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是真的

許水星揉著被拽疼的頭皮, 一邊翻著劇本一邊喝著水,她不知道自己的頭發是唐晚書在梳,等她放下劇本時,唐晚書也將梳子還給了化妝師。

化妝師隻覺得唐晚書一點架子都沒有, 不管是作為主角, 還是作為頂級富二代。

“Ok, 我們開始了哦。”春春姨把地上不知道從哪兒滾出來的一個礦泉水瓶撿起來揣進了帆布口袋。

鍾樓昏死在地毯上,後腦滲出來的血液將本就是深色的地毯幾乎染成了黑色。

他還有呼吸, 卻像一頭死豬一樣躺著。

周知走過去, 腳尖輕輕踢了踢他,沒有反應。

鍾小雅已經被周知抱到主臥去了, 她受到的驚嚇和刺激太大,需要休息,他給她喝的水裏加了安眠藥,可以保證她能好好睡一覺。

別墅裏靜悄悄的, 外麵霧蒙蒙的天, 天光吃力地滲透進來,窗紗溫柔地擺**。

周知在外麵套了一件藏青色的寬大雨衣,他戴上橡膠手套, 手指被完全包裹住,最後一路將衣袖也包裹在裏麵。

青年彎下腰,輕而易舉地就將地上的男人扛在了肩上,後腦勺的血順著頭發尖, 隔幾步便往下滴, 落在地板上, 猩紅粘稠。

一個小房間裏傳出來鋸子, 斧頭, 它們先後劈砍的聲音。

周知一直沒什麽表情,他臉上被濺上了骨渣子,劃破了臉上的皮膚。

鏡頭一直在變換,但似乎對唐晚書沒有形成什麽影響,不管是看鏡頭中的他,還是直接看外麵的他,都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片場安靜得能聽見外麵的鳥叫,每個人的表情都異常嚴肅,其實唐晚書劈砍的都是道具,劇組準備了半扇豬,還有一堆內髒,搞個血淋淋的長桌,給半扇豬套上鍾樓的衣服,加上鏡頭的切換,到時候一剪輯,基本就差不多了。

這樣的戲,其實很考驗演員的演戲功底,一不小心就會顯得麵目扭曲過於誇張,隻有表情,沒有情感。

王初五都已經把監視器交給了副導盯著,她叉著腰站在鏡頭外,時刻準備著指導。

但唐晚書的表現比她想象得要好太多太多。

許水星也在旁邊,她目光從唐晚書臉上一寸寸滑過。

唐晚書還年輕,二十歲,但輪廓棱角已經流暢分明,雨衣的帽簷壓過額頭,上半張臉被覆蓋在其陰影中,隻有黑漆漆的瞳孔會在被刀鋒照耀到時,閃出同樣的寒光。

一切都進行得好好的,唐晚書身形突然一頓,他放下了手裏的大砍刀,抬眼看了看王初五,又去看許水星,渾身的陰寒氣息頓時無影無蹤,他低聲和一臉懵的王初五說道:“許老師一直看著我,我緊張。”

王初五:“……靠!你大爺的!唐晚書你他媽被水星入侵了大腦吧!”

她忍住去戳唐晚書腦門兒的衝動,因為她看見了唐晚書的耳朵尖是紅的,她還真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好了,感情來了簡直就是洪水猛獸。

許水星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王初五抱著往人多的地方拖,“許老師您先到一邊去吧,您站在這兒真的很影響唐晚書的發揮。”

“……”許水星無奈道,“我什麽都沒做。”她覺得唐晚書演得挺好,所以就在旁邊看看。

“你不需要做什麽,你站在那兒,他就不像個變態,而像你的小狗了。”王初五說道。

許水星:“……注意言辭。”

許水星被拖到了莫茉在的地方,莫茉遞給她一杯黑咖啡,“喝嗎學姐。”

許水星將咖啡接到手裏,她現在隻能看得見唐晚書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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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晚書不想姐姐看見自己那麽凶狠冷漠的樣子。

他衝周圍的工作人員不好意思地笑笑,“辛苦大家啦。”

“沒事沒事,這多大點兒事。”大家紛紛搖頭擺手的,又重新架起了機器。

別說唐晚書幾乎沒怎麽拖慢大家的進度,就他這個態度,便很難讓人責怪他。

“我們重新開始吧。”王初五揮揮手。

一個本以為要拍七八條的鏡頭,硬是兩次就過了,第一條還是唐晚書主動叫停的,他幾乎零失誤,微表情把控得十分好。

周知心內厭惡極了鍾樓,可又覺得,若不是鍾樓,鍾小雅也不會那麽快喜歡自己信任自己,但對這個給予了鍾小雅十九年痛苦的男人,他仍舊是厭惡和恨意更多。

他表情並沒有特別恐怖扭曲,相反,他很淡漠,淡漠地將鍾樓切割了,他有一台很大的絞碎機,用來嚼碎家裏狗和貓咪的生骨肉,雖然幾次都被過硬的骨骼給卡住,但最後總算是差不多了。

而實在是切割不開的骨骼,則用化學藥劑給融掉。

切割好的東西分裝放進大的冷庫,可以用來種花,是很好的養分。

拍完這個鏡頭,王初五翻著劇本,回過頭,“許老師,可以過來了哦,到你的鏡頭了。”她掐著嗓子叫人的時候是真惡心。

許水星已經被化妝師補好了妝,她的頭發有幾縷被汗水打濕,黏在了側臉,瘦弱的身形搖搖欲墜,嘴唇發白卻並不難看,令她看起來像是一株獨自迎著雨飄零的茉莉花。

鏡頭對準了從樓上下來的許水星。

現在是鍾小雅了。

她扶著扶梯,雖然神思還有些微恍惚,可是卻並不影響她能清楚聞到空氣當中的血腥味,不刺鼻,可是衝擊得人隻想嘔吐。

她莫名覺得外麵昏暗的天光有些刺眼,她看了會兒窗外,聽見了腳步聲。

是周知,周知端著一盆水從廚房裏走出來,她不知道該先問鍾樓去哪兒了還是自己睡了多久,或者是周知你在做什麽。

她愣愣的,“我爸呢?”

周知放下水盆,他沉默良久,最後用冰涼的手握住鍾小雅的手腕,“小雅,我已經幫你善了後,沒事的,沒人會發現你失手殺人。”

鍾小雅呆了呆,她眼神落在那已經被擦幹淨但水漬還沒幹的地板上,嘴唇顫抖了幾下,她似乎不太敢相信,疑惑地看向周知。

可她知道周知不會騙人,她眼睫顫了顫,眼淚就掉了下來。

她不知道該往前走還是往後退,但她腿一軟,摔在了台階上,周知忙把她扶住。

周知蹲在下麵,他將鍾小雅摟在懷裏,他輕撫著對方的背,懷中的身體在顫抖,她很恐懼,周知能感受到她的恐懼。

還有她的悲傷,雖然鍾樓是個人渣,可他擁有了父親的身份,父親就是給他的光環,鍾小雅在為父親的逝去而感到痛苦和悲傷。

鍾樓也不是沒對鍾小雅好過,比如他會用自己贏來的錢給鍾小雅買她一直想要的公主裙,鍾小雅在學校被人欺負,他推了麻將局去給她出氣。

他不是個好父親,連合格都算不上,但身為子女,那些零碎的甜頭也足夠帶來巨大的悲傷了。

鍾小雅咬著後槽牙,她下巴磕在周知的肩膀上,突然尖叫起來,並非是高亢尖銳的尖叫聲,而是痛苦又恐懼的吼叫,像一直走投無路的獸類。

周知嘴角勾起來,眼底卻是有疼惜的,他輕輕拍著鍾小雅的後背,親吻她臉上的濕發和汗水。

“小雅,一切都會過去的,這不是什麽了不得事情。”

“你是正當防衛,是鍾樓常年酗酒,他身體太差了。”

“現在我已經將他收拾幹淨了,永遠都不會有人發現他不見了,也永遠不會有人發現你殺了人。”

“小雅,我會永遠在你身邊,別害怕,別哭。”

他的聲音溫柔,如清風春雨一般,他不厭其煩,對鍾小雅永遠有著用之不竭的耐心,直到鍾小雅在他懷裏哭得昏睡了過去,他才將人打橫抱起來,往樓上走去。

樓梯走到一半,王初五打了個響指,寂靜的片場立馬熱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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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水星拍拍唐晚書的肩膀,“放我下來吧。”

唐晚書慢半拍的,臉熱了,忙彎下腰小心翼翼地將許水星放了下來,他笑得靦腆,和在鏡頭中完全判若兩人,“姐姐你好輕啊。”之前他就想說了,但是沒有機會,剛剛再打橫抱起,他終於有機會了。

許水星將臉側的頭發拂到耳後,“你力氣挺大的。”

看不出一點費力,輕而易舉。

唐晚書抿抿唇,“我覺得我能單手也能抱起您。”

許水星眨了眨眼睛,看著唐晚書。

空氣慢慢在升溫,但臉熱的並不是許水星,唐晚書被許水星好奇的打量眼神盯得慌亂,加了一句,“我覺得您演技特別好。”

許水星的演技好幾乎已經是公認的了,不同角色有不同的哭泣和嬉笑風格,性格會讓她們每個人看起來都不同,而許水星的每一次表演,都不會找到上一個角色的影子。

在《畫中人》的電影鏡頭中,她就隻是鍾小雅,甚至連許水星都不是。

隻是一旦在鏡頭外,她就變回了她自己。

莫茉拿了吹風過來,打斷了兩人之間的聊天,莫茉說要給許水星吹頭發,被許水星拒絕了,因為下午也還是要以這個妝造拍戲,“吃飯吧。”

她下樓,往休息間走去。

莫茉去取了餐,劇組有專門準備減脂餐,除了許水星,劇組裏還有不少需要保持身材的工作人員。

等午餐的過程中,許水星看了會兒手機。

微博上還是那些話,跟之前沒什麽區別,隻是因為視頻事件,熱度又升高了,多虧周密在中間做了功,不然禍水引到她頭上,她又得被罵一輪禍水。

倒是不怕,但人心都是肉長的,不舒服在所難免。

聽見門鎖轉動的聲音,她放下手機,進來的人不是莫茉,是抱著幾盒餐食的張柏林,張柏林長得蠻憨厚老實,濃眉大眼,他走進來,“許老師,莫小姐去洗手間了,拜托我把您的午餐先送來。”

張柏林是電影裏的男二,他前麵沒什麽戲份,所以劇組也一直沒怎麽出現他的身影。

前兩天他才趕完行程來瑜市,今天應該要上他的鏡頭了。

跟唐晚書內斂清秀相反,張柏林性格外放,跟許水星差不多年齡,演過電視劇,也演過票房不低的男二男三,很會做人。

“謝了啊。”許水星衝對方笑笑。

“舉手之勞。”張柏林把打包盒都放下來,“何況跟許老師在一個劇組,我不知道可以多學多少東西,給您幫點忙算什麽,都是我賺了。”

他在電影裏也是這樣一個人設,開朗大方,不拘小節。

但本人會更逗一點。

他有些八卦,看了看門外,小聲問:“許老師,您和小唐老師,是真的嗎?”

“網上說得可真了。”

許水星揭開打包盒的蓋子,她語氣微頓,“當然不是。”

張柏林了然,那就是唐晚書在追星了,他個人賬號都是許老師的名字呢。

門外,牆邊,唐晚書抱著兩盒水果站著沒動,他垂下眼睫,睫毛像是被雨水打濕後的蝴蝶羽翅,沒什麽氣力,些許頹靡和喪氣。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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