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天沒亮。
花芽在灶台前麻利地把地瓜麵攪成散狀,用葫蘆勺分裝在水碗裏,上麵用東西壓實。
林娟和林回搶著燒火,林娟一臉困倦,還是擔憂地說:“二姐,你自己在山上呆三天,萬一遇到狼怎麽辦?”
“上樹。”花芽把一大把塑料袋塞到身後籮筐當中,見到水開了,把手往圍裙上蹭了蹭。
她將水碗扣在箅子上,又把箅子放到鍋裏。蒸上二十分鍾,黑不粘就好了。
因為這個名字不好聽,多數人還是願意叫它餑餑。
地瓜麵的餑餑比死麵窩窩頭好吃,不過不能長時間吃,容易讓胃反酸水。
花芽給自己裝了四五個餑餑,剩下的放到盤裏等早上家人吃。
張鳳英時常用豆麵煮地瓜幹吃,味道還不錯,林娟和林回比較愛吃。這次就曬了不少地瓜幹,花芽順手拿了一包扔到籮筐裏。
“怎麽堆這麽多榆樹皮?”花芽看到稻草邊放著一堆榆樹皮,已經去掉外層的老皮曬幹了。
林回每天幫著燒火,知道這玩意的用處,跟花芽說:“前院老吳家要蓋房子,他家大娘請嬸子碾些榆樹麵摻到麵裏,到時候擀麵條給幫工們吃。”
這樣的做法早就過時,是災害年後的吃法。花芽皺皺眉,覺得老吳家太小氣。
如今蓋房子的人家就算家境寒微,到底還是會留出點小麥麵給幫工的人吃口好的。最多就是小麥麵包在外頭,裏麵是地瓜麵,做出一份雙色皮包饃。外麵看起來是白胖胖的白麵大饅頭,咬上一口裏麵的地瓜麵才露出來。
“咱爹和嬸子都去幫工,要幹大半個月。”林娟不樂意,馬上步入冬季,她爹跑不了山。隻能依賴秋天多采摘點山貨拿出去換東西,耽誤這麽長時間,他們冬天的日子都不好過了。
花芽沒吭聲,默默記在心裏。
先到院子裏給水壺打上水,林家村的水都是地下水,喝起來甘甜冰涼。打好水以後,花芽跟林娟和林回說:“回來我要檢查你倆作業。”
不顧他們的哀嚎,花芽背著籮筐出發了。
她打算在這三天裏盡可能的多采點人參和其他藥材。她沒去過大禹島,記得上世印象當中是個特別貧瘠惡劣的島嶼。四周都是暗礁,常年會有海上颶風。
要到大禹島,她首先要到縣裏坐火車到烏吉爾,從烏吉爾轉車到薩丁。薩丁是沿海小鎮,有船隻前往大禹島。
中途還要在一座暗礁島上休整儲備水和幹糧,還有給暗礁島上的居民送的貨物也要卸載。之後再從暗礁島行駛兩天,才會抵達大禹島。
擺著手指頭一算,最快也要十天。運氣不好,碰到極端天氣船隻無法啟航,等上一個月的情況也有。
花芽盤算著那邊基本藥品應該是有的,缺乏的應該是珍貴藥材。
她怎麽也要跑到二妃山和太陽山掃**一圈,能多挖一點是一點。別說千裏迢迢帶過去費勁,真用上的時候就是救命。
這次她打算先到二妃山的土地廟看看,上次走的著急沒好好觀察,萬一還有落網的贓款就便宜錢愛軍了。
她必須把土地廟附近都找上一圈,讓錢愛軍徹底沒有翻身的本錢。
到了二妃山天已經大亮,花芽早上沒吃飯,快到土地廟的時候先找顆大樹攀了上去,一邊觀察土地廟殘骸附近有什麽可以藏匿贓款的地方,一邊咬著餑餑。
深秋時節,粗粗的樹幹自帶一股寒涼。花芽從籮筐裏翻出綠色的包頭巾搭在肩膀上,在身前係好。籮筐裏的手碰到一個圓滾滾的玩意,掏出來一看,是雞蛋。
雞蛋上麵用鉛筆畫了五顆紅星,一看就是林回那小子的幹的。
應該是前兩天給他的水煮蛋沒舍得吃,知道她要上山,怕她餓著偷塞進來的。
花芽眉眼彎彎一笑,靜靜地剝著雞蛋。突然花芽覺得耳旁有風扇過,側過頭看到上次遇到的大烏鴉不知何時落在旁邊的小樹杈上,滴溜溜的黑眼珠盯著花芽手裏的雞蛋。
烏鴉這種鳥聰明、邪性,花芽一口把雞蛋塞到嘴裏,然後從籮筐裏找到一包苞米碴,往樹杈的根部放了一把。
大烏鴉嘴裏發出一聲“嘎”,知道蹭不到雞蛋,心不甘情不願地吃著苞米碴。
花芽走的有些累,打算在樹上歇上一刻鍾。就在這時,她看到吃苞米碴的大烏鴉停下動作,伸著脖子往樹的南邊看去。
花芽屏住呼吸,伸出手在大烏鴉眼前擺了擺,讓它不要做聲。
大烏鴉眨眨眼,低下頭繼續叨苞米碴吃。
村子裏人的口糧也就是苞米碴、地瓜麵之類的,能大口大口吃到這麽多,也算千載難逢。
“你會不會記錯了,我怎麽沒看到這裏有房子?”熟悉的聲音傳來,趙小燕嬌滴滴地跟一同過來的錢愛軍說:“愛軍哥,人家腿都酸了。”
錢愛軍自始至終對她都是愛答不理的態度,聽到她不停的在旁邊念道,他煩躁地說:“不想來你可以回去,是我讓你來的?”
趙小燕被錢愛軍訓斥了一句,不再叨咕,也沒生氣,反而辯解說:“我不是想早點去醫院看你娘麽.她跟前離不開人。”
錢愛軍的娘知道錢國棟被抓,一下子昂頭倒在地上,後腦勺摔出血。睜著眼睛,對任何事都沒反應,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著。
趙小燕好不容易遇到表現的機會,見天的往醫院跑。還不忘從家裏帶上她爹從跑山得的好東西,一口口喂給人家吃。
錢愛軍不主動不拒絕,渣的要命。
他一來看到土地廟的情形,頓感不妙。
按照他爹在拘留室偷偷告訴他的位置,錢愛軍隻看到殘破的磚瓦,數十萬贓款不翼而飛。
他越找越焦躁,身子控製不住的發抖。
“愛軍哥.你怎麽了?”趙小燕發現錢愛軍的雙手不自然的在腿側抖動,似乎努力想要控製住殘暴的情緒。趙小燕嚇得往後退了一步,就聽錢愛軍啞著嗓子說:“你到來的路上看看有沒有什麽痕跡。”
“可是咱們大清早過來到底要找什麽啊?”趙小燕知道他家出事,自我認為是個不離不棄的好女人,應該知道真相。
“照我說的去做。”錢愛軍冷漠地說,嗓音控製不住的沙啞。
趙小燕看到他突然赤紅的雙目,趕緊說:“我這就去,你慢慢找!”
等趙小燕離開,錢愛軍彎下腰把木頭、瓦礫扔到一邊。這個地方絕對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他爹連他娘都沒告訴。要不是出這檔子事,他爹有吃槍子的可能,也不會輕易告訴錢愛軍。他現在指望錢愛軍拿這筆錢走關係救他,剛一見麵就說了這件事。
錢愛軍翻找的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地站在原地嘶吼了一聲。樹林裏的鳥雀被他狂躁的聲音嚇得竄飛。錢愛軍撿起一根木頭,憤怒地往地上砸!一下,兩下,粗粗的木頭應聲而斷。
“在哪,到底在哪!我爹難道騙我?知道我不會把錢拿去救他的命?啊,哈哈哈哈,好啊你,死也不讓我安生!”錢愛軍用腳胡亂踢踹著,忽然在瓦礫的碎片中飄出一張大團結,在空中**了幾下落在地上。
錢愛軍著魔似得撿起大團結,瘋狂地翻找起這一塊。可惜,除了編織袋上刮下來的塑料,他再沒看到一張大團結。
“有人動了我的錢。”錢愛軍站在原地,陰惻惻地笑了:“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錢?”他這副瘋魔的樣子讓遠處的趙小燕不敢靠近,她裝作繼續找蹤跡,暫時在外麵徘徊。
花芽倒不怕他,錢愛軍就是個陰險的小人,活該他氣急敗壞的胡亂叫喊,最好一氣之下躺在地上再也醒不過來。
錢愛軍大腦缺氧,附在一顆槐樹旁不停的喘著粗氣。
花芽在樹上看著越走越遠的趙小燕,勾勾唇角,從樹的另外一頭蹦了下來。
錢愛軍站的地方前麵是個帶水的坑洞,看起來像是橫倒在土地廟前那棵大樹的樹坑,長年累月自然形成了五六米深的坑洞。上次來,花芽還看到小鬆鼠在這邊喝水,現在隻能在心裏跟它們說一聲抱歉。
花芽無聲無息地繞到錢愛軍身後,雙手抓住半空中的樹杈,猛地一腳踹到錢愛軍的後背,錢愛軍“啊!”慘叫一聲,正麵摔倒在坑洞裏之中。
花芽迅速攀到樹梢,蹦到另外一棵大樹上,飛快地抓上籮筐,靈活瀟灑地逃離這裏。
趙小燕聞訊趕來,看到在坑洞裏摔的一臉血的錢愛軍。泥水漫到他的胸前,他單手抓著枯了的藤蔓,另外一隻手無力地垂著。
“我的鼻子.我的胳膊.啊!”
劇痛讓他無力求救,他搖搖欲墜地站在那裏,不斷地往下滑落.
“救我,快救我——”
“我、我拽不動啊,你等著,我現在就去找人.”趙小燕害怕地往會跑,一邊跑一邊喊:“來人啊,有人殺人了!”
花芽此刻已經在二裏地之外,大烏鴉在她肩膀上落下,嘰嘰喳喳的訴說著坑洞裏的情況。
“活該。”花芽冷漠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