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林春蓮回去抓了個現行。
趙小燕還在鍋裏攪和著小米粥,計算著她娘到花芽家說親至少得七八點回來。她一來一回完全來得及。
林春蓮抓著趙小燕好一頓罵,在花芽家受了氣可不得好好消消氣。
“錢愛軍有什麽好的,我讓你禍禍家裏頭的東西倒貼男人!”林春蓮搶過木鏟,揚了揚到底沒舍得下手。
趙小燕抓住機會,否認說:“娘,我這是給你做的小米粥,你怎麽提起錢愛軍來了?”
林春蓮把鍋沿敲的咚咚響,拿著木鏟指著趙小燕說:“你騙的了別人騙的了我麽?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還不知道你的心思?知子莫若母,我就是瞎了,也知道你的花花心思。”
趙小燕就是不承認給錢愛軍做小米粥,帶著哭腔說:“你是我娘怎麽還侮辱我,要不是前天你說胃疼我能給你熬小米粥。你自己想想,有沒有說過胃疼來著。”
林春蓮見女兒極力反駁,暗罵花芽挑撥她們母女關係。她伸手想要擦掉趙小燕的眼淚,發現她幹打雷不下雨,臉上一點淚珠都沒有。
“得了別裝了。”林春蓮把木鏟扔到鍋裏,讓趙小燕把小米粥盛出來。敲打她說:“錢愛軍一門心思要娶花芽,你就別拿熱臉貼人家冷屁股。”
“娘!我都說我對他沒意思。我、我今兒還答應傻妞去相人家呢。”趙小燕拉著她娘的手,看了看門口,跟林春蓮說:“聽說是個一級工,明天上午九點到縣勞動公園見。”
“這種好事能輪的到你?”不是林春蓮當母親的潑冷水,就她家的條件還有趙小燕的麵皮,人家端著鐵飯碗的人哪能看上。是個男人眼珠子都得黏在花芽身上。趙小燕跟花芽是表姐妹,從小到大在花芽麵前不討好。早就應該習慣了。
“老實說,你個丫頭蛋子,怎麽能自己決定去跟男人相看。是不是有啥原因在裏頭?”林春蓮急於給趙小燕找好人家,但也得問清楚緣故,不能將趙小燕推入火坑啊。
趙小燕在林春蓮的逼問下,說了實話:“傻妞跟我說是花芽的大哥來電話,問花芽願不願意跟他認識的一個男的相看相看.讓我幫著通知花芽。反正我也是大哥的妹妹,替她過去也不算騙了別人。”
林春蓮半響沒吭聲,突然往屋裏走去。
趙小燕不知她娘的意思,忙跟在後麵。林春蓮從嫁妝箱子裏翻出一塊大紅色棉布,在趙小燕麵前比劃了一下,說:“你趕緊幫娘引針,娘給你做件新衣裳。你臉色太黃,穿個紅衫顯得臉色好。有的男人就講究這個,要是臉色不好總覺得女人不好生養兒子。”
“哎!”見林春蓮同意她假冒花芽,喜笑顏開地找出針線盒跑到炕上引針。林春蓮連夜給閨女縫了件大紅色的短袖出來。
“你說林老大怎麽突然要給花芽相看對象,在外麵打工有十多年沒回來了吧,介紹個啥對象給她呢。”林春蓮跟趙小燕借著煤油燈眯著眼睛趕製衣裳,忍不住好奇。
“肯定是人家條件好唄,要不然咋能特地打電話來。”趙小燕認為自己明天一定能讓對方相看上,花芽以後就得羨慕她有個當工人的男人。
“也是。”林春蓮用牙咬斷縫衣線,從牙縫裏說。
*
過去十二年期間,為了國家保密軍工項目不被敵特發現,顧聽瀾與其他官兵們一樣,喬裝打扮成普通工人模樣。
其中保密建設項目涉及到二十七萬將士,累計長達十二年的與世隔絕的枯燥生活。
這個項目落成以後,緊鑼密鼓的就是‘海上鐵路’的開通,加大加快我國國際貿易與交往。重重擊破了西方列強對我國經貿的封鎖線。
在國家還沒正式向社會各界公開他們身份的此時,顧聽瀾穿著一身去掉肩銜的舊軍裝,讓旁人看來他隻不過跟其他百姓一樣,是個軍裝迷。
今天他特意用發油把頭發向後梳,買了一盒新鞋油把軍靴擦的亮堂堂。
細腰長腿、身姿挺拔,與他冷峻五官不同的是眉眼流露出一絲期待與溫和。
勞動公園門口不停地有人將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這時候的軍人無意是最吃香的。特別是顧聽瀾白楊般挺拔的身段,讓人不禁想看看他的軍銜。怎麽說都得是個軍官吧?
沒成想,肩銜沒有。
是個‘假軍人’。
再一看頭發長度明顯不對,正經的軍人誰能留著這麽長的頭發?
原來是個外強中幹的貨色。
“我說老顧,咱們老班長的妹子你到底惦記多久了?人家小姑娘接個電話就能過來相親?不怕遇到人販子啊。”說話的是他的戰友,同時也是他的副手,一團副團長謝偉民。
他沒特意打扮,這些年在島上搞建設,不修邊幅了些。特別是過來鄂洲縣執行任務,就得要他這副胡子拉碴的二流子打扮。
“聽不懂你說的話,麻煩你往邊上站站。”顧聽瀾印象當中,照片裏的女孩露出甜美的笑容,光是看到她對著你笑,就能知道一定是個說話嬌嬌軟軟的,帶著些孩子氣的可愛姑娘。
為了避免可愛姑娘被“二流子”嚇到,他毫不客氣地將謝偉民請到一旁。
顧聽瀾抬起手腕,手表上的指針指向九點。
他手心裏出現細汗,莫名緊張起來。
執行特殊任務的危險時刻,他都沒這種離譜的心悸感。
他隱隱看到前方有個小紅點跑了過來,就在此時,在公園旁邊等待的一名戰士也跑了過來,低聲站在他麵前傳述緊急任務。
顧聽瀾皺著眉頭,望了眼十多米外的女子,突然怔住了。
“喂,是不是她?一定是她吧?”謝偉民伸長脖子張望過去,接著也皺起眉頭說:“老顧,這就是你的眼光?能讓你念念不忘好多年的姑娘,說句不禮貌的話,就她?啊,就她?我要知道她這樣的,都不跟著你一起來。”
到底是做過偵察兵的人,有眼力。沒等趙小燕走到麵前,他就知道這位女同誌是個嫉妒心重且爭強好勝的性格。
顧聽瀾跟士兵交代了幾句,士兵先一步跑到馬路對麵發動吉普車。而顧聽瀾往反方向走了出去,臨行前跟謝偉民說:“我要的姑娘叫花芽,不是她。再跟老子弄錯,劁了你。”
劁,閹割豬也。
謝偉民襠下一寒,衝著他喊:“衝我撒什麽氣啊,八字一撇都沒劃上,怎麽就成你的姑娘。再說人家不來,怪誰.誒,不對啊,人家不來也不能來別的女人啊,這女人什麽個意思?”
“我不要她。”顧聽瀾一個眼神都沒給趙小燕,轉身執行任務去了。
趙小燕站在遠處偷偷往這邊看過來,見到一名穿著軍裝的帥氣男人。她心跳的好快,猜測這名男子就是她要找的對象。
怪不得林老大急吼吼地叫傻妞找花芽來相看,這麽好的男人絕對不能拱手讓人。她站到這裏也就一兩分鍾時間,已經看到不少女人的視線黏在他身上。
然而世事難料。
趙小燕直接忽略的“二流子”流裏流氣地走了過來,讓她一見鍾情的男人卻離開現場。
“誒.你怎麽走了.”趙小燕伸出手想要抓住顧聽瀾離開的背影,可惜對方隻給她留下一個帥氣的後腦勺。
“是林、林妹子吧?”謝偉民不做人了,冒充起磕巴,結結巴巴地跟趙小燕搭訕說:“我、我是你大哥請來相親的,你要不、不跟我去、去我家啊。我、我看你挺好,我兩個閨女肯定都喜歡、喜歡你。”
趙小燕終於將視線落在他身上,嫌棄、厭惡、複雜、驚恐。
相親對象原來是他?她往遠處的背影看去,對方已經消失在人海中。
“你是誰?你為什麽要跟我說話?你閨女喜歡誰都別喜歡我。”趙小燕雙手當在胸前作出防衛姿勢。
謝偉民扭曲地笑著說:“你、你不是跟我相親嘛?我、我看上你了。”
“啊——你別過來。滾遠一點。”趙小燕連往後退了六七步,她懷疑地說:“你就是那個工人?”
“是、是啊。挖、挖沙子,跟你大哥一個生產隊的。”謝偉民哪裏是挖沙子的人,他在海島上搞建設十來年,屬於副團級領導幹部。這麽說,是專門惡心趙小燕的。
趙小燕果然當真說:“村裏的人都說林老大有了好工作,在外頭當工人,原來挖沙子就是好工作。嗬嗬,你也是,累死累活一天掙不到一元錢,老了一身病,還帶著兩個拖油瓶。呸,姑奶奶真是白來一趟——”
說著她離開了幾步,突然不知道想到什麽,轉頭回來,自以為是地跟謝偉民說:“你真的看好我了?”
謝偉民往地上吐了一口,故意惡心她。用黏膩地眼神盯著她說:“看好了。”
趙小燕打了個寒顫,又往後退了一步,心生一計說:“你看好我沒用,我給你介紹一個適合你的,你等著,我回去就幫你勸說。”
謝偉民心想:這女人什麽毛病。明知道是個火坑,還讓別的小姐妹往裏麵跳?這女人的麵相做不得假,真是個歹毒之人。
“漂、漂亮不?”謝偉民故意問。
“比我差了點。”趙小燕時刻關注著跟“死結巴”之間的距離,生怕被他挨著。
“叫、叫什麽名字?”謝偉民一臉期待地問。
趙小燕眼睛一轉,問謝偉民:“剛才跟你說話的男人是誰?叫什麽名字?”
謝偉民咧嘴笑道:“就是個問路的。”
問路的?
趙小燕將信將疑:“那個女人叫花芽,我看你倆很合適。”
謝偉民:“.”世上要少一個勇**性了麽,借他個膽子他也不敢跟顧聽瀾搶人啊。
“怎麽不高興?”趙小燕看著他一下垮下來的臉問。
謝偉民錘了錘胸口,這回是真結巴了:“我、我看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