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中榜

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今天的林有誌一改平日裏的沉穩,那臉上的笑是怎麽也收不住。

而林族長一聽有大喜事,自然想到了考縣試的事,所以這是有人考中了嗎?

想到林全河兄弟倆還沒回來,林族長覺得大概率就是他們家了,隻是不知是林文延,還是林文慶,亦或者兩人都上了榜?

要是這樣的話,那還真是大喜事一件了,雖心裏有些許遺憾考中的不是族學裏的學子,可林文延和林文慶,也都是同宗同源、一脈相承的林氏族人,他們考中了,同樣是林氏的榮耀。

想到這裏,林族長激動道,“是林金財家的孫子考中了嗎?”

林金財的孫子?

林有誌一聽,正想搖頭說不是,可很快,他就想起,林大貴的孫子喊林金財可不正是大爺爺嗎,所以族長這樣的說法也沒錯。

於是林有誌便點頭笑道,“對對對,就是金財家的,方才我一同窗托人送了口信過來,說今年縣試,咱們林氏有一人中榜,得知這一消息,侄兒喜悅至極,特地過來告知族叔一聲。”

林有誌是越說越激動,“族叔,咱們林氏後繼有望啊!”

林有誌之所以會這麽激動,除了替族裏高興外,主要原因還因為林遠秋是族學裏的學生,而林氏族學,正是他林有誌出銀子創辦的。

這會兒,林有誌無比慶幸自己先前沒有阻攔縣試的事,否則就沒今日的大好事了。

說來真不可思議,本以為孩子們就是去走個過場,哪知還真有人考中了。

一聽林有誌這句後繼有望的話,林族長頓時激動了起來,可不就是後繼有望嘛,才十幾歲的年紀就縣試有榜,日後說不定拿個舉人都是有可能的,到了那時,他們林氏可就前所未有的風光了。

林族長是越想越激動,再一看門口站著的眾人,那林金財正在其中,忙招手說道,“金財你家孫兒可真出息啊。”

而林金財,早在聽到林有誌的話後,就激動的舌頭都捋不直了,這會兒見族叔朝他招手,才硬讓自己平靜了下來,並暗暗告誡自己,一定得矜持一定的矜持,說不定再過些時日自己就是童生的爺爺了,可別讓人笑話沒見過世麵。

這樣想著,林金財立馬把興奮的情緒全壓到了心底,而後邁著方步,就準備上前和族長說一句這沒什麽,然後再說說自己的心得。

隻是,林金財才邁出去幾步,身後的金氏和兩個兒媳已經等不急了。

特別是張氏和許氏,兩人早已經速度飛快的衝到族長和林有誌麵前,方才隻說了中榜之人的是林金財家的孫子,可公爹有三個孫子呢,她們總要問清楚是哪個吧。

可別到時後不是自己的兒子,豈不是白白替妯娌高興了一場。

於是,就聽倆妯娌異口同聲道,“有誌叔,您快說說,中榜的是我們家的哪個啊?”

許是既興奮又緊張的緣故,此時張氏和許氏的聲音都有些尖銳,再加上這飛快往前衝的速度,倒把毫無防備的林有誌嚇了一大跳。

見這情形,林金財真是氣得不行,心裏直罵兩個兒媳上不得台麵,說來,這都怪平日裏金氏缺少管教,才使得她們這般沒規沒矩的。

林金財心想,等今日之後,自己就得好好立立家裏的規矩了,往後像這種榮耀還多著呢,要都如今日這般沒點矜持,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與張氏和許氏一樣著急的,還有在場的族人,大家也都想知道到底哪個考中了,先前他們可都打賭來著,總要知道自己猜對了沒。

見眾人這副迫切的表情,林有誌也沒猶豫,再說這也算是給族學長臉的事,於是笑著說道,“中榜之人正是咱們族裏的林遠秋,位列三十九名!”

啥!

林遠秋?

哎呦,那不是林大貴的孫子嘛?

以為自己耳朵出錯的林族長第一個開口問道,“有誌啊,那林遠秋可是大貴家的孫子。”

在場的族人也以為林有誌記差了,畢竟自打對方考中秀才後,就沒住在村裏了,所以記錯名字也正常。

林金財也是這樣想的,忙提醒道,“我家大孫子叫林文延,二孫子叫林文慶。”

如果可能的話,林金財還想報上小孫子林文進的名字,可先前從縣城回來的人告訴他,這次族學的學子都沒考好,所以他也就沒對小孫子的考中抱有期望了。

林有誌不解,“沒錯啊,我說的就是大貴家的孫子啊,就在咱們族學念書的那個。”

“可方才你不是說是金財家的孫子嗎?”

話一問出口,林族長才發現是自己會錯了意,有誌的說法也沒錯,那林遠秋的確也算林金財的孫子啊,隻不過不是親生的而已。

再看到林金財突然比哭還難看的笑臉,林族長有些不好意思,都怪自己,好好的說啥“是金財孫子考中”的話,這下弄得金財多尷尬啊。

林金財肯定尷尬,這世上還有比這更難堪的事嗎。

本以為是自家孫子中了榜,他心裏高興的隻差把席麵安排上了,結果現在人家告訴他,中榜的是他弟弟家的孫子,而他還得強顏歡笑,沒聽人家說嗎,那林遠秋也是叫他爺爺的呢。

老天,林金財很想大聲喊上一句,他隻是大爺爺,大爺爺懂嗎,有這麽一個“大”擺在這裏,那就相差十萬八千裏了啊。

而張氏和許氏更是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睛,兩人剛剛還在暗暗較著勁呢,巴不得中榜之人就是自己兒子,可這會兒,人家卻說她倆的兒子都不是。

所以,林秀才不會弄錯了吧?

那小崽子才多大啊,念書也沒念多久,能有這麽厲害嗎?

張氏和許氏正想問出心中的疑惑,一旁的金氏卻開口道,“林兄弟,你那同窗有沒有說咱們村隻有一人考中啊?”

林有誌搖頭,“那倒沒有。”

金氏一聽,立馬鬆了口氣,這麽說來,她家孫子中榜的消息肯定還沒有報過來。

聽婆婆這麽一問,張氏和許氏頓覺眼睛一亮,對啊,人家隻說了林遠秋考中,又沒說她們兒子沒中榜,所以著什麽急呢。

林金財也想到了這種可能。

不然他兩個鎮上念私塾的孫子,怎麽可能還不如一個念族學的。

何況那鎮上私塾的夫子可是秀才,而王夫子,隻不過一介童生而已。

越想越覺得肯定就是這樣,於是,林金財原本掉在地上的心,又被他自己給撿了起來。

都說好飯不怕晚,說不定自家兩個孫子的排名,還要高出林遠秋許多呢。

這邊公婆、妯娌想得開心,而在場眾人的注意力早就不在他們身上了。

就聽有人大聲說道,“走走走,咱們去給大貴道喜去!”

“對哦,咱們現在就去大貴家,也好讓他給咱們喜茶喝!”

“哎呦,還喜茶哩,你當娶媳婦成親啊!哈哈哈……”

眾人邊說邊朝村西頭的林大貴家走去。

而林有誌和族長,則滿臉是笑的跟在人群後頭。

原本熱熱鬧鬧的場麵,很快就走的隻剩下一對公婆和兩個兒媳了,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再往村口看了看。

從來沒有一刻像此時這般充滿期待。

……

林遠柏和林遠槐正與小玩伴們比誰的石子扔的遠,就看到有好多人往這邊走來。

而跑在人群前頭的鐵蛋和大牛,在看到林遠柏和林遠槐後,忙興奮的朝兩人嚷道,“遠槐遠柏,狗子考上狀元哩!”

“誰考中狀元啦?”

林遠槐懵圈,狗子弟弟不是去考縣試嗎,縣試考的是狀元?

鐵蛋跑的氣喘籲籲,“是狗子啊,剛剛林秀才說的,你看,現在他們正要去你家討啥好東西吃哩!”

大牛一聽,忙接話道,“是喜茶,他們剛剛說要討喜茶吃來著,遠柏,喜茶是啥啊?好吃嗎?要不待會兒你偷偷給我們倆留點唄。”

說罷,大牛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而此刻,驚喜非常的林遠柏,哪還顧得上喜茶是啥,隻見小家夥三兩下把衣袋裏的石子統統抖到了地上,然後就立馬往家裏跑去,“三哥,咱們快些告訴爺奶去!”

對哦,他們得快點回家告知爺奶去!

反應過來後的林遠槐,也飛快往家跑。

隻是還沒跑出去多遠的他,突然又掉轉了方向,不行,狗子弟弟還在族學呢,自己得快些喊他回家。

此時,村西頭的林大貴家,正是一副忙碌的場景。

院牆內,林遠楓和林遠鬆各自拿了一把斧子,在劈著柴。

冬日裏最是費柴火,開春過後,家裏的木柴就剩不了多少了。

是以,家中的男人們,忙活了好幾天上山砍柴的事。

兒子在劈柴,林大柱和林二柱兩個當爹的,自然是幫著搬柴了,這不,兄弟倆與自己兒子一對一,各自把劈好的柴,全都抱進了後院柴房裏。

去年新起房子時,老林頭特地讓人在後院蓋了間柴房,這樣不管刮風下雨,都不用再擔心會淋濕了柴。

林三柱和老林頭也沒閑著,這會兒的父子倆,正用鬆樹枝在柴房邊上搭著雞窩,準備給新添的十幾隻小雞住,至於為何要用帶刺的鬆樹枝,還是為了防黃鼠狼的緣故,鬆樹枝紮人,那玩意可不敢往雞窩裏鑽。

男人們在做著事,家裏的女人們也有自己的事要忙,馮氏和周氏,還有劉氏和春梅,幾人依舊做著繡活。

春秀就在邊上幫著纏線,過了年她已經十歲,劉氏準備也讓她跟著學做刺繡了。

而家裏最小的春燕和春草,這會兒正幫著吳氏擇菜呢。

自打幾個兒媳做繡活開始,家裏燒飯的事基本都是吳氏在做。

“娘,要不今晚咱們還做紅燒魚吃,兒子饞魚了。”

林三柱拿著笤帚往身上拍,那鬆枝上可有不少的毛刺,不清理幹淨了,一會兒準要紮到肉,可疼了。

吳氏朝小兒子翻了個白眼,當她不知道咋滴,這家裏最喜歡吃魚的,除了狗子就沒第二人了。

老三這是變著法的給他兒子點菜呢,真沒見過這麽寵孩子的爹。

雖心裏這樣想,可吳氏也沒有不肯的意思,這幾條魚還是過年那會兒買的,養在水缸這麽久,如今都瘦了好多,再不快些吃的話,到時恐怕隻剩下骨頭了。

吳氏起身,正想拿了笊籬去水缸裏撈一條上來,就聽到院門被拍的震天響,緊跟著是林遠柏的大嗓門,“爺,奶,快開開門,狗子弟弟考中狀元啦,族長,還有好多好多人,都往咱家來了!”

林三柱耳朵最尖,可以說,凡是帶了狗子兩個字的話,他都特別上心。

這不,一聽到狗子考中的話,林三柱立馬丟開手裏的笤帚,忙跑過去把院門打了開來。

老林頭和吳氏,還有林大柱幾人也聽都到了,大家有些不敢相信,臭小子總不會皮癢了,逗著他們玩吧?

林遠柏跑的氣喘如牛,看到來開門的三叔後,忙開口說道,“三叔……狗子弟弟……要當大官了,族長……還有好些人都往這邊過來了!”

一聽好多人過來了,院子裏的妯娌三人,忙端起麵前的針線笸籮就往各自房裏衝。

自家掙銀子的繡品可不能被人瞧了去。

族人們來的速度也不慢,這邊老林頭他們還沒把林遠柏的話捋清楚呢,就聽到了院外的嘈雜聲,緊接著就有高喊聲傳來,“大貴啊,你家小孫孫中榜啦!”

“大貴,給你家道喜了!”

人未到,聲先至。

與此同時,林遠槐也跑到了族學,按著平時,他可不敢往這邊來,聽狗子說,那夫子的戒尺打人可疼了。

可這會兒,林遠槐心裏正高興著呢,哪還顧得上戒尺不戒尺的,這不,剛趴到窗台上,小銅鑼似的嗓子就響了起來,“狗子弟弟,你考中縣試了,快點回家!”

邊喊邊伸長脖子找人,等看到林遠秋朝這邊看過來後,林遠槐忙揮著手,“狗子弟弟,快快回家,族長他們都去咱家哩!”

而坐在上首,驚呆了片刻又回過神來的王夫子,“唰”的一下站起身來,三兩步跑到班舍門口後,就準備詢問一番。

林遠槐以為夫子衝出來是要打他的,趕忙抱頭就跑。

見狀,王夫子急了,“哎,你跑啥,老夫還有話要問你呢!”

林遠槐可不上當,哼哧哼哧,等一直跑到大樟樹底下後,才收住了腳步,而後戒備的看向王夫子,做好隨時逃跑的準備。

見人沒一溜煙的跑個沒影,王夫子這才鬆了口氣,笑著問道,“你方才說的考中縣試可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啦,我可從不騙人的。”

林遠槐挺了挺胸脯,自己可從來沒有撒謊騙過人呢。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王夫子心裏的喜悅無以言表,作為夫子,再沒有什麽比自己親手教出中榜學子更讓人激動的事了。

能考中縣試,林遠秋自然也是開心的不行,感歎自己這幾個月的辛苦總算沒有白費。

還有,林遠秋覺得,此時自己最該感謝的還是王夫子,若沒有他對每篇文章的詮釋,自己就算再有前世的積累,也無用。

想到這裏,林遠秋站起身,行至王夫子的麵前後,深深鞠下一躬,“多謝夫子!”

王夫子捋了捋胡須,笑道,“與有榮焉,幸甚至哉!”

……

回去的路上,林遠槐問出了心中的疑惑,“狗子弟弟,考中了縣試,就是狀元了嗎?”

林遠秋搖頭,“不會啊,縣試之後,還有府試,府試以後就是院試,等考了秀才和舉人之後,才有考狀元的資格呢。”

說到這裏,林遠秋突然想起,縣試之後馬上就是四月份的府試了。

可自己啥都沒準備呢。

還有,這會兒族長正和爺爺在一起,總不會又把府試的事給他定下來了吧。

想到這裏,林遠秋立馬飛也似的往家裏跑,他得和爺爺說一下,接下來的府試,自己就不去參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