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今天家委會沒開會, 大家都在忙別的事情。
大芳姐在家委會辦公室裏和一位鬧離婚的軍人家屬談話,她半路見到王梨花正在開導對方,也忍不住過來說上兩句。
她打心眼裏不是個勸和的人, 可大環境在這裏, 離了婚的女性比離了婚的男性艱難很多。不用說太早, 就二十年前婦女們都有“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思想,牢牢地被封建婚姻桎梏著, 別說真離婚,就連離婚的想法都沒有。
後來還是一九五零年《婚姻法》的發布,才給封建婚姻中的女性帶來了一束陽光。
一開始《婚姻法》的效果不是很好,推行起來非常艱難。當時的人們都被封建思想所侵害。經過二十年的推行和改革, 直到現在還有不少婦女在婚姻當中寧願選擇忍氣吞聲也不願意選擇離婚。
還有一句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由此可見,想要去勸分,還是得有很大的骨氣。
大芳姐跟那位家屬隻說了一句:“你要是想繼續往下過,你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你要是不想過, 家委會也會為你爭取你該有的權益。”
那位家屬說:“可是軍婚受法律保護, 我們當家屬的不受保護。”
大芳姐歎口氣,扯了把手紙給她:“不管是哪一方, 隻要犯了過錯, 都要付出責任。不是說軍婚就會保護軍人,在軍婚當中, 家屬也是受到保護的。完全可以追究過錯方的責任!”
還在家委會的王梨花聽了頭皮都要炸開, 她聽出來大芳姐這是暗示這位家屬主張離婚啊。
這年頭離了婚的女人能怎麽辦?娘家要是能靠的住倒也還好, 就怕娘家也不收留,到最後禍害的是女人自己。
“你跟你男人一起過了這麽多年, 多想想他的好處。不要滿心都記著對方的不好。世上哪有什麽十全十美的男人,要我說啊,咱們別衝動行事,再給對方一個機會。”
王梨花一邊說,一邊給大芳姐使眼色。
大芳姐裝作沒看到,把桌子上的廢紙團吧團吧往牆角扔去。扔完拍拍手說:“說的也沒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天天也就這麽過。”
花芽進來時,就聽到她說的這句話,當下來了精神說:“怎麽能這樣過日子呢。眼睛一睜一閉一天過去了,眼睛一閉一睜一夜過去了。眼睛要是一閉不睜一輩子可就過去了。像這樣稀裏糊塗的活著,跟死了有什麽兩樣。要我就要把小日子過的津津有味,絕對不能白來這一趟。”
方圓有別的事先走了,花芽進了辦公室,找把椅子倒著坐著說:“為什麽要提倡女性在婚姻當中的奉獻論?現在多少婚姻都是對女性的隱形奴役。咱們同為女同胞不去破除這種思想也就算了,怎麽還幫著一起桎梏女同胞們。這樣不好,我不喜歡。”
一個就不好對付了,這下又來了一位勸分的。
王梨花都想把她倆的嘴巴堵上。
花芽發表完言論,欠兮兮地問那位坐著的家屬:“什麽情況?”
那位家屬有點不好意思,大芳姐也問:“對啊,你到底什麽情況?”
家屬支支吾吾地說:“讓梨花大姐說吧,我、我先走了。”
瞧她落荒而逃的樣子,花芽問大芳姐:“你說那麽多,你不知道咋回事啊?”
大芳姐說:“你不也不知道麽。”
王梨花趕緊把門關上,錘了她倆一人一下,哭笑不得地說:“就是她男人腳臭還不洗腳。她上個月得了肺炎,醫生說她家衛生條件不好,細菌多。她覺得就是她男人不洗腳鬧得。”
這是個有味道的矛盾。
花芽難受地擠出雙下巴,嫌棄地說:“她結婚這麽多年是怎麽忍下來的,簡直是不可思議。”
她晃**著腳,儼然忘記顧聽瀾是怎麽幫她搓腳丫的。
好在今年冬天學聰明了,棉鞋換著穿,鞋墊穿完就刷,刷完就放爐子上麵烤,保證每天腳丫子都是香噴噴的。
大芳姐也覺得自己剛才說的過了,她還以為多大的事,結果就一個腳臭。
她跟花芽對上小眼神兒,誰都不敢抬頭瞅王梨花。
“你倆以後別聽話聽一半,哪有腳臭就勸離婚的。”王梨花把抹布往桌子上一扔:“晚上罰你倆把辦公室收拾了,我替你倆保密,不跟高會長說。”
花芽拿起抹布,讓大芳姐去接水:“您放心,保證收拾的發亮光!”
大芳姐從門後麵找到盆,端起來說:“我們花小姐的小手嬌氣,趕緊把抹布給我,讓我來洗吧。”
花芽扭捏著把抹布扔到盆子裏說:“知道就好,洗幹淨些。”
王梨花看她們開始收拾了說:“那我也不在這裏礙事,你們忙著,我回去檢查檢查我家那口子晚飯做的怎麽樣。”
王前進有半個月的病假,天天在家裏伺候王梨花衣食住行。王梨花日子過的得意,人也精神煥發。
送走她,花芽見大芳姐回來了,倆人幹了一會兒活。大芳姐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說道:“有屁快放。”
花芽把抹布往盆裏一扔,拍拍手裝作不經意似得地說:“我今兒去學習班,遇到麗麗了。你家那口子忘性也太大,小丫頭的東西都能忘記拿。多虧有她姐在,能跟她倆人共用一份。我跟她說等著你明天有時間去送一份。”
大芳姐怔了怔,隨即笑著說:“嗨,他就是丟三落四的性子,給孩子送東西這麽大的事都能忘。”
花芽笑嘻嘻地說:“那你倆關上門打,可別讓我聽見了。”
大芳姐心裏有些不好受,聽了花芽這話,笑罵了一句:“小崽子,你等我把他薅到你們家樓下打!”
花芽對怎麽打沒什麽興趣,隻說:“別忘記麗麗的東西,明天趕早送過去。”
把辦公室收拾完,花芽洗過手回到家。
顧聽瀾帶隊巡防,晚上不回家吃飯。花芽便到方圓家蹭飯。
就這樣過了四五天,天氣一天比一天的好。
花芽今天出門,連圍巾都沒裹。走在路上,一點風沒有。
天氣好的仿佛是快要開春,日頭曬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家屬區裏,還有不少後勤的人修繕房屋、檢查管道。花芽來到圖書館外頭,看到小肥雀和小夥伴們落在石桌上吃苞米碴。
吃也堵不上它的嘴,咽下一口就嘰嘰喳喳叫喚兩聲。
見到花芽來了,小肥雀愛答不理地轉過頭,把屁股對著花芽繼續啄小碗裏的食物。
花芽也不理它,她都賠過不是,怎麽氣性這麽大。
一人一鳥互不搭理,花芽進到圖書館,又看到有人正在加固窗戶。
周文芳給花芽帶了雞蛋卷餅,跟玻璃瓶放在一起,此時還熱乎乎的。
花芽拿著雞蛋卷餅咬了一口,香噴噴的。周文芳特大方的往上麵撒了不少熟芝麻,一張麵餅上至少攤了兩顆雞蛋。
圖書館不許有人坐在桌子上,花芽和周文芳倆人沒到上班時間,就靠著登記桌邊吃卷餅邊聊天。
吃的差不多,就有家屬抱著一堆書過來還。
還書的家屬還不少,一問之下,大家都說暴風雪可能飄到北朝鮮去了,除了按照部隊要求進行防禦外,不少人都放鬆了警惕。
他們還來的書好多都還沒看,花芽認命地跑上跑下把書籍重新歸位。
上午一刻不帶停地忙完,中午就和周文芳兩人一起去三食堂吃飯。
吃過飯路過操場,操場上與往常沒什麽不同,有許多趁著午休時間出來運動的人。
操場邊上的單杠和雙杠上被家屬們搭著厚棉被,看台上也擺放著不少需要暖陽照曬的厚棉鞋。
花芽走在路上,覺得自己的棉鞋也有些穿不住。她跟周文芳嘀咕著:“等到自習室你提醒我把鞋墊子取出來一雙,我的腳要燒著了。”
“好。”周文芳點頭說:“你先陪我去供銷社,我家的紅豆吃完了。我想做點紅豆沙。”
於是,兩人往供銷社走去。
供銷社院子裏堆放的煤炭暫時無人領取,前些天大家都在家裏積攢了不少。花芽兜裏隨身帶著兩百斤煤炭票,這是顧聽瀾早上剛給她的,說是參加巡防隊的補助。
巡防隊員冬期時間都在島上各處巡邏,沒有可以砍柴伐木的空閑。部隊深知每家每戶下發的煤炭票省著用都未必能夠。每年都得靠砍柴或者適柴應付幾天。巡邏的人也就給了兩百斤的補貼。
阮旅去年托花芽的福,發了一筆小財。小聶身為司務長摳門到極致,硬生生省下一筆不少的開銷留著今年采購煤炭,想給大家過個溫暖的年。
“你先到裏頭買紅豆,趁現在沒人排隊,我再領兩百斤的煤炭回去。”花芽把小胳膊往周文芳麵前一杵,周文芳都不用過腦子,雙手自動抬起來給她挽棉袖。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挽好一隻棉袖。
“那你快些。”周文芳知道花芽力氣大,也就不多說什麽。看花芽到邊上去領煤炭,她走到供銷社門口又轉了回來。
花芽見她又回來了,就問:“怎麽不去買紅豆?”
周文芳說:“現在沒什麽人,我幹脆借個木板車把煤炭都領回去。一趟趟地拿太累人,正好今天天氣好,我不遭罪。”
今天那位自作主張的大姐不在,花芽打算先幫著周文芳把煤炭送回她家。周文芳沒打算讓花芽幫忙,可她在前麵一拽木板車,木板車沒動,她差點摔跤。
花芽好好笑話了她,笑話完,就像頭任勞任怨地小毛驢,再次在前麵拉著木板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