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毛毛蟲
九月天已經入秋了, 不過天氣還是一樣很熱。
這大熱天的在車間裏悶一下午,慣常都是汗流浹背。也是因為這個, 廠裏一些偷懶耍滑的小夥子下午都要去一趟廁所,在廁所磨蹭個十分二十分的,這就是最愜意的。
像是賈富,他就是最樂意幹這事兒的,每天下午隻要能出去,他心情就特別好。他們廠子管得還挺嚴的, 這也是他不待見洪廠長的原因之一,除了她是個娘們,還因為他們廠子格外的嚴格。
他可聽說了, 一些大廠子,那渾水摸魚有的是呢。哪裏像他們廠子, 要求嚴格, 遲到早退就通報批評。
當然他想偷懶也可以請假, 像是王一城就經常請假,但是他不是不舍得缺勤?
這請假可是要扣錢的。
他覺得自己作為一個男同誌, 早上晚來一會兒, 下班早走一會兒太正常了。但是廠裏一些不少師傅卻看看不慣他, 總是陰陽怪氣。所以他在廠裏工作心情屬實不咋地。
所以啊,每天下午偷懶去廁所就是做暢快的, 如果在廁所裏遇見其他偷懶的幾個, 還能一起吹吹牛逼, 說不定運氣好遇到抹不開麵兒的, 還能魂一根煙呢。
這不, 一到半下午,他立刻又要上廁所。其實他上廁所是怎麽回事兒, 別人也都知道,不過就是懶得拆穿他罷了。不過他自己不這麽想,一直覺得別人都不知道,十分沾沾自喜。
因為他學東西不認識糊弄又嘴賤不得人心,所以班長不太喜歡他,車間裏的老師傅也看不中他,那其他人自然都離他遠遠的,他慣常都是一個人。
不過他覺得這些人都是嫉妒他,嫉妒他家庭條件好。
雖然他家是農村的,老娘也是一個農民,但是他媽這些年可沒下過地,他也沒有,他們娘倆兒都是靠幾個姐姐養著呢。他覺得啊,這女人就該這樣,她們就該為了他們家他這個獨苗苗奉獻一生。
他們班沒人願意跟他來往,他一個人倒是也沒啥,路過二班,給自己的狐朋狗友使一個眼色,示意他一起去廁所。
那人正要說話,就看到自己師傅冷冷的眼色,趕緊衝著賈富搖搖頭,不肯去了。雖說也是想要偷懶的人,但是也不是人人都是賈富這樣。
這個年頭兒大部分人還是淳樸肯幹的。
賈富的狐朋狗友倒是不樂意幹活兒,但是他家可不是賈富,家裏有幾個姐姐幫襯,他可不敢太張揚,雖說現在可沒聽說給誰開除了,但是如果安排去掃廁所,那不是又丟人又掙得少?
人家賈富啊,家裏有姐姐呢,姐夫也能幫襯,他們可不行。
狐朋狗友不去了,老實幹活兒,賈富覺得自己心裏沒滋沒味兒的。他一個人出了門,直奔廁所,嘴上罵罵咧咧:“一個個廢物,上個廁所都不敢,真是狗屁不是。還有幾個老家夥,會幹活兒了不起啊,一個個拿出那副要死的樣子,以為我怕了啊!等我當上領導,要你們好看。”
他家幾個姐夫雖然日子過得不錯,但是要說有能耐到給他安排工作都做不到,更不要說做小領導了,但是不妨礙他吹牛。
“這些該死的狗東西,一個個的還敢看不起我,我是那種能被你們看不起的人嗎?真是不知所謂。”他罵罵咧咧的進了廁所,今天果然在廁所裏碰見了幾個人,都是慣常愛偷懶的。
“呦,賈富你也來了?”
“有煙嗎?”賈富問起來,他煙癮挺大的,但是家裏不給錢,自然買不起。這不妨礙他跟別人要。
幾個人互相使了一個眼色,搖頭說:“沒有,倒是你,每次看你都要煙,也沒看你給我們分一分。”
賈富嘿嘿笑,說:“我這不是沒有嗎?我老娘說抽煙對身體不好,不讓買。”
其實啊,老太太是怕花錢。
別看老太太最疼他,但是吃肉可以,買煙不行。
這買煙算是額外的消遣了。
“你都多大了,還聽你媽的,你可很行,還是不是個爺們了。”混子也看不上賈富啊,雖然大家都混,但是混子也分個三六九等呢,混子還看不上混子。
賈富聽了心裏不高興,說:“我聽我媽的有什麽錯,我媽都是為了我好,那可不會錯。”
他心情不好起來,也不想在廁所裏摸魚了,索性直接離開,眼看這人立刻走了,大家也知道他不樂意了,互相使著眼色繼續摸魚。
“看他那個熊樣,整天就想占便宜,真是好笑。”
“我也看不上他,嘴巴賤的要死,還在背地裏編排洪廠長。也不想想,沒有洪廠長他能當上工人嗎?這做人真差勁。”
這也是大家都看不上賈富的原因,這玩意兒不要臉啊,這但凡是有點腦袋都曉得,廠子坐落在他們公社,他們占了多大的便宜,不過這人竟然一點都不知道感恩。
他總是覺得自己不招人待見是因為他幹活兒不行,其實根本不是,大家不待見他,很多都是因為覺得這人太過白眼狼。明明是吃了洪廠長建廠的紅利才進來的。卻還背地裏編排人家的小話兒,這種人人品可見一斑。
他們雖然是混子,但是也不是那沒良心的。
也就賈富和他身邊那兩三個人,沒一點能耐還不做人。人品真是差勁。
賈富走了,大家可是肆無忌憚的說他的壞話。
“這種白眼狼得了這麽大便宜做了工人都能背地裏說廠長壞話,指不定怎麽說我們呢,以後離他可遠點。”
“誰說不是呢。”
“哎不是,你說這種癟犢子怎麽就考上工人了呢,真是老天爺沒眼睛。”
“誰讓人家有功夫看書呢,人家可不像是咱們,要為家裏幹活兒出力,人家有姐姐姐夫幫襯,他幾個姐姐,嘖嘖,十裏八鄉都有名,那是妥妥的扶弟魔。”
哎不是,這個詞兒不知道最近怎麽傳起來的,就很貼切了。
不過這詞兒又不是什麽好聽的詞兒就是了。
但是形容賈富正好啊。
“這誰家娶了他姐姐可真是倒黴。”
“這話你說錯了,你該說誰家攤上這樣的丈母娘和小舅子才是倒黴到家了,祖墳沒埋好。”
“哈哈哈哈!”
幾個人肆無忌憚的笑了起來。卻不知道,賈富根本沒走呢,他本來是出去了,但是又想著回去也太早,能偷懶幹啥不偷懶?這就立刻掉頭又回來,可沒想到,還沒進來就聽到大家編排他。
他氣的發抖,覺得這些人都不是好人,大大的不是好人。
他咬牙切齒,恨不能上前給他們一個個都推進糞坑。可是……他這人別看嘴賤,但是膽子卻是不大的,縱然氣得要死,但是讓他去跟幾個人對峙,他心裏又打怵。
畢竟,從小到大,家裏不管啥事兒,都是老娘和幾個姐姐給他出頭。
他想要什麽,直接跟他們說就是了。
她們都是潑婦,他是清清白白的男同誌。
但是這裏可沒有他老娘也沒有姐姐,他憤怒的轉身,一個人默默的往車間走,心裏恨得要死。既然他們不把他當朋友,以後也別指望他幫襯他們。
他將來可是能做領導的人,他正走著,眼看就要進車間的大門了,突然就感覺到有什麽東西直奔他來了。
賈富還沒等反應,就感覺一個報紙袋子直接砸在了他的頭上,賈富:“他媽的是誰……啊啊啊啊!”
他正要罵人,瞬間感覺到一陣刺癢,再一看,竟然是毛毛蟲,他瞬間尖叫出來。
紙袋子裏裝的竟然都是毛毛蟲,這種東西就單薄的一張紙,一砸到他身上直接就破了,毛毛蟲瞬間就爬遍了他的全身,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麽多毛毛蟲!
賈富尖叫不停,他不怕毛毛蟲,但是這麽多毛毛蟲都在他身上,他不怕也扛不住啊!
“啊啊啊!救命啊!”
賈富使勁的抖著身上的衣服,他們廠裏的工作服都是長袖,即便是大夏天也是一樣,他隻覺得毛毛蟲似乎已經跑進了衣服裏,癢的不行。
“啊啊啊!”
他接連不斷的叫聲一下子就驚到了眾人。
有人從車間裏趕緊跑出來;也有保安從巡邏那頭兒嗖嗖的往這邊跑;更有廁所裏摸魚的混子也呼呼的往這頭竄,就連門崗老大爺都探抻長了脖子,探頭探腦。
王一城也似乎“很快”的從屋裏跑出來,很快的占據了有利地形。
他來的時候可不是的一個,車間裏的人早就出來不少了。
大家都看著賈富,有那麽點懵,為啥呢?
因為,賈富,脫了!
是的,沒看錯,就是脫了。
這事情時間很短,但是賈富動作很快啊,他感覺到毛毛蟲都攥緊自己衣服裏了,頭上也有,脖子上也有。往常看見一個半個的真的不覺得,但是這啥玩意兒都怕密密麻麻,賈富用力抖了抖,伸手在頭頂一抓。
毛毛蟲直接就蜇了他一下。
賈富:“啊!”
他頭發癢脖子癢身體癢,不知道多少個毛毛蟲都爬到了他的身上,賈富欲哭無淚,嗷嗷的扯著自己的衣服,這衣服,不能穿了啊。他飛快的給外衣脫了,一看,背心上果然還趴著兩個毛毛蟲。
賈富嚇的臉色蒼白,他可被咬了不止一下了。
這毛毛蟲竟然也蜇人啊。
他使勁兒的甩著毛毛蟲,順手就把背心也脫了,直接扔到地上。他用力的顫抖,感覺頭上的毛毛蟲正在嘩嘩的掉,有的竟然就掛在他的褲腰上。
賈富想到剛才脫衣服很有用,直接就解開褲子,直接一丟,大家飛快趕到,正好就遇到賈富這脫脫脫的場景,一個個都震驚的無以複加,不知道說啥了。
好半天,徐小蝶啊了一聲,捂著臉轉過身去。
她的車間距離大門近,也是第一波出來看熱鬧的,但是誰曾想看到這麽辣眼睛的東西啊。徐小蝶是戀愛腦糊塗了點,但是到底是個大姑娘,她尖叫捂臉,為數不多的幾個姑娘也紛紛叫著捂住臉,退出人群。
“太放肆了!”
“這咋這樣啊!這幹啥大庭廣眾的脫衣服啊。”
“不要臉!”
“對,就是不要臉!”
女同誌表示很憤慨,這大庭廣眾的,幹的這是啥啊!
賈富委屈的哭了:“你們憑啥罵我!”
他的手已經放在了**的邊緣,保安看不下去了,叫:“不能繼續脫!你要是敢再繼續,我們就要給你關禁閉了。你這幹的是啥事兒!”
別看隻是工廠的保安,但是這跟幾十年後壓根不是一回事兒,這個年代,他們的職能跟真正的公安是差不多的,不過他們更主要是負責廠子相關的工作,社會上那些還是不太摻和的。
“你趕緊給衣服穿上!”
賈富:“有毛毛蟲!”
他還在抖呀抖,爭取要給身上所有的毛毛蟲都抖掉,不過其實他身上已經沒有了,他又是脫衣服又是瘋狂抖動,哪兒還有啊。不過他倒是嚇壞了,堅決的說:“有人故意往我身上扔毛毛蟲,你們可要給我做主啊!嗚嗚嗚!”
賈富越想越委屈,嗷嗷哭。
“那麽一大包毛毛蟲啊,從天而降,全都砸在我身上了,你看我這個胳膊紅的,都是毛毛蟲蜇的,嗚嗚嗚、”
他可委屈可委屈了。
頭發已經被抓的亂糟糟的,本來就好幾天沒洗都頭發絲兒發硬,這一抓頭發更是跟豎起來,灰鏘鏘的不像話。衣服脫了之後更是一副排骨相。
他幹巴巴的瘦,說一句骨瘦如柴也不為過。
褲衩子後麵還有兩個洞,就在屁股蛋上。
眾人:“噫~”
真是看不下去。
“賈富同誌,你還是趕緊給衣服穿上,咱們廠子還有女同誌呢,你這像什麽樣。”
賈富一副遇到女-流-氓的姿態,雙手戒備的交叉擋在前麵,叫:“你們看什麽看,看什麽看啊!有什麽好看的。”
“確實沒有什麽好看的,你跟個排骨似的,還當我們樂意看?我回家看自己爺們不好嗎?看你一個排骨精?”雖說沒結婚的小姑娘還有剛結婚的小媳婦兒不好意思,但是年紀不小的大媽可不管那些。
食堂幫廚的幾位都是年紀不小的女同誌,像是侯貴兒媳婦兒這樣歲數的,在食堂都算是年輕人。當然食堂幫廚雖然要求了小學文化,但是也不都是。
還有一些是從省城來的職工家屬,他們是有一個工作指標安排的,有一些文化水平不高,又幹不了車間的活兒,自然是去廚房了。幾個廚房老婦女可不管那些個。
他們這個年紀什麽沒見過啊。
這種幹扁扁的排骨還不如真排骨,真排骨還能吃呢。
“你也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就你這樣的,當我們女同誌想看啊,真是膈應,如果不是聽到尖叫,我們還不出來呢,你瞅瞅,真是辣眼睛。”
老婦女的戰鬥力,那是十分勇猛的。
王一城都要給人鼓掌了,呃,他沒忍住,確實也做了……
啪啪啪!
眾人的視線立刻看向他,王一城無辜的笑,這時候,突然又傳來鼓掌聲,大家一頓,一想也是,這大媽說的真是擲地有聲啊。值得鼓掌啊。
啪啪啪!
大家也跟著鼓起掌來,你看看,人吧,就是從眾。
一個人鼓掌,大家都跟看西洋景兒一樣,但是大家都鼓掌,好像就很正常了。
食堂大媽微微一笑,深藏功與名。
她還沒想到呢,自己能得到大家的支持。
她是高興了,賈富氣的都要不行了,就跟溺水了一樣,使勁兒大喘氣兒,說:“你們混蛋,你們全是混蛋,你們不友愛同誌,你們……”
“賈富同誌,這話不能這麽說啊,你當眾脫衣服,我們說兩句都不行?你出去說也沒有這樣的道理啊。”保安隊長“語重心長”,他也是就無語,賈富這人這麽回事兒啊。一個大老爺們,竟然害怕毛毛蟲,你害怕毛毛蟲你叫個人幫忙拍掉就算了,你在場院裏脫衣服,真是不嫌丟人啊。
他說:“你趕緊去給衣服穿上,好好上班吧。”
賈富嗚嗚哭:“我不,衣服裏有毛毛蟲,你是要害我,你是存心要害我啊!”
他繼續嗚嗚哭。
人又伸腳,不斷的踩著地上的毛毛蟲,叫罵:“踩死你們,踩死你門這些惡心的玩意兒!”
地上的毛毛蟲都被踩成爛泥,看著十分的惡心,簡直吃不下晚飯了。
保安隊長:“……”
尼瑪!
王一城站在人群裏看熱鬧,看著賈富那個熊樣兒,樂得可歡實了。
周圍的人也一樣,大家沒有同情賈富的,一個個都樂不可支,其實這事兒真是沒啥可同情的,別說是農村的,就是城裏的,那也都是見過毛毛蟲的。
雖說這是多了點把,但是也不至於這樣吧?
正因為不是什麽大事兒,大家倒是當成了一個樂嗬。
“哎呦,賈富,沒想到你這人膽子這麽小,毛毛蟲都能給你嚇哭。”
“哎不是,賈富,你家不是就你一個獨苗兒嗎?你媽你姐姐不是什麽好東西都給你一個人嗎?你咋還這麽瘦啊。你吃的東西都吃哪兒了?”
“你可閉嘴吧,啥獨苗兒,他姐姐不是人啊。”
“一個男娃兒,一個男娃兒行了吧?我這不是好奇他怎麽那麽瘦嗎?”
“這有啥意外的?沒聽說嗎?他是排骨精。”
“噗!”
大家暢快的笑了出來,也是這貨平時不得人心,總是叭叭小話兒,那自然是不招人喜歡。
賈富氣的嗷嗷的,他看著大家,隻覺得自己太苦太苦,他明明受了委屈,這些人竟然一副看熱鬧的樣子,他對著天空吼了一聲,轉身就跑。
“哎不是,賈富,你穿衣服啊!”
“對啊!穿衣服啊!”
“臥槽,快攔住他,他要是這樣跑出去,那我們廠子可就太丟人了。”
“唉呀媽呀!”
大家趕緊去攔,就連門崗大爺都趕緊關上大門,堵在了門口。
王一城看的目瞪口呆。
他默默的跟著去攔,他可不是為了賈富,賈富丟人不丟人的,他管不著。但是他要是從這個大門出去,他們就太丟人了。
大概外麵的傳言就是:哎,這就是那個裸-奔的賈富的工友。
噫~想一想就很丟人了。
不可,一定不可!
哦,糾正一下,他還不算是全脫掉,最起碼身上還有個破洞的大褲衩子。
賈富覺得自己太倒黴,隻想跑回家找他媽,隻有他媽才能讓這些人知道能耐。嗚嗚嗚。
不過這些混蛋為什麽要堵自己啊,他眼看大家攔著他,悶頭跑的更快,他們肯定是不想讓他回家找幫手。不過沒關係,他賈富可不是一般人,跑的可快了。
他竄出來本來就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愣是給大家甩出一截兒,一下子竟然沒有被追上,他直接推開門崗大爺,老大爺被他推了一個踉蹌,眼看就要臉著地。
最先追上來的保安隊長趕緊把人扶住,老爺子嚇的直拍胸。
不過就這麽一個耽擱,賈富竟然就這麽竄出去了。
“我的天!”
“唉呀媽呀,真丟臉!”
賈富剛竄出去,還沒跑幾步,正準備拐彎兒,咣當一聲,瞬間感覺眼冒金星。、
他,撞人了。
兩個人齊刷刷的摔倒在地,這時幾個保安還有幾個男工友也迅速的圍了上來,王一城也在其中,這種事兒,他肯定是要跑在前頭的。
“哎呦喂,怎麽是他!”
王一城一探頭,看到賈富撞到的竟然還是個熟人。
“這誰啊!”
王一城:“我們村的,我家鄰居,叫顧凜,不知道你們聽沒聽說,就是去年放電影那天掉進馬葫蘆蓋兒的那個。就是前一段兒國營飯店兩個女同誌為了他打架那個;就是……”
顧凜眼冒金星,腦子都發昏,幾乎是咬著牙幫子說:“你不想介紹可以不介紹,不用說這些有的沒的。”
他堂堂男子漢,可不想聽到這樣的話題流傳。
“哦,原來是他啊,我知道我知道。”
“我也知道,沒想到長得還不錯,四方臉,大高個,怪不得小姑娘喜歡。”
“這年頭啊,姑娘也看長相,不過這人長得也不咋地啊……”
王一城:“你們就別你說了,趕緊把人扶起來吧,你看他給人顧凜撞的,我看啊,這是專門撞人臉啊。”
是了,顧凜臉都腫了,兩側都是巴掌印,腫的高高的。
一副狼狽相的,但是雖然是挨打了狼狽,但是也看得出這男人還是長得不錯的。
“他這也不是撞得吧?”保安隊長嘀咕。
顧凜當然不是被撞的,他是被他爸打的,這要說起來,他也是真的倒黴。他本來以為自己幫助家裏發了大財,也是因為金磚的事情,他在家裏是十分有話語權的,可是誰曾想,這金磚竟然是假的。
金磚是假的,於招娣好幾天沒見人影兒,他昨晚真是挨了好大一頓打。他這麽大歲數,已經十來年沒有挨過父親的打了,所以這一次可見他爸真是氣的狠了。
老爺子氣的發癲,幾乎是一巴掌一巴掌的甩在他臉上,顧凜覺得嗓眼裏都有血腥氣了,可是他知道,這一切不是他的錯,都是於招娣,都是於招娣這個死女人騙他。
他就說於招娣怎麽那麽大方的肯把金磚放在他家裏,原來是早就知道那個金磚不是真的,這個女人真是歹毒極了。現在還故意躲起來。如果讓他找到,他一定要給她點顏色看看,這娘們不打不知錯。
顧凜這次來公社,就是來找於招娣。
他得問清楚,於招娣到底有沒有把他當成自己人,竟然這麽忽悠他,如果不是她,他也不至於挨打成這樣,隻覺得心裏恨極了。
顧凜之所以來公社找人也是因為知道於招娣在這邊多少是有些關係的,她在公社黑市兒那邊,是有門路的。他一頭撞過去,左找右找的,差點被當成投機倒把的抓了。
他倉皇之下逃竄,隻覺得自己仿佛喪家之犬,這個時候他格外相見徐小蝶。
這是他愛的女人啊。
他奔著廠子來,可怎麽也沒有想到,竟然遇到變態了。
這人竟然光著身衝過來,嗷嗷的。
顧凜被撞的頭暈眼花的,他細細的打量了這個男人一眼,竟然意外的發現是個認識的人。這不是他妹妹相親的那個人?雖然不知道這男人一個工人怎麽能看上他那名聲不好的妹妹,但是這個時候,他倒是覺得自己有點懂了。這個男人八成是有什麽大病。
“你沒事兒吧?”幾個人看著呆滯成傻子的男同誌,搖晃了他一下,說:“同誌,你沒事兒吧?”
顧凜抿抿嘴,說:“我不太舒服。”
他很快就決定訛上這個人。
最近家裏不待見他,於招娣又不見了,他總歸是得有點錢的,這個……怨不得他。誰讓這個男人撞到他了呢。
他按著頭,說:“我頭暈。”
大家又看了一眼他的臉,心說你頭暈該不會是被人扇巴掌的關係吧?
不過,沒關係,他們管不著。
大家齊刷刷又看賈富,問:“賈富,你說咋辦啊?這人是你撞的。”
賈富一聽不樂意了,說:“你這男同誌是怎麽回事兒,怎麽還訛人?你那臉一看就是讓人扇的,你不會說是我撞的吧?你要是想騙錢,我賈富,我賈富,我……我就找我媽!”
顧凜:“……”
其他人:“……”
王一城:“噗!”
不是我想笑,是實在忍不住。
媽寶男,妥妥的媽寶男。
王一城覺得,陳文麗和於招娣的出現也是有些好處的,你看,這些詞兒可都是他們先說出來的,但是,多麽貼切啊。時時刻刻都能用上。
真是好貼切啊。
他垂垂眼,隨即繼續看好戲。
反正這事兒跟他沒有關係,至於毛毛蟲?
什麽毛毛蟲?
他不知道。
他喜歡搞放生,不行嗎?
他眼看著顧凜和賈富兩個人扯皮起來,顧凜倒是堅定:“我承認我臉跟你沒有關係,但是你撞我這一下,真的給我賺的頭暈眼花難受的很。如果你要是不管,堅稱我是訛人,那我也沒有辦法,隻能找能管的人來管了。”
他按著太陽穴,一副不舒服的樣子。
不過賈富這下子倒是認出了他,不是因為之前帶話兒,而是突然想到,這不是相親過的大蘭子的哥哥?他立刻支棱起來,說:“你就是故意的,你是不是因為我跟你妹妹相親,我這邊猶豫,所以你沒安好心眼過來找茬兒?”
顧凜:“你說的這是什麽話,我難道還能知道你這樣跑出來?再說你這個樣子,我也不能容許我妹妹嫁給你。你這什麽玩意兒。”
他真是看不上眼前這個家夥。
嘖!
賈富一下子瞪大眼,罵道:“啊呸,是我挑你妹妹,可輪不到你家挑我,連個正式工作都沒有,我可是未必願意的,我看你就是存心的!”
兩個人很快的吵了起來。
王一城站在一旁看熱鬧,感歎的很啊。
他說:“你說,這算不算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啊。”
“誰跟他是一家人!”
兩個人異口同聲。
王一城覺得這兩個人也是能人了,一個企圖算計自己,一個明知道不對還帶瞎話兒,現在站在自己麵前還都挺理直氣壯的。可見啊,這人啊,有時候對別人下手也不能太手軟。
因為人家都不覺得愧疚啊。
王一城垂垂眸笑著說:“你們不就是一家人?大舅哥和妹夫,一家人的事兒,何必鬧大呢。再說就算不是一家人,鬧大了彼此都不好看的吧?有什麽兩家人不能坐一起好好聊一聊呢。保不齊,還能彼此說開了呢。你們兩家可不是一般的關係,那可是相過親的關係。”
王一城這麽一說,兩個人竟然莫名覺得有點道理。
畢竟他們這麽掰扯也是丟人。
顧凜上下掃了一眼賈富,嫌棄的說:“不管怎麽樣,你給衣服穿上。”
賈富立刻:“我回去穿衣服。”
到時候就不出來,看他怎麽找人。
他為自己的機智點讚。
不過這還沒走人呢,就看到門崗大爺把衣服遞了過來,說:“穿上吧,我都給你撿回來了。你這也太不講究了,這好端端的就脫衣服,也得考慮一下人家女同誌啊。你這真是,也就是咱們廠子人好,不然都得給你治一個耍流氓。”
王一城:“誰說不是呢。”
賈富咬牙切齒:“……”
要你們多事!
他回去穿衣服的夢想破滅,抿著嘴不言語,不過很快又說:“人這麽多,我去角落穿。”
顧凜狐疑的看著這個人,覺得這人眼珠子直轉,賊眉鼠眼,立刻上心:“我跟你一起。”
他可不能讓這人跑了。
食堂大嬸見了,說:“小夥子你不用擔心,他要是敢跑你就找公安,我們都能給你作證,別看我們說一個廠子的,但是我們也不是幫著自己人的。我們肯定是樂意作證,證明他確實撞了你。”
顧凜點頭,並不表示感謝,他覺得這不是應該的?
不過吧,大家都忽略了賈富的節操,他走到角落飛快的穿衣服,眼睛左顧右盼,眼看大家說話,嗖的一下子就竄了出去。、
果真跑了!
眾人:“臥槽!”
這他媽有病?
他難道不知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廟?
顧凜毫不猶豫的追了上去,兩個人你追我趕。
賈富這人吧,沒能耐沒水平沒腦子,但凡有事兒就想找媽媽,剛才裸-奔是想回家找他媽,現在也是一樣。他自己不知道怎麽處理,可不是就想著讓老娘處理。
兩個人你追我趕,跑的賊快。
王一城:“哎我勒個去~”
“這賈富是不是有病啊,他跑什麽啊。”
“這跑了人家也知道他是咱們廠子的啊,這毛毛蟲蜇的是腦袋嗎?這什麽腦子啊。”
“哎不是她往哪兒跑啊。”
王一城幽幽:“也許他隻是想回家找媽媽。”
現場頓時安靜下來。不過很快的,大家紛紛點頭,覺得很有道理啊。
就賈富這個人,那是完全能幹出來這個的。
眾人議論紛紛,指指點點。
倒是車間主任出來呼呼喝喝,把人都叫了回去,這下午還得上工呢。
王一城也往回走,一步三回頭。此時已經看不見顧凜和賈富的身影了。
王一城:“這可真是有點意思。”
“這哪兒是有一點意思,是太有意思了。”
“哎不是,你們誰這毛毛蟲是誰丟的啊?”
“這誰知道啊,他人緣那麽差,得罪的人多,誰知道呢。不過就活該唄。”
“也是哈,為民除害了。”
“這個不要臉的還脫衣服你說……”
巴拉巴拉。
大家看了熱鬧,一路上回去的時候都議論紛紛。
幾個年輕的大姑娘更是滿臉通紅,誰曾想這老爺們脫衣服啊。
倒是幾個結婚多年的大嬸子大嫂子語重心長的說:“這結婚啊,不能找這樣的男同誌,你看那小排骨一樣,一看就不行。撐不起門戶不說,別的事兒也不成。你們現在還年輕,根本不懂,這男同誌啊,最起碼得像是被他撞到的那個那樣,最起碼看著身強力壯啊。”
徐小蝶聽了,臉色緋紅。
她就知道,顧大哥最好,她出去的時候顧大哥已經走了。可是她知道顧大哥一定是來找她的。
她咬著唇,忍不住看向了朱晨,隨即很快的別開了視線,她跟朱晨不合適,不管朱晨怎麽對她好都是沒用的。她愛的,隻有顧大哥一個人。
一定是最近她跟朱晨走的太近,顧大哥吃醋了,所以來找她。
一定是這樣。
那看來,以後她還得多跟朱晨來往,這樣顧大哥吃醋,才能總是來找她。她有自己的矜持,不能去找顧大哥,但是,她也想他啊!她又看了朱晨一眼,心道隻能委屈他了。
不過他那麽喜歡她,應該是樂意的啊!
可是,他怎麽能跟陳文麗訂婚呢。
至於於招娣這個情敵,徐小蝶是不擔心的,村裏別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了,於招娣被抓了。
這村裏總歸是不可能莫名其妙的就少一個人,於招娣被抓,公安局那邊是跟他們村裏打過招呼的,不過因為是協助調查,不能擴大失態的發展,所以沒有對外宣揚。
加上於招娣經常不在村裏,所以並沒有引人注意。
但是村委會幾個人知道,她偷聽到她爸跟她媽的嘮嗑兒了,曉得於招娣是牽扯到山裏養殖場的事情上了。徐小蝶覺得於招娣真是糊塗,再怎麽樣,也不能給那些人來往啊,那些人都是在黑市兒混的,哪裏是什麽好人?
不過她心裏又放心下來,於招娣進去了,那麽就不能糾纏顧大哥了。
她跟顧大哥明明是兩情相悅,但是卻要麵臨無數的困難,她心裏不是不痛苦的,現在這樣倒是也好,她也安心不少。就是那個陳文麗,實在是太不要臉了。
這人明明知道顧大哥不喜歡他還要巴著顧大哥不放,真真兒不是什麽好東西。
徐小蝶咬唇,不知道該怎麽辦。
她一定要想一個辦法啊。
怎麽才能讓他們沒關係呢。
吳阿婆跟陳文麗打成那個樣子,都是沒用的。她該怎麽辦?
不過又一想,她又放心了一些,吳阿婆現在頭發還沒長出來,那是一定不能原諒陳文麗的。
她反複糾結,卻沒看到,朱晨看了她好幾眼,歎息一聲。
朱晨一直對徐小蝶有點意思,不過他對她有意思,那太正常了啊,徐小蝶是村裏少有高中畢業生,長得又白白淨淨的。跟其他下地幹活兒的姑娘完全不一樣。
可是徐小蝶對顧凜有意思,他也是看在眼裏的,雖然整天一起上下班,但是徐小蝶明確的說,把他當成哥哥了。
朱晨不想做這個哥哥,他想著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可是這顧凜一出現,她就魂不守舍,他哪裏看出來呢。朱晨憂愁的歎息一聲。
他該不該繼續下去呢?
相比於這邊的多角戀,王一城這邊就輕鬆多了。他看過了熱鬧回到辦公室,詫異的看到洪月新等在門口,他開了門,說:“進來吧,你怎麽過來了?”
洪月新比較避嫌,上班一般不會過來的,需要什麽材料也是高寧這個秘書過來找。兩人在廠裏私下接觸不多的。
洪月新反手關上門,倚在門上:“你扔的毛毛蟲。”
王一城挑眉,笑了笑:“你看見了?沒看見可別瞎說,我可是個好人。”
他懶洋洋的坐在了位置上。
洪月新:“我沒看見,但是他中午說我壞話的時候,我就在他後麵。”
王一城:“……”
你說這個賈富怎麽這麽點背啊,說壞話都不知道找個沒人的地兒,他竟然跟洪月新一前一後,都聽見了。
“我也看到你在他前麵,我知道你耳朵尖。”
王一城:“有嗎?”
洪月新深深的看了王一城一眼,王一城沒承認也沒否認,就坐在位置上笑。
洪月新抿抿嘴,猶豫了一下,說:“謝謝你啊!”
說完了,開門走人,那樣子簡直跟有人攆她一樣。
王一城感慨:“不過就是道個謝,至於這樣緊張嗎?”
他回到自己位置上,琢磨明天再去公安局送信吧。
反正,也不差那麽一天。
王一城沒有準備可不會去,免得暴露自己。他低頭又翻看起菜譜,這個時候就體現出一個人一個辦公室的好了。關上門幹點什麽,那一般都不會被人看出來。
王一城低頭學的還挺認真,他做點心做小菜熬粥都成,但是做大菜一般,畢竟那個時候在宮裏用不上啊。各個宮裏小廚房沒有做那個的。所以王一城看的倒是格外的認真。
什麽四喜丸子,什麽紅燒肉,幾分火加什麽,王一城覺得,看過果真是比不看強。
他再次感歎,這要都是於招娣賣出去的,她可真是個傻姑娘,自己好好練練手藝比什麽不強啊,竟然還把心思都寄托在別人身上,也不想想,別人哪裏靠得住啊。
王一城還真是認真學習,不管啥東西,學了都不吃虧。
這個他最懂了。
這保不齊什麽就用上了,他可以不幹,但是不能不會!
王一城認真的看著眼前的本子,倒是也不去想,為什麽這個箱子是藏在了林子裏。
他是不知道,其實啊,他這都不算是黑吃黑了。
這是黑吃黑的加強版。
這一箱子東西,確實是黑市兒的頭目祥哥的東西,他可是大頭目,跟隔壁村的豹哥沒法兒比,豹哥就是掙個三瓜倆棗吃飯,就公安都知道他背地裏也倒騰,沒抓現行兒,就不管他。
他就是小打小鬧,一年折騰下來攢不下幾個錢,都是滿足個吃吃喝喝。
但是這個祥哥可不是,他們這幹的太大了,這一下子都幾十頭的養豬養羊,哪裏是什麽好相與的。所以他們這個團夥如今就被抓了。要是光是公安局的同誌,保不齊這消息就泄露了。
畢竟他們人手不夠要借人,肯定就得跟別的地兒的借,這人多了,一來二去,真是說不好就走漏了風聲。正好趕上部隊那邊也得到這個消息。
反正陰差陽錯大家聯合行動。倒是不用借人了。
這一下子就抓了個好大的現行。
不過這一審問,發現這個祥哥也上火,氣的要死,為啥呢?
他讓人黑吃黑了。
這事兒的根子還在陳文麗身上,陳文麗上一次自己跟蹤於招娣,結果差點被發現於是放了人家的羊轉移注意力,其實還是驚動了人的。因為這個,祥哥就打算給藏在養殖場值錢的東西裝起來帶走。
可是不曾想,他前腳剛裝好,後腳東西讓人偷了。
他倒是很快的查到了是誰幹的,畢竟不是他的心腹,也不可能知道。幹這事兒的就是他身邊嘴巴嘴甜的一個,整天哥長哥短的。不過那小子也精明,察覺到他發現了,直接跑路了。
他倒是立刻帶人追啊,就你追我逃的。
這人竟然踩空,掉山崖下麵去了。
他的東西藏哪兒了,大家又不知道,但是這麽一大箱子,他一個人再能藏也不會走的太遠。祥哥本來都要離開養殖場回市裏他爸那邊躲躲風頭的,畢竟有人驚動了養殖場,他心裏多少有點不放心。結果因為東西丟了隻能找,那小子沒有離開過養殖場很久,可見這箱子東西如果不是還在養殖場,就一定在山裏。所以他隻能找,這一找二找的,倒是又耽誤了,好麽,被抓了個現行兒。
真是大大的天意。
他真是十分的惱火,覺得老天爺都要跟他作對,更可氣的是,知情人掉下山崖,因為山崖太深,公安也下不去,現在還不能判斷他說的是真是假。
祥哥就氣死了,他說的都是實話啊!
該死的玩意兒,箱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