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老毛病又犯了

聽到林大柱的聲音,林遠秋有些不好意思,心裏想著,這會兒便宜爹肯定很尷尬吧。

哪知,等林遠秋瞟眼偷偷往林三柱那邊瞧時,發現人家盤在炕上,就跟個沒事人似的。

這不,見兒子分了心,林三柱還一個勁的催道:“狗子快寫,等把這張紙寫滿了,爹就拿過去給你爺奶看!”

這是急著去顯擺呢。

果然,等林遠秋剛收了筆,墨還未幹呢,早已下炕的林三柱拿起紙張就出了房門,要不是擔心跑太快,會吹褶了手裏的字,林遠秋絕對相信,便宜爹肯定會跑出風一樣的速度。

正房裏,老林頭和大兒子正在研究磨刀石咋剩半塊的事,冷不丁就有哈哈哈的大笑聲傳來。

吳氏嚇了一跳,等聽清是三兒子的聲音後,氣得一把抓起炕上掃灰的笤帚,準備好好收拾這差點嚇死老娘的糟心玩意。

林三柱哪裏能想到剛剛自己的一笑有多嚇人,這會兒他的心思全在手中的字上呢,“爹,娘,你們快看我家狗子寫的字,可精神呢!”

“精神精神,我看你是神經才是!”

吳氏舉起笤帚就想朝林三柱頭上來一下,可一看到兒子手裏還拿著紙,當下就收了手,這紙可精貴,別被自己一笤帚給拍爛了。

“爹你看!”林三柱把紙小心攤在炕上,嘴上的笑抿也抿不住。

老林頭起先沒在意,雖最近他對小孫子另眼相看了不少,可一個才五歲的小毛頭,就算會寫字,也肯定跟鬼畫符差不多,怎麽可能和精神挨上邊。

也就老三,自家狗子啥啥都是好的。

林大柱跟老爹一樣的想法,三弟寶貝狗子,家裏誰不知曉,哪有才開蒙幾天,就有能寫出一手好字的娃,真要有的話,那還不得是考秀才公的料啊。

隻是,這樣的想法,在看到炕上攤著的字後,就消失的無影蹤了。

“老三,這字真是狗子寫的?”老林頭和林大柱異口同聲。

眼前工工整整的字,讓兩人驚訝的不行,這孩子咋這麽厲害。

吳氏也忘記要收拾三兒子的事了,手裏的笤帚也丟回到了炕上,一雙眼睛盯著紙上的字看了一遍又一遍。

林三柱翻了個白眼,“不是我家狗子寫的,難道還是我這個懶爹寫的啊!”

得,還知道自己懶,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老林頭拿起紙,再次細看了起來,字體工整,果然和老三說得那樣,個個精神。

雖然老林頭和林大柱都不識字,可在世上活了幾十年,字寫得好歹還是能分出來的。

雖然這字說不上有多好,可就狗子現在的歲數,能一筆一劃的把字寫工整,已難能可貴了。

林三柱笑得見牙不見眼,“那可不,也不瞧瞧是誰生的娃!”

見不得三弟這副顯擺樣,林大柱把磨刀石的難題丟給了他,“三弟,咱家的磨刀石咋成這樣了?”

林三柱看著被自己敲剩的半塊,臉不紅心不跳,“這我咋知道,該不會被野貓踢了吧。”

說罷,他拿過自己兒子寫的字,“爹,娘,我回屋去了,狗子今日可要寫好幾張呢,我得幫著去磨墨!”

“磨”字剛說出口,林三柱立馬捂住了嘴。

哎呦,差點說漏了。

而林大柱聽到三弟提到了野貓,覺得還真有這種可能,遂轉身出了房,準備再去尋尋另外半塊,雖然破了,可也能磨刀不是。

老林頭深吸了口煙,問道,“咱家一共存了多少銀兩了?”

吳氏知道此時老頭子的心裏想法,也沒多說,打開炕櫃後,窸窸窣窣摸出一個灰布錢袋,道:“加上今年賣柿子的十二吊,共四兩七錢。”

四兩七錢,五兩都不到。

老林頭歎氣,不說日後考試的費用,就是眼下的紙筆書冊都開銷不出來。

且家裏又不止狗子一個孫兒,用銀子的地方還多著呢。

雖期望著明年做柿餅的營生,可銀錢沒落口袋前,誰都不知道光景咋樣。

唉,窮人家的娃兒,就算再聰慧也無用,沒有銀錢,也隻能認命。

……

等三張大字寫完,已是兩個時辰後了,林遠秋揉了揉酸脹的手腕,好久沒拿毛筆了,有些手生,以後多練練就好了。

林三柱把字一張張晾在炕上,這會兒炕上還有餘溫,很快就能幹了。

轉頭,卻見兒子又打開了三字經,一字一句的念了起來。

“狗子,你不歇一歇嗎?”

林三柱有些心疼,這都兩個時辰了,他兒子還沒下過炕呢。

林遠秋搖頭,這有什麽累的,比起辛苦勞作在地裏的農人,他不知道要輕鬆上多少。

再說,要是連這點苦都吃不了,那就等著日後下地輪鋤頭吧。

看到眼前這個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便宜爹,再想起對方脖子上還未好的擦傷,林遠秋忍不住道,“爹,兒子一定好好念書,日後讓你享大福!”

林三柱呆愣三秒,隨後是抑製不住的歡喜,“誒誒誒,爹爹就等著狗子讓爹享大福了!”

旋即,林三柱的眼眶裏就蓄滿了淚,怕被兒子看到,便一個轉身,“狗子你在這兒乖乖念書哈,爹爹去你爺奶那兒一趟!”

說著,邊抹眼淚邊快步出了門。

等抹幹了淚,林三柱又晃**晃**往正房去了。

吳氏心裏納悶,以前三兒子怕自己念叨,恨不得躲著她走,可以說一年到頭都不來正房幾趟,今日倒是奇怪,這都第三趟了。

再看老三手上,空空的,也不是還炕桌來的。

所以這一日三趟的,發啥神經啊。

林三柱嘴角咧到了耳朵根,“爹,娘,我家狗子說日後要讓我享大福呢。”

得,又是顯擺來的。

吳氏翻了個白眼,“娘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你長大,你啥時候讓娘享享清福啊?”

林三柱滿臉是笑,“看娘說的,兒子享福了不就是您跟爹享福啊,娘,等狗子出息了,兒子就給您買金簪子戴,給爹買上好的煙絲抽,還有,娘,那金鐲子兒子一次給您買兩個,保證讓娘穿金戴銀跟個地主婆似的。”

吳氏仿佛已經金鐲子在手,頓時笑成了花,她的乖娃自己沒有白疼。

老林頭:總算知道老婆子為啥偏疼老三了,就這抹了蜜的嘴,老大和老二拍馬都難追。

……

臨近酉時,在外晃**的人都歸家來了。

先是林遠槐和林遠柏,兩人剛與人打了雪仗,這會兒衣服褲子還有布鞋上全是東一塊西一塊的水漬,看來挨一頓揍自是難免。

果然,就見周氏和劉氏氣呼呼衝上前,一把扯過各自兒子的耳朵,回房教訓去了。

林遠槐和林遠柏嗷嗷叫,想引起爺奶的心疼,別家寶貝孫子要挨爹娘揍,爺奶可都是過來阻攔的。

哪知老林頭和吳氏隻當沒聽到,皮孩子再不揍一頓的話,將來指不定還要上天。

何況親爹娘哪裏會下大力氣打,最多屁股挨個幾巴掌就完事了。

果然,不出半盞茶功夫,兩人又活蹦亂跳的過來找林遠秋玩了。

“狗子弟弟,今天我們打雪仗可好玩哩!”林遠槐一副你沒去實在太吃虧的樣子。

“是哦是哦,打雪仗可好玩了。”林遠柏十分認同三哥的話,“對了,方才我們還在山上看到野兔了,可惜一轉眼就被它跑沒影了。”

唉,要是能抓到就好了,這樣自己就有肉吃了。

想到肉,林遠柏立馬想起年三十晚上的大雞腿,轉頭問向林遠槐,“三哥,還有多久過年啊?”

林遠槐搖頭,他哪裏知道,不過爹爹告訴他,下雪的時候就快要過年了,昨日已經下過雪了,想來過年就快了吧。

林三柱邊收拾著自製的硯台,邊忍不住想笑,都說“小娃兒盼過年,大人怕過年”,還真是這樣的。

自己小時候不也是這樣天天巴望著過年嗎,可成了家有了娃後,就怕過年了,主要還是沒銀錢鬧的。

就像現在,自己雖然做出這麽一個“硯台”出來,可也隻能擱在家裏用用,要是讓狗子帶去族學的話,不說用起來方不方便,會被其他娃兒笑話是肯定的。

所以,他還得想想旁的法子才行。

要不再去趟鎮上?

想到何老爺家的喜錢和布施的白麵饅頭,林三柱有些心動。

臨近年關,娶妻嫁女的多了起來,這樣的大喜事,肯定有像何老爺這種喜歡往外撒喜錢的人家,自己要是去的話,說不定又能搶個二、三十文到手。

且這樣的好事,若是一天能碰到五六七八回的,那自家狗子的硯台不就有著落了嗎。

林三柱越想越覺得是這麽回事,遂決定明日就去鎮上看看。

……

快到飯點的時候,馮氏回來了,腳步聲輕快,可見今日與人八卦的挺開心的。

吳氏並沒給兒媳分家務,所以做飯的事都是妯娌三人一起。

見大嫂二嫂已開始揉麵捏窩頭,馮氏忙坐到灶膛前,拿起柴禾,點火燒水了。

“大嫂二嫂,你們曉得嗎,咱們村的桂小子說上媳婦了,是張媒婆給說的姑娘,就新彎村的,聽說光謝媒錢就給了二十文呢,我跟你們說哈……”

馮氏坐下後就是一頓巴拉巴拉。

林遠楓翻年十五,林遠鬆翻年十四,所以,周氏和劉氏自然對說親娶媳婦的話題感興趣,於是,妯娌三人你靠著我,我依著你,都窩在灶膛邊上,邊烘火邊聊起八卦來。

等吳氏來到廚房準備喊兒媳開飯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蓋簾上七八個窩頭,揉了一半的黑麵團在菜板上放著,鍋裏的水咕嚕咕嚕冒著熱氣,而她的三個好兒媳,正你一言我一語,聊得歡快極了。

吳氏“啊哼”一聲,周氏三人立馬作鳥獸散,緊接著,燒火的燒火,切饅頭的切饅頭,捏窩頭的繼續捏窩頭,好一副火熱的做晚飯場景。

吳氏四處找著掃把,準備好好給她們來上幾下,特別是馮氏,自打馮氏娶進門後,老大家的和老二家的,都被她給帶歪了。

林遠楓眼尖,拿起竹掃把就往後院跑,“奶,孫兒去掃一掃後院!”

吳氏仰頭,天都黑了,掃個屁的後院啊!

……

因想著還要去鎮上的事,所以天才蒙蒙亮,林三柱就穿衣起床了。

聽到屋外的動靜,老林頭隻以為又是小孫子,心裏正納悶旬假不是還有一日嗎,起這麽早幹嘛?

沒等老林頭推窗去看,就聽門外傳來三兒子的聲音,“爹,兒子想去一趟鎮上。”

吳氏忙拉開了房門,“大冷天的,你去鎮上做啥?”

“不做啥,兒子就想去逛一逛!”林三柱邊說邊去開院門。

好好的有啥好逛的,老三怕是老毛病又犯了吧,唉,這才好了幾天啊。

吳氏有些心煩,可想到三兒子還空著肚子呢,忙轉回打開炕櫃,摸出兩個銅板後,就快步追了出去。

老林頭一口一口吸著旱煙。

自己生的娃,他自己知道,老三準又想著搶喜錢的美事呢。

這是搶了一回喜錢覺得天天都有喜錢搶了。

老林頭搖頭,心想讓老三去碰碰灰也好,省得每天都想著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