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花芽心裏苦。
花芽說不出來。
她苦著臉跟方圓一起揉麵團做棗花卷, 按照島上的風俗要在新婚的第三天給親朋好友送謝禮,表示對他們婚禮祝福的感謝。
因為做的數量多,顧聽瀾挽起袖子也加入其中。他手勁極大, 也不嫌累, 連揉三盆白麵出來。
林八一沒來, 要在家裏等著花芽回門。其實就是走個過場。
花芽被顧聽瀾顛來倒去了兩天,腦子一團漿糊, 被方圓塞了塊小麵團,趕到一邊玩去。
每個棗花卷像是四個正常的花卷拚在一起,中間的地方綴著一顆大紅棗。白麵精貴,一家就送兩個就好, 取好事成雙的意思。
做完就要蒸,方圓在家裏幫忙蒸,讓他們先去找林八一把回門過場走了。
顧聽瀾帶著花芽往林八一那去,林八一在家裏跟他們喝了茶,簡單吃了點東西, 顧聽瀾又要帶著花芽回去, 拿著剛蒸好的棗花卷, 先到高嬸子家裏道謝。
他們去的時候高嬸子家還挺熱鬧,阮旅在家裏, 李金花和馬建忠也在這裏。不知前頭說了些什麽, 李金花眼眶都是紅的。見花芽和顧聽瀾進屋,忙起身把沙發讓出來。
顧聽瀾和花芽跟高嬸子和阮旅說著話, 李金花見他們小夫妻和和睦睦相親相愛的模樣, 不由地看向馬建忠, 沒想到馬建忠此時此刻也看著她。
聊的差不多,馬建忠帶著李金花下樓回家。
李金花走著走著停下來, 她看著馬建忠憨厚的背影,覺得自己從來沒讀懂過這個男人。
天上又下起雪,走在前麵的馬建忠發現李金花沒跟上來,回頭瞧了眼。
李金花在原地抹眼淚。
馬建忠原地看了一會兒,歎口氣走回到李金花的身邊。
李金花看向他伸過來的手,壓抑不住內心的情緒,啞著嗓子問馬建忠:“你真不打算跟我離婚?”
“我已經跟阮旅表態了,絕對不會跟你離婚。”馬建忠看著這段時間憔悴不已的媳婦,伸手拉住她往家裏走。
李金花一路上悶著頭,路上遇到誰她也不管,她已經很久沒跟馬建忠牽手了。
走到家門口,李金花進到屋裏站著不動。馬建忠問她:“下個麵條吧,我來擀麵條,你做鹵子,多放點蔥。”
“老馬,我——”
馬建忠洗了手,紮上圍裙回頭跟李金花說:“你別想太多,我說不離婚就不離婚。”
“可那次、那次是我騙了你。”李金花終於把隱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說了出來:“我趁你喝醉酒,害你跟我結婚。其實那天你沒做對不起我的事。老馬——”
“我知道。”馬建忠又找來一條圍裙給李金花紮上,垂著頭係帶時發現她消瘦了好多。馬建忠把她轉過來,發現她又在抹眼淚。
這段時間太過壓抑,以至於李金花哭都不敢大聲哭。
馬建忠卻笑了一下。
李金花望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麽笑得出來。
“我從來不喝酒。”馬建忠說:“那次執行任務,我把酒灑在身上,我自己從來不喝酒。那天晚上我確實累了,但沒睡的那麽死。發現有人進來,換成別人我指定、指定不能讓她留下來。”
他還記得那次執行任務,他帶著戰士太累太渴。從外地趕時間到了李金花的村子,村子裏的人一口水都不給他們,在他們想要再趕一天一夜的路到別處休整時,是李金花主動叫住了他,並且給疲憊不堪的他們安排了住的地方。
尾隨他們的人過來跟他們套近乎,他哪裏會真讓自己喝酒,全都是水而已。
“那你為什麽不早點說。”李金花終於哭出聲音。
馬建忠憨笑著拉著李金花的手說:“我哪裏能說,說出去別人知道是你自己要進屋的,肯定會在背後說你閑話,你後半輩子不就毀了。我是看著進來的人是你,才閉上眼睛裝睡。他們要說就說我酒後失德好了,反正我穿著軍裝,他們不敢當麵說我,隻要不說你就成。”
李金花泣不成聲,馬建忠上前抱住她拍了拍說:“不是什麽大事,快來做鹵子,咱閨女待會就回來了。她隨我,就愛吃你做的大蔥炸醬的鹵子。”
李金花擦了把眼淚:“欸,我今天多做點,你爺倆多吃點。”
*
花芽送完一圈棗花卷,回到家裏發現茶幾上擺著一個紙殼箱。
有了公公上次的禮物經驗,花芽這次冷靜了些,從裏麵一樣樣拿出北京果脯、柿子餅、糯米糍粑、幹河粉、臘肉、臘雞等一些能夠儲存的食物。
顧聽瀾見她興致勃勃地擺弄完,從兜裏拿出一封信給花芽說:“這是我媽給你寄的信。”
花芽接過信封,上麵蓋著北京的戳子。打開先看到的是一張照片。裏麵是她見過的公公和短發幹練的婆婆,還有一位留著三七分頭發的年輕男子。
“我爸、我媽,這個二傻子就是我弟,顧濤濤。”顧聽瀾曲起食指在顧濤濤幹淨俊朗的臉上彈了下說:“本人比照片傻氣的多,就是個二百五。”
花芽簡單地在心裏記了一下:顧濤濤,二百五。
隨後花芽打開婆婆給寫的信,信上先對沒能過來參加婚禮表示道歉,又說歡迎到北京過去玩,順便辦個婚禮讓她的戰友們羨慕羨慕,最後婉轉的表示了她的那位讓人驕傲的大兒子有個毛病就是不能太順著,偶爾需要敲打一下免得上房掀瓦。最後聽說花芽有考大學的意思,通過朋友關係弄到一些當年的高中教材,讓花芽可以在家裏不要自學,保持進步的腳步。最最後,說箱子最底下有個夾層是給花芽的見麵禮。
花芽撲到箱子邊,把裏麵的東西再次擺了出來。剛收拾好的顧聽瀾一臉無奈地看著她拆開箱子,找出一個小盒子。
小木盒不大,打開裏麵有一對羊脂玉的平安扣。
雖然目前都是些沒人要的玩意,但好東西始終是好東西。但凡有些眼力見的、有門路的全都私藏起來或者漂洋過海送到外麵。亂世出黃金,盛世出古董,就是這個道理。
花芽把平安扣放在手裏,仿佛有溫度般沒有想象中的冰涼質感。顧聽瀾把平安扣拿過來,挑了個質地更瑩潤地給花芽戴在脖子上。花芽照葫蘆畫瓢也給顧聽瀾戴上了。
“咱媽那裏有不少好東西,都是原來祖上留下來的。信裏不好說,她打電話跟我說來著要給我媳婦留著。現在隻能委屈你戴個平安扣,不能戴些佛啊菩薩的。”顧聽瀾笑著說。
“我很喜歡。”花芽能感受到遠在北京的愛意,她摟著顧聽瀾的脖子親親他的臉說:“你們全家我都喜歡。”
顧聽瀾嘴裏含著薄荷糖,花芽靠近聞到薄荷的味道捏著鼻子說:“你冬天含什麽薄荷糖。”
顧聽瀾戲謔地眨眨眼睛往花芽身上掃去,花芽打了個寒顫明白了,醒腦敗火。
花芽恨不得再往他嘴裏塞上一大把。
她這麽愛睡覺的一個人,生生被顧聽瀾弄的不想靠近床。
關鍵是他還不聽話,老是哄騙她做些羞臊的事,等清醒過來花芽總是會懊惱臉紅。就這麽個壞東西,偏讓她愛的不行。
花芽晃晃腦袋,覺得裏麵水聲有些大。
“先別著急給你婆婆回信。你陪我去給咱爸打個電話,結婚前我給咱爸打過,今天照理回門,也該給他老人家問個好。”顧聽瀾又恢複人性,跟花芽安排著說:“打完電話你再給我媽回信就好。”
至於為什麽不打電話,顧聽瀾是知道花芽不愛說話。最近跟他在一起話是多了些,碰到不熟悉的人又會變成兩三個字往外蹦的情況。還不如寫信。雖然封島,用那句話來說,車馬很慢,書信很遠,情誼也深。
花芽於是陪著顧聽瀾慢慢地往辦公大樓去。
花芽胳膊上挎著小竹籃,有認識的過來給她恭喜,她就喜氣洋洋地抓把喜糖給過去。碰到不認識的小孩,也喊過來分糖吃。
那天王天柱一直遠遠地看著他們結婚,事後花芽還到樓下給他包了一大包喜糖,也不知道有沒有看見。
花芽想著總是一家人要住一起,王天柱住慣二樓,嫌三樓上下樓麻煩不願意搬來搬去。高嬸子也讓他繼續住在二樓,不去打擾小夫妻的生活。
花芽不覺得打擾,總想著想要找王天柱玩一玩拉進一下兩人的關係。也不知道王天柱怎麽回事,見她就跑。後來顧聽瀾說,可能是害羞。
對此花芽也覺得八九不離十,並且跟高嬸子保證會做個好媽媽。
顧聽瀾給嶽父打電話過去,村委會的幹事讓他們等一會兒。期間有個花芽聽不出來是誰的男人接了電話,東問西問了一通,顧聽瀾隨便說了兩句對付了過去。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想做什麽。
林向陽接到他倆的電話很是高興,知道他倆把婚事辦完,細問了一下詳情,發現一切都很順利,在電話那頭也高興的不行。花芽跟他說了不少結婚時候發生的趣事,還說跟這邊家屬相處的很好,叫林向陽不要擔心。
顧聽瀾想起花芽珍惜地看著他家裏的照片,等他接了電話就跟林向陽說:“爸,回頭我們也照好照片給您寄過去。不過要等到明年開春以後了。”
林向陽覺得這小子太靠譜了,他確實想知道二女婿長什麽樣,最近許多人問,他都不知道怎麽說呢。
掛掉電話,想起村子裏風言風語,林向陽搖搖頭,背著手老神在在地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