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男人的聲音低沉喑啞,比起黑沉的烏雲壓迫感更甚,落在薑聽雨的耳畔猶如毒蛇嘶鳴,危險至極。

薑聽雨捏著手機的指尖止不住發顫,目光卻被男人捕捉,固定,怎麽也挪不開。

距離上一次見麵不過才一天,也不知她今年是不是犯了太歲,竟然又碰上了。

黑色轎車內,謝霽淮靠著椅背,長腿交疊,熨燙平整的西裝褲因坐姿而繃緊,勾勒出腿部緊實的線條,修長的指尖一下一下敲著大腿,發出沉悶的聲響。

稍頃,他移開目光,掃向兩輛相撞的車。

車頭剮蹭了一點,並不算嚴重。

“薑小姐,需要幫忙嗎?”謝霽淮嗓音偏低,透著輕慢的懶意。

薑聽雨提防地看著他,並不覺得他會這麽好心。

昨天他似乎有什麽話要對她說,隻不過父親突然的出現打斷了他的話。

但薑聽雨並不想知道他要說什麽,也根本不關心。

“謝謝,不用了。”薑聽雨依舊維持了禮貌的態度。

謝霽淮微挑了下眉,眼眸覷眯,淡淡瞥了一眼事故現場。

肇事車輛的司機靠著車門抽煙,貪婪而精明的目光盯著薑家的車,儼然一副算計的模樣。

君子易躲,小人難防,被小人纏上,怎麽也要脫一層皮。

這樣的人,他見過太多。

“好吧。”謝霽淮朝她頷首,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那就不打擾薑小姐了。”

眸光收斂,謝霽淮的視線投向手機,玉白指尖飛速敲擊屏幕鍵盤。

男人半張側臉曝露在日光下,利落的下頜線棱角分明,明明是隨性的姿勢,卻像是在拍畫報一般矜貴。

薑聽雨見他要離開,稍稍鬆了口氣。她到現在都還能回想起那天他陰狠的樣子,每每想起,都覺得四肢發麻。

永叔瞧著撞車的事一時半會解決不清楚,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告知太太比較好。

“眠眠,我這就給太太打電話,請她再派輛車送你。”

永叔走到駕駛座旁,從匣子裏拿出了自己道手機,作勢要撥出號碼。

薑聽雨渙散的理智終於被叫醒,清澈的眼睛像一汪泛著漣漪的湖水,漾起道道波紋。

母親如果知曉了今天發生的意外,她的工作室隻怕是經營不下去了。

不行,費了那麽多的心血才開起來的工作室絕不能就這麽解散。

可,還有什麽辦法呢……

纖瘦的女孩站在路旁,額間幾縷發絲隨著暖風輕舞,迷蒙了她澄澈的眼眸。

女孩手裏提著和她並不相稱的托特包,那包很重,她的肩膀墜得呈下沉的狀態。

幾步之遙,黑色轎車的發動機傳來響聲,女孩睫毛顫了顫,緊抿的粉唇輕啟:“謝先生。”

輕軟的聲音柔柔落在謝霽淮耳畔,恍如羽毛輕飄飄地撩撥。

謝霽淮抬手示意助理熄火,漆黑的眸子透過車窗幽幽落在女孩瓷白的臉上。

薑聽雨提著裙擺走到車旁,距離不到一米時,她彎下身體和男人平視,聲音輕顫:“謝先生,能麻煩您送我一段路嗎?”

男人的目光侵略性太強,薑聽雨縮了下脖子,眼裏暈染了一絲戒備。

等待回複的期間最為焦急,薑聽雨心跳聲驟然加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謝霽淮笑了笑,漫不經心地反問:“薑小姐不怕我對你不軌?”

薑聽雨陡然被男人說中心事,心裏咯噔一下,目光不自然地躲閃,“怎麽會呢,謝先生絕對不是這樣的人。”

謝霽淮不置可否地笑笑,並未回應,隻淡淡瞥了眼駕駛座前的鏡子,遞給助理一個眼神。

助理心領神會解鎖了車門。

聲響一出,薑聽雨立刻意識到謝霽淮應準了她的請求。

“謝謝。”

一碼歸一碼,男人雖然害得她受了驚嚇,但他肯出手幫她,她也要向他道謝。

薑聽雨臉色稍稍緩和,轉身朝永叔擺了擺手:“永叔,謝先生答應送我去工作室了,您處理好事故直接回去就好,媽媽要是問起來,您就說一切正常。”

說完,她還是不放心,又走到永叔跟前,輕咬著下唇請求:“永叔,您千萬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訴我媽媽,拜托了。”

女孩聲音綿綿軟軟,帶著撒嬌的意味,尤其那雙純淨的眸子,水靈靈的閃著光,讓人不自覺擔心女孩會不會因為失望而落淚。

永叔拗不過,隻得點頭答應。

謝家的人他是見過的,又知曉兩家的姻親關係,謝家人肯送眠眠,他倒也沒什麽不放心。

“眠眠,到工作室了知會永叔一聲。”

薑聽雨乖巧地笑了笑,“好。”

總算是把事情圓滿解決了。

除了,她還要麵對那個男人。

薑聽雨不大情願地走回車旁,她刻意掠過後座,走到副駕駛處,伸手去開車門,沒成想根本拉不開。

她不信邪,又嚐試了一次,結果還是一樣。

副駕駛車窗降落,年輕的男子探著頭道:“薑小姐,您到後座去吧。”

薑聽雨瑩亮的眼珠子轉了轉,假裝為難道:“不好意思,我坐後麵會暈車。”

事實上,她隻是不願意和男人離得太近。

助理臉上的笑意凝滯,眼神尷尬得投向後座的男人求助。

謝霽淮微點了下巴,示意他按照女孩的意思照做,助理這才解開副駕駛的門鎖。

薑聽雨係好安全帶,雙手護著腿上的包,像是嗬護珍貴的寶物一般,主動說明了自己的目的地,“麻煩送我去朝嵐路29號,謝謝。”

助理設好了導航,看到地址時不自覺讀出了聲音,“聽雨攝影工作室。”

“是這裏。”薑聽雨輕點了下頭,烏溜溜的眼睛看向助理。

和男人同處一個空間,雖然不太自在,但好在他們一前一後,隻要她不回頭,就看不到男人的臉。

隻是,她總覺得男人的視線在窺伺著自己。

薑聽雨不敢回頭確認,又往車窗靠了靠,盡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她低估了自己的吸引力。

薑家的千金,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在哪裏都是閃閃發亮的存在,即便是狹小的車廂,她也依舊叫人挪不開眼。

謝霽淮的視線被駕駛座遮擋,隻從縫隙裏看到了女孩烏黑蓬鬆的長發,每一根發絲都透著精致,想來是花了很多心思打理。

“薑小姐,昨天走的匆忙,有些話沒有來得及說。”

女孩僵了下,緊接著便坐直了身體,“說……說什麽。”

她和男人僅僅見過兩麵,能有什麽可說的,無非是聯姻的事。

薑聽雨決定先發製人,“謝先生,我……是不可能答應跟你結婚的,我們不合適。”

謝霽淮指尖輕頓,垂著的眼眸緩緩抬起。

他想說的並非是聯姻一事。

對於薑謝兩家的親事,謝霽淮並不上心,他昨天沒有直接答應薑遠岑退婚的要求不過礙於爺爺的麵子。

這事畢竟是老爺子定下的,就算是要退親,也得先讓老爺子知曉。

不過此刻,他卻起了逗弄女孩的心思,“哪裏不合適?”

薑聽雨心裏一陣緋腹。

他都在她麵前傷人了,還好意思問哪裏不合適?

可她也不能直接說自己害怕他,那豈不是叫他看笑話。

薑聽雨思考了片刻,答道:“你看起來年紀比我大很多,我們不會有共同語言的。”

一旁開車的助理差點笑出聲來,臉都憋得發紅。

不愧是薑家的掌上明珠,果真是什麽都敢說。

謝霽淮很輕地哂笑了聲,指尖繼續點著大腿,輕描淡寫道:“那我要是非娶不可呢?”

薑聽雨瞳孔皺縮,腦子整個懵住。

“你……”

好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明知男人是故意說這種話的,可她卻根本不知道要怎麽反駁,從小到大,沒有哪個男人敢這麽戲弄她。

薑聽雨細膩的臉頰氤氳了一層緋色。

謝霽淮勾著唇角,不疾不徐等著她的回答。

薑聽雨咬了咬貝齒,“我爸媽不會同意,我哥哥也不會同意。”

她像是小朋友一樣,受欺負了就找家長告狀,嬌矜又可愛。

真是有意思。

謝霽淮嗓音輕淡:“這是薑爺爺和我爺爺定的親事,你父母和哥哥怕是也插不了手。”

薑聽雨眨著眼,喉嚨似是被卡住了般發不出聲音。

男人說的不是沒有道理,萬一爺爺真的不同意解除婚約,那她豈不是真的要跟謝家的人聯姻,而且,有一半的幾率,她會和男人結婚。

一想到這個可能,薑聽雨就如同炸毛的貓咪,精致雋秀的眉心緊蹙,烏亮的眼睛透著抵觸。

“反正,我是不可能嫁給你的,隨便你怎麽說,就是不可能。”鬥不過就耍無賴,小的時候她也是這麽對付哥哥,每次的效果都是立竿見影。殊不知哥哥是出於寵愛妹妹,才會次次讓著她。

謝霽淮低笑,眸子定定看著女孩的烏發,似是而非道:“是嗎?”

男人輕佻的語氣惹得女孩瓷白的麵容染上一層薄薄的慍怒。

薑聽雨心裏暗罵了男人兩句,不想再和他爭論,“你不要再說話了,我聽不見。”

下一秒,女孩自欺欺人地捂住耳朵,單方麵宣布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到此為止。

過了許久,男人也沒有發出一絲聲音,薑聽雨慢吞吞挪開手,謹慎地轉過頭去打探,沒想到正好對上男人含著笑意的眼眸。

“怎麽,又能聽見了?”

薑聽雨忙不迭又捂住耳朵,頭搖成了撥浪鼓,“聽不見,聽不見。”

太惡劣了。

這種男人肯定娶不到老婆!

一直到工作室樓下,薑聽雨才鬆開耳朵,解安全帶,開車門,動作一氣嗬成,下車前,她沒忘記最基本的禮貌,別扭地道了謝。

隻不過車門一關,她便如同見了鬼般的,迅速跑進了大樓。

謝霽淮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眼裏的笑意才慢慢斂去,深色的瞳眸斂於長睫之下,喑啞的嗓音從薄唇溢出:“原路返回。”

助理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僵硬了一瞬,忽而明白了老板的意圖。

數分鍾後,清晨時便高懸的烏雲劃過一道閃電,緊接著雷聲轟鳴,豆粒大小的雨點劈裏啪啦砸了下來。

事故現場,永叔漲紅了臉同人爭執,他實在是沒有遇見過如此不要臉的人,顛倒黑白歪曲事實,竟然還想要訛他一筆。

本想著盡快解決,現在倒是不能善了。

永叔不欲再多言,打算通知交警過來解決。

他氣得背過身,拿起手機按下號碼,剛輸完還沒來得及撥打出去,餘光就瞥見遠處疾馳而來的黑色邁巴赫。

車牌號很眼熟,似乎是不久之前帶走眠眠的那輛。

永叔愣神的功夫,車已經停在了路邊。

連天的雨幕之中,駕駛座的助理撐傘下車,手中墨色傘麵繃得緊實,雨滴砸落的聲響清晰可辨。

他小跑至車後座,恭敬地打開車門。

瞬息之間,車內男人修長筆直的腿落在地麵,躬身而出,白玉一樣的手接過助理遞過來的傘,不過是輕輕握著傘柄,手背蟄伏著的青色脈絡隱隱曝露,禁欲感十足。

傘麵微掀,男人英俊的麵容浮現,潮濕雨霧襯得他五官更為冷漠疏離。

“謝先生,您怎麽過來了。”永叔驚詫出聲。

謝霽淮冷冽的目光掃過肇事車輛的司機,漫不經心地開口:“處理個人而已。”

司機仗著路口監控攝像頭壞了,自己比起開著豪車的人又是弱勢,也沒有目擊證人,心想著就算是交警過來了也不能拿他如何。

開得起幾百萬車的人想來也不會因為幾千塊錢而跟他費口舌,自己既不用賠償沒準還能拿一筆錢,何樂而不為。

反正他一個遊手好閑的人有的是時間和對方耗。

司機坐在車裏抽煙,吞雲吐霧,陰狹的眼睛眯起,盯著遠處的男人。

還找了個幫手。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以為他會害怕不成?

男人並未走近,隻是撐著傘淡淡地站著,周身便凜起駭人的氣勢。

司機渾濁的眼睛慌亂了一瞬,心裏突然冒出不好的預感。

男人倨傲淡漠的眼神緩緩移至肇事車輛,對著助理雲淡風輕道:“把車砸了。”

司機大為震驚。

男人完全不是在開玩笑,他是真的要砸了他的車。

他甩了手裏的煙頭,慌忙衝下車,指著男人大吼:“你敢!”

“一輛車而已。”男人冰冷的眼眸蘊含著漫不經心,唇角牽起一抹譏諷的弧度,“我賠得起。”

助理一步步逼近,司機徹底慌了,“別別,我不要錢了,別砸。”

這車是他借來的,要是被砸了就算對方賠了修車的費用,他也沒法交待。

見男人沒有鬆口,司機心涼了大半,暗惱自己怎麽就鬼迷心竅了要訛人,“都是我的問題,是我闖紅燈蹭了他的車,我願意賠償修車的費用,咱們私了成嗎?”

他這一番話說得極為誠懇,那幅陰險小人的嘴臉都顯得正常了許多。

謝霽淮默而不語,視線投向永叔。

永叔在薑家多年,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謝先生是在征求他的意見。

永叔恭敬地朝男人頷了頷首,慍怒的眸光冷冷瞪著司機,想著報警耽誤時間,答應了私了。

司機賠了上萬塊錢,心疼得滴血,小心翼翼瞄了眼矜貴狠戾的男人,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事情圓滿解決,永叔感激道:“謝先生,這次多虧了您,才能解決得這麽順利。”

謝霽淮眉眼淡漠,語調夾雜著暴雨得疏冷:“沒什麽,順便而已。”

順便……

先是送薑小姐去工作室,後又刻意趕回來處理肇事司機,哪裏順了?

老爺子還在醫院等著老板過去呢。

助理沒忍住在心裏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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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眠:這種惡劣的男人肯定娶不到老婆

謝總:hi,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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