩子們,她沒說啥,王老三的媳婦兒柳來弟倒是對著女兒恨鐵不成鋼,她把三個女兒都叫進屋,戳著二丫罵道:“你看你,你個死丫頭,你比人家大三歲呢,一天才拿四個工分,跟人家一個六歲的女娃兒一樣,人家可才幹了半天,你這麽沒出息,以後還怎麽找婆家,誰樂意找你這樣不能幹活兒的。我怎麽就生出你這麽個沒用的東西,你就不能給我長點臉?這女娃兒就是不行。”
她罵完了自己的大女兒二丫,又罵五丫:“你也不小了,怎麽的?沒說你,你就不覺景兒是吧?你也比人家香織大一歲呢。你看你,才拿了三個半的工分,真是個沒出息的,你竟然跟寶丫那個偷懶耍滑兒一樣。你說,你是不是在地裏偷懶了?”
她把三個女兒叫到了屋裏,挨個兒的說,四歲的六丫美雪也沒例外。她又戳了戳六丫,說:“呆呆呆,就知道發呆,你上午都拿了一個工分,下午怎麽才拿了半個?你說,你下午幹什麽了?我不罵你,你就不知道努力是吧?我想你們給我長點臉,怎麽就這麽難。”
三個小姑娘都眼睛紅紅的。
寶丫蹲在窗戶下麵戳螞蟻玩兒,聽到三嬸嬸罵人,躡手躡腳的跑到田巧花身邊,田巧花正在做飯,忙活著呢。
“咋了?”田巧花看著小不點咚咚咚的跑過來,問了起來。
小寶丫抬頭,小小聲說:“三伯母又罵人。”
田巧花一聽這話,帶著怒火來到院子裏,叫:“柳來弟,你個倒黴催的,我這當婆母的好心讓你們歇一歇。你倒是在家給我罵孩子,慣的你了是不是?我告訴你,你們老柳家怎麽作踐閨女我不管,但是我們老王家可不是那樣的人家,你給我收一收你那個賤皮子!你不拿閨女當然,我們老王家可不是那樣的人家!”
柳來弟被一通罵,慌慌張張的跑出來,結巴:“媽,我、我我、我沒有……”
田巧花手裏拎著鍋鏟叉腰:“你還敢狡辯?這個家,還輪不到你做主。我看你就是閑的了,既然不想休息,還有精神嘚瑟,去河邊洗衣服去!再讓我看見你欺負孩子,看我不把你攆回老柳家。你們老柳家的家風,也太差了,給閨女教成了什麽樣兒。你可別帶壞我們老王家的孫女兒。”
柳來弟被罵的縮著頭,不敢言語,這個家裏,她是最怕婆婆的,誰讓她命最苦呢,大嫂二嫂都有兒子,就她沒有。沒個兒子,哪裏能挺直了腰板兒?
她心裏苦的很,討好的笑:“婆婆,您別生氣,我這就去洗衣服。”
田巧花翻個白眼,轉身回了廚房,這個家裏,如果不是她壓著,一個個都想反天呢。她低頭炒菜,看到寶丫趴在門上看她,田巧花衝她點了點頭,小寶丫趕緊笑了一下,撒丫子跑開。
奶好會罵人呀。
這個家裏哦,可不止三丫一個告狀精。
寶丫像是小兔子一樣躡手躡腳噠噠噠的跑回屋子,小聲跟爸爸說:“我剛才告狀害得三伯母被罵了。”
小姑娘小手兒撐起了下巴,鼓鼓臉蛋兒,有點小小的惆悵。王一城懶洋洋的靠在炕櫃上,跟沒骨頭一樣,嗬了聲,說:“她挨罵關你什麽事兒,她挨罵是因為她背地裏罵孩子,怎麽著?她自己做錯了沒不好意思,你說實話還不好意思了?”
寶丫大眼睛忽閃忽閃的,撓頭說:“對哦。”
王一城隨意的說:“你又沒錯做,有啥可擔心的?不過你還很小,以後就算是告狀也先跟爸爸說,爸爸是大人,不怕那些人。你是小朋友,被人記恨上,背地裏耍陰險就要吃虧了。”
他睨著小孩兒,說:“我可就你一個崽,你要是出事兒,我咋辦,你說對吧?”
寶丫用力點頭,脆生生的:“爸爸說得對。”
爸爸最厲害了,什麽都懂。
雖然很多人都說爸爸懶爸爸饞,但是寶丫最喜歡爸爸的,爸爸是最好的爸爸。
她爬到炕上,盤腿兒一坐,說:“爸爸,今天我遇到一個壞壞的知青阿姨,她還想騙我呢,寶丫一下子就看出來她是個大壞蛋了。”
王一城挑眉:“知青?你說說。”
寶丫:“就是罵寶丫那個,她跟寶丫說哦,說是山上……”
寶丫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的,她可真是一點也不差,一字一板的把當時的話重複給爸爸。王一城聽了,臉色有幾分難看,他揉揉女兒的頭,說:“這個阿姨沒安好心,幸好你提前告訴了爸爸,你要是自己過去,保不齊就要受傷。”
頓了一下,王一城說:“你想啊,你都得罪她了,你奶還打了她,她會這麽好心嗎?如果換了寶丫挨了揍,還賠償了罐頭和糖塊兒,你會好心的把好吃的告訴她嗎?”
寶丫堅定:“不會。”
王一城:“這就是了。”
他語重心長:“別說是這種跟你不對付的,就算是村裏熟悉的人,也不是一定就值得相信,誰有好處不是留著給自己?別人給你好處,你就得謹慎點,曉得不?爸爸可以貪便宜,因為我是大人,我才不會吃虧。但是寶丫還是小孩子,小孩子算計不過大人,你不懂那麽多,很容易貪小便宜吃大虧的,曉得不?”
寶丫抿著小嘴兒,輕輕點頭。
“爸有好吃的,一定會分給寶丫的,寶丫別被人騙了,不貪那一點,知道嗎?”
寶丫用力點頭:“寶丫知道。”
很快的,小姑娘有幾分小小的不好意思,她很快的從兜裏掏出六塊兒糖,說:“寶丫貪小便宜了,這是知青阿姨給我的,不是壞知青,是一個叫唐阿姨的。”
王一城驚訝的看了寶丫一眼,說:“是穿著藍色的褂子的?”
寶丫點頭:“是她。”
小丫頭低頭撥弄糖塊兒,說:“那唐阿姨給我糖塊兒,是好人還是壞人呀?”
小姑娘誠心發問。
她也不是很懂呢。
王一城想了想,說:“唐阿姨應該不是壞心,你們撞在一起,她初來乍到,對咱們這邊不熟悉,應該是不好意思才給你糖的。但是啊,好心還是壞心,不是很容易分辨的,總之別人給的東西,寶丫不要輕易要。爸也沒虧了你啊,哪次吃好吃的,沒想著你?你可比別的小孩兒吃肉多。”
寶丫乖巧點頭,說:“寶丫聽爸爸的。”
雖然,爸爸說的她也不是很懂,但是聽爸爸的不會錯。
王一城笑了出來,揉揉她的頭,說:“好了,見麵分一半兒。”
寶丫:“好吧。”
她倒是不怎麽心疼的,誰讓,這是從小兒就養成的習慣呢。爸爸有好吃的,也都會分給她呢。
小姑娘開心的仰著臉蛋兒笑:“爸爸,最近好吃的真多。”
王一城:“這是人家知青剛來,你等過一段兒,熟悉了這裏可就沒那麽多便宜可占了。”
王一城憂愁歎息,隨即說:“如果冤大頭多一點就好了。”
寶丫:“嘻嘻。”
她小臉蛋兒蹭著爸爸的胳膊。
寶丫眼巴巴的看著爸爸,王一城:“嗐,看啥,過來扶我,咱們出去吃晚飯了。”
寶丫:“好~”
王一城裝病裝很走心呢。
田巧花看他這個樣子,冷笑一聲,別人不了解這小子,她可是知道的,百分之百是裝的。不過田巧花也納悶兒,他到底是咋糊弄住藥匣子的。
這就見了鬼了。
晚飯的時候田巧花看著縮著脖子的柳來弟,倒是說了幾句:“我是婦女主任,咱們家裏可不興著搞重男輕女那一套,誰再私下裏打罵孩子,可別怪我不客氣。”
王一林一看就曉得是自己媳婦兒得罪老娘了。
他趕緊說:“媽,我們曉得的,你放心就是。”
他媽可真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罵他們可真是沒少罵啊,卻不準他們罵孩子。不過王一林也就敢在心裏嘀咕一句,真真兒不敢當麵說啥。
田巧花冷著一張臉說:“你們家裏幾個小的要給我記住,掙工分是重要,但是量力而為,這要是累的脫力了,累病了工分不夠看病的。你們多掙那麽一個兩個工分,算一算哪裏夠醫藥費?咱家不學別人家,可別因小失大。再說了,如果累的身體不行不長個兒幹巴瘦,這將來找媳婦兒或者找婆家也不容易。這筆賬,我還是會算的。你們幾個小子要是累的不長個兒,娶媳婦兒都得多花彩禮錢。還有你們幾個丫頭也是,長得好你要二十彩禮,保不齊還能嫁到城裏。你要是長得不好,你就能要十塊。這可差的大了,一個個的別是不把我的話放在心裏,這論算計,可沒人比得上我。”
王家幾個兒子兒媳一個個麵麵相覷,隨即都齊刷刷的點頭,這老太太不愧最能算計。
“媽,我們曉得了。”
田巧花掃了一眼幾個大人,說:“你們也是,就算是拿十個工分,該偷懶也都偷懶,累壞了虧損了身子,我還得給你們補,竟是費錢。這一點上,我就從來不用操心小五子。”
王一城驕傲的抬頭挺胸。
學學,你們給我學一學!
王一山想說什麽,被媳婦兒拽了一下,生生把想說的咽下去了。
田巧花壓低了聲音,說:“你們都少跟隔壁學,隔壁那就是個傻的,他們也沒分家,這麽拚死拚活的幹,最後能分多少東西到他們那一房還不好說。這一大家子知道她能幹,保不齊還不想分家了,腦子不靈光,瞎逞強。”
“哎?他們不是叫了大隊長他們分家麽?”陳冬梅迫不及待的開口:“這人都到了又不分了?”
“這還用說麽,肯定是要秋收之後才分家。”別看大房的田秀娟話不多,但是倒是看得透,不愧是田巧花選的長媳。
田巧花點頭:“是這麽回事兒,他們家是要分家不假,不過他要秋收結束,現在誰有功夫管他們家那些狗屁倒灶的?大隊裏也沒工夫聽他們家掰扯。”
別看上工一天很疲憊,但是說八卦的時候,一個個倒是勁勁兒的。
田巧花篤定的說:“你們瞅著吧,他們家這個分家,且有的鬧了。”
他們村裏,一般人家還真是輕易不會分家,一來是現在講究孝道,父母在不分家;二來也是日子苦,抱團兒生活總是好過分家,一起生活也更省錢省力。
所有但凡不是村裏十分不妥當的人家,那是沒有分家的,如果分家,基本都會鬧得很難看了。
田巧花撇撇嘴,掃了一眼自家幾個小子,說:“你們可別給我學隔壁,不然就給我就淨身出戶。誰算不開經濟賬,誰就給我滾犢子。”
幾個兒媳婦兒臉色一變,趕緊說:“媽,我們不分家,我們是老大,分家幹啥?反正咱們都一起過。”
“媽,我還年輕呢,也當不起家,還得跟您學過日子呢。”
“我們夫妻撐不起門戶的……”
幾個兒媳婦兒紛紛表態,田巧花滿意的點頭,說:“我其實也不是多樂意跟你們一起過,但是如果分家,各家都是自立門戶,開銷就大了。一筆寫不出兩個王字兒,你們幾個到底是我的兒,多花錢也是浪費了咱們老王家的錢。但凡是虧錢的事兒,在我田巧花這裏就過不去。”
“曉得曉得。”
幾個嫂子忙著表忠心,王一城倒是專心吃飯,反正這事兒跟他沒關係,誰都想分家,他也不想分。這分家吃喝拉撒都要靠自己,他可沒這麽傻。
大家也都知道這個,這貨就是個懶蛋子,他巴不得不分家,巴著兄弟吸血呢。
幾個嫂子對他啊,多少都是有些意見的。
王一城倒是不管別人怎麽想,他家是他媽當家,他就算是占便宜,那占得也不是幾個嫂子的。別看他幹活兒總是偷懶,但是算起來,其實他也沒占他們的便宜。
現在工分是按照“人六勞四”分糧,那王一城就帶一個閨女,他怎麽著也吃不到幾個哥哥的,倒是幾個哥哥家裏都不止一個孩子,那自然難了一些,他們掙工分多,是為了自己兒女,可不是為了他。
因為這個,王一城反正是該偷懶就偷懶。
這要是讓他貼補別人,那是不要想了。
他做人就這樣。
這段日子大家白天都累得慌,也就吃飯的時候嘮一會兒磕,基本都會早早休息,不過這可不包括王一城,王一城白天睡了大半天呢,晚上正是精神的時候。
天色黑了整個村子陷入了寂靜,他倒是精神頭十足的起來穿了衣服,明明是個晴天,還穿上了雨衣,他擋住臉,又翻找出自己糊的表報紙袋子。這才悄無聲息的出門,陳文麗個臭娘們竟然敢算計他閨女,真是把他當成好欺負的了。
他這人就是小人,但凡是個小人,就沒有深明大義的,陳文麗她敢做初一,他王一城不僅做十五,還要做十六。
別以為他不知道陳文麗存著壞心。
這要說起來,這事兒還真是逃不過王一城的手掌心。
話要從他們家跟何家的不對付說起,早些年何家幾個兄弟都跟著田巧花她老爹田獵戶學習打獵下陷阱,要知道,這個活兒可不是能自學成才的,沒人教那可不成。
這兄弟幾個都跟著田獵戶學習,不過時間長了,田獵戶有些看不上何家幾個兄弟的品行,他們上山打獵,即便是下陷阱,有些地方也不能下,而且要做記號,防著人中招。但是何家人為了多弄一些獵物,常常不管這些老獵戶的規矩,因此田獵戶時常為此訓斥兄弟幾個。田獵戶是想著教好他們幾個,但是兄弟幾個麵兒上應了,心裏不以為然,而且還記恨上田獵戶這個老師父了。
後來田獵戶去世了,何家立刻翻臉不認人。
兩家也就不來往了。
何家幾個老爺們都是獵戶,身強力壯的互相扶持,又有手藝,日子過得那是不錯。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有幾分看不起當年的田獵戶了,更是說了好些不中聽的。田巧花作為田獵戶的獨生女,自然是對他們家十分厭惡。
王一城打小兒就知道了這個事兒,他也不在田巧花麵前說啥,但是倒是用了大半年摸清了何家搞得陷阱,幾乎每個月都去“撿漏兒”兩三次,雖說這玩意兒不能拿回家,但是他自己可吃了不少。
而且何家不爽利,他就很高興了啊。
又能出氣,又能補一補,你瞅這多好。
這麽些年,何家陷阱改了好多次,但是王一城早就對他們家很熟悉了,每次都能摸到地兒。
所以啊,何家的陷阱,何家的女人可能都不清楚,但是王一城卻是門清兒的,正是因為門清兒,他曉得,陳文麗這個缺德娘們兒給寶丫指的,正是老何家的陷阱。
要不說老何家缺德呢,一般稍微有點良知的,都不會在河邊設陷阱,也不會在果樹下麵設陷阱,因為這樣的地方,人去的也多。很容易誤傷人。
但是老何家偏是會這麽做,因為,這樣的地方,人去得多,動物去的也多。動物也喝水,有的動物也樂意在果樹下麵轉,這樣獵到獵物的幾率就大了。
要不說田獵戶覺得老何家做事情心術不正呢,就是因為這個。
他們隻顧自己,不管別人死活。
王一城清楚的知道,老何家在這裏有一個陷阱,是前幾天才設了沒多久的。那陳文麗讓寶丫去,寶丫一個小丫頭就很容易中招了。要是按照陳文麗說的那樣,寶丫自己偷偷去,真是孩子丟了,他們都找不到。
王一城陰沉著臉,他可不覺得,陳文麗是真的好心,她這樣騙自己閨女過去,分明就是知道那裏有個陷阱。至於陳文麗怎麽知道的,這個王一城說不好了。
陳文麗這人,有點神秘。
她一個剛來的知青,就曉得他們大隊很多事兒呢。
就是不知道,她怎麽跟老何家搭上線兒的,竟然都能知道老何家的陷阱,要知道,這家子生怕別人弄走他們的獵物,瞞的可緊呢。這事兒還真是有點神頭鬼臉,讓人拿不準。
不過拿不拿的準,陳文麗是幹什麽的,他總歸可以慢慢再看,但是這娘們算計他閨女,他可是有仇必報的。王一城一路上山,他打扮的可隱蔽,這走到對麵估計都認不出他的。
王一城一路上山,他很快的走到了半山的位置,他記得,這裏有一個蜂巢。
王一城打小兒在這一片兒長大,又是男娃兒,哪裏又不熟悉的。他不樂意上工,偷懶第一名,但是靠山吃山,來山裏倒是不少的,對山裏很熟悉。
這一個蜂巢,他可是盯了很久了。
王一城很快的找到了蜂巢,抬頭望過去,得意的笑了出來。
這可真是一舉兩得啊。
他拿出報紙糊好的紙袋子,在眼睛的位置摳了兩個洞,直接套在了腦袋上。隨即又拿出一個紙袋子,這個糊了三層,挺厚實的,他迎風晃了一下,袋子一下子就鼓起來了。
王一城深吸一口氣,伸手拜拜,說:“天老爺哎,我裝點蜜蜂哈!可別讓他們叮我啊。”
他碎碎念夠了,找了一根樹枝,戳了戳蜂巢,果然,很快的就有蜜蜂飛出來,饒是黑燈瞎火的,王一城也看到了,他張開紙袋子,很快的就抓到了不少蜜蜂。
這也真是虧得他準備充足,又是雨衣又是頭套,要不然啊,不叮他才怪。
王一城屏住呼吸抓蜜蜂,碎碎念:“天老爺保佑!”
沒一會兒,就能感覺到周圍蜜蜂少了,他低聲一笑,把袋子捏上,輕拿輕放的放在了腳邊兒,剩下的蜜蜂很少了,他用力摘下了蜂巢,更加得意。
他可早就盯上這個蜂巢了,不然也不會去廢品收購站買報紙做準備。
可不曾想,現在還能一舉兩得。
秋風瑟瑟,王一城心情十分不錯,他小心謹慎的捏著袋子,慶幸自己好在糊了三層呢,要不說,人得有腦子啊。做人懂得用腦,比單純的靠武力取勝高端多了。
他深一步淺一步的下山,一路繞過了知青點回家,不過他倒是沒敢把裝著蜜蜂的紙袋子帶進屋,折紙袋子可不保險,一旦壞了,那他們自己不是倒了黴?
王一城給紙袋子放在了柴火堆的夾角,這才拎著蜂巢進屋,臨進門,拍一拍自己身上的雨衣,確認沒夾帶蜜蜂,這才進門,你說這幹點壞事兒容易嗎?
嗯,明早就能喝點甜甜的蜂蜜水了。
他把蜂巢收好,也不換衣服,直接再次出門。他是不會大白天去算計人的,這難保被人發現,他可是在家裝病的人。王一城一路奔著地頭兒,這也是他一定要回家放一下蜂巢緣故,如果被人看見,他逃竄的時候不至於丟了好東西。
最近是秋收,地裏是有人巡邏的,王一城雖然過來,但是沒靠近地頭兒,反而是繞到一側的茅房,趁著四下無人鑽了進去,他掩住了鼻子,踩著石頭把紙袋子放在了房梁上,他自己則是掏出一根線,一頭綁上了石頭,一頭拴在了門上。
石頭輕輕的壓著紙袋子。
王一城這才安心的退出來。
他也不敢大意,眼瞅著沒人盯住自己,趕緊往知青點跑,繞過知青點,才再次往家跑。這是防著真是有人看到了他。雖然認不出臉,但是也難保尾隨,他繞過知青點,等了一下的,確認沒事兒才回家。
王一城這一次回來倒是趕緊換了衣服,他就著涼水洗了一把臉,仔細回想一下今天的事兒,確認應該沒有問題。這才進裏屋躺下,他順著月光瞅了瞅自家睡得憨憨的小閨女,嘀咕:“爸可都是為你報仇,我怎麽這麽好啊。”
王一城折騰了一圈兒,最起碼也兩三個點兒了,他雖說白天也睡了,但是到底也有點困了,很快的閉上了眼睛。
大清早的,屯子裏傳來雞叫狗叫,家家戶戶都早早起來了,早起洗漱的聲音,上廁所,做飯,熱鬧的很。各家各戶都不例外,寶丫早起揉著大眼睛,翻出自己藏著的餅幹,哢哢哢的吃了一塊兒,她挪著小短腿兒下了地,開始一天的小忙碌。
他們做小孩兒的,也是很忙的啊。
寶丫出門洗漱,見到幾個姐姐妹妹也都起了。別看他們家房子多,但其實也不做怎麽住的開的。像是大房四個孩子就住不開,三個小子跟著爹媽住,唯一的女兒三丫住在了老太太田巧花那屋兒。
二房也是一樣,陳冬梅眼看著三丫去跟老太太住,她自然也不能吃虧,她這一房的大丫和四丫也住在老太太那邊。隻有她的心肝寶紹勇是跟著她自己住的,她覺得這也沒啥,沒看麽,大房的兒子也是這麽幹的啊。誰不更得意小子啊。
倒是三房三個閨女沒安排在老太太那邊,老太太那邊如果再住三個女娃兒,這七個人就有點緊緊巴巴了,如果讓二丫自己過去,二丫又不放心兩個妹妹,早先還沒有兩個妹妹的時候,她也是住在田巧花那邊的。現在帶著兩個妹妹跟爸媽一起住。
再就是寶丫,寶丫他們這房人最少,也寬敞,寶丫跟著爸爸住的。
其實田秀娟曾經提過反正王一城是一個光棍單身漢,不如讓寶丫跟老太太住,家裏幾個男娃兒都跟王一城住,這樣大家都方便,讓王一城給撅了。他可不慣著嫂子,管他是大嫂二嫂還是三嫂。
想占他的便宜,沒門兒。
他自己怎麽鬆快怎麽來,可不是別人怎麽鬆快怎麽來。
大概是因為大家這樣住的關係,大房二房的三個丫頭關係好,三房的三個丫頭關係好,隻有寶丫自己一個人。不過小寶丫倒是不覺景兒,小朋友反正是不找這個人玩兒,就找那個人玩兒,她在外麵也是有很多小夥伴的。
當然啦,更多時候,還是大丫領著一家女娃娃一起出去。
這不,隨著上工的時間到了,寶丫也拎著小簍子跟著姐姐們一起出門,雖然王家的小姑娘們各自都有自己關係更好的,但是都是堂姐妹,大家跟寶丫也是很要好的。
小姑娘們一個個唱著歌去地裏,真是朝氣蓬勃呢。
田巧花不重男輕女,所以老王家的小女娃兒陽光的很呢。一個個來了地裏,很快的進行了新一天的幹活兒。這要是說起來,小孩子都比新來的知青適應的快。
知青雖然是跟村裏人一起幹活兒,但是知青是專門分在一側的,畢竟他們幹活兒不太行,如果跟村民們混在一起,村裏人也不樂意。這樣倒是也好,各自都輕鬆。
知青不用太招村裏人白眼,村裏人也不用擔心知青拖累他們。
新老知青一起來到地裏,陳文麗一大早的就板著一張臉,她早上吃不下拉嗓子的碴子粥,想跟唐可欣要一包餅幹吃,唐可欣竟然拒絕了。
她竟然拒絕!
想到這裏,陳文麗格外的生氣,陰沉沉的。
這個唐可欣條件明明不錯,怎麽這麽自私,都是一起下鄉的知青,怎麽就那麽小氣,一包餅幹都不舍得,這還是什麽稀罕的東西嗎?上一輩子啊,一包餅幹她還不是隨便買?
再說了,她陳文麗還能白吃別人的東西?
她知道那麽多,到時候隨手漏一點兒,唐可欣都能受益匪淺,她真是個不知好賴的。這種人,活該一輩子過的不順暢,她陰沉的盯著唐可欣,心裏恨得不行。
才一包餅幹啊,真是摳死了。
唐可欣察覺到陳文麗的視線,回頭瞪了她一眼,有點凶:“看什麽看!”
雖然來得第一天兩個人好的跟兩姐妹一樣,唐可欣也很聽陳文麗的,但是現在兩個人掰的也快,簡直快的像是一陣風。唐可欣冷哼一聲,說:“什麽人啊。”
她快走幾步,薑小蘋看看陳文麗,又看看唐可欣,說:“唐可欣,我們一起。”
她跟陳文麗打架了,自然不喜歡陳文麗。
這老知青抱團兒明顯,她們新來的幾個自然也要互相倚靠。四個新來的女知青,原本是唐可欣和陳文麗一起,薑小蘋和另外一個叫管盼兒的一起。
現在唐可欣跟陳文麗鬧掰了,薑小蘋立刻拉攏唐可欣。
三個人總是比兩個人好。
三個女孩兒走在一起,陳文麗氣的不行,隻覺得這幾個真是沒有一個好東西。當她不知道麽?薑小蘋就是個窮鬼,一分錢都沒有。還有管盼兒更是如此,她們都是小地方來的,就是鄉下人,呸!
陳文麗心裏罵罵咧咧,一路跟著過去上工,她看著地裏的活兒,一陣厭煩,她一個城裏人,哪裏會幹這些。上輩子她就不會幹活兒,這輩子也是一樣,雖說上輩子過的也不好,但是幹的可不是下地這種活兒。
她根本靜不下心幹這些地裏活兒,這兩天都摸魚偷懶,她抿著嘴四下張望,想要尋找顧凜的身影,她樂意下鄉,那可是要找顧凜做富豪太太的,可不是真的要來幹活兒的。
這個時候她倒是忘了,就算她不想下鄉,難道這事兒就能由著她?
這可是做春秋大夢了。
陳文麗幹了一會兒,隻覺得身心俱疲,她眼珠子轉了轉,放下了?頭往外走。
“陳文麗,你去哪兒?”趙軍叫了出來,他負責知青,自然不樂意大家偷懶。
陳文麗毫不客氣:“上廁所,你管得著嗎?”
趙軍蹙眉,厭惡的看著陳文麗的背影。
趙軍為人沉穩,踏實肯幹,如果不是幹活兒下力認真,田建國也不能讓他負責知青點,田建國最稀罕的就是這樣幹活兒實在的,趙軍是這種性格,自然也就看不上陳文麗偷懶耍滑兒。
其實偷懶的不止陳文麗一個,幾個新來的,別說是女同誌,男同誌都不行,但是像陳文麗這麽囂張,處處不當一回事兒的,也就她自己了。
趙軍可不喜歡陳文麗這種人,他搖頭:“現在不努力賺工分,有她哭的時候。”
他來了好幾年了,比他們更懂。
“咱們幹活兒,我既然是知青點的老大哥,不會騙你們,不掙工分,你們吃什麽喝什麽。趕緊幹活兒吧。”
大家紛紛點頭,不管陳文麗了。
陳文麗懟了趙軍,帶著幾分得意的來到茅房,這個趙軍還想多管閑事兒,他管得著嗎?這種一輩子就隻能圍著地頭兒的男人,她打心眼兒裏看不起。
這種人,沒出息。
她可不一樣,她將來可是有大造化的,她哼了聲,推開了廁所,剛一推門,就啪嗒了聲,還沒等陳文麗反應過來,一群蜜蜂嗡嗡嗡的就衝了出來,這邊就這麽點地方,陳文麗還不待閃躲,就被一大群蜜蜂圍住,叮了好些下。
“啊!救命啊!”
她尖叫了出來,此時大家都在地裏幹活兒呢,聽到動靜兒,探頭張望起來:“咋回事兒?”
“這是出啥事兒了?好像有人叫救命。”
“不能吧?這大白天的,能有啥事兒叫救命啊。”
“我看……我的個天老爺!”
大家正張望呢,就看到陳文麗跌跌撞撞的從廁所裏往外跑,一群蜜蜂圍繞她,嗡嗡嗡,看著嚇死個人。陳文麗此時又懼又怕,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嗷嗷叫:“滾開,你們這些蜜蜂滾開!啊啊啊,該死的蜜蜂,來人啊,你們快來幫幫我啊!”
她嗷嗷叫喚,直奔著地裏,想把蜜蜂引到別人哪兒,隻不過吧,跑的太急,咣當一下子,直接摔在了田埂上,整張臉都撞在了土坷垃上。
她瞬間哭的更慘,叫:“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