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男朋友
許水星拍了拍唐晚書的肩膀, “小書，繼續做飯吧。”
她的語氣聽起來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卻格外令人傷心。她甚至都沒有說特別多的話安慰他。
鬆開唐晚書以後，許水星看見對方濕潤的眼睛, 雖說不明顯, 但還是能看見一點兒委屈, 都讓最擅長待人接物的唐晚書無法隱藏了，這是受到了天大的傷害吧。
難得, 許水星第一次因為拒絕一個人心內泛起愧疚和一種很難言的不適感。
對自己拒絕方式和自己的態度而產生的不適感。
用對待其他追著的方式對待滿腔真誠的唐晚書, 好像太過分了。
小書根本就受不了。
因為他不是那些把感情當調劑品和玩意兒的男人們。
唐晚書轉身重新開始片魚，他睫毛都還是濕的, 實在是讓人不忍心繼續看下去。
許水星加快了剝蒜的速度，將蒜剝完後，她坐到了客廳的沙發當中。
莫茉看著突然出現在對麵的許水星，“你不是在廚房幫唐晚書做飯嗎？”怎麽突然又回來了？
“想點事情。”許水星將腳從拖鞋裏拿出來, 放上沙發盤坐起來, 莫茉坐的位置背對廚房，她不知道廚房剛剛發生了什麽，追劇開的音量又大, 所以也沒聽見。
不然換做平時，她早就跳起來了。
許水星長發散落在兩肩，臉如玉一般潔白溫潤，她看著廚房忙碌的背影, 總覺得比之前多了幾分寥落和委屈。
而即使是這樣, 唐晚書還在給她做飯。
許水星歎了口氣, 撐住額頭, 怎麽辦啊。
她寧願唐晚書是個討人厭的小朋友。
許水星渾身刺和與人相處時露出的漫不經心, 完全是因為這個圈子裏幾乎無法見到真心，不管是想要做朋友還是想要交往，每個人都懷抱著更加功利性的目的。
所以許水星習慣用一個統一的態度去對待所有人，每個人都可以接受，每個人都可以被打發。
但唐晚書明顯和那些人不一樣，所以稍微對他冷漠一點，他就難過，他就傷心。
早就應該對對方狠下心，許水星覺得自己之前的處理方式也有問題，一點點因為對方降低底線，改變原則。
時至今日，想重新把底線推回原來的位置，就變得困難無比。
“學姐，你怎麽了啊？感覺你心情不太好？”莫茉的聲音在對麵沙發小心翼翼地響起。
許水星瞥了對方一眼，“沒什麽。”
可是明明就就不太正常哎。
“因為陳達那個賤男人嗎？”莫茉不太放心，畢竟那時候陳達太作孽了，學姐那時候年紀又小，說不定給她造成了心理創傷了呢？
“不是。“許水星果斷否定，“是別的。”
莫茉不再追問，她看出來許水星不太想說。
後麵還有不少鏡頭要拍，許水星不希望唐晚書的狀態影響到電影拍攝的進程，這是他的第一部 電影，如果演砸了，後邊的路可能不會太好走，哪怕有背景支持，觀眾不買賬，也很難走下去。
但正經說起來，這和她有什麽關係？
都是唐晚書自己的事情……
許水星抓了把頭發，抬起頭來，對麵的莫茉被她嚇了一跳。
莫茉指了指餐廳的方向，“吃…..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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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水星和莫茉挨著坐，唐晚書坐在許水星對麵，他今天晚上話很少，哪怕莫茉一直在不停地講話，他也頂多隻是笑笑，還不如許水星說的話多。
果然是被影響到了，許水星想道，年紀這麽小，心事完全寫在臉上，一點都沒隱藏住。
他手藝很好，都快趕上本地私房菜一些老師傅的水平了。
水煮魚是按照本地的烹飪方式做出來的，麻辣鮮香，看起來雖然重油，但油量其實並不大，車厘子燒五花肉整盤菜都是水潤的紅，連五花肉都被車厘子的果肉給染紅了，看起來很清新，吃的話，許水星頂多吃一塊。
莫茉喜歡，一塊五花肉就能吃一大口飯。
其他幾個都是純素菜，用的橄欖油，一吃就能吃出來。
“天呐，小唐老師你也太會做飯了！你為什麽做飯這麽好吃啊？！”莫茉嘴巴都被水煮魚辣腫了，她不是很能吃辣，可卻很喜歡吃辣。
“我爸媽感情當時太好了，我基本上都是自己做飯。”唐晚書吃飯像是在數米粒，他看起來沒什麽胃口。
莫茉“哎”了聲，問出了許水星之前就很不解的問題，“為什麽感情很好，你就自己做飯？這……這兩件事情有什麽關係嗎？”
“我父母是聯姻，但我母親在結婚之前有一個青梅竹馬的男朋友，結婚之前，母親與父親協商好，等生下孩子，便和平分手，但是在後來，我父親愛上了我的母親。”唐晚書放下筷子，緩慢地說著，“我母親沒能成功與我父親離婚，此後的幾年，他們倆不是在冷戰便是在吵架，父親時常將母親鎖在家裏。”
這……這是能說的嗎？
這算是豪門秘辛吧？
但莫茉沒有出聲，她低頭往嘴裏猛扒米飯。
“我看著母親日漸消瘦，神識不清，我想讓她離開，後來我和母親一起被父親關了起來，家裏沒有別的人，我從很小就開始自己做飯。”
“我十歲那年，等了母親十一年的男朋友終於放棄了，他結婚了。”
“當晚，我母親在浴室割腕自殺。”
莫茉扒著飯瞪大眼睛，這也能說？！！！
她快把臉貼桌子上了，有些事情她不是不想知道，她是不能知道。
電影裏都說了，知道得越多死得越早。
但這是唐晚書主動說的，她沒想到會知道這麽大一個秘密，網上從沒看見過關於唐家私事的新聞，唐家是一個非常光風霽月家風嚴正的家族，對外則更是幹淨。
“之後我就被接到了老宅，跟著祖父一起生活，我父親現如今居住在美國的一處莊園內養病，母親的死，給了他致命的打擊，他記憶混亂，總還以為是沒結婚的時候，每天都在裝扮自己，期待和第二天和母親第一次正式會麵。”
唐晚書笑笑，“我高中是在美國上的，國外的食物我不是很喜歡，我也不喜歡陌生人進出我的住所，所以我大部分時間都是自己做飯，隻有很少一些時候才會出去吃。”
“所以我的廚藝還算不錯，比我家大多數人都好。”他眉眼間揚起幾分驕傲，年少時的傷痛隱匿得很深，輕易不示人。
他剛剛說的這些，都是說給許水星的，不是說給莫茉。
許水星夾了顆車厘子放進嘴裏，酸酸甜甜的，酸味更重一點，所以淡去了五花肉的油膩。
她垂著眼，聽完唐晚書所說的。
唐家，她倒是也聽父親提起過，唐家教育方式有些奇怪，小孩子從小就會被抱到老宅教育培養，和父母關係不親。
而父母是每個人在這個世界上聯係最緊密的兩個人，與父母不親，就能完全隻專注自己。
所以唐家每個孩子都對自己的人生有著極其清晰明了的規劃，任何人都無法動搖改變他們的想法和選擇，哪怕是父母。
父親不止一次說過唐家這種模式太極端，父母應該是教會小孩去愛的第一任老師。
雖然他自己也就嘴上說一說，他和唐家，各爛各的。
而唐晚書卻能跟著父母，因為他父親是最受寵的幺子，所以得到了特殊待遇。
但實際上，唐晚書並沒有一個美好的童年。
他說父母感情很好，不過是在欺騙自己，人長大了，就會下意識去撒謊去粉飾童年受到的傷，以此來減輕自己的痛苦。
許水星咽下嘴裏的車厘子，腦海裏浮現出“同病相憐”四個字。
唐晚書不是幸福的小孩，她也不是。
“姐姐，喝水。”唐晚書用桌子上的水壺給許水星倒了半杯水，推到許水星手邊，“我感覺有點膩。”
“還好。”許水星此時，對唐晚書愧疚更深。
一個自己傷痕累累的小朋友，還知道用力真誠地去愛人，多麽厲害啊。
她無法給出對方想要的回應。
點頭簡單，之後的一切呢？
許水星了解自己，也了解人性，所以還是算了吧。
她放下筷子，連著碗一起推遠，“碗直接放進洗碗機就行了，小書你要是無聊可以和莫茉一起看會電視劇，我去刷牙睡覺了。”
她站起來，動作微頓，“對了，謝謝你今天做的飯，之後還是我和莫茉自己做飯吧，不勞煩你了。”
“晚安。”她說。
“晚安。”唐晚書靜靜地坐在椅子上，手指在膝蓋上攥緊。
莫茉瘋狂往嘴裏扒飯，不對勁，很不對勁，學姐心情不好，唐晚書心情好像也不好，到底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她到底錯過了什麽？
根本想不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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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痛不如短痛，這是許水星到目前為止的想法，但當時看著唐晚書的眼睛，說出那幾句話的時候，她差點又把話收了回去。
說完之後，她也並沒有感到如釋重負，反而有些悵然若失。
她刷完牙，拉開洗手間的門。
客廳裏靜悄悄的，莫茉沒在。
不知道什麽靠在牆邊的青年直起身，站到了許水星跟前。
“姐姐，我們在一起吧。”他垂首，低聲說道，“不論是什麽關係，我想和您在一起。”
“莫茉呢？”許水星沒有直接回答唐晚書。
“被我支走了。”
以唐晚書的心機，以莫茉的心大，支開對方這件事情，唐晚書做得輕而易舉，得心應手。
許水星抬手將頭繩扯下來，拿在手裏煩躁地拽著，她抬眼看著唐晚書，“你了解我，你還要喜歡我，還要和我在一起，是嗎？”
“是。”唐晚書低聲，卻堅定。
“你知道我可能會隨時拋棄你，隨時和你說結束，你也依然不肯改變現在的想法，是嗎？”
“是。”
“你知道和我這種風評很爛的女明星在一起，你的演藝事業可能會因此留下汙點，你也還是要喜歡我，是嗎？”
唐晚書眨了眨眼睛，他嗓音微微顫抖，“是的。”
許水星眸子慢慢眯起來，她一點都不覺得對方是在卑微的懇求，相反，她感受到了迎麵撲來的壓迫力和侵襲力。
得不到喜歡的東西就不罷休的小孩。
真是難搞啊。
她僅僅也隻思考了不到兩分鍾，就往前走了兩步，輕聲道：“那好，我答應你，你如果後悔了，不想繼續了，害怕了，覺得不值得了，你可以隨時離開。”
唐晚書瞳孔像貓咪一樣興奮地展開，他眼瞳又開始濕潤起來，他張開嘴正想開口說什麽。
就被許水星用食指封住，“小朋友，別高興太早，我對待男朋友和對待後輩的方式，可是完全不一樣的。”
而唐晚書隻精準提煉出這些話中最振聾發聵的三個字。
男……男朋友嗎？
作者有話說：
小書：吧啦吧啦吧啦男朋友吧啦吧啦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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