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花芽坐在小板凳上, 對麵是茶幾,茶幾對麵是坐在沙發上的顧聽瀾。

顧聽瀾手裏削著蘋果,頭也不抬地說:“繼續。”

花芽咽咽吐沫說:“我就跟他說, ‘你一個老外要跟我比語文麽’——他說‘不不不, 你更勝一籌。’”

顧聽瀾繃不住笑了。他怕誤傷到自己還把水果刀放在茶幾上, 捏著蘋果嘎嘎笑。

“我跟他說的話都很官方,真的沒有別的東西。”花芽雙手乖巧的放在膝蓋上, 瞧著顧聽瀾樂了,她也腆著小臉樂著說:“我都拒絕他啦,他把邀請信放在桌子上很紳士的走了。”

“‘紳士?’”顧聽瀾的勁兒還沒消完,他唇角帶著花芽看不懂的笑意說:“你覺得他很紳士?”

花芽的小雷達噠噠噠啟動, 不用顧聽瀾說,自己先坐的直苗苗地開口:“假的假的,他要是真紳士在我第一次拒絕的時候就會走啦。”

顧聽瀾的目光總算柔和下來,他小指往刀柄上一按,手指靈活的彈動, 水果刀打著旋轉到他的手心:“過來吃蘋果。瞧你嘴巴幹的, 我說了我就問問, 你慌個什麽。”

花芽知道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她的八斤更不例外。人家讓她吃蘋果, 她就拖著小板凳到沙發旁邊等著投喂。顧聽瀾見她一副小可憐的樣子,縮在小板凳上眼巴巴看著自己, 於心不忍, 單手把她抱到腿上。

花芽裝可憐成功, 似乎慢慢找到對付顧醋包的辦法。但她還是不明白顧聽瀾怎麽就跟姓葉的對付上了,姓葉的也沒做什麽啊。

花芽小口小口咬著蘋果吃, 腦袋靠在顧聽瀾的頸窩裏。快到他下午上班時間,花芽舍不得他,幹脆把另外一隻胳膊環在他的腰身,不老實的在後背上摸來摸去。

顧聽瀾有正經事,認真地跟花芽說:“這個葉甫根尼看起來無害,也隻是看起來無害。有些話我不能跟你說,雖然他並不是一個壞人,但也不會是一個純粹的好人。他的身份地位讓他在蘇聯很受女性的歡迎。特別是在他們的國家當中,一個不抽煙不酗酒並且尊重女性浪漫情懷的男人是多麽的難能可貴。”

花芽的蘋果吃不完了,拿著牙簽戳起一塊塞到八斤的嘴裏,八斤嚼吧嚼吧吃了:“我也不是說他是個花花公子,反正也是在女人堆裏成長的片葉不沾身的人。”

花芽一想,這樣的人比花花公子更可怕啊。

好歹花花公子辜負了女人,大家能臭罵他、棒揍他。可葉甫根尼即便在女性堆裏打轉,也沒有任何一位女性說他不好。頗有種大家都心悅誠服的感覺。

反過來一想,花芽對蘇聯人印象不好,但是短短接觸之後似乎沒那麽厭惡葉甫根尼。

軟耳朵根的花芽把頭埋在顧聽瀾的懷裏,像個小變態一樣嗅了嗅自己男人的味道,內心感慨不已。還是自己家的男人香啊。

像她的八斤就從來不在女人堆裏打轉,就在爺們堆裏訓練。這才是真爺們!

顧聽瀾垂下頭,看到笑的一臉**漾的小妻子,問:“我快要去上班了,需要我先侍寢哄你睡午覺麽?”

“要!”花芽習慣被顧聽瀾當做孩子般照顧疼愛,雙手自然而然地挽在顧聽瀾的脖頸上,讓他抱著回臥室。

顧聽瀾抱著輕飄飄的小妻子回到臥室,感覺沒到五分鍾,小妻子便睡的呼呼的。顧聽瀾見她小臉粉撲撲的,把她抱在懷裏的熱水袋塞到她的腳下麵。隨便捏了捏看看腳丫涼不涼。

托他侍寢的福,腳丫都是熱乎乎的。顧聽瀾寶貝的恨不得把她藏起來。在她孩子氣的睡臉上親了一下,輕輕關上房門。

下午三點鍾,花芽還沒睡醒。

顧聽瀾從辦公樓打了申請回來,準備帶小妻子參加去參加葉普根尼的晚餐。

要說顧聽瀾是不想讓花芽跟葉甫根尼接觸,他不好在花芽麵前說太多別的男人的壞話,這樣顯得他嫉妒心很強似得,這樣不好。

他心胸多麽寬廣的一個人,絕對不會因為對方持續多次的在他麵前誇讚他的小妻子,而覺得他的小妻子會美的魂兒都被人騙走,飄飄然的讓他們的婚姻生活陷入問題之中。

想一想也知道,原話是“放在蘇聯的女性當中也是出類拔萃的存在”,“擁有美麗和智慧,並受幸運之神眷顧的優雅女人”。

這類的話,是多麽的虛無縹緲。這種耍嘴皮的人就應該跟謝大嘴相互中和一下,不要在傷害愛他們的女性。

他的小妻子就適合跟他這種扛個百八十斤的煤炭、帶著去挖野菜跑大山、跟鰹鳥在海麵上蹦迪這類務實主義精神的純爺們相好。

他想這麽多絕對不是因為對自己的不自信,或者是對小妻子感情的不自信。而是小妻子那麽善良純粹耳根子又軟的小姑娘實在是太好騙了,碰到個虛偽的嘴皮子能炸出花來的異國教授難以分辨對方是人還是鬼。

花芽披著頭發打著哈欠從臥室出來,趿拉著拖鞋突然站住腳,她看到站在客廳裏一臉黑的顧聽瀾正在注視她這個方向。

“你你你——”

顧聽瀾馬上換成燦爛如花的笑容,殷切地拿起暖瓶給花芽倒了杯熱水:“媳婦,渴了先喝點。要不要整點麥乳精?”

花芽捧著搪瓷缸,警惕地搖搖頭說:“你做什麽虧心事了?”

顧聽瀾當然沒做虧心事,就算做肯定也不會是針對花芽同誌。

他伸手要拿搪瓷杯,花芽抱著不給用胳膊擋著。顧聽瀾幹脆把麥乳精的罐子從架子最頂上取下來。

他們家的糖兒、罐兒、零嘴啊,隻要是限製給花芽吃的,全讓他放在客廳大立櫃的最上麵。神乎其神的是,隻要花芽踩著小板凳夠罐兒,他下班回家肯定能發現。兩人你來我往鬧騰過幾次,花芽最後因為齲齒甘拜下風。

“再來一勺。”

顧聽瀾大方地往搪瓷杯裏倒麥乳精,還不忘替花芽攪拌一下。

花芽一臉迷惑的望著他。顧聽瀾先說:“你喝,喝了我有件事情跟你商量一下。”

喝到嘴裏的搶不走,就算不答應也不怕!

花芽捧起搪瓷杯咕嘟咕嘟往下灌,顧聽瀾忙按住杯子說:“寶貝,慢點,我不搶。”

花芽一口氣幹完,嘴巴裏全是麥乳精的香甜味道。

“說吧,什麽事?”

顧聽瀾能屈能伸地說:“組織上讓咱們一起去參加葉甫根尼的晚餐邀請,所以我提前回來了。”

“可我拒絕了。””花芽冷笑,摸了摸頭發。男人啊就是這副嘴臉,用到你的時候臉變得飛快。

顧聽瀾見了,趕緊去廁所拿來梳子,給小瘋子一點點梳頭發。

花芽開始拿喬,端著架子等人伺候:“你給我找衣服,幫我穿。”

顧聽瀾“嗯嗯”,麻利地編著麻花辮。

要是換成一年前,沒結婚之前誰要是說他會編麻花辮,他準以為對方扯淡。現在麻花辮編的溜齊,可以算是能工巧匠這一級別。

編完麻花辮,小心地給花芽套上純白色的毛坎肩。左抻抻右拽拽地看了眼,到梳妝台找來一條淺藍色紗帶,給花芽兩個麻花辮用蝴蝶結係在一起。

花芽在鏡子裏看了,直給顧聽瀾豎大拇指。

顧聽瀾按下她的大拇指,給她套棉襖。花芽問:“不用穿軍裝麽?”

顧聽瀾說:“紮個蝴蝶結就算對得起他了,還穿什麽軍裝。”

花芽有眼力見地把袖子套上,顧聽瀾幫著把扣子一個個扣好。

“你說你現在要是沒我在旁邊怎麽辦?”顧聽瀾看著被自己打扮的利利索索的小妻子直樂:“別的男同誌是媳婦幫著打扮,到我這裏就反過來了。”

花芽小嘴抹了蜜地說:“那還不是因為你天生麗質不需要我來動手。咱們家屬區的人都羨慕我嫁了你這麽個好男人,打著燈籠她們都找不到。”

甜言蜜語最能攻克人心,反正出門的時候顧聽瀾心情大好。覺得小妻子太上道了。

葉甫根尼住在西院的一個邊角處,專門給遠方來的尊貴朋友的小洋樓。小洋樓絕世而獨立,被一圈圈圍在西院的角落裏。不管從什麽方向出行,都會有人關照到。

他們的人分成三棟住,葉甫根尼自己獨門獨院,倍顯清淨。

隔壁院子裏傳來喝酒和燒烤的聲音,裝有伏特減的酒瓶相撞,讓巴巴列夫和德得斯基欲罷不能。

顧聽瀾和花芽來到院子門口,這裏院門高、圍牆也高。有一種高門大戶的既視感。不知被裏三區外三層圍著住在裏麵的葉老師感覺如何。咱們這也是為了外賓的安全嘛。

葉甫根尼的院子如果沒人說這是外國人的院子,肯定會被誤以為是中國人自己的院子。

他在院牆處種了一排竹子,春夏是鬱鬱蔥蔥的。到了秋冬隻剩下一根根光杆。因為院子裏南邊水池裏還有在冰下遊動的黑鯉魚,有一絲活力在也不感覺到蕭瑟。

小院地上鋪著木質棧道,棧道的木紋清晰,木板顏色新鮮發亮,應該是最近往上麵刷了防水漆的緣故。

往前走個七八步,是個用石頭圍起來的兩個小菜圃。裏麵插著半米高尖頭有些發黃卻還活著的大蔥。再往前麵就是屋簷下方,有三張藤椅和木桌。看著搭配,花芽可以肯定是臨時借過來的兩把藤椅。

葉甫根尼很高興他們的到訪,一路往前走,慢悠悠地介紹他居住了大半年的小院,遺憾地說:“可惜我明天就要離開這裏,無法感受到這邊的一年四季。我想留有遺憾也是另一種美,好讓我下次有機會再次來到中國。”

顯然在場的隻有他是這樣想的。

他們過來時,葉普根尼正在拔大蔥。

他要在臨走之前,把種下的大蔥送給相熟的中國戰士。顧聽瀾猜測,應該是在巴巴列夫他們身邊一直陪同喝酒的那兩位能人。那兩位戰士正是山東籍貫,想必會很高興能收到兩個菜圃的大蔥。

花芽的下巴埋在圍巾裏,一聲不吭地跟在他們後麵,聽他們寒暄。她以為像葉普根尼這樣的人會把院子裏種滿月季花,沒想到還挺務實的。看房屋牆根下麵還有一堆大白菜,應該是他都沒預料到中國人能夠順利在年底竣工。還準備在這邊度過一個冬季。

花芽揉了揉鼻子,瞧不起誰呢,真當她大哥的團長是白當的。

上麵領導要求要在十二月冬期前完成,咱們的人一個吐沫一個釘,堅決服從命令,絕對完成任務。

這位葉老師看來對中國人的了解都是表麵上的,不知道中國人麵對困難的堅韌決心和誰都打不到的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