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陸淞【營養液加更】

雲姒這一夜睡得心驚膽戰的。

翌日, 卯時不到,床榻一側剛有翻身起床的動靜,她就不安地迷迷糊糊跟著一道醒來。

殿內燭燈點得很暗, 聽見動靜, 談垣初意外地看過去, 見女子掙紮著起身, 第一件事就是對著床榻四處打量。

談垣初倏然想起她夜間和他說要回去,被他攔住,結果她急得泫然欲泣:“奴婢怕弄髒龍榻。”

怕弄髒床榻是假,怕犯忌諱才是真。

但那時情景, 談垣初再薄情, 也不可能讓她半夜離開,不然旁人如何想她?

即使如此,她半夜間仍是起了一次。

她一夜都睡得不踏實,談垣初這時也不想讓她折騰, 左右是他一時貪歡才惹出的麻煩,他上前按住女子肩膀, 低聲:

“安心再睡會,等醒後讓宮人另換一套被褥便是。”

許順福在一旁看得欲言又止。

談垣初置若罔聞,昨日貪歡時喜她好, 事後卻嫌她汙穢?談垣初覺得他不至於這般令人作嘔。

雲姒一怔, 但她昨日先被他拉著胡鬧, 後半夜又提心吊膽, 的確一夜未眠, 如今聽見這種話, 困意不由得漸漸湧上來, 但她還存了點理智:

“隻是……”

談垣初淡淡問她:“不困?”

雲姒咽聲, 她要是說不困,談垣初絕對做得出拉她起來伴駕一事。

雲姒重新臥進錦被中,迷瞪地睜著一雙杏眸看向談垣初,但殿內安靜催人眠,不等談垣初梳洗好,她早睡了過去。

談垣初覷了眼她有點發白的唇色,無端透著些許虛弱,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

去禦書房前,他抬手按了按眉心:

“等她醒後,請太醫來看看。 ”

許順福當然是點頭,談垣初走後許久,待午時左右,雲姒才徹底醒過來,腹中一陣空鳴,她整個人都越發懨了一點。

床幔被掀開,露出秋媛:

“姑娘現在是否要起身?”

雲姒餘光瞥見床榻上一抹暗紅,隻覺不忍直視,她再如何也是姑娘家,難免覺得些許羞赧,她輕斂眸,窘迫低聲:“起。”

秋媛麵色如常,見狀,雲姒神色也逐漸恢複正常,秋媛替她攏衣裙後,和宮人一道替換了被褥,殿外傳來路元揚聲:

“姑娘起了麽,常太醫到了。”

雲姒不知情,錯愕地抬頭看向秋媛。

秋媛低聲解釋:“皇上下令,替姑娘請太醫瞧瞧,奴婢想著姑娘差不多要醒了,就讓路元提前去請了。”

雲姒人都傻了,她來個月事請什麽太醫?誰家女子會將這種事情鬧得人盡皆知?

秋媛常是情緒寡淡,也不由得掩唇笑了聲:“皇上離宮前,見姑娘氣色不好,才有了這道命令,皇上是擔心姑娘。”

聞言,雲姒沒覺得感動,隻是有一點無語。

她一夜未曾睡,氣色能好才怪了,這都賴誰?她昨日都說了她近日不行於事,偏偏他不放過她。

再埋怨,雲姒也沒有表露出來,她杏眸稍亮,即使尚有點窘迫,仍是癟唇道:

“請太醫進來。”

甭管如何,雲姒對身體還挺看重的,不論什麽謀劃,也要活得久才行。

常太醫不是第一次給雲姒診脈,頗有點輕車熟路,待搭上脈搏後,須臾,常太醫皺了下眉。

雲姒心底咯噔了一聲:

“請太醫不必顧慮,有話直言。”

常太醫拱了拱手:“雲姒姑娘身體健朗,隻是先前落水,加上常時疲倦,身體略有些虧損,平日中還是要仔細養著。”

他抬頭看了眼宮人正在整理的床榻,話音隱晦,但足夠讓雲姒聽得明白。

雲姒抿唇,唇色略有點白,許久,她點頭:“多謝常太醫。”

常太醫開了藥方,秋媛讓路元跟著去太醫院取藥,等人都離開後,秋媛看向雲姒,安撫:

“姑娘別擔心,太醫既然沒有明說,說明姑娘情況並不嚴重,後續好生養著即可。”

姑娘被皇上看中,不論是待在禦前,還是日後進了後宮,好生養著身體一點倒是不難。

雲姒點頭,略寬了寬心。

畢竟,如果她情況真的很嚴重,常太醫不可能這麽簡單地一言蔽之。

而另一邊,路元跟著常太醫去了太醫院拿藥,回途中卻遇見了青玉苑的白芍,白芍認得他是禦前的人,見他手中拎著藥包,連忙驚愕問:

“路元公公怎麽會在此?可是皇上身體有不適?”

路元是禦前的宮人,他來太醫院拿藥,白芍會下意識地這樣猜想一點問題都沒有。

路元訕笑,是沒問題,但問題是,他不是來替皇上取藥的啊。

路元也不敢詛咒皇上身體不適,隻能含糊其辭道:

“不是皇上。”

見他顧左右而言他,白芍想到一種可能性,一顆心頓時沉到穀底。

白芍也是來給蘇貴嬪拿藥的,蘇貴嬪最近鬱結在心,加上吹了點冷風,身體有點不爽利,她取了藥,心事重重地回了青玉苑。

蘇貴嬪在修剪盆栽,見她回來,抬眼看去:

“誰欺負你了?”

蘇貴嬪皺緊眉頭,她位份雖不至三品,但在宮中也不是很低,加上她頗有聖寵在身,青玉苑的宮人在外時倒是一直能挺直腰杆。

蘇貴嬪很少見白芍這種表情回來,加上她最近有一段時間沒見聖顏,難免會有點胡思亂想。

白芍取回來的藥包已經交給殿內小宮女去煎藥了,她看了主子,心底有點猶豫該不該將路元替雲姒取藥一事告訴主子。

她了解主子,不是什麽能耐得住脾氣的人。

但她們主仆共事多年,不止她了解蘇貴嬪,蘇貴嬪也同樣了解她,當即冷下臉:“說。”

白芍最終還是說了,她也是有點看不慣:

“她倒是真把養心殿當成自己家了。”

一個無名無分的奴才,憑什麽能使喚得動禦前的人?她家主子見到禦前宮人時,還得客客氣氣的呢。

蘇貴嬪臉色驟然冷凝。

雲姒不知這個變故,她現在剛收到小融子讓人遞來的消息——陸淞被調到了翊和宮內殿伺候,她若是現在想見陸淞,許是有點困難。

倒不是說不行,隻會難免惹人眼球。

雲姒驀然蹙起黛眉,陸淞進了翊和宮內殿伺候?

雲姒乍然聽見這條消息時,下意識的反應就是——怎麽可能?!

要知道,德妃娘娘身為四妃之一,一宮之主,她宮中足足有十六人伺候,宮女、公公各八位,且這十六位宮人都跟了德妃娘娘許久,這和當時和宜殿的情況可不同,德妃可不缺人手用,小融子一個剛進翊和宮的奴才憑什麽能進翊和宮內殿伺候?

即使當初雲姒想要走出中省殿時,她幾經考慮都不敢去想翊和宮,就因她心底知曉,她去了翊和宮也不可能出頭。

雲姒一點點攥緊手帕,眸色冷然。

她不信這裏麵沒一點貓膩,說是陸淞憑自身能力入了德妃娘娘的眼?笑話,真當翊和宮那麽多奴才這些年的飯都是白吃的麽!

她情況不同,如果她也隻是常規法子進了養心殿,誰知她需要多久才能出頭。

許是月事時情緒不對,雲姒心底不斷湧起煩躁。

陸淞!陸淞!

陸家人為什麽不能徹底消失!

將近傍晚時,聖駕回到了養心殿,秋媛也給她帶來了一個消息:

“聽說午時後,皇後娘娘去了一趟寶華殿。”

寶華殿,是個定義比較模糊的宮苑,位於後宮和前朝中間,是個賞歌閱舞的地,勉強能議政事,畢竟君臣也得偶爾談心,今日談垣初就是在寶華殿見的朝臣,等朝臣離開後,皇後娘娘去見了談垣初。

兩人欣賞完一段伶人作舞後,皇後就回了後宮。

秋媛在養心殿數年,和禦前宮人關係都算不錯,這些消息不是什麽秘密,殿內宮人私下閑聊時不經意就透露給了秋媛。

如今卻是全便宜了雲姒。

雲姒有點好奇,皇後娘娘去見談垣初是做什麽?

她進宮三年有餘,對這位皇後娘娘著實看不懂一點,或許整個後宮也少有看得懂她的人。

得皇上敬重,卻不得皇上寵愛,和皇上成親數年不曾誕下子嗣,外戚在先帝駕崩後逐漸落魄,也不見她有一點著急,最重要的是,她幾乎沒有過爭寵的舉動。

不論皇上寵愛誰,她都能心平氣和看待。

甚至,皇上寵誰,她就看重誰,她心底公正的那杆秤似乎都是隨著皇上的心意而變化。

令人捉摸不透,也因此,雲姒很好奇皇後怎麽會去找談垣初。

一刻鍾後,雲姒就有了答案。

敬事房的張公公又來了養心殿,對張公公來說算是一個好消息,皇上終於翻牌子了。

消息也傳到了雲姒這裏,青玉苑侍寢。

蘇貴嬪自去年選秀時進宮,一直都頗得聖寵,雲姒對這個結果不意外,她對後宮妃嬪沒什麽意見,除了容昭儀外。

而且,她也猜到了皇後去找談垣初的用意,畢竟談垣初都快將近一個月沒進後宮了,甚至初一那日都沒去坤寧宮,眼見要中秋了,皇後再怎麽說也是後宮之主,難免要行勸導之責。

雲姒仗著身體不舒服,壓根沒露麵,她可不想去青玉苑吹冷風。

和雲姒不同,得了消息的青玉苑上下都是一片喜色,白芍忍不住笑道:

“皇上許久不來後宮,一來就召了主子侍寢,可見主子在皇上心中分量不輕。”

蘇貴嬪對鏡梳妝,被說得臉頰有點飄紅,她惱了白芍一眼:“就你貧嘴,時間不早,快替我梳妝。”

一炷香後,蘇貴嬪穿著對襟披紗裙在殿前迎駕,翹首以盼許久,卻遲遲沒等來聖駕。

許久,殿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蘇貴嬪皺眉,有一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