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我還以為你能把牆撞開跑了呢。”

周文芳在水龍頭下麵洗抹布, 側過頭看著戴著墨鏡,把頭發和臉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花芽說:

“誰都知道你在這邊上班,你這樣就是掩耳盜鈴。我要是你就大大方方的給人看, 反正你現在已經是家屬區的風雲人物, 你那兩句打油詩都已經傳開了, 成為反對家暴的宣傳資料咯。”

“我掩耳盜鈴怎麽啦。”花芽死鴨子嘴硬:“那我也得了獎勵。”

周文芳把抹布擰幹扔給花芽,又把盆放到水龍頭下麵接水:“就一個牡丹大鐵盆。”

“才不止這個。”花芽向兩邊看了看, 小聲說:“高嬸子還給了一套**四件套,可好看了,上麵全是月季花。”

“那是玫瑰花。”周文芳把水接滿,端著盆跟花芽一起往閱讀室走去:“你這樣把臉包裹住, 越是讓人想要看看何方神聖。認識你的一眼就知道是你,不認識你的你不擋住臉也不認識你,何必呢。”

自從三天前花芽上台戴著大紅花深刻地檢討自己以後,算是在家屬區一炮而紅。大家都知道她小塊頭裏有大脾氣。

不少家屬慕名而來,比她當初嫁給顧團長還要熱鬧。還有上趕子去慰問顧團長的, 連人帶禮品全被他扔出去。有的人就是上綱上線, 明明是個心照不宣宣傳活動, 整的像是人家兩口子感情不好似得。

這三天顧聽瀾上下班接送花芽,逢人就是三分笑, 兩口子親親熱熱的, 硬是把個別不好的謠言粉碎了。

托花芽的福,過來借閱的人也多了起來。一半是來看書的, 一半是來看人的。

高嬸子讓她們把最邊上的自習室收拾出來, 以後文化活動室就是活動室, 自習室就是自習室,功能分開。這樣看書的人能有更多的桌椅使用, 也不怕打擾其他人。

花芽不想見人,自告奮勇收拾自習室,讓周文芳替她麵對人潮洶湧。

三天下來,周文芳也不行了。

上綱上線的人沒了,打聽八卦的人多了。特別是一些婦女也不借書,三三兩兩的過來一坐,開茶話會似得,就問周文芳:“他們小夫妻挺會玩的啊,平時感情是不是挺好的,你在邊上看著就沒動心自己也找一個?”

還有不少接觸了周文芳覺得這姑娘不錯,有文化有涵養,比某個潑猴強多了。還想著給她相親介紹對象的。

“什麽自習室能讓你老人家收拾三天啊?明天開始,你跟我一起在樓下登記借閱。要不然我就跟高嬸子說你不好好工作,讓你到活動室裏陪著那幫婦女嘮嗑。”

周文芳終於發現花芽同誌學壞了,會磨洋工了。一張桌子能擦一個小時,恨不得把上麵的紋理擦平。

花芽不想去陪嬸子們嘮嗑,嘮三天下來,她家祖墳衝哪個方位埋的都得被她們套出來。

花芽工作非常認真的胡攪蠻纏道:“我不得把每把椅子檢查檢查,有沒有歪腿的、斷腳的,還得把桌子檢查檢查,看看有沒有帶釘子的、瘸腿的。”

“行,你真行。”周文芳把盆塞給花芽說:“你真不打算見人了?”

花芽裹了裹紗巾,嚴謹地說:“至少現在不。”

周文芳點點頭,走了兩步回過頭說:“司務長又買了二百斤驢肉回來,我還想著做點五香驢肉給你吃,算了,我自己過去還是搶不到多少,得了,不做了。反正也不是我想吃,誰饞誰知道。”

“做做做,我去搶!”花芽把紗巾一扯,眼鏡一摘說:“我又不是什麽大英雄,也不是大漢奸,有什麽好怕被人認出來的。還有半個小時下班,咱倆一起去。五點鍾準時往那邊跑,你最好跑快點,別耽誤我。”

周文芳都不想搭理她,這個女人翻臉比翻書都要快。

到了五點,花芽果然如她說言,撒丫子往外跑,去找司務長搶驢肉。

這種東西都是先到先得,晚到後悔。

花芽年輕竄的快,五點下班,五點十五就到了三食堂外頭排隊。可她前麵已經有不少家屬在排隊,看起來都是得了小道消息的。

花芽板著一張小臉不吭聲,努力想把今天的自己跟前兩天的自己撇清關係。

熱鬧了三天事情的熱度已經下去不少,花芽到了以後,家屬們又換成新話題在閑聊。

周文芳過了五六分鍾才到,她氣喘籲籲地跟花芽說:“說好一起跑,你幹什麽跳窗戶。你可真長能耐啊。”

花芽無動於衷,甚至覺得她有些絮叨。

司務長姓聶,是去年提拔上來的新人。有精力有能力,一手管著部隊日常後勤、炊事班和夥食、行政管理工作以及業務訓練和財務等。簡單的說,就是雜七雜八的事情找不到人管的,都歸小聶連長管。

他的賬本上幾分錢的小錢都算的明明白白,為了給部隊省錢算是部隊裏頭最摳門的一個人。是一個精打細算的大管家。

花芽沒來031之前,對衣食住行沒什麽太大的講究。要是沒有跑山采野山參,她一個月累死累活能掙個二十元錢。

現在有了圖書館的工作,每個禮拜上三天班都能有二十多元錢不說,還有隨軍補貼。顧聽瀾一個月一百多元錢也都交給她支配。每個季度還有獎金、補助。加上花芽獲得的五位數的獎金,小日子別說過的有多舒坦了。

上麵有高嬸子這樣,上了歲數對衣食住行講究的人。花芽身邊還有方圓,為了兩個孩子講究的人。最親近的還有個周文芳。花芽剛認識她的時候看她的作派一度以為是哪裏來的資本家大小姐。

喝咖啡前得把桌麵上墊上花格子桌布,上麵還得擺上一支含苞待放的鮮花。咖啡也不能幹喝,得陪著自己烤的小餅幹一起。左一小口、右一小口,能磨嘰一個小時。

花芽跟她一起喝過一次咖啡,這年頭咖啡實屬稀罕。周文芳托人弄了好久才弄來的。還帶了四隻咖啡杯,最後到了她手裏隻剩下兩個杯子是完整的,另外兩個在路上顛簸的四分五裂。

花芽喝咖啡像是喝大碗茶,一口悶下去,苦的麵部表情扭曲。一度認為旁邊擺放在小碟子裏的餅幹是為了壓苦味。

後來見到周文芳喝咖啡就會說周文芳喝苦藥。氣的周文芳再也不跟她分享好咖啡了。

在周文芳如此講究人的耳濡目染下,花芽也學著開始享受生活。

生活條件好了,上有公公婆婆寵著,下有顧聽瀾慣著,花芽也開始慢慢學著過講究一點的生活。

像今天的驢肉,因為難得賣的比豬肉價格貴兩倍。換成從前花芽別說吃豬肉,她連肉都舍不得吃。

現在站在司務長小聶麵前,先要他割了一個驢腱子,讓周文芳回去做五香驢肉去。她又要了一塊驢肚,準備晚上燉了配醬吃。

本來還能要塊肋板做火燒,可惜隻有二百斤驢肉,僧多粥少,花芽奉獻了一把,把肋板留給後麵的家屬同誌購買。

她倆約好各自回家做,做完吃飯前相互交換。這樣也不怕放到明天壞了。

最近部隊氣氛不錯,031又一次端掉一窩敵特。這批敵特潛伏時間短,危害性卻跟大,及時打掉他們對整個國家和社會都有很大的正麵影響。

據說阮旅等人還受到了首都的表彰,參與行動的所有人包括花芽等家屬,都獲得了一封首都領導親筆書寫的表揚信和一百元獎金。031家屬思想覺悟高到其他地區部隊的家屬們都要向她們開展學習。

高嬸子安排花芽到外地演講,花芽死活不去。她現在一看到講台就有點應激,生怕站到上麵大家又開始對她進行批判。

她有天晚上甚至夢到了這樣的景象,她在前麵笑著笑著哭了,抬下的家屬們看著看著樂了,開始往台上扔賞錢了。

花芽咬死不去,高嬸子隻好替她拒絕。

而後,031部隊家屬低調謙虛的說法,又開始傳播開來。

其他地區部隊的家屬們紛紛開展學習,誓要把這種崇高的思想覺悟刻在骨子裏。

花芽不知道外麵如火如荼的學習她的品格與精神,她知道了也沒什麽興趣。

還不如把獲得的大紅花掛在家中的牆上,就安放在她跟顧聽瀾兩人的合照上更讓她來的高興。

這幾天三食堂的夥食也見好,這麽一個豐收且美好的時間,大家都著急養秋膘,等待著漫長冬季的來臨。

花芽下班以後,先到活動室教別的家屬織毛衣,然後就到家裏給王天柱繼續織新毛衣。

他胳膊腿長的飛快,晚上睡覺總會腿疼。顧聽瀾說,他青春期長個子的時候也會這樣,大半夜都能疼醒。

花芽還在家裏織著毛衣,小瓜子跑了過來,喊道:“嫂子,團長叫你過去照相。”

“為什麽照相?”花芽聞言停下手裏的動作問。

小瓜子說:“團長說要把你戴大紅花和他戴大紅花的樣子拍下來給老人們寄過去。說你們結婚的時候都沒拍戴大紅花的照片。”

花芽站起來,把毛線什麽的放到餅幹盒裏。

“我換件衣服吧?”花芽走到臥室,找出兩排扣的列寧裝穿著。顯得她既秀麗還端莊。要是不說話、不動彈的話到還能騙騙人。

小瓜子把花芽領到西院裏頭,照相的人被顧聽瀾留下來。

顧聽瀾穿著軍裝禮服,拍了拍旁邊的凳子。

花芽坐過去,小瓜子捧著大紅花過來。

顧聽瀾幫花芽把大紅花戴上,花芽一戴上大紅花,不用笑就喜氣洋洋的。小臉襯得白裏透紅,養的格外好的模樣。

照完照片,花芽問顧聽瀾:“晚上回家吃飯不?”

顧聽瀾說:“不了,有領導過來,我要過去作陪。”

“那行吧。”花芽問他:“你要喝酒麽?”

顧聽瀾說:“避免不了。”

花芽點點頭,說:“那我把獼猴桃幹給你煮水,那位大爺說這東西戒酒。”

“那我先謝謝媳婦啦。”顧聽瀾原本還有些忐忑,見小妻子這般明事理,就說:“我盡量早點回去。”

屋子裏麵還有別人在,夫妻倆相視一笑又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

鄂洲林家村。

林向陽在村委會裏拿著掛號信,一點點撕開,就怕不小心弄壞裏麵大老遠寄過來的照片。

“這地方可真遠啊,一趟下來不得七八天?”趙磊上個月剛結婚,有了媳婦心情也開闊了,不再滿門心思的惦記著花芽,跟林向陽的關係逐漸的更好。

林向陽笑嗬嗬地說:“豈止七八天,上回打電話跟我說寄照片過來,到現在已經快二十天了。她去年剛過去在路上就用了十多天呢。”

正值下午上班時間,村委會的人都在。他們都很好奇林向陽嘴裏頭特別有本事的二女婿長得什麽樣。

之前有過風言風語他們都沒當真,可心裏到底還是好奇。

林向陽打開信封也沒藏著掖著,抽出照片看了一眼,整個人站在那裏人都傻了。

趙磊笑著說:“叔,該不會你二女婿長的不咋地讓你失望了吧。”

“是太英俊了!”林向陽抽出一張照片遞給趙磊說:“小心點別弄壞了,你看看他肩膀上的花,是不是團級幹部?”

趙磊拿起照片,第一反應也怔了一下。

有的男人僅僅在照片裏,就難掩天之驕子的模樣。

看到顧聽瀾和花芽兩人相視的笑容,心裏多多少少還有些酸澀。現在他能做的就是祝福。而且他也知道,在這樣的男人麵前,他就算給對方提鞋都不夠資格,也難怪花芽會義無反顧的到部隊裏去。

說句笑話,要是他是女人碰到這樣的男人,天上下刀子也攔不住他。

辦公室其他人也湊了過來,幾個人擠在一起,看到照片後有個能看懂軍銜的說:“正兒八經的兩杠三星!放到咱們這裏是要當正縣長的!這小子長得真夠勁兒,一看就是狠角色。老林這個老丈人腰杆子真是該硬氣起來了。”

“原來這麽年輕啊,嘖嘖,當初那些又說花芽嫁給的老男人,又說花芽嫁的是醜結巴,看來真的都是那個女人傳出來的謠言。怪不得老是要害花芽,這麽好的男人她連邊都挨不上。虧得還是表姐妹!”

“要不然趙小燕怎麽會被人抓去勞改,聽說是跑去舉報征兵辦的人走後門。她不服氣老林家的林娟和林回,也想報複林家那天對她的羞辱.沒想到舉報不成自己被抓去勞改。人家稽查的都說了,合法合規,一切手續都是正常的。”

“我現在在村子裏看到她都不願意跟她說話。見到她就覺得她看我的眼神沒想好事。自己的親戚都想陷害,更別提咱們這幫外人。”

“晦氣,好端端地提她做什麽。”村委會的會計是個老資格,他遠遠地拿著照片仔細看了看,笑著跟林向陽說:“我說你個老小子怎麽日子過的這麽逍遙自在,有這麽俊的女婿,年紀輕輕還是部隊裏的大官,你可真有福氣啊。”

“那也是我家花芽的福氣,是我沾了閨女的光。”林向陽跟他是老交情,兩家一直都有往來。他跟老會計說:“我家老三到了她二姐的部隊,她也拍了照片往回寄,過兩天就能收到了。”

“那你家林回呢?”趙磊記得林回是個斯文的男孩,從來不跟村子裏的小泥腿子們玩,小小年紀總會幫著家裏大人燒火劈柴的。

林回當兵的時候,大家都不是很看好。明明是個小子,性子跟姑娘一樣內向文靜。

“他呀,留在北京啦。”林向陽高興的不行,現在也不需要藏著掖著,就說道:“他說他想在北京考軍校,哈哈,倒是個有誌向的。”

“咱們村子誰家不羨慕你們家啊。”原本是村子裏的落後家庭,一躍成了人人眼饞的好門檻。林向陽隔三差五地就能收到孩子們寄回來的包裹,裏麵都是村子裏的人沒見過的稀罕物。

林向陽家堂屋“二等功”的牌匾下麵,還擺著一台用黃銅彈殼做成的坦克。就跟真的一樣,是個縮小版。前麵的炮筒還能上下動呢。

村子裏的孩子被自家大人們揪著耳朵教育過不許亂動他們家的東西,就怕不小心弄壞了外頭來的好東西。孩子們就站在堂屋的門檻外頭伸著脖子看那個坦克,眼睛都要望穿了。

村委會辦公室到了下班的時間還沒人離開。

林向陽手裏的照片被大家仔仔細細過了一遍,他拿回到手上時都用袖口擦了擦灰。老會計笑的罵了他一句,林向陽從兜裏掏出二女婿上個月托人帶的人民大會堂香煙,給大家一人發了一根。

在林娟和林回去當兵以後,想要跟林家結親家的人太多了。可林向陽越老越叛逆,隻要有人往這個話題上拐了一下,他就吹胡子瞪眼睛。打著讓孩子們自由戀愛的旗號,他不去包辦婚姻,幹脆把麻煩事全都推到遠在天邊的兒女們身上。

這可把村子裏有合適年紀的人家後悔壞了,當初林家還沒起來的時候,大家都沒把他們家放在兒女婚姻的考慮範圍內。現在人家起來了,嘿,人家也看不上他們了。

前段時間林向陽當眾與林春蓮和趙小燕徹底決裂,還跟二老分家。到現在他都沒去看望兩位老人一眼,自己每天在村子裏忙完工作,逍遙又自在地跑到大河邊上釣魚。閑事一概不管。

趙磊拿出膠布幫他把信封口子縫住,免得走到半路上弄丟照片,難得郵寄過來的照片,要是弄丟那也太可惜了。

村委會辦公室裏的人都看到顧聽瀾和花芽兩個人的照片,不管他們心裏到底怎麽想的,反正嘴巴上都是替林向陽高興。

林向陽也不往深處想,高興就得了。

等林向陽走後,一位女幹事還在感歎著說:“我記得花芽剛走那時候,頭發還是黃的,就是個黃毛小丫頭。現在養的多好啊,人也白了、氣色紅潤、頭發黑黝黝的,看起來就像是城裏人。”

趙磊笑道:“什麽城裏人,她丈夫是北京戶口,她嫁過去隻要點頭,也能在北京落戶,不比一般的城裏人強。而且人家現在可是團長太太,正兒八經的官夫人。”

女幹事羨慕地說:“我還記得她上山背著個籮筐的樣子,每天起早貪黑的受累。我跟她說過幾次不要太辛苦,女人一累壞了很難養起來。她也不吭聲,現在一看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

趙磊也搖搖頭,跟女幹事說:“得了,別想了。人各有命。”

花芽寄來照片的事很快傳了出去,有好事的人特意跑來問村委會的幹事說:“他老林家的二女婿到底是個什麽樣子?”

女幹事閉上眼睛就是顧聽瀾那張勾著笑意的俊臉,她見對方幾個人都是大嘴巴的性子,幹脆說:“就跟電影裏麵的演員一樣,又俊朗又有精氣神,肩膀上麵有杠子還有星,聽說跟咱們縣的縣長一個級別呢。我知道你們幾個嘴巴快,你們最好實事求是的說,不然小心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林向陽沒像往常那樣去大河邊釣魚,他拿著照片慢悠悠地在村子裏轉了一圈。

但凡有人問他手裏是什麽東西的時候,他總會“不經意”地說:“算不上什麽,就是在部隊得二閨女和二女婿倆人寄照片來了。”

從村委會回到家裏隻要十五分鍾的路程,讓他活生生走了一個半小時。

他人剛進到院子裏,安安撲上來說:“爹,二姐的照片呢?我好久沒見她了,好想她。”

林向陽把照片遞給安安,見到安安臉上湧出的健康色彩,點點頭說:“你小心點看,別弄丟了。”

張鳳英也不炒菜了,把鍋蓋往上麵一扣,用圍裙擦著手說:“給我也看看,你拿過來啊。”

安安看到照片上難掩活力的花芽,以及傳說中的二姐夫,興奮地說:“二姐變白也變好看啦,我就說我的二姐夫一定是個英雄形象,你們看,我二姐夫長得真好看,臉蛋比咱們村子裏的吳曉都要好看!是我見過最好看的男的。我在省醫院見到的軍醫大夫,也沒有二姐夫好看,精神頭看起來也沒我二姐夫足。”

“你二姐夫當然跟別人不一樣,是實實在在領兵打仗的團長。”張鳳英笑著用手指摸了摸花芽甜美的臉蛋說:“你二姐眼神裏頭總算有了盼頭,看來小日子過的不錯,哎,聽你們在電話裏說她過得好我總沒有實感。現在摸著照片,總算能放下心了。”

安安把七八張照片翻來覆去的看,還說:“你給我二姐做的衣服做好了沒有?我明天就去縣城寄過去。誒,對了,要不然咱們一起去,也照照片給他們看吧?”

林向陽聽了一拍大腿:“也對啊,應該讓我女婿看看老丈人是啥模樣。”

張鳳英想了想說:“一張照片要一元錢呢,你們爺倆去吧,我在家裏還有衣服沒做完,五嬸子家的閨女還著急要。”

林向陽知道她的意思,歎口氣說:“行吧。”

張鳳英笑著說:“我給她們三姐妹一人做了一身衣服,還納了鞋墊。你明天幫我寄過去?”

林向陽說:“她們現在不缺衣服,你小心你的眼睛。天一黑就把燈打開,別為了省點電錢把眼睛熬壞。”

張鳳英自打安安身體大好以後,就有許多時間接村子裏麵縫紉的活。她特別會給姑娘們的衣服掐腰,做出來的衣服一個個腰條格外漂亮。姑娘們穿上就不想脫下來。

“咱們這邊秋天短,你記得給安安也做身衣服。”林向陽說:“她身子好不容易養好,別再弄壞了。”

沒等張鳳英說話,安安從屋子裏出來喊道:“我才不要衣服,哥哥姐姐們留在家裏的舊衣裳就夠我穿好多年的。他們在外頭就得穿好衣裳,我娘給他們買的都是細棉布,穿在身上肯定舒服。”

林向陽無奈說:“你啊你,哎,讓我說什麽好啊。”

張鳳英低著頭笑了笑沒吭聲。

安安又說:“我娘給人做衣裳能掙點小錢,我也不用吃藥了。都可以給哥哥姐姐們留著。”

林向陽又歎了口氣,他知道張鳳英的性格,既然說好要報答,你要是不讓她盡點心意,反而會讓她鬱鬱寡歡。

林向陽帶著安安去縣城,一早上就從家裏出發。

安安穿著林娟小時候的衣服,正麵看不到補丁。後背上的補丁被張鳳英縫的細細的,用的布頭是給別人做衣服剩的,跟衣服的顏色都是灰色,不仔細看不出來。

林向陽給她塞了一個白麵饃饃在板車上吃,他自己則坐到前麵跟趕驢車的大爺嘮嗑。

要說林家四個閨女的性子可謂是天差地別。除了安安不是一母同胞外,林雲是個性子內斂的人、林娟就是假小子粗心大意、因為是家裏第二個閨女,爺爺奶奶不喜歡,轉而跟母親姓的花芽則是開朗活力型。最小的安安是個文靜斯文的性子。

四個閨女四種性格,也怪有意思的。

安安一手拿著饃饃,一手抱著給哥哥姐姐們寄過去的衣服。她伸手捏到衣服兜,捏了兩下,知道裏麵被她娘縫了東西,眉眼彎彎一笑。

*

林家村裏。

天不亮趙小燕就被下屋裏住著的老爺子的叫罵聲吵醒。

她極不耐煩的爬起來,衝外屋地喊著:“娘!娘!你去看看那兩個老東西又要幹什麽?大清早的還讓不讓睡覺!”

林春蓮下地澆完水回來還得給一家人做飯,聽到趙小燕喊她,她也不耐煩地說:“你也不過去看看,就知道在炕上睡懶覺,誰家像你這麽大的閨女這麽懶!”

趙小燕昨晚上根本就沒睡著覺,村子裏傳遍了花芽嫁的男人長得俊朗又有氣質,是真的大軍官。她這才反應過來那天在勞動公園碰到的那個人根本就是哄騙她,她恨得一晚上睡不著覺,哪裏還顧得上兩個要死不活的老家夥。

林向陽每年就給四十五元錢,這些還不夠他們吃飯吃藥的,裏外裏林春蓮一點錢摳不出來不說,還得浪費時間伺候著。時間一長本性露了出來,對待老人家冷言冷語不說,還給他們趕到潮濕的小屋子裏住著。

兩個老家夥也不是白白受欺負的性子,隻要哪天精神好就站在院子裏臭罵他們一家人,說他們是白眼狼,良心都被狗吃了。

林春蓮一家不勝其煩,越發的後悔要贍養老人。

可林向陽分家時,已經白紙黑字寫明白,他隻負責每年四十五元錢,其他閑事一概不管。

老人在林春蓮家住了這麽久,反而當林春蓮搭了不少錢。

知道林向陽現在得意,有了趙小燕的前車之鑒,他們一家都對此無可奈何。甚至覺得林向陽的二女婿手眼通天,但凡再有些花花心思算計著,都不會有好果子吃。

他們對付不了林向陽,越發的討厭起兩位老人。

就連之前整日在兩位老人麵前轉悠的趙小燕,一個禮拜跟兩位老人說不上一句話。更別提,老人家們想象的那樣,在他們麵前端茶倒水的伺候著。

兩位老人後悔已經來不及,他們自己選擇了不孝順的一方,活生生把孝順兒子攆走,這一切都會讓他們自食其果。

張鳳英給花芽做的衣服在路上**悠了半個月,總算到了花芽的手裏。

顧聽瀾坐在茶幾上,正在研究晚上吃點什麽。見到花芽捧著娘家嬸子寄過來的新衣服,聞了又聞,活像個小變態。

“你不知道吧,衣服上會有家的味道。我一聞就能想到我爹跟嬸子的屋子,還有趴在炕上看書的小妹。”

顧聽瀾笑道:“除了這個你還能聞到什麽?”

花芽想也不想的說:“家裏變好了。”

顧聽瀾驚訝地說:“你怎麽知道的?”

花芽說:“嬸子為人節省,晚上做衣服舍不得開燈,就會用煤油燈。煤油燈味道沾上了就不好去掉,所以我一聞沒有煤油燈的味道,就知道嬸子是開燈做的衣服。”

顧聽瀾把衣服放在鼻子下麵聞了聞:“的確是很陽光溫暖的味道。”說著他手下一動,似乎捏到什麽東西。

顧聽瀾樂了:“你們家往衣服裏麵縫東西是一脈相承啊。”

花芽拿出小剪子把特意縫到衣服裏麵的小兜剪開,看到裏麵卷成一卷的毛鈔票。零的整的都有,一共有二十元錢。

花芽鼻子一酸說:“她給人做一件衣服就收一元錢.”

顧聽瀾摟著她說:“嗯,她一直記得你的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