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沒了白虎老板的打理,包子鋪沒有平日的煙火氣,一片寂靜。

寧如先是敲了敲院子大門,反應過來這動作很是多餘。

他們不是來做客的,是來把夫人做掉的。

她跨步進入,在懷中的黑蛇不安分起來,似乎想從懷手中跑走。

寧如又攏緊了,小聲道:“別逞強,我們一起去。”

這反應,肯定是想說別多事後,自個衝到最前。

院中很安靜,連風也沉寂,落葉灑了整個院子,給人一種詭異的寧靜。

寧如快步跨入了正廳。

本想著食人夫婦的家多少帶了些恐怖要素,例如懸掛的人頭,隨意拋棄的人骨,但令人意外的是,屋內收拾得很幹淨,桌上擺著尋常人家的物件,茶幾的花瓶中甚至插著幾朵野花。

野花摘下大概過了不少時日,現已垂下頭,散發著悲涼的意味。

這小兩口過得還挺人模狗樣的。

她可以確定的是,白虎老板確實很愛夫人,不然也不會鋌而走險替她捕食人類,聽到夫人性命受威脅,下意識就認了罪。

但無奈人幹事。

內屋發出窸窣的動靜。

她循聲望去,跨步走向內屋,隻見內屋的門把上纏著一道鐵鎖。

寧如直接伸出手,還沒碰到門簷,懷中黑蛇立馬直起身子,回頭,金瞳凶惡地瞪著她,咧開了嘴,嘶了一聲。

“……知道我知道。”

寧如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小聲道,“你是要提醒我裏頭有危險,我知道了,我會小心的。”

小黑蛇果然轉回了頭。

蛇語十級了已經。

寧如想了想,把黑蛇放在地上,喚出了一把長劍當做武器。

其實到她這個境界,已經達到了萬物皆可用的程度,普通的一支筆、一頁紙……不起眼的任何事物,都能當作武器。

喚出這把長劍,也就是震懾加安慰宴止川加禦劍的作用。

聽說言希仙尊在操使萬物上更是出神入化,一滴水滴竟可破城牆。寧如知道後大呼這可是三體人轉世。

見寧如喚出長劍,黑蛇似乎放心不少,轉頭看向內屋。它緊緊地貼在地麵,金瞳目不轉睛地看著內屋,一副即將發起攻擊的戰備狀態。

“好,出動。”

寧如用長劍劈開鐵索,拉開了內屋的門。

明媚的陽光充斥著整個房間,屋內透亮幹淨,擺著一張床,一張圓桌,一張專供女子梳洗化妝的木桌。

一位女子身穿粉色衣裳,正背對著他們坐在圓桌前,桌上擺著針線盒,她一手拿針,低頭在縫補什麽。

這氣息,是人類。

但是哪裏不對勁,又像混雜著妖類的氣息。

聽到開門的動靜,女子並沒有回頭,依舊在低頭縫補,開口問:“你們是誰呀?怎麽會來我家?”

女子的聲音柔和平穩,帶著些許嬌滴滴的意味。

小黑蛇已不動聲色地遊進屋內,寧如同樣往前走了一步,問:“路過想討口水喝。”

“原來是這樣,可惜我現在有些破相,你們可以等一下嗎。”

女子做著穿針引線的動作,明明屋內陽光明媚,她的聲音卻如同鬼魅,陰氣森森。

寧如握緊劍柄,慢慢朝前走去,“好,請問夫人在做些什麽?”

“我啊,我是在縫身子呢,本想縫好了,再招待你們,結果……”

寧如眼睛微微瞪大,這話衝擊力也太大了吧。

在、在在在縫什麽?

“這副醜模樣被你們看到了。”

女子放下針線,站起身,慢慢轉過身,“有點心有不甘……隻好請你們去死了。”

女子咧開唇,衝了過來。

此時寧如終於也看清了女子的狀態。臉色慘白,兩隻眼睛黑漆漆的,嘴角流著鮮紅的血液,最瘮人的是她的上半身。

慘白的皮膚上有著交錯著的線痕,胸口處還未縫合好,翻出裏頭的血肉和白骨,她生了病,體內變成了詭異的藍色。

寧如嚇了一跳,一股不適從胃中升起,連忙拿劍一擋。

鐺的一聲。

果如她意料中的那般,這女子食用了大量的人類血肉,妖力大大增長。

昨日宴止川定是費了不少功夫,才得到了壓製女子的機會。

潛入的小黑蛇伺機而動,看準時機從桌底飛快鑽出,緊緊纏上女子的脖頸。

“啊,原來不單隻有一位客人啊,你就是,昨天那條黑蛇吧?”

女子被卷住了脖頸,卻絲毫不慌,反而露出興奮的笑意,“昨天真是被你擺了一道,同樣的招數,我可不會再上當。”

這時間,她雙手的指甲迅速變長,仿若鋒利的長劍。

寧如反應過來,連忙拿劍刺去,“快離開,別碰到她的指甲!會刺傷你的!”

利物插入血肉中的聲音,女子的尖利指甲狠狠紮進黑蛇的身體中。

寧如倒吸一口涼氣,看向女子的目光中充滿了憤怒。

黑蛇卻不為所動,越纏越緊。

女子在一瞬間被禁錮住了動作。

寧如也不含糊,趁著這一瞬間,幹淨利索地斬斷了她的雙手。

“啊——”

女子發出痛苦的慘叫,黑蛇也從她的身上落了下去,被刺穿的傷口流出鮮紅的血液。

“宴止川!”

寧如擔心地喚了他一聲,黑蛇衝她的身後嘶了一聲。

原來女子又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衝她襲來。

看著又要發狂的女子,寧如抬起長劍應戰,到底實力有差距,兩人僅僅過了幾招,女子就被寧如抵住了心髒。

女子知道自己慘敗,垂下了雙臂。

寧如皺眉:“你到底是怎麽把自己搞成這樣的,明明之前是個人類不是嗎?”

女子聽到人類二字,目光動了動,很快就落下了清淚。

“因為被騙了……”

寧如見她哭泣,頓了頓,問,“被什麽騙了?”

女子崩潰地說:“被騙了,被騙了啊!”

這聽起來大有故事,寧如臉色凝重,“你們做了什麽?”

“從願術……”

寧如一愣,從願術是修仙界諱莫如深的一道禁術。

從願術,如名字所言,是能實現所有願望的法術,但修仙界高層覺得此法會攪亂世間平衡,因此列入禁術,所有人不得修行。

寧如沉思了會,開口問道:“你們是使用了……從願術?所以你的身體才會變成這樣嗎?”

“我的身體變成這樣……”

女子歪著頭喃喃道,突然又抬高聲線,雙眼變得通紅,“我想和他永遠在一起啊!有什麽不對嗎!”

“你、你冷靜點!”

“為什麽上天連愛情都不願施舍給我們呢!就因為他是半妖我是人類嗎!”

她越說越激動,剛才被寧如斬斷的雙臂竟又詭異般的生了出來,前言不搭後語地說,“我好餓,我好餓啊!”

“你這麽可憐我,你給我吃掉你好不好?”

女子伸出手,朝她走去,指甲越來越長,“沒人再給我送吃的了,我也活不了多久,你給我吃掉你吧?”

寧如被女子逼退幾步,握著劍的手有些輕顫,她隻要用力,就能刺穿女子的心髒。

但寧如也是半道穿來,殺死一個人,多少心存猶豫。

但是……

寧如看了眼旁邊的小黑蛇,再想想她已經生食多少人命。

已經不算是個人了。

寧如做好心裏建設,咬牙閉起眼,手裏的劍便使了力。

清脆的聲響,她的劍被猝不及防地打飛。

一位黑衣少年擋在她的身前,先一步用小刀刺入了女子的心髒。

少年利落地拔出小刀,女子緩緩倒下,嘴巴動了動,卻是什麽也沒有說。

“痛苦不過一瞬,算是應了他的期望。”

宴止川看著倒地的女子,淡淡道。

接著他緩緩回過頭,垂下眼睫,視線落到寧如那雙拿著劍的手上。

手指細長,皮膚白皙,指尖會帶著溫熱,正如遇見的那一晚,她用這雙手將他從野草堆中撈了出來,再如春風般,溫柔地擦過了他的皮膚。

他張口,聲音冷漠,帶著一如既往的責備,“既然沒有殺過人,這種事又何必逞強。”

緊接著,他的視線也慢慢混濁,身型維持不住地晃了晃。

在陷入昏迷的前一刻,他看到那雙手扶住了自己。

腦中的念頭正是他未說完,也絕對不肯說出的真心話。

這樣幹淨的手,可別弄髒了。

*

宴止川醒來時,發現自己處在一片溫暖當中。

受了這麽重的傷,自然不可能維持人型。

動了動蛇尾,身上的傷口已經處理過,黑蛇觀察起四周,它似乎處在一座小小的保暖的小屋中。

正好夠它一隻蛇盤著。

屋裏不大,有一些食物,水和還有蛇身下壓著的……野草樹枝?

黑蛇:……?

此時有人在外談話,正是寧和。

“主人,你在看什麽?”

“我在找關於從願術的資料。”

“這種事找書靈不就好了,何必親自上陣?你剛回來,多累啊。”

聽到阿搜這麽問,寧如翻了一頁書,道:“不是我不想找,書靈已經不是我的書靈了,它已經姓淩了,對,幹脆改名成書淩吧。”

她歎了口氣,男主吸引力法則果然不容小覷。

書靈自從被淩時初幫過一次,就一直跟在他旁邊,那是個言聽計從。

但寧如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主動接觸男主淩時初的。

“我不明白主人為什麽這麽說,淩時初對你如此百依百順,你一招手他就過來了,昨日他聽說你回來了還在你門外等了你一夜呢。”

阿搜扇著翅膀,疑惑道:“況且他的還不是你的?你可是他的……”

“好了好了。”

寧如擺擺手,“安靜些,看著書呢。”

“噢。”

對話終止。

黑蛇聽完後,又蜷了蜷身子,把腦袋軟塌塌地搭好。

似是又要入睡,沒一會,像是睡不踏實,黑蛇又換了個姿勢。

這翻來覆去的,它也不耐煩了,金瞳緩緩張開,翻攪著著自己都沒注意到的躁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