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隔了一天, 禮拜三。
花芽上班的第二天。
早上,方圓思來想去決定讓花芽帶兩顆雞蛋給周文芳吃。
挽棉袖、洗抹布這兩件事說大不大,要是隆重感謝有點過頭。要是能就此拉進她們間的關係, 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到了以後, 跟她說打完招呼, 就問一句——”
“問她吃了麽。”花芽重複道:“然後遞雞蛋。”
方圓一圈圈幫花芽繞圍巾,確定脖頸不會漏風, 跟花芽說:“真不用我送你去?”
花芽不要送,她還得繞到英雄碑喂海鳥們呢。
方圓不許她老是過去,怕被海鳥啄。花芽幹脆上班之前順路喂一喂。
等花芽捂著兜噠噠噠下樓,方圓走到廚房看到沒封口的苞米碴袋子無奈地笑了。真是粗心大意的丫頭。
花芽不怕英雄碑, 從這裏到三區能節省十分鍾的路程,還能喂到她喜歡的小鳥,一舉兩得。
可惜早上過去沒到喂鳥的時間,廣場上並沒有幾隻鳥。花芽揣著苞米碴失望地往圖書館走去。
走在圖書館的小路上,倒是不少小海鳥嘰嘰喳喳想要找花芽要好吃的。
花芽給它們倒了苞米碴, 它們吃飽喝足在半空中打著旋離開。
進到圖書室, 早上過來看書的人不多。
周文芳每次到的比花芽早, 她站在登記桌前麵,瞪著李銀花, 就是不給她登記借書證。
花芽慢吞吞地收拾好自己, 來到登記桌前。周文芳跟李銀花今天沒吵架,上次被人投訴到家屬委員會, 兩人都被批評了。這回她們比的是大眼瞪小眼。
花芽純當她們不存在, 先給自己倒了點茶。用顧聽瀾的茶票換的二兩鐵觀音。然後抬起手腕慢吞吞地看眼浪琴手表, 距離她上班還有十五分鍾。
她竊喜,這樣每次過來喂完鳥應該不耽誤上班的時間, 完美。
周文芳站的腿酸,想到花芽跟李銀花倆人暗中似乎也有點不對付,便想著要不要讓花芽加入她,畢竟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她們雖然做不了真正的朋友,可以勉為其難暫時偽裝成朋友。
隻要花芽不要再讓她幹這幹那,前天回到家,周文芳後知後覺,自己怎麽就被花芽牽著走了。
誰知花芽在她的祈禱中慢吞吞地抽出板凳坐到她旁邊,仰望著她,一臉欲說還休的表情。
周文芳無語,偷偷在下麵伸手想要指著李銀花,讓花芽一起瞪她。
熟料,手上被塞了個溫柔的東西。
前天幫著花芽幹了好幾件活,周文芳一口氣提到嗓子眼,下意識地捏著雞蛋往桌子上使勁一拍。
“啪!”雞蛋殼應聲而裂,裏麵的雞蛋卻完好無損。
周文芳在最後關頭想著這東西弄到桌子上到處都是還得她自己收拾,女人何必為難自己呢。
她三下五處二地剝好雞蛋,眼睛自始至終沒有離開李銀花的小綠豆眼,剝完雞蛋反手往花芽臉上拍過去,被花芽穩穩格擋住。
花芽拿著雞蛋學著某人的樣子在周文芳和李銀花中間舉起來晃了晃:“你要吃嘛,小芳同誌。”
周文芳很想跟她說自己與她沒那麽熟,請不要幹擾她進行無聲的戰鬥。
“滾一邊去。”周文芳低聲罵道。
花芽小手捧著雞蛋從善如流地坐下,感歎道:“你對我真好。”完事,啊嗚咬了一口雞蛋,吃的香噴噴的。
周文芳眼前又有點黑,她暗中用腿靠著桌子腿,借力倚著。麵帶譏笑地點了點桌麵,說:“我建議你不要拿《紅日》,這本《新華字典》很適合你。”
李銀花看了半天周文芳和花芽相處的關係,莫名其妙地覺得兩人居然很好。周文芳鼻孔看人的人居然還幫著花芽剝雞蛋。可她就不信邪,上次從方圓家裏被攆出來,她就打消了跟顧聽瀾好的心思,轉而轉向別的軍官。
轉來轉去,雖然認識個不是軍官的人,但也在三區居住工作,據說政審以後就能有軍籍,當上軍官也是早晚的事。這本書是對方托她過來借的,借不到像什麽話。
“給我。”李銀花說。
“不給。”周文芳說。
“你這是公報私仇。”
“你是浪費資源。”
李銀花怒了,指向一旁小口小口吃著雞蛋的花芽,說:“她小學學曆能在這裏上班難道不是浪費資源?”
花芽眨巴眨巴眼,沒等她反駁,周文芳先說:“人家借書登記上寫的字一看就是有文化人寫出來的,你還好意思笑別人,別人哪裏不比你強。陰險狡詐的潑婦,我見你都覺得晦氣。”
“啪啪啪啪,啪啪。”花芽學著小瓜子的節奏,給周文芳鼓掌。
周文芳深深吸一口氣,指著對麵的文化活動室說:“算我求你,去那邊老實待著。”
去就去。
花芽慢吞吞地把桌子上散落的雞蛋殼用紙巾包起來,李銀花喊道:“你就不能快一點?你屬烏龜還是王八的?”
花芽抬頭看向她,納悶地說:“十二生肖裏有烏龜王八?”
李銀花冷笑道:“這你都不知道還文化人呢?”
花芽說:“我以為你家有屬這個的,所以奇怪。”
李銀花“呸”了一聲,把矛頭轉向花芽說:“你家才有烏龜王八,別以為我會怕你,我連著你和周文芳一起罵!”
花芽驚了:“你罵她就好,何必受累罵我。”她隻是一個可憐的打工人。
周文芳覺得這玩意是半點忙幫不上啊,拎著花芽的棉襖領子把她拖到登記桌外麵,說:“你過去。”
花芽其實不想過去,她想看她倆怎麽吵架的。
她磨磨蹭蹭的,周文芳已經在第一天被刺激完了,今天很淡定地看著。反倒是李銀花受不了,說:“真磨嘰,懶沒邊了。”
現在婦女主打一個勤勞刻苦,巧手持家,像花芽這樣的實屬罕見。
周文芳冷笑著說:“她就這樣,你急你滾。”
花芽倏地抬頭,終於發現周文芳是在幫自己說話,正要開口,周文芳伸手捏住她的嘴唇,使勁捏成鴨子嘴:“你閉嘴。”
隻要花芽不說話,周文芳自認尚有一戰之力。
就在她們三人僵持中,閱讀室進來一個男人。對方有很平凡的五官走到哪裏都不會引起注意,直到他開口,周文芳才發現閱讀室進來人了。
李銀花見到他,明顯變得羞澀。她耷拉著眼皮,嬌羞地說:“我正在幫你借書呢,你怎麽自己來了。”
“銀花同誌,我的同事給我弄到一包上好的咖啡。我迫不及待的想要與你一起品嚐。我們就在碎格子餐布上,品味著人生的咖啡可好?”
花芽吸溜了一下,覺得有點牙酸。
李銀花就喜歡這副文縐縐的樣子,絕對的文化人。她把書往登記桌上一扔,驕傲地跟著男人離開閱讀室。
直到下班,周文芳沒跟花芽再多說一句話。
花芽也不著她,幹完活下班著急喂小鳥呢。
她到的時候,碰到高嬸子也在喂海鳥。隻是表情不大對,似乎有些發愁。
見花芽來了,高嬸子站的遠遠地指著地上一群鰹鳥說:“你看它們一過來,海鷗、海燕都不敢來了,簡直就是一群惡霸。”
花芽沒敢吭聲,就是她邀請惡霸過來吃苞米碴做客的。
高嬸子稀奇地看著三十多隻鰹鳥如同見到鳥媽媽,非常壯觀地跟在花芽身後亦步亦趨地離開別的鳥吃食的地方。
她沒多想,以為花芽身上帶著鰹鳥還吃的東西。
“啾嘰啾嘰!”
那個老太婆真壞,拿拖把頭幹我!
罵她罵她罵死她!
花芽趁高嬸子喂別的鳥,往鰹鳥頭目的喙上彈了一下,板著小臉教訓道:“不許罵嬸子,她是好嬸子。”
鰹鳥頭目展開一米七八長的雙翅,呼扇幾下想要嚇唬花芽。結果看到花芽不但不害怕,甚至想要伸手掰了它膀子。它趕緊收好翅膀抱住弱小的自己,甜甜地叫:“啾啾啾~莫生氣呀~”
花芽還是罰了它,隻給它一小把苞米碴,其他都分給了它的部下。
花芽最近琢磨著給毛線染色,瞧著鰹鳥頭領的腳蹼天藍的顏色好漂亮,她笑著招招手說:“你來。”
不知花芽險惡的鰹鳥首領屁顛顛跑過去,被花芽抱在懷裏使勁搓著腳皮。
“啾!”
它在花芽懷裏不敢動,厚實的天藍色腳蹼被花芽搓的火辣辣。花芽攤開手,發現一點沒點色,把它扔了下去,小聲逼逼道:“嘖,沒用。”
“.啊啾?這是人話?”鰹鳥首領差點被花芽弄去腳踩毛線染色,當一個自動染色工具鳥,不可置信地說:“沒鳥權了?敢不敢跟我去野區一趟?”
花芽喂完別的鰹鳥,站起來拍拍手,說:“你聽過亡命食神麽?”
鰹鳥首領何止是聽過,亡命食神簡直就是它們野生動物裏的黑白無常啊。
當年他們叱吒野區,神農嚐百草,亡命食神嚐百鳥啊。
“我對象。”花芽笑了笑說:“很愛我。”
高嬸子也喂完海鳥了,她走過來跟花芽打招呼,準備去家屬委員會上班。過來一看,指著鰹鳥首領說:“今天可真是稀奇,居然能看到鳥兒下跪。”
鰹鳥首領很想說它是有尊嚴的鳥兒,它不是下跪,隻是腿軟。
照理說,它們在天上飛的應該很難被捉住。萬萬想不到,亡命食神中有個叫顧八斤的,神槍手一名。一槍一個鳥朋友啊。
另外一個更無語,被它們野生動物稱為謝大嘴。什麽玩意,都要先往嘴巴裏炫一炫。可謂是——
五彩斑斕的鳥兒、五彩斑斕的花。
五彩斑斕的蘑菇,五彩斑斕的他。
顧八斤是要別人的命,謝大嘴狠起來,自己的命都不要。
就問你怕不怕。
都說謝偉民能被顧八斤提拔成副團長,主要考量的就是丫命大。
花芽不知野區野生動物們內心的沉痛,伸手“啪啪啪”拍了拍鰹鳥頭領的腦袋瓜:“你好乖。”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雖然沒摸清楚花芽的路數,它還是在內心衝夥伴們呐喊:救救我,救救我。
花芽喂完可愛的小鳥們,小鳥們是什麽心情她不知道,反正她自己心情很好的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