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過敏【1更+2更】

確認談垣初會去慶生宴後, 雲姒悄無聲息地斂下眼瞼。

八月三十,宮中蘇貴嬪生辰,將要傍晚時, 摘月樓一片燈火通明, 華燈如星雨照亮宮廷。

許順福提醒了談垣初一聲, 聖駕終於從禦書房離開。

雲姒是伴聖駕而行的, 遠遠瞧見摘月樓很熱鬧,水榭歌台,輕紗帷幔環繞,不等雲姒感慨摘月樓的精致, 就聽見一聲通傳。

摘月樓驟然安靜了一瞬, 今日是蘇貴嬪生辰,難得蘇貴嬪做了主位,她往日清冷的臉上浮現一抹遮掩不住的笑意。

等雲姒跟著談垣初踏進去時,她迎了過來, 盈盈一彎腰:

“恭迎皇上。”

談垣初伸手扶起了她,雲姒隻覷了一眼, 就低調地和許順福一樣做個隱形人。

今日宮中妃嬪幾乎都來了,除了一位靜妃娘娘,雲姒特意看了眼那位安才人, 安才人今日穿了一襲杜鵑引蝶的宮裙, 發髻上戴了一支步搖, 略施粉黛, 朱唇粉嫩, 今日是蘇貴嬪的生辰, 但她打扮得卻是格外招人。

雲姒眨了眨杏眸, 這安才人是截寵成功一次後, 嚐到甜頭了?

蘇貴嬪比她整整高了三個位份,她是怎麽敢和蘇貴嬪對上的?

雲姒不知道安才人怎麽敢的,但她知道,今日談垣初不注意安才人還好,一旦注意到安才人,蘇貴嬪和安才人之間必然是要結仇,日後恐怕要勢如水火。

偏偏想什麽來什麽。

慶生宴中途,位下突然傳來一聲驚呼,雲姒順著聲源看去,隻見安才人一臉慌亂地推開麵前菜肴。

蘇貴嬪本就不喜安才人,又見安才人在她慶生宴上鬧事,當即冷下臉,但不等她說話,安才人就率先哭出了聲,殿內陡然靜下來,戲台上的伶人也都停了下來。

蘇貴嬪隻覺得一口氣憋在了胸口:

“你哭什麽?”

但安才人隻是捂住臉,無措地哭啼不休,但眾人發覺到不對勁,短短一段時間,安才人脖頸和手腕上都起了一點點的紅疹,堆積在身上,讓人不由得一陣惡寒和驚懼,眾人驚呼:

“這是什麽了?!”

蘇貴嬪也愣在原地,有點不適地皺起眉。

談垣初冷聲:“傳太醫。”

倒是安才人的宮婢桂春一下子反應過來,意識到什麽,忙忙護住主子,等太醫來了後,很快查出什麽:

“才人主子往日可有對什麽東西過敏?”

桂春忙說:“主子對蝦蟹過敏。”

等桂春話音甫落,殿內倏然有些人變了臉色,容昭儀直接推開還未碰過的菜肴。

安才人拿手帕擋住臉,但即使如此,眾人也隱約能看出她臉上是什麽情況,不由得皺眉驚愕,這才多長時間,怎麽就這麽嚴重?

安才人哭著跪地:

“皇上給嬪妾做主啊!”

蘇貴嬪被這句話驚醒,她謹慎道:“你不慎過敏,又非旁人害你,有什麽好讓皇上替你做主的?”

安才人陡然憤恨地瞪向她,哭著道:

“蘇貴嬪還要狡辯嗎?!嬪妾向來不會碰蝦蟹一類東西,若非是蘇貴嬪讓人將蟹肉混在湯中,嬪妾怎麽會誤食過敏?嬪妾知曉蘇貴嬪不喜嬪妾,但您也不能這般害嬪妾啊!”

容昭儀也冷眼看向蘇貴嬪。

蘇貴嬪下意識反駁:“我怎麽會知道你對蝦蟹過敏?”

安才人依舊擋著臉不敢讓人看,聞言,她哭著道:

“半月前的中秋宮宴上,每個人桌上都有螃蟹一物,隻有嬪妾未曾碰過,如果蘇貴嬪有心觀察,自然能察覺到這一點!”

蘇貴嬪被她這種無賴話氣得胸口不斷起伏,她咬牙:“我觀察你做什麽?!”

安才人認定了是蘇貴嬪故意害她:

“誰不知蘇貴嬪心底記恨嬪妾。”

蘇貴嬪被堵得啞口無聲,她的確是不喜安才人,但今日一事也的確和她無關!

她轉身看向談垣初,談垣初聽著二人爭執,除卻在聽說有人將蟹肉混進湯中時皺了下眉,後續臉上神情卻沒有一點波動。

蘇貴嬪憋屈,今日是她的生辰,被攪和了不算,還得洗清嫌疑,她心底要恨死安才人了。

她衝談垣初跪下:

“今日一事和嬪妾無關,求皇上明鑒!”

雲姒低眉順眼地站在談垣初身後。

容昭儀冷眼掃向殿內眾人,任何一個人都沒放過,她冷聲:“這件事的確要徹查到底!”

要不是安才人也對蝦蟹過敏,且早暴露了湯水中有蟹肉,或許今日捂著臉隻能等待太醫診治的人就是她了!

容昭儀如何能不怒?!

隻有一點,今日一事到底是意外還是有人故意算計?如果是算計,那背後之人又是衝著誰來的?

她對蝦蟹過敏一事不是秘密,但也隻有寥寥幾個人知道。

一時間,容昭儀視線掠過知情的幾人,看誰都覺得有嫌疑。

在後宮若要爭寵,誰都不能忽視那張臉的重要性,一旦臉上起了紅疹,誰能保證一定會毫無痕跡地消下去?

一旦臉上落下痕跡,叫皇上逐漸冷淡也隻是時間長短的事罷了。

看到現在,皇後終於皺眉出聲:

“去傳禦膳房的人來。”

禦膳房的張公公很快到了,一進來就砰得一聲跪了下來,他在來的過程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當即額頭溢出一片冷汗:

“皇上和娘娘明鑒,奴才絕不敢有意謀害主子娘娘啊!”

張公公隻覺得無妄之災,他道:“這道香口福本身就是蟹肉做料,蘇貴嬪交代慶生宴要盡善盡美,而這個時節螃蟹又恰是肥美,奴才才想了這個點子,香口福清香鮮甜,奴才也不知道會有主子娘娘對蟹肉過敏,是奴才失職,但絕非有意謀害主子娘娘,請皇上和娘娘明鑒!”

對這個答案,安才人根本接受不了:

“狗奴才,事到如今還不承認!定是你被蘇貴嬪收買了來謀害我!”

話音落下,許多人心底都搖了搖頭。

誰不知道中省殿、敬事房和敬事房的掌事公公都隻忠於一個人,便是當今皇上,許是各位公公心底有偏向,但絕做不出替妃嬪謀害另一位妃嬪這種事情。

有人替她洗清嫌疑,蘇貴嬪又硬氣起來,她冷眼看向安才人:“我要是想對付你,何須這樣麻煩?”

安才人被她這般肆無忌憚的態度堵得無話可說,知道這次扳不倒蘇貴嬪後,後知後覺察覺到後怕。

她本來就得罪了蘇貴嬪,今日一件事後,怕是要將蘇貴嬪得罪狠了,蘇貴嬪不會輕饒了她的。

容昭儀一錯不錯地盯著張公公,見他真的一點都沒心虛,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

難道真是巧合?

談垣初這時忽然淡淡道:

“日後凡是菜肴中帶有蝦蟹等物,名字中必須要顯出。”

雲姒一點點攥緊衣袖,她不著痕跡地抬眸看了眼談垣初的背影,心底有些許的煩躁。

他就這般疼愛容昭儀?

生怕再有這樣的情況會危害到容昭儀?

張公公立即應下。

慶生宴不歡而散,哪怕是意外,但到底安才人遭了罪,張公公被拖下去杖罰了十棍,算是給了安才人交代。

這種交代,安才人隻覺得還不如不要!

不僅沒得到什麽實際上的好處,還平白得罪了禦膳房。

出了這種事,談垣初自然沒有在青玉苑留宿,離開前,雲姒覺得蘇貴嬪看向安才人的眼神如果能殺人的話,安才人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夜色逐漸濃鬱得化不開,風吹竹林沙沙作響,宮廷似乎徹底安靜下來。

但總有幾處不安靜。

禦膳房。

張公公被抬了回去,刑罰的人沒下狠手,但他這把老骨頭挨上十棍子依舊受不了,他疼得齜牙咧嘴,但還是沒忘記:

“給我把圓福叫過來!”

圓福很快來了,張公公一個枕頭砸下去:“混賬東西!是誰讓你幹的?”

張公公在摘月樓時把這件事擔了下來,畢竟,香口福的確是他擬定的菜單,但在回來的路上,張公公怎麽想怎麽不對勁,香口福這個想法是誰啟發他的?

而且待在宮中這麽多年,往年中秋宴會上都不曾有過螃蟹,他心底隱約有了猜測,必然是高位上有人對螃蟹不喜。

圓福嚇得一跳,當即跪在地上,他哭喪著臉:

“公公冤枉奴才!奴才怎麽敢這麽大膽地去謀害主子娘娘啊!”

張公公趴在床榻上,他後背和屁股疼得不行,根本不能躺下,他隻能趴著,一點威嚴都沒有,聞言,張公公冷嗬一聲:

“再不說實話,這禦膳房是留不得你了!”

圓福臉色驟然煞白,他渾身癱軟地倒在地上,哭得涕泗橫流,上前扒住張公公的腿:

“公公不要趕奴才走啊!奴才說!奴才都說!”

“是奴才貪心,出宮采買時,收了銀子,一時昏了頭采買了太多螃蟹,怕被公公責罵,才會大著膽子讓公公做了香口福!公公,奴才不敢摻和主子娘娘們的事啊!”

張公公被他氣得夠嗆。

要不是看重他,張公公也不會把采買一事交給圓福,誰不知道采買一事油水最多?

貪油水也就罷了,誰采買時能不貪一點?但這混賬東西差點害死他!

張公公煩得看他:“滾滾滾!”

圓福沒走,恭恭敬敬地替他上了藥膏才離開,張公公被他這一舉動弄得心底火氣也將了下去。

等圓福回到廂房,隻覺得後背都溢出了一層冷汗,腿都軟了下來。

他在張公公麵前說的是實話,卻也隱瞞了點真相。

他的確在采買時收了銀子才會買了那麽多螃蟹,但是暗示讓張公公做香口福卻不是無意為之,他想了許久,才想到這麽一道將蟹肉不著痕跡混入菜肴中的辦法。

****

養心殿,回來後,雲姒就回了廂房。

在談垣初身邊待久了,許是學到了點不動聲色的能耐,雲姒一直等夜深人靜時,才驟然睜開眼,她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著。

怎麽能睡得著呢?

計劃失敗,不僅沒能讓容昭儀有半點損失,還打草驚蛇,以後再想要用這個辦法對付容昭儀,根本癡心妄想。

尤其是談垣初的那句吩咐,讓她徹底斷了這個念頭。

昨日意識到談垣初會去參加慶生宴時,雲姒頓時猜到今日的宴會後宮妃嬪都會去,容昭儀當然不例外。

她沒辦法插手德妃娘娘操辦的中秋宮宴,但蘇貴嬪的生辰宴,皇後又不會親自操辦,頂多吩咐一聲,既然由禦膳房擬定菜單,那其中可操作的地方就太多了。

機不可失。

雲姒當即找了小融子。

這才有了今日宴會上的事情。

但雲姒怎麽都沒想到,後宮中居然不止容昭儀一個人對蝦蟹過敏,而且,還因為這個疏忽而讓她計劃提前暴露,讓容昭儀逃過了一劫。

誰知道當她看見容昭儀推開菜肴時,她需要緊緊掐住手心,才能抑製住自己露出惋惜的神情。

雲姒咬唇,她惱恨地捶了捶軟枕,隻是她依舊存著理智,即使心底再煩躁,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坤寧宮,百枝替娘娘拆卸金簪,忍不住低聲道:

“虧了娘娘這麽抬舉她,一點也不爭氣。”

娘娘又給蘇貴嬪做臉,又是親自請皇上去參加慶生宴,什麽都給她安排好了,居然還抓不住機會。

皇後情緒淡淡,百枝看了她一眼,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依百枝看,蘇貴嬪根本是爛泥扶不上牆,按理說,她是新妃中位份最高的妃嬪,不僅生得好,又出身名門,該是能牢牢把握住皇上的恩寵才對,但事實上呢?

青玉苑的燈籠都有兩個月沒亮起過了。

但百枝也清楚,娘娘不會聽她,畢竟,不試一試誰知道不行呢?

百枝很快略過這個話題,她皺了皺眉,有點鬱悶道:“皇上真是看重容昭儀。”

她跟著娘娘許多年,當然也清楚容昭儀對蝦蟹過敏一事,其實在摘月樓時,百枝心底也有點遺憾,為什麽中招的人是安才人,不是容昭儀呢?

不僅如此,皇上還下了那麽一道命令,日後容昭儀肯定不會再栽在這個地方了。

她話音甫落,就見娘娘從銅鏡中看了她一眼,百枝有點糊塗:

“奴婢說錯了麽?”

皇上難道還不夠看重容昭儀?

皇後漫不經心地挑眉,她輕聲問:“你覺得皇上看重的是容昭儀?”

百枝不明所以,難道不是麽?

皇後拆掉手上的護甲,頭都沒抬一下,銅鏡中映出她不在意地勾唇,似乎透了點輕諷:

“別忘了,宮中還有一位小公主。”

百枝沒聽懂,迷瞪了許久,等皇後娘娘洗漱後將要入睡時,她才陡然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娘娘是說小公主也對蝦蟹過敏?!”

皇後沒有回答這句話,她隻是不緊不慢地覷了百枝一眼。

後宮人人都說容昭儀得寵,但容昭儀身負的榮寵有多少是因小公主?隻能仁者見仁了。

宮中妃嬪心思各異,最難過的人莫過於青玉苑和吉雲樓的兩位,一個是丟了侍寢的機會,一個是臉上落了痕跡,兩個宮中的人都是一夜未眠。

翌日,安才人沒能去請安,但在請安後,皇後又命人給青玉苑送去了賞賜,看似是安撫。

一時間,宮中人人都不得不生出納悶。

這蘇貴嬪到底是有什麽出挑的地方,讓皇後娘娘對她這麽好?

長春宮也在納悶,銅芸皺眉不解:“難道皇後娘娘是想要拉攏蘇貴嬪?”

殿內有人呈香,有嬤嬤抱著小公主,容昭儀斂下情緒,逗著小公主,聞言,隻是諷刺地勾唇:

“誰知道是哪家菩薩的好心腸丟了,落在咱們的皇後娘娘身上,拉攏蘇貴嬪?也不怕竹籃打水一場空?”

容昭儀對蘇貴嬪壓根沒瞧上眼過,哪怕宮中一直都說蘇貴嬪是新妃中拔尖的妃嬪,也沒讓容昭儀高看她一分。

在容昭儀心底,去年入宮的新妃捆在一起都不如一個雲姒來得威脅大。

想到這裏,容昭儀不由得眸色些許冷涼:

“一個個的都是廢物。”

銅芸沒敢接話。

不知長春宮的人在猜測坤寧宮的用意,當事人青玉苑也一腦子納悶,白芍端著坤寧宮送來的玉如意和一套玉簪,不解:

“主子,皇後娘娘這是要做什麽?”

她小聲嘀咕:“難道真是要拉攏主子……”

蘇貴嬪也是一錯不錯地看著玉如意,許久,她有點疲倦地閉了閉眼:“擺在榻上吧。”

白芍啞聲。

她是知道,主子進宮時滿心壯誌淩雲,想要在後宮中搏出一個前程來,而且主子慣來心高氣傲,隻覺得憑著自己就能夠得皇上看重,這才多久?主子的那點子高傲就消散不見。

白芍莫名有點難受:“主子真的要如此?”

蘇貴嬪輕扯唇,閉眸不忿道:

“皇上靠不住,再拒絕皇後娘娘,這後宮中哪還有我的立足之地?”

她再蠢,經過這幾次事情,也清楚了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不過可有可無。

否則皇上不會宣她侍寢後還能被安才人截走,也不會在那之後,莫說補償,甚至一點反應都沒有。

既然靠皇上沒用,那不如投靠皇後娘娘,起碼在這後宮,大部分都是皇後娘娘說得算。

再去請安時,蘇貴嬪頭頂已經戴上皇後娘娘賞給她那支玉簪,她端得冷豔,偏又生得清麗,讓人移不開視線,有人看向她時,也不禁心底覺得納悶,蘇貴嬪這般容貌都得不到皇上看重,她們又該憑借什麽得皇上青睞?

隻有零星的幾個人在看見她頭頂玉簪時,眼神輕微閃爍。

而在這之後,蘇貴嬪卻是每月中總有幾日侍寢,眾人心底隱約知道這是皇後娘娘在額外抬舉蘇貴嬪,畢竟皇後隻消在皇上麵前提上蘇貴嬪兩句,就足夠讓蘇貴嬪受益匪淺。

但即使知曉了,又如何?

她們倒是想搭上皇後娘娘這條船,但也得要皇後娘娘像接納蘇貴嬪一樣接納她們。

待年後,一直在宮中養傷的安才人臉上的痕跡早就消了下去,她不忿撕扯了手帕:

“她憑什麽!”

蘇貴嬪得勢後,安才人過得很不好,蘇貴嬪比她位份高,隻需要稍稍為難她一下,她就舉步艱難,哪怕好不容易等到如今去坤寧宮請安了,她向皇後娘娘哭訴時,也隻等到皇後娘娘一句會查清此事給她一個交代。

安才人等啊等,等了許久,沒等來消息。

她哪裏還不知道,就像當初她仗著皇後娘娘不會節外生枝而得意時一樣,皇後娘娘絕不會多事替她做主。

除非,她能被皇上看重。

二月初,寒風未徹底消散,哪怕領了春裝,但有沒人敢脫下冬裝。

人裹得像球一樣,雲姒從廂房中出來,就凍得渾身發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秋媛見到她,有點驚愕:

“姑娘怎麽出來了?”

前些日子雲姒病了一場,昏昏沉沉地躺了許久,談垣初下旨,讓她先養好身子,不要著急伴駕伺候。

雲姒深呼吸了一口氣,她杏眸輕抬,有點無奈:

“再躺下去,骨頭都要散架了。”

見秋媛還要再說什麽,雲姒隻好把太醫的話拿出來當擋箭牌:“太醫都說我身子無礙了。”

秋媛隻好咽聲。

雲姒這一病就是將近半個月,今日剛出來,見宮中頗有點肅條,處處安靜得不行,她不禁問:

“皇上呢?”

秋媛不在意地回答:“被蘇貴嬪派人請去了。”

這半年來,蘇貴嬪頗有些得寵,像今日這種情況也不是頭一次發生,秋媛說起來時都有點習以為常了,雲姒也是這般。

彼此安靜了片刻,秋媛輕歎了一口氣,四周沒人,她也不曾隱著情緒:

“姑娘還是要早做打算。”

雲姒抬眼看她,秋媛搖了搖頭,道:“按照祖訓,明年三月初就又要有新的秀女進京參加選秀,至今不過一年光景,姑娘就一點都不著急?”

雲姒杏眸輕顫,她不著急嘛?

自是著急的,時間越來越久,她也覺得些許迫切,她比誰都清楚,不能再這樣下去。

日子再這樣沒有一點波瀾地進行下去,到最後,遲早是談垣初逐漸對她失去興趣。

雲姒輕呼出一口氣,她說:

“將要三月,紅梅就要凋謝,秋媛陪我去梅林走一趟吧。”

病前,她閑來無事做了兩個香囊,一個給了秋媛,一個給了自己,被談垣初知曉後,他輕嗬了聲:

“怎不見你對朕獻一點殷勤?”

雲姒無語,隻能應承給他也做一個,但是後來臥病在床,這件事被耽誤了下來,如今病愈,她也得將這件事提上行程。

她大病初愈,秋媛也不想將她逼得太緊:“姑娘是該散散心。”

紅梅林離養心殿不遠不近,需走上一刻鍾的時間,偏偏就是那麽巧,雲姒和秋媛一路也沒遇上什麽人,但當她準備抬手去折梅枝時,身後傳來一串動靜。

“皇上覺得嬪妾簪這支紅梅好看麽?”

歡笑聲響在身後,雲姒沒轉身,也知道身後來人是誰。

談垣初被蘇貴嬪邀來賞梅時,沒覺得什麽,但當他在梅林看見雲姒時,才陡然驚覺他有數日沒見到她了。

她穿一身雲白色織錦裙,廣袖細腰,外間披著一層鶴氅。

大病初愈,她臉頰還透著些許病弱的白,聽見動靜,她站在紅梅下顧盼回眸,梅林中隔著二人距離,清風拂過,她頭頂的梅花飄然落下,似乎是有意在給她添彩,紅白交錯間,卻又都有點黯然失色。

蘇貴嬪也看見了雲姒,她的心情一下子敗了下來。

雲姒也沒想到她會在梅林遇見談垣初和蘇貴嬪,但她很快意識到這也算是個機會。

女子攥著紅梅,視線落在他身上片刻,又看了眼蘇貴嬪,談垣初一時分辨不出她是什麽情緒,隻看見她輕抿了下唇,然後若無其事地服身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