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喂餌”
林驚鵲站在那兒未動, 如水的眼波望著他。滿是落葉的院內好像一瞬間就倒退回了上次見麵的那夜,昆曲團少了符心洇這個主心骨,又一連下暴雨緣故, 就算門票降的再低, 也沒幾個年輕遊客為了聽個新鮮特意跑過來光臨, 隻有附近的街坊老鄰居佝僂著身子坐在戲台下。
伴著雨聲。
林驚鵲還是堅持著把一出戲演完, 悶熱的空氣使得她裹著戲服的脖側已起了一層層的細汗,等散場,她抬指邊解著領口盤扣,邊沿著窄長的樓梯步下。
忽而, 又停在了架子旁。
隻因林驚鵲看到賀斯梵不知何時站在了台下, 剛繼承賀家掌權之位的他,一身深灰襯衫,西褲挺括,單手插著褲袋, 即便麵相看著年輕氣盛,周身散發的氣場卻如高嶺雪鬆般高貴冷峻, 兩人至少距離數十步遠,隔著雨幕,靜靜地四目交匯了秒。
她輕抬頭, 青色的立領突顯了尖下巴, 對賀斯梵微微一笑:“我先卸個妝。”
這般濃妝重彩又一身戲服欲解未解的模樣, 不太雅觀。
等用最快速度換回平日裏的一身素衣, 賀斯梵也進了內堂小茶室, 端坐在八仙桌前。
林驚鵲向來是劇院裏心思最通透的一個, 仿佛生了顆七竅玲瓏心, 在他獨身來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什麽, 端著綠瓷的茶杯,白白淨淨的手很能給人心生好感,先繞開木凳遞了過去。
“我不想小鯉兒此生都困在這裏,你去勸她走。”
賀斯梵開門見山,純粹是當這是一場交易,沒有打感情牌:“作為謝禮,我會在七裏山街給你買一套公寓。”
林驚鵲的指尖甚至還沒離開綠瓷杯身,停了半瞬,她沒有笑納,語氣越溫柔越慢說:“我會勸,但是小鯉兒也是劇院的一份子,斯梵,或許我該喚你一聲賀總,我無權趕走她。”
“她很容易招偏執狂。”賀斯梵對視上林驚鵲的眼,語調是素來的漠然:“當年的事,我不想再看到。”
林驚鵲怔了下。
賀南枝拜師在符心洇名下時,團裏的人都知道這位小人兒身份極貴,就算學了戲曲,賀家那邊也不會讓她拋頭露麵的到處登台唱戲,隻是賀南枝的美名還是不受控地遠遠傳播了出去。
那幾年劇院很熱鬧,慕名而來的人一大半都是為了見到傳說中那個無法攀折的國色天香角兒。
往台上扔掉珠寶鑽石的,還不算什麽事。
可怕的是那種來這裏一坐就是整天,瘋狂起來什麽都做得出,不跟她搭上話就誓不罷休的。
這些都被符心洇拖著病體出麵婉拒了不少,但是未料到有一位同行師兄,自從巡演時跟賀南枝同台過,回去後就生了心魔,堅信他與賀南枝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像戲曲唱的那樣,窮小子與富家千金突破世俗相愛上了。
等眾人察覺到蛛絲馬跡不對勁時,他已經偏執到企圖綁架賀南枝,要跟她一起殉情。
甚至在跳下橋時,他都沉浸在戲曲感人肺腑的故事裏走不出來。
後來賀南枝但凡想起那位同行師兄病態的行為,就會嚇得幾日都在驚夢。
又逢符心洇病逝……
她的成長被保護得太好,性子純粹又熾熱,對任何事物很容易產生感情,比如玩具破爛了,她也要收藏到自己的百寶箱裏舍不得扔,何況那是她從小每一次登台,都有道身影默默陪伴在幕後的師傅。
以至於,賀南枝對登台這件事,便有了生理上的應激障礙。
……
“小鯉兒這種體質太容易招惹心理有疾病的偏執狂,繼續留在劇院,你們沒有能力保護好她的人身安全。”賀斯梵直言不諱點出,在林驚鵲臉色純白如紙時,語調又緩和不少:“你是她的師姐,我相信你也一定想她此生能無憂無慮。”
雨霧飄浮在外麵空氣中。
賀斯梵走的時候,連帶那杯綠瓷杯內的茶也逐漸冷卻。
林驚鵲有些乏力的靠在八仙桌邊緣,抬睫望著窗外不知何時亮起的燈籠,一絲絲暖黃光線透過縫隙,似乎很是艱難地照射進來,落在了她纖白的指尖。
沒過多久。
柳成竹自門外走進來,左顧右看問:“小鯉兒堂哥來過了?”
林驚鵲點頭。
柳成竹看著她素淨的側顏半響,外麵忽然掛起一陣大雨,他隨手般扯鬆了領口,嗓音模糊而低傳來:“他自從身居高位後就越發鐵石心腸了,師妹……他不會心甘情願為小鯉兒以外的女人付出,恐怕連花點時間去談個戀愛的成本都不願意正兒八經投入進去,你。”
“我知道。”
林驚鵲清眸很冷靜,喃喃從唇間重複這三個字:“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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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賀斯梵透著久居高位的氣場,比當年更重,已經壓不住那股鋒芒了。
林驚鵲在他邁步走近時,從腦海中逐淡的記憶畫麵裏抽離出來,迎向那道壓迫感很重的視線,唇邊的笑容坦然剔透:“我和成竹是同一年拜師進的門,那時師傅領著我們來到這顆有上百歲的老榕樹下,叫我們寫一個願望掛在上麵。”
昆曲團多半都是無家可歸的孤兒,有些年幼起就養在這學藝,留下的極少,中途耐不住十年如一日的清苦練功,便會自行離開。
而始終那個年輕時登台便聲名鶴起,曾經風靡大江南北的符心洇,依舊不悔終身未嫁的決定,將非遺戲曲傳授給每一個弟子。
林驚鵲曾經在紅綢寫下過:
成為師傅那樣的人。
所以她輕聲細語說起往事時,一直淡淡看著賀斯梵:
“這裏承載著太多,恕我不能簽下那份拆遷協議,我也知道你來定會提出更好的協議。”
賀斯梵來之前確實是有此意加重籌碼,他是生意人,一向秉承著談不下的事,無非就是**不夠。
他給足耐心聽了片刻,薄唇微動:“驚鵲,我可以在泗城界內給你選一塊風水極佳的寶地作為劇院,也可以給團裏的每一位都準備份安家費,甚至跟電視台簽些合作協議,專為非遺戲曲開一檔宣傳節目。”
念在這裏是賀南枝學藝待過的地方。
他並沒有逼人到絕境。
晨曦透過樹枝隱隱地照在林驚鵲身上,將她眼皮浸透得微紅:“劇院拆了,老榕樹移走,團就散了。”
就當她心中有執念。
話音落地。
林驚鵲微微側身,意示賀斯梵看那生根在劇院裏的老榕樹,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唇邊的笑裏是多澀意:“師傅走後,我每年都會親手往樹上係一根紅綢,當夜裏有風將它吹起時,當是師傅還牽掛著這,回來看我了……”
“斯梵。”
“我是繼符心洇之後,非遺昆曲的第七代人,有些傳承不能丟,終歸是要有人守住。”
半響。
風好像靜止了。她站在光線下的眉眼略淡,帶著青黛山水一般秀氣,透白手指將浸在木盤清水中的青梅,慢慢地遞給陪她站在榕樹下許久的賀斯梵。
*
過了十點,深巷的牆壁就會被鍍了一層燦爛的金色,走到哪兒都有些曬。
林驚鵲撐著把紙傘,沿著彌漫著煙火氣的窄小街道跟賀斯梵並肩走了段路,傘擋在額前,低低淺淺的陰影落在兩人身上,快到停駛在巷外的邁巴赫車前,便收了起來。
“小鯉兒喜歡吃的那家糯米糕搬走了,不過老板心善,將獨家配方抄寫了一份給我。”
女人氣息和聲線在熱浪裏都很輕柔。
她將抄寫下的紙折好,遞過去。
賀斯梵垂目靜看了幾秒,接過時,抬起的冷硬袖口帶著極淡沉香煙味氣息。
很快林驚鵲就後退半步,連同她素白的長裙在腳踝旁輕輕晃過。
她屏住呼吸,輕聲說:“慢走。”
管家已經提前鞠躬將後座車門打開,等賀斯梵神色淡漠上車,才轉頭看到林驚鵲,紳士地和善一笑:“林小姐留步。”
林驚鵲禮貌點頭,站在日光裏,靜送著車子消失在前方轉彎處。
送走了這位,她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等原路回到院子。
恰好丁扶黎睡意朦朧地從房裏出來,殊不知誰來過,貪嘴地從木盤撈起一顆青梅咬下。
結果瞬間酸到了牙根上,齜牙咧嘴地吐舌頭。
看到林驚鵲,那杏核兒似的大眼睛亮起,也不浪費硬是將青梅嚼碎了咽下去,吐字含混不清:“師姐,我們這劇院還拆嗎?”
林驚鵲將紙扇擱在石凳旁,長裙不小心沾了些蹭到白牆的灰,彎腰拂去時,輕語道:“老城區的拆遷會如期進行,不過賀斯梵答應戲劇院不拆,將來這一片地方會規劃成宣傳國家非遺的旅遊商業街。”
隻是未來幾年裏,難免是會影響到劇院的正常營業。
一瞬恍惚。
她壓下思緒,抿唇帶著笑意,抬手摸了摸丁扶黎的頭發:“接下來,我們需要自謀一條生路。”
……
這次賀斯梵會鬆口讓步,並且以後這裏規劃成非遺文化旅遊的街區資金,有一筆是謝氏投進來的。
林驚鵲心如明鏡,這都是賀南枝的功勞。
她在夜裏坐在老榕樹下,望著飄起的紅綢許久。
回過神,幾番醞釀著言辭,逐字給賀南枝發了條感謝的短信。
丁扶黎窩在扶手搖椅裏繼續啃青梅,不太懂:“為什麽要這麽生疏?”
這話引來了旁邊剛出院的祝白夢側目,抬起沒被吊著的另一隻手臂吊兒郎當的架他肩上:“傻孩子,你以為賀斯梵真那麽好說話啊?但凡我們劇院敢跟小鯉兒牽扯太深,信不信他當晚就坐著那輛價值千萬的邁巴赫上門來捶你小腦袋瓜子?”
丁扶黎平時沒少跟他抖嘴,但是念及祝白夢這次受傷是為了護劇院不被拆,身為吃貨的他,難得有了愛護同門的覺悟,把最後一顆酸溜溜的青梅塞了過去:“知道啦。”
“靠——”
下秒,祝白夢也齜牙咧嘴了起來:“這麽酸!”
旁邊的嬉鬧聲,以及廚房屋內柳成竹揚聲在問西紅柿是涼拌還是清炒,都未影響到林驚鵲。
她握著手機,看到聊天界麵回複的消息。
賀南枝不提拆遷那事,仿若從未發生過一般,倒是發了個與橘貓自拍的照片,說在劇組又客串了一個打醬油的角色,導演看她演得好,非得強行加幾集的戲,不讓殺青下線。
又跟念念碎似的,提起試鏡成功了某個大導演的電影,等拿到片酬,想捐給劇院。
林驚鵲婉拒了這份片酬,隻是叮囑讓她拍戲時別受傷。
聊天界麵停了好幾分鍾。
直到賀南枝發來語音,聲音又軟又倦的,像是應該是剛結束工作:“賀斯梵沒欺負人吧?”
“沒有。”林驚鵲指尖摁在屏幕上方,也給她回。
賀南枝又說:“師姐,我們是一國的,你千萬別賀斯梵蠱惑,什麽事都瞞著我。”
林驚鵲沒有再回,慢慢將手機放下。
不遠處,丁扶黎困惑地數著手指頭,自言自語道:“我吃了八顆青梅……祝白夢吃了一顆,我明明記得師姐買的是十顆啊。”
*
五星級酒店的套房內。
賀南枝近日來心情都不錯的緣故,便格外安安分分地服從譚頌的公主安排,讓去橫店客串一下就去,拍個雜誌什麽的,包括連續跑了幾家試鏡,都毫無怨言。
此刻,她睡到午後醒來,正裹著白色浴袍窩在沙發上,指尖劃著平板看工作日程。
譚頌將從幹洗店收回的晚禮服小心翼翼放旁邊,走過去日常一問:“跟謝總培養感情了嗎?”
賀南枝抬了抬卷翹的睫毛望過去,不加掩飾地攻擊:“頌狗狗,你是認他做沒有血緣關係的爹了嗎?”
譚頌最近就跟失了智似的,隔三差五閑下來就吹謝忱岸的彩虹屁。
他姿態還格外理直氣壯,畢竟誰麵對那一疊跟小山似的資源,不服服帖帖跪著?
偏偏賀南枝就不跪,還因為沒有小扇子的事,磨牙說:“謝忱岸這個白嫖狗!”
“噓!”譚頌勸她莫要這般大逆不道,並且很積極充當和事老的角色,就差沒跪在地毯上給她捶腿消氣了:“男人偶爾也要哄的,你不能仗著他喜歡你恃寵而驕啊!”
什麽?
賀南枝懶洋洋地支起身子,像是聽不懂中國話似的:“喜歡我?”
譚頌反問:“不然呢?”
且不說謝忱岸這般麵麵俱到寵著這位小祖宗,就她這副國色天香的美人容貌……
無論男女老少。
見了都很難不喜歡吧?
賀南枝還真是這樣認為,語調怪聲怪氣的:“我和他就是普普通通的豪門聯姻而已。”
譚頌看破冷笑:“據我小道消息所知。”
“嗯?”
“你看,我才說幾個字啊,你嗯的這麽快做什麽?”
“……”
賀南枝啞口無言了瞬,轉身去找枕頭準備捂死某人的嘴。
譚頌趕緊攔下她手腕,求生欲很強地說:“謝總自從回國後,豪門裏不少仗著是長輩的身份,都惦記著給他搭橋牽線介紹女朋友呢,你品品,這像什麽話?有你這麽一個正牌未婚妻擺在這,那些人還妄想上位……”
見賀南枝垂著睫毛不語,譚頌話鋒一轉:“要說我管它什麽豪門塑料聯姻,謝總這種絕版的男人,不但有錢有勢,還有吊打內娛男明星的神顏,你可不能傻乎乎的拱手相讓出去了。”
安靜幾秒。
賀南枝眉尖蹙了蹙:“你混新聞財政狗仔隊去了?”
譚頌沒跟上她腦回路:“啊?”
“不然你知道這麽多?”賀南枝若有所思了會,漂亮的眼睫危險地眯了起來:“你最近跟藍纓微信聊得挺頻繁的嘛?”
譚頌心髒都抖了幾下。
正想怎麽義正言辭地擺脫出賣她行程的嫌疑,擱在沙發一角的手機亮起。
他指了指:“消息。”
賀南枝先暫停盤問,一隻幾乎與沙發般雪白的小手伸過去摸索了過來。
輕輕點開。
是藍纓發來的微信消息:「小公主殿下,謝總在蘭舍醒酒,你有空來接自己未婚夫一趟的吧?」
幾乎是同時間。
譚頌察覺到不好,站起身就想跑。
被賀南枝扯過沙發上的枕頭,扔向自家這個叛變的經紀人:“就是你!”
……
藍纓的手頭上起碼有她未來三天,事無巨細的工作行程報表。
倘若賀南枝敢說沒空的話。
她那邊反手就能截圖過來,細到每個小時需要進展到什麽工作,中途停下喝了幾口水。
蘭舍的會所三樓包廂。
謝忱岸懶散靠在屏風後的深藍色沙發上,側顏的身姿透著幾分漫不經心懶散,恍若一幅丹青聖手勾描出的昳麗畫卷,修長手指把玩著薄薄手機。
今晚這場局。
就他滴酒未沾。
藍纓踩著十厘米高跟鞋沿著繁複花紋的地毯一路走到屏風旁停下,沒興趣打量在座幾個身份極貴的男人,秉公辦理著的姿態說:“謝總,小鯉兒已經在來接您的路上了。”
這話。
立即就遭到了沈序白的陰陽怪氣:“我就納悶你今晚怎麽沒心情跟我們喝酒,原來擱著當擺設半天,是為了給魚兒喂餌呢?”
謝忱岸神色從容淡定,也不反駁。
沈序白踹了隔壁也把玩手機的溫見詞一下:“你走神什麽?”
溫見詞及時避開,慵懶地伸了個懶腰:“謝大公子在收網呢,要說怎麽是他有未婚妻,你這直男癌懂什麽,真想懂先回家聯個姻。”
沒等沈序白懟他。
藍纓出去接了個電話,略有些尷尬地進來匯報:“小鯉兒來是來了——”
對視上謝忱岸沉靜的墨玉眼,她說:“就是走錯了包廂。”
沈序白和溫見詞很有默契地同時笑了。
“這蘭舍巴掌大點地方,魚還能迷路呢。”
*
早在十分鍾之前。
賀南枝從保姆車下來,一身胭脂紅的極踝長裙襯得她雪膚很白,從頭到腳在踏出酒店之前,都讓狗腿的譚頌給精心打扮過的,連臉蛋都帶了淺妝。
原因很簡單,譚頌說:“小別勝新婚,你和謝總有一小段時間不見了吧?別管其他的,先迷死他再說。”
賀南枝細想下,覺得好像這話也有幾分道理。
她可以持美行凶的!!!
說不定哪天靠美色讓謝忱岸就幡然醒悟了呢,開始懺悔當初不該拒絕了她的情書,應該跪下感恩戴德被這麽一位天仙似的未婚妻暗戀過……
而她。
別說一把小扇子了,要無數把都是勾勾手指頭的事。
賀南枝被譚頌語重心長地勸說下,大晚上親自來接走醒酒的未婚夫也沒那麽不甘不願了。
她嫋嫋婷婷地走進蘭舍會所,正拿出手機看包廂在幾樓,恰好迎麵也有一位高瘦的身影急促地跑出來,許是太慌了,不小心將她雪白手腕碰了下。
“抱歉抱歉。”
“司唯?”
賀南枝眉心輕蹙,視線忽然定格在他流血的額頭上怔了幾秒,隨即,又發現襯衫浸透了烈酒的味道,甚至衣領處紐扣還崩掉三顆,怎麽都掩不住那露出的鎖骨下方幾道淤青似的掐痕。
“你……被誰欺負了?”
司唯將她掉落在大理石地板上的手機撿起,手指頭都在抖,卻故作若無其事,隻是那張娃娃臉笑得比哭還難看:“馮少喊我過來陪他喝幾杯就給我一個上試鏡的名額,誰知道我笨手笨腳的,就被趕了出來。”
賀南枝不蠢,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是拒絕了被那個叫馮少的男人潛規則才這副模樣出來。
“在外應酬,難免會倒黴碰到這種事——”司唯想說笑,那雙鹿眼卻濕漉漉的。
賀南枝上次錄製節目時,記憶猶新就因為延離盛多看了她兩眼,司唯就睡覺不敢關門,怕她被性騷擾。
如今這副狼狽的模樣,讓賀南枝紅唇緊抿著,漂亮的臉蛋表情也冷了下來。
半響,她問:“你額頭的傷,怎麽回事?”
司唯好像察覺不到疼痛似的,抬手去摸:“被酒瓶砸的。”
下一秒。
“你帶路。”賀南枝拽著他,往那個叫馮少的包廂走去。
比起一些身份極貴的大佬雅間,蘭舍也是會提供一些酒醉金迷的地方給紈絝少爺們聚會用,門沒關嚴,賀南枝推進去的時候,很快就找到了懶散靠在真皮沙發上左擁右抱著男模的馮少。
她性格使然,喜歡禮尚往來這套。
在場的人猛地一看到有個國色天香的美人兒闖入時,還驚豔怔在原地,沒反應過來。
隻見賀南枝拿起水晶茶幾的酒瓶,回頭遞給了司唯:“今晚出了任何事我給你兜底,誰怎麽欺負你的,你就還回去。”
司唯好似一座殘破的雕像凝固著,直直望著她那雙漂亮純粹到不行的眼眸,胸口霎時湧上很多酸澀難當的情緒。
也就幾秒內發生的事。
他一個酒瓶子,漂漂亮亮地砸在了今晚對自己動手動腳的馮少腦門上。
“我靠!”
“瘋了嗎……蘭舍的經理在哪裏,誰啊就這麽放進來鬧事啊!”
“快叫保安,叫、叫救護車!馮少別動……你流了好多血。”
喧鬧的包廂就跟著一靜,又整齊尖叫了起來。
賀南枝纖白的手拖了把絲絨椅子抵在包廂門口處,紅唇溢出的音色透著股泠泠似雪寒意:“今晚你們哪個用髒手碰過司唯的,都給我自扇一巴掌賠禮道歉,否則都別想走。”
有個離馮少最近的尖臉男人跳了出來:“憑什麽啊!”
恰好蘭舍的經理聽到喧鬧動靜,帶著保安心驚膽戰地趕了過來。
賀南枝笑了。
“你去——”她指著西裝打扮的英俊經理,理直氣壯說:“三樓君子蘭包廂裏,哪個身份最大,把他請下來。”
一直懸著心的司唯下意識看向賀南枝。
似察覺到疑惑的視線,她側過清豔精致的臉淺淺一笑:“我又不傻,要沒謝忱岸在蘭舍醒酒,我怎麽敢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